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雍正八年,夏。景仁宫的汉白玉阶上,青苔如血。祺嫔凄厉的指控,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指熹贵妃甄嬛与她襁褓中的六阿哥。
帝王多疑,龙椅上那双俯瞰众生的眼,此刻已蒙上寒霜。一碗清水,即将裁决皇嗣血脉的真伪,与一个宠妃的生死。多年后,当甄嬛已是圣母皇太后,俯瞰山河,
她仍会时时忆起那碗水,庆幸自己事先察觉了白矾的阴谋。但她至死也不会知道,那碗水,从始至终都是干净的。真正救下她母子性命的,不是她的机敏,
而是另一双藏在暗处、悄然拨动了命运之轮的手。
1
六月的天,像个捂不严实的蒸笼,紫禁城里的暑气,混着泥土和草木的腥味,一丝丝往人骨头缝里钻。翊坤宫的廊庑下,挂着一排新换的冰鉴,散着凉丝丝的白雾,却怎么也驱不散甄嬛心头的燥热。
“娘娘,您看这刚送来的荔枝,是从福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挂绿’,皇上特意吩咐了,头一茬尖儿全送到咱们宫里。”流朱捧着一个填满碎冰的汝窑盘子,上面卧着十几颗鲜红的荔枝,壳上还凝着水珠,像刚哭过的美人眼。
甄嬛的目光从窗外那棵半死不活的梧桐树上收回来,落在荔枝上,却没多少兴致。她纤长的手指捻起一颗,指甲在果壳上轻轻一划,淡声道:“皇上的心意,本宫领了。只是这天气,再好的东西也品不出滋味。”
她的话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意。这倦意,并非来自暑热,而是来自宫里那些无形的、如蛛网般越收越紧的视线。自从她诞下六阿哥弘曕,从甘露寺风光回宫,封为熹贵妃,这份荣宠便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关于六阿哥身世的流言,就像夏日雨后的菌子,在宫墙的阴暗角落里疯长。
“娘娘,您别为外头那些碎嘴子烦心。”浣碧一边替她打着扇,一边压低了声音,“都是些嫉妒您圣宠的,编排出些没影儿的脏话,当不得真。”
甄嬛剥开荔枝,莹白的果肉露出来,汁水欲滴。她却没有吃,只是放在鼻端闻了闻,那股清甜的香气让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松开了些许。
“当得真,当不得真,不在于话本身,而在于听话的人是谁。”她将荔枝放回盘中,指尖沾染的汁液,黏腻得让她心烦。“这宫里,最大的那位听话人,你以为他心里就全信我么?”
一句话,让流朱和浣碧都白了脸。她们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不敢再接话。宫里最大的那位,自然是皇帝。帝王之心,深如渊海,谁敢妄测?
甄嬛站起身,走到窗边。她看着天际边翻涌的乌云,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暴雨要来了。”她轻声说,像是在说天气,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就在此时,太监小允子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神色凝重,躬身道:“娘娘,景仁宫的剪秋姑姑来了,说是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叙话,还特意嘱咐,请您带上六阿哥。”
甄嬛的脊背瞬间绷直了。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却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不及眼底,像一层薄冰覆在深潭上。“哦?皇后娘娘倒是稀客。还特意要见弘P?”
