摘要:从官驿到周显已的住宅少说也要半个多时辰,袁今夏见时辰尚早,便合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梦中又出现了那位熟悉的老爷爷,老爷爷还是抱着那个三四岁身着粉衣的小姑娘,一边笑一边讲着故事……猛然一个声音传来,袁今夏惊醒,“扑愣”一下坐了起来,听到更夫的梆子声,
陆绎支走了岑寿,亲自到了官驿门口叮嘱守门的驿卒,驿卒虽感惊讶,却也知晓锦衣卫查案办案应是不分白夜黑昼的。
从官驿到周显已的住宅少说也要半个多时辰,袁今夏见时辰尚早,便合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梦中又出现了那位熟悉的老爷爷,老爷爷还是抱着那个三四岁身着粉衣的小姑娘,一边笑一边讲着故事……猛然一个声音传来,袁今夏惊醒,“扑愣”一下坐了起来,听到更夫的梆子声,“平安无事,三更已到!”
“坏了,睡过头儿了,”袁今夏迅速爬起来推开门就跑,一边跑一边琢磨着要怎么和守门的驿卒解释清楚。理由还未想好,人已到了官驿门口,刚要张嘴随便编个,驿卒已先开了口,“袁捕快,夜深了,要注意安全啊,”说罢就放行了。
袁今夏略感奇怪,来不及细想,撒腿就跑。
驿卒刚要关门,余光瞥见陆绎来到了近前,便问道,“陆大人,您也出去啊?”
陆绎简单应道,“是,查案!”身形一晃,人便已到了门外。驿卒再看时,已踪影皆无,不禁“啧啧”叹道,“陆大人好俊的功夫!”
陆绎跟在袁今夏身后不远处,袁今夏浑然不觉,跑了一大半的路程,累得气喘吁吁,遂放慢了脚步,边走边兀自嘟嘟囔囔,“臭陆绎,陆阎王,罚我打扫屋子还不够,三更半夜的瞎折腾什么?”
陆绎听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天灵灵地灵灵,保佑小爷千万别遇上强盗啊,”袁今夏絮絮叨叨个不停。
陆绎觉得好笑,暗道,“这句是前朝元怀在《拊掌录》中所写,讲的是欧阳修与人行酒令,每人各作两句诗,说出自己想做的事,必须要达到犯罪判刑的程度。原本是笑谑滑稽的故事,此时由她口中说出来,却变得有些阴森恐怖。平日里不见她用功读书,这时候倒一句一句蹦出来。”
陆绎正想着,便听袁今夏又嘀咕道,“怎么阴风阵阵啊?不会是要闹鬼吧?什么破天气?臭陆绎,臭阎王,都怪你!”
陆绎着实无语,暗道,“明明是阴了天要下雨,她偏说成是阴风,还嚷着闹鬼,这也就罢了,怎么又骂起我来了?她不会走一路还要骂我一路吧?”陆绎俊眉微蹙,又觉骂得好,属实是自己有些刻意了,其实让岑寿来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要提点他一番就是了。想罢轻轻叹了一声。
袁今夏哪里知道身后是陆绎,两人一前一后,顺着风向隐约飘来一声叹息,袁今夏吓得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半点声音不敢出,拔脚便跑。
陆绎纳闷,“这是怎么了?”眼见着前面便是周显已的住宅了,陆绎纵身一跃到了树上,再几个纵跃便到了西侧院墙,静静地看着袁今夏呼哧带喘的跑到近前。
袁今夏停下来,一只手揉着后腰,喘着粗气,兀自嘀咕道,“吓死小爷了,没追上来吧?”
陆绎疑惑,“难道她发现自己了?知道是自己,怎么还会害怕?”
这时又听袁今夏嘟囔道,“不会是什么脏东西吧?不怕,不怕,小爷是谁?袁今夏,六扇门捕快,一身浩然正气,什么都不怕,不怕。”
陆绎陡然一愣,“脏东西?”又听到“一身浩然正气”,险些笑出声来。正恍神间,袁今夏已从狗窦里钻了进去,不由得又叹了一声,暗道,“须得好好调教一番才是。”陆绎纵身跃至院墙上,见袁今夏顺着楼梯上了二层,开了门进屋,才放心地一跃而下,直奔对面而去。
“总算到了,呃!”袁今夏喘匀了气息,坐在椅子上,摸出火折子想燃亮油灯,想了想又收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不可,万一亮光引来了巡夜的,免不了要麻麻烦烦解释一番,万一再遇到些个糊涂的,将小爷抓走也有可能,算了,黑暗中待着吧。”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袁今夏便开始打起盹来。
“喵呜~”一声猫叫将袁今夏惊醒,黑暗中那猫儿两只眼睛发出暗绿的光,亮晶晶的着实有些吓人,若不是前次来时遇到了,袁今夏定要吓得魂飞魄散。
“来,到我怀里来,”袁今夏只叫了一声,那猫儿似听懂了一般,跳到袁今夏怀里,将身子缩成一个球。“你怎么还在这里呀?”袁今夏抚摸着猫儿柔软的毛,“正愁要怎么度过这几个时辰呢,你就来了,你是不是特意来陪我的呀?快说是不是?”
