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每晚八点,CCTV-1黄金档被一部“非常规”剧集刷新——每集仅15分钟,日更两集。中央广播电视总台首部原创精品短剧《奇迹》的亮相,标志着发轫于网络的短剧形态,登上了主流传播的“主桌”。
每晚八点,CCTV-1黄金档被一部“非常规”剧集刷新——每集仅15分钟,日更两集。中央广播电视总台首部原创精品短剧《奇迹》的亮相,标志着
发轫于网络的短剧形态,登上了主流传播的“主桌”。
这部剧集由总台与深圳共同打造,以单元剧形式回溯特区四十五年跨越式发展。
它避开宏大史诗笔法,将镜头对准具体而微的“人”:在华强北楼梯间奔跑的退休演员,在西藏草原俯身触摸牛粪的保险员……这些充满烟火气的个体命运,最终凝聚成理解时代精神的一枚新注脚。
正如暨南大学文化产业发展研究院副院长郑焕钊所言,
该剧通过“‘小人物—大时代’的叙事路径”,使改革开放与特区精神转化为可触摸、可共情的生活实践。
不写“传奇”,写具体的人
深圳,一座举世闻名的“奇迹”之城。然而,《奇迹》的叙事起点,却远离那些恢弘的经济数据和天际线,选择降落在人间烟火的琐碎与真实之中。
这十几个故事,是从全球征集的千份素材里打捞出来的。
《闯南关》里,闫妮饰演的退休京剧演员范姐脱下戏服,扎进华强北赛格大厦,成为一名按单计费的跑楼员。驱动她的并非宏大理想,只是一个母亲最质朴的发现:儿子生意陷入困境,却对她沉默隐瞒。
《闯南关》单元剧照。
另一个单元《牛牛》中,胡歌饰演的深圳保险精英张招远,远赴西藏牧区推广“牦牛养殖险”。该单元编剧柳桦回忆,故事源于一次采风偶得。“我们是去采风建筑奇迹的,结果听到了一个保险业务员在藏区创下‘一个月给十六万头牛打耳标’的纪录。”柳桦说,“这听起来不可能,但我一听就觉得,这是深圳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正如广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刘茉琳所观察,剧中演绎的正是“东西南北,来了就是深圳人”的大湾区故事。在郑焕钊看来,剧集通过“跑楼员”“援藏干部”等平凡个体的轨迹,具象化拼贴出大湾区的精神底色。无论是范姐将舞台身段化为跑楼技能,还是张招远将现代金融工具带入高原,
个体的努力始终与城市发展同频共振。
《深夜排档》单元剧照。
“华强北、赛格大厦、红树林、夜市排档……剧集将这些空间转化为承载情感与记忆的文化符号。”郑焕钊指出,这构建起一幅“真实而立体的大湾区城市图景”,让城市成为见证奋斗、孕育精神的“共同体”。
而所有这些具体奋斗,都指向一个共同的精神源头。正如柳桦的深切体会——
“广东人敢为天下先”
。如郑焕钊所分析的,这种精神,经由《奇迹》的讲述,“为新时代中国故事的传播提供了鲜活而有温度的表达样本”。
15分钟的“极限挑战”
将厚重的时代命题装入每集15分钟的容器,是一场对创作功力的考验。对于刚完成长篇年代剧《珠江人家》的编剧柳桦而言,这次转身意味着创作逻辑的重构。
“短剧要求鲜明、直接、简洁,但是又不能缺失情感的铺垫和爆发。”柳桦坦言,
他必须用与长剧截然不同的方式构思和写作,“让人物更凝练,一起笔就得立得住”。
面对挑战,柳桦找到的破题“秘钥”是轻喜剧。他早已形成一个理念:“写现实主义作品,要尽量用轻喜剧的方式来表达。”他认为,这能有效降低观众的接受门槛。
于是,便有了《牛牛》开场时,张招远与一头小牦牛在草原上那场令人捧腹的“追逐战”,还有张招远不小心跌倒,一头扎进了牛粪里。从播出效果看,柳桦欣慰地表示:“我们做到了。”
这种举重若轻的尝试,被刘茉琳精准捕捉到。她指出,剧中“简单但定位准确的情感,鲜明却可信的人物形象”,正是创作团队努力探索并适应短剧独特规律的体现。
在轻喜剧的糖衣之下,包裹的是柳桦对人物成长的严谨设计。他为主人公设定了清晰的轨迹:代表“深圳速度”的保险精英张招远,与象征乐天舒展的藏族青年哈扎,
二者从碰撞到“互相影响、共同改变”。
《牛牛》单元剧照。
改变的象征性时刻,是换上藏袍的张招远用手触摸新鲜的牛粪,来判断“牛牛”的去向。“这一刻,代表他融入了西藏这片土地。”柳桦阐释道。
这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动作,被刘茉琳提炼升华为一个深刻的创作隐喻。“短剧创作也正是要有这种‘触摸牛粪’的精神。”她认为,这意味着创作者必须用心用手去触摸短剧的温度。
这也恰好印证了郑焕钊所分析的主旋律创作新思路:“将宏大主题转化为可感的生活叙事,以细节和象征引导观众在情感投入中自发完成价值认同。”
闯一条“新赛道”
《奇迹》在央视黄金档的亮相,被刘茉琳形象地喻为尝了“主旋律短剧头啖汤”。