小允子头垂得更低,声音里透着不安:“剪秋姑姑说……说是许久未见六阿哥,甚是想念,宫里头祺嫔娘娘和几位妹妹也都在,正好热闹热闹。”
“热闹?”甄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也更冷了,“只怕是给本宫准备了一场鸿门宴,等着看热闹吧。”
她看向浣碧:“去,把六阿哥抱来,给他换上皇上赏的那件云锦福字纹的小衫。皇后娘娘想看,就让她看个清楚。”
浣碧迟疑了一下,担忧地开口:“娘娘,这……会不会有诈?皇后娘娘一向……”
“有诈,也得去。”甄嬛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躲是躲不过的。我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想唱哪一出。”她的目光扫过流朱,“你去备轿,再派人悄悄去一趟太医院,告诉温太医,让他候着,就说我有些暑热不适。”
这不是求救,而是一道预备的防线。甄嬛心里清楚,今日一去,若不能全身而退,便是万劫不复。
她深吸一口气,那股荔枝的甜香混着冰鉴的寒气,吸入肺中,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知道,从她踏出翊坤宫宫门的那一刻起,一场无声的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2
景仁宫今日的气氛,与翊坤宫的清冷截然不同。殿内熏着浓郁的百合香,甜得发腻,压得人喘不过气。皇后宜修端坐在主位上,一身明黄色凤穿牡丹的常服,头戴赤金点翠的凤钿,雍容华贵。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慈爱,仿佛真是请众姐妹来闲话家常。
下手处,祺嫔瓜尔佳氏坐立不安,一双杏眼里淬着毒液和快意,时不时瞥向殿门的方向。敬妃、欣嫔等人则眼观鼻,鼻观心,手中的茶盏端得稳稳当当,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唯有角落里,离人群最远的那个位置,端妃齐月宾静静地坐着。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未施粉黛,本就孱弱的身体裹在宽大的衣袍里,更显得单薄。她手中捧着个暖炉,即使是六月天,她的指尖也总是冰凉的。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殿内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眼神交锋,却都像水波一样,清晰地映在她心湖之中。
“熹贵妃妹妹怎么还没到?莫不是觉得本宫这景仁宫的门槛高,不乐意踏足了?”皇后呷了口茶,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嗔怪。
祺嫔立刻接了话,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这压抑的空气:“皇后娘娘,您就是心太善了。有的人啊,如今是贵妃之尊,又有六阿哥傍身,哪里还把您这个中宫皇后放在眼里?怕是连皇上,她都敢不放在眼里呢!”
这话就说得极重了。敬妃的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端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
皇后却只是淡淡地瞥了祺嫔一眼,责备道:“胡说什么。熹贵妃不是那样的人。想来是六阿哥年幼,出门前要准备的东西多,耽搁了罢了。”她说着,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端妃,“端妃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突然被点名,端妃缓缓抬起头。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却清亮得惊人。她似乎是想了想,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久未说话的古琴:“皇后娘娘说的是。孩子小,是金贵。”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顺了皇后的话,又没得罪任何人。
祺嫔哼了一声,正想再说什么,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熹贵妃娘娘驾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门口。
甄嬛在一片寂静中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件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旗装,梳着精致的两把头,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素雅却不失威仪。她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弘P,神色平静,步履从容,仿佛不是踏入龙潭虎穴,而是来赴一场寻常的宴席。
“臣妾来迟,让皇后娘娘和各位妹妹久等了。”甄嬛走到殿中,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皇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亲自起身,虚扶了一把:“妹妹快起来,自家姐妹,何必多礼。快让本宫瞧瞧六阿哥,有些日子不见,真是越发玉雪可爱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逗弄弘P。弘曕却像是被她身上浓郁的香气熏到了,小脸一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祺嫔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她猛地站起身,指着甄嬛,厉声喝道:“皇后娘娘!您别被她骗了!这孩子根本不是皇上的龙种!他怕您身上的凤气,那是因为他血脉不正,是个野种!”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听得见了。敬妃等人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祺嫔。
甄嬛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身体微微发抖,眼中却迸发出凌厉的寒光:“祺嫔!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祺嫔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这是甘露寺的姑子静白亲手所书,状告你与太医温实初私通,珠胎暗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皇后一脸“震惊”与“痛心”,她扶着额头,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这……这怎么可能?熹贵妃,你快告诉本宫,这不是真的!”
甄嬛看着皇后那炉火纯青的演技,心中一片冰冷。她知道,这张网,终于收紧了。
就在这时,皇帝沉着脸从内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苏培盛。显然,他已经在这里听了许久。
“皇上!”祺嫔见到皇帝,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立刻跪下哭诉,“皇上,您要为皇家血脉做主啊!”
皇帝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甄嬛脸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刺痛和怀疑。他没有看甄嬛,而是沉声问:“静白人在何处?”
“回皇上,奴婢已将她带到宫外候着!”祺嫔答道。
“传。”皇帝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甄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知道,今日之事,绝无可能善了。她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臣妾所生,确为皇上之子。若皇上不信,臣妾无话可说,但求皇上念在往日情分,保全弘曕。”
她的声音在颤抖,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皇帝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有一丝不忍。
皇后见状,连忙开口,语气沉痛而“公允”:“皇上,事关皇嗣血脉,不可不慎。既然祺嫔和熹贵妃各执一词,不如……就用古法,滴血验亲,以证清白。如此,既能还熹贵妃一个公道,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滴血验亲?”皇帝的眉头紧锁。
“正是。”皇后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来人,”她转向身边的剪秋,“去取一碗清水来。”
剪秋应声而去,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光。
端妃一直低垂的眼帘,在听到“滴血验亲”四个字时,猛地抬了一下。她的目光,像一道微不可察的电光,扫过皇后、剪秋,最后落在那即将被端进来的水碗上。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暖炉套子里。
3.