“喵呜~”猫儿懒洋洋地叫了一声,似也在回应着袁今夏。
于是乎,这暗夜里一人一猫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猫儿,你说陆阎王不会是故意的吧?他让我半夜三更来这里,还说什么须等到鸡鸣方可离开,这才三更半,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喵呜~”
“你就会说这一句呀?不能多说点什么吗?要等到鸡鸣,鸡鸣,这附近有鸡吗?”袁今夏突然意识到被陆绎耍弄了,“若听不到鸡鸣,那我岂不是要在这里待上一晚上?”想明白,便抱着猫站了起来,刚徘徊了几步,便又觉不对,“白日里提到翟兰叶与周显已雨夜私会,若是真的,那就说明并不是像周显已说的,两人已断了联系,翟兰叶趁机盗走钥匙或者复刻一把钥匙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袁今夏想明白这一点,遂将猫放下,走到窗前,将窗推开,向对面看去,蓦地见对面屋中亮着,窗前有一个人影,“咦?竟然有人?是谁呢?大杨打探到翟兰叶曾租住在此,在周显已入狱时便搬离了,难道又有了新的租户?可这大半夜的不睡觉,瞎看什么呀?不对,我刚刚说什么?瞎看?”
袁今夏从后腰间摸出一物,此物名曰“单照”(即现代所说的凸透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放大远处的物体,那个时期望远镜还不曾传入明朝),举了起来,闭上左眼,只用右眼瞄准了向对面仔细看去,“这个人的身影……怎么有些熟悉?”再眯了眼细看,那人正向自己招手,“原来是陆大人!”
袁今夏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陆大人与自己所想是一致的,这便可验证了翟兰叶与周显已一直私下有往来,通过窗子两人便可作为联络之用。翟兰叶定是以此骗得周显已的信任,只可惜周显已一直到入狱都没明白自己早就被翟兰叶设计了。
袁今夏见陆绎关了窗子,便也关好窗,匆匆向楼下奔去。好巧不巧的是,刚下了楼梯,便听得一声响雷,随即大雨倾泻而下。
“这鬼天气,怎么说下就下呢?”楼梯拐角处有一圆形大缸,缸中是荷花,巨大的叶子被雨点打得噼里啪啦作响,袁今夏顺手扭断了一根,说道,“是你运气不好,要怪就怪这鬼天气吧,”将荷叶举到头顶遮雨,刚打算继续跑,却听得脚下传来“喵呜”一声,“哎呀,你怎么跟出来了呢?”袁今夏弯腰将猫抱在怀里,又将荷花叶子遮在猫儿的身上,这才匆匆奔了西院墙,钻了出来。
陆绎眼见着袁今夏跑过来,便站定了等着。
袁今夏远远地见到一个身影立在街当中,着实愣住了,也着实吓到了,暗道,“这大半夜的,这里怎么会站着一个人?小爷不会这么倒霉吧?真的遇见强盗了?”转念再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无其它路可走,见招拆招吧,”遂又跑近了几步,方才看清原来是陆绎,一时之间万分惊喜,唤道,“大人,怎么是您啊?”
“你以为是谁?”
被陆绎这样一问,袁今夏倒不知怎么回答了,索性跑上前,说道,“卑职在周显已的小楼中发现了他与翟兰叶的秘密,大人定然早就料到了,今夜就是来核查的,对吗?”
陆绎点头,看着袁今夏浑身湿透,便说道,“都知道了,就不必说了,先回去吧,”说罢走上前,将伞罩在袁今夏头上。
袁今夏愣住了,暗道,“陆大人竟然给我打伞?”
陆绎走了一步,觉察到袁今夏原地没动,便问道,“不走?没淋够雨?”