观众用“看不够”的弹幕投票,其意义远超一剧之热播。在她看来,这部剧的创作底色是“用短剧思维在搞创作、讲故事”,它“褪去了一本正经的说教面孔”。
郑焕钊从行业演进角度,视其为“鲜明的‘分水岭’”。在传统影视剧集走向“单集短剧化”的背景下,《奇迹》以国家级平台黄金时段首播的姿态入场,为行业融合提供了具有示范意义的样本。其电视端与网络端协同发力的“双轨发行”策略,被他看作是推动影视从“单向输出”向“参与式叙事”演进的有效尝试。
郑焕钊进一步指出,
《奇迹》最关键的行业突破,在于它确立了一个清晰的范式,即“短剧化”绝不等于“浅表化”。
这部剧集以单元结构,在顺应碎片化观看习惯的同时,守住了主题的严肃与深度;更主动化用微短剧高效的情绪叙事技巧,将宏大命题转化为高共鸣的个体故事。
《咏春》单元剧照。
然而,
登堂入室后,审思才真正开始。
当前市场仍充斥“短平快”的情绪刺激。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卢蓉给出了冷静的观察:“目前的短剧整体还处于发育期。”她特别提醒需避免两种思维定式:“既不要以为短剧就是传统影视的缩略,也不要用拍长剧的方式拍短剧。”
而当前市场的症结,在郑焕钊看来更为具体:许多微短剧依赖情绪刺激与高密度反转,固然能吸引眼球,却也压缩了题材容量与思想空间。正是在此背景下,《奇迹》“证明了短剧完全有能力处理时代叙事与公共议题”,其现实主义的创作根基,为突破同质化竞争“提供了现实方向”。
“以小体量讲大故事,以小人物见大历史,《奇迹》做的不是非要以主旋律作品的身姿挤进短剧市场,而是要闯出一条属于主旋律作品的短剧赛道。”刘茉琳认为,“毕竟对于深圳人来说,从来没有什么敢不敢”。她看到,四十五年后,在文艺创作中那种敢想、敢闯、敢试的精神仍在心中发烫。
而这整场探索的价值,或许正如卢蓉所展望的,
短剧精品化是“赢未来”的必经之路。
大浪淘沙后能留存生命力的,“不是单个创意的刺激,而是那些独特的对世界的新发现”。
“奇迹”是什么?
回归剧集的核心主题——“奇迹”究竟源自何处?主创和观察者给出了高度一致的答案:是人。
当《牛牛》的故事在西藏草原落下帷幕,张招远已不再是那个只关心KPI的保险员。在一场地震中,他用哈扎教的“牛粪辨路”方法,救下了未投保的牦牛。这一刻,
他完成的不仅是业绩,更是与一片土地及其文化的深刻和解。
继《珠江人家》之后再度执笔广东故事,柳桦对广东人的精神特质有了更深刻的体会。“深圳这么多的奇迹,是由无数深圳人创造的。”柳桦说,“这些人在深圳能创造奇迹,离开深圳去了别的地方也能创造奇迹。深圳的奇迹富含了深圳人的精神,应该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开市》单元剧照。
在这里,“奇迹”有了多重的注脚。它是《开市》单元中,为深交所诞生而全力以赴的金融人;是《红树流年》里,从开发商员工转变为红树林守护者的陈鹏谦。
这些散落的身影,最终汇聚成一种可被普遍感知的能量。
《红树流年》单元中,张颂文饰演的陈鹏谦成为红树林守护者。
郑焕钊分析,剧集成功“将特区精神延展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中国经验”,其情感共鸣能连接不同群体的现实处境,“也让改革开放精神在当代语境中获得新的生命力”。他指出,
《奇迹》凸显了现实主义与真实经验在微短剧精品化中的基础地位。
“《奇迹》的策划和播出,是打破传统创作边界、探索内容传播新范式的一次全新尝试。”卢蓉认为,这部剧,用深圳一座城浓缩国家改革开放的发展与未来,用平凡个体诠释时代“奇迹”,“举重若轻又寓意深刻的策划与创作思路,是对今天传媒生态变革的一次深度回应。”
刘茉琳从更广阔的历史维度回望。她看到,以短剧方式再展深圳这幅长卷,呈现的绝不仅是经济成就,更是“小人物的翻身闯关之路”,是“努力就会得到回报的信心”。尽管剧中有些许实验痕迹,但她认为:
“这种跌跌撞撞也要往新方向的路上跑的劲儿,不正是当年深圳改革开放的精神吗?”
她比喻道,深圳这煲“准备了四十五年的靓汤”,原料充足,而《奇迹》只是率先舀起的一碗“头啖汤”。“以大湾区的敢闯敢拼,相信这条赛道上还会有无数‘好野’陆续涌现。”
当镜头从西藏草原、华强北、红树林和深交所缓缓拉回,关于“奇迹”的追问,最终在人的身上找到回响。那回响,正如柳桦所述:
“在短短45年时间里,深圳从一个小村子变成这样一座现代化的繁华大都市,奇迹就是建设这个城市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
我们的书写仅仅揭开了一角,是向创造出奇迹的那些人致敬。”
来源:戏里快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