剪秋的脚步很稳,她双手捧着一个白瓷碗,碗中清水澄澈,在殿内昏黄的光线下,泛着一丝诡异的亮光。她将碗恭恭敬敬地放在皇帝面前的案几上,退到一旁,眼角的余光挑衅似的扫了甄嬛一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碗水上。
甄嬛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知道水里一定有问题。皇后既然敢提出滴血验亲,就绝不会用一碗普通的水。白矾,一定是白矾!史书记载,水中若加白矾,则任意两人的血皆可相融。但若是以血验亲,水中加了白矾,反倒会使亲生父子的血都无法相融。皇后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怎么办?直接指出水有问题?皇帝本就疑心,只会觉得她是心虚狡辩。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大殿,扫过敬妃担忧的脸,扫过祺嫔幸灾乐祸的表情,扫过皇后志在必得的微笑,最后,落在了端妃身上。
端妃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甄嬛却从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担忧,而是一种……极其冷静的审视。像一个棋手,在审视一盘即将定局的棋。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甄嬛已经没有时间深思。
皇帝的声音响起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温实初。”
一直跪在殿外的温实初被传了进来。他看到殿内的阵仗,脸色瞬间煞白,但当他的目光触及甄嬛时,又立刻镇定下来,跪地请安。
“朕只问你一句,”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六阿哥,可是你的儿子?”
温实初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屈辱和悲愤:“皇上!臣与熹贵妃娘娘清清白白,天地可鉴!若有半分苟且,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一个天地可鉴!”祺嫔尖声道,“那就用你的血来鉴!”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苏培盛会意,走到温实初身边,取出一根银针,毫不犹豫地刺破了他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滴入碗中,迅速散开,化作一缕淡淡的红丝。
接着,苏培盛又走向甄嬛怀里的弘曕。
“不要!”甄嬛失声喊道,将孩子死死护在怀里,“他还只是个婴儿!”
“皇上,龙裔不容混淆!”皇后“苦口婆心”地劝道,“熹贵妃,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硬:“验。”
苏培盛不再犹豫,轻轻捏住弘曕的小脚丫,银针一闪,一滴更小的血珠也滴入了碗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弘曕的血滴入水中后,并没有像温实初的血那样散开,而是凝成一团,与温实初的血泾渭分明,毫无相融之意。
祺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
甄嬛的心先是一松,随即又提到了嗓子眼。不对!如果水里加了白矾,任何血都不会相融。这证明了弘曕不是温实初的,但同样也无法证明弘曕是皇帝的!这只是第一步,皇后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果然,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她“松了口气”道:“看来是误会一场,熹贵妃与温太医是清白的。”她话锋一转,看向皇帝,“不过,皇上,为了彻底打消流言,不若……您也滴一滴血,让大家亲眼见证六阿哥确是您的龙种,也好还熹贵妃一个彻底的清白。”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皇帝的血滴进去,若不相融,甄嬛就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
皇帝显然也被说动了,他看了一眼那碗水,又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甄嬛,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端妃突然开口了。
“且慢。”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愕然地望向她。
端妃扶着侍女吉祥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她走到案前,端起那碗水,放在鼻端轻轻一闻,然后用指尖蘸了一点水,送到唇边尝了尝。
这个动作,让皇后的心猛地一跳。
“姐姐这是何意?”皇后勉强维持着镇定。
端妃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皇帝,缓缓跪下,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皇上,臣妾斗胆,请皇上另换一碗清水。”
“为何?”皇帝皱眉。
“因为这碗水,”端妃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皇后,“有问题。”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甄嬛也愣住了。她原以为自己要孤军奋战,却没想到,最不可能出手的人,竟然站了出来。她看着端妃单薄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端妃,她为何要帮我?
4un.
端妃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涟漪。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厉声呵斥道:“端妃姐姐,你休要胡言!这水是本宫让剪秋从御膳房取来的,众目睽睽,能有什么问题?你莫不是病糊涂了,在这里危言耸听!”