袁今夏缓过神来,急着走了两步,跟在陆绎身侧。暗夜中除了雨声,便是两人的脚步声,好像还有谁的心跳声,袁今夏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时有些慌神,小嘴便开始“叭叭叭~”不停顿,跟陆绎分析起了案情。
说了好多,陆绎却没有反应,袁今夏有些尴尬,扭头看向陆绎,说道,“这些大人早就料到了吧?”
陆绎点头,余光瞥到袁今夏的一只肩膀始终在淋着雨,便悄悄将伞向袁今夏倾斜了过去。袁今夏自然觉察到了,目光随着伞的边缘慢慢移到陆绎脸上,暗道,“他为我遮雨,这还是我认识的陆大人么?”
陆绎感觉到了袁今夏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脸红,只是暗夜里并不会被察觉罢了,淡定地说道,“这猫儿怕雨,淋坏了怪可怜的。”
袁今夏听罢,立时觉得有些委屈,暗道,“明明是你大半夜的一通折腾,换个人也好啊,为何偏偏是我?”遂嘟囔道,“大人不觉得我也很可怜么?”
陆绎心中陡然一颤,停顿了片刻,才慢慢扭了头去看,撞见袁今夏那双乌黑且亮也正在盯着自己大眼睛,急忙又转回头,心跳不觉又加速起来。
“怪了,陆大人这是怎么了?”袁今夏不知陆绎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只觉得陆绎的表现与往日似是大不相同,便歪了头盯在陆绎脸上继续看。
陆绎被袁今夏盯得心慌慌,遂说道,“好好走路。”
“我在走啊。”
“好好看路。”
“路上都是雨水,有何好看的?”
陆绎见袁今夏如此难缠,索性说道,“那就看你怀里的猫儿吧。”
袁今夏低头抚摸着猫儿,隔了片刻,问道,“大人哪里来的伞?”
“自然是从官驿带来的。”
“您怎么知道会下雨?”
陆绎想起往事,略带促狭地说道,“我可记得某人曾说过,自己能掐会算,会观天相,还能呼风唤雨。”
“大人什么都记得?我那不过是胡诌罢了,骗他们玩的,可要骗倒大人就难了些。”
“你想骗我什么呀?”
“没有,我哪有?”袁今夏急忙辩解,“从来不曾骗过,真的。”
陆绎扭头,见袁今夏又笑得眉眼弯弯,恰如那日在桃花树下,还是那个明艳活泼的姑娘。
袁今夏突然觉得不那么怕陆绎了,便壮着胆子问道,“卑职这般尽心尽力查案,大人能否给卑职一些赏赐啊?”
陆绎有些想笑,温和地问道,“想要什么?”
“听说扬州的汤浴非常有名,卑职都没见识过呢,大人可否赏一个给卑职?”
陆绎一听,立刻黑了脸,冷冷地说道,“袁捕快想得挺多。”
袁今夏兀自沉浸着自己的构想中,并未觉察陆绎的不悦,开心地说道,“那是当然,凡事想多一些总比什么都不想的好。”
“我是说,你想多了。”
“啊?”
“啊什么啊?”
“大人到底允不允啊?”
“不允。”
“为何?”
陆绎不说话。
袁今夏便不停地问,“大人,到底为何?”
陆绎被缠得不耐烦,说道,“袁捕快,你是女子!”陆绎将“女子”二字咬得极重。
“女子怎么了?女子便不能泡汤浴了么?大人莫瞧不起女子,女子还能上阵领兵杀敌呢,远了不说,就说……”
陆绎一路上听袁今夏“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并不打断。
“大人,说了这么多,您倒是改变主意了么?”
陆绎故意问道,“袁捕快说什么了?”
袁今夏小嘴噘得老高,嘟囔道,“原来大人都没听我说什么。”
陆绎失笑,扭头正碰上袁今夏稍带怨怼的目光,便温和地问道,“你这些都是从评书先生那里窃来的?”
袁今夏顿时开心了起来,暗道,“原来大人在听,”一双眼睛也霎时变得亮晶晶的,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怎么是窃呢?是听,是学,我觉得说书先生说得甚好。”
陆绎抿嘴微笑。
袁今夏却觉得哪里不对了?向四周看了看,原来雨早就停了,可头上这把伞却始终罩着,又扭头看向陆绎,暗道,“难道大人没有觉察到雨不下了么?不过,这样也挺好,”袁今夏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儿吓了一跳,遂抱紧了猫儿,紧紧跟在陆绎身侧,再没张嘴说过一个字。
来源:起个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