她这是在提醒端妃,也是在警告皇帝,这水是经了御膳房的手,查起来牵连甚广,不要轻易深究。
端妃却不为所动,她甚至没有看皇后一眼,只是执着地看着皇帝:“皇上,臣妾久病,对药理略知一二。这水中,似乎掺了些东西。虽无色无味,却能影响血的相融。若用此水验证,无论是不是亲生父子,血都不会相融。此举,非但不能证明熹贵妃的清白,反而会坐实她的罪名。”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了皇帝的心里。
皇帝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碗水,又看看皇后,再看看甄嬛。疑心,是帝王的天性。端妃的话,恰好触动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你可有证据?”皇帝沉声问道。
“证据就在这水里。”端不疾不徐地答道,“皇上只需传一名信得过的太医,一验便知。或者,更简单的方法,”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了一直站在甄嬛身边的浣碧,“请皇上让熹贵妃身边这位宫女,与熹贵妃一同滴血入水。她们是亲姐妹,血脉相连,若此水公允,她们的血必能相融。若不融,则水必有问题。”
这一招,堪称绝妙!
甄嬛心中剧震,她猛地看向浣碧,又看向端妃。浣碧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和少数心腹,宫中无人知晓。端妃……她是怎么知道的?
浣碧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惊慌地看向甄嬛。
皇后也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端妃会提出这样一个验证方法。她根本不知道浣碧和甄嬛的关系!
“胡闹!”皇后厉声道,“一个宫女,怎能与主子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端妃淡淡反问,“验的又不是身份,是血脉。难道亲姐妹的血,还比不上毫无干系的太医与皇子么?”
皇帝的目光在甄嬛和浣碧之间来回扫视,他看出了浣碧眉眼间与甄嬛的几分相似,也看出了她此刻的惊慌失措。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好。”皇帝一字一顿地说道,“就依你所言。”
他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立刻上前,取了银针。浣碧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违抗,只能伸出颤抖的手指。
甄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端妃这是在赌!赌皇帝会相信她,赌皇后不敢阻拦。而她自己,也在赌,赌端妃真的是在帮她!
一滴血,从浣碧指尖滴入。另一滴血,从甄嬛的指尖滴入。
两滴血在水中,各自散开,泾渭分明,毫无相融的迹象!
“轰”的一声,大殿里炸开了锅!
“水!水真的有问题!”欣嫔失声叫道。
皇帝的脸色瞬间铁青,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白瓷碗应声而碎,水溅了一地。
“好!好一个景仁宫!好一个中宫皇后!”皇帝的怒吼声,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嗡嗡作响,“你们就是这样为朕分忧,为朕掌管后宫的吗!”
皇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皇上息怒!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不知道这水有问题!定是……定是有人暗中陷害臣妾!”
她的目光恶狠狠地射向剪秋。剪秋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奉命取水,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帝的目光如冰刀,扫过殿内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端妃身上。他的怒气,似乎消减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
“端妃,”他缓缓开口,“今日,多亏了你。”
端妃依旧跪在地上,姿态谦卑:“臣妾不敢居功。臣妾只是不愿看到皇嗣血脉被人如此轻易地构陷,不愿看到皇上被奸人蒙蔽。”
她的话,说得大义凛然,却又恰到好处地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甄嬛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第一回合,她赢了。但她赢得惊险,赢得侥幸。若不是端妃,此刻她早已是阶下囚。
可是,端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久居宫中,不问世事,与自己并无深交,甚至因为当年的木薯粉事件,对自己还有所提防。她冒着得罪皇后的巨大风险,如此处心积虑地保下自己,图的是什么?
甄嬛想不明白。她只知道,从今天起,她欠了端妃一个天大的人情。一个或许永远也还不清的人情。
而此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端妃的侍女吉祥,正悄悄地用袖口,擦去自己手心因紧张而渗出的冷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看似是端妃的临场机智,实则是一场策划已久的豪赌。而赌局的关键,根本不是那碗被端妃指认有问题的白矾水。
真正的杀机,在另一处。
5.
景仁宫的风波,以祺嫔被打入冷宫,其父瓜尔佳鄂敏被削职查办,皇后被皇帝下令禁足、交出协理六宫之权而暂时告终。静白等一干人证,或杖毙,或发配,都成了这场宫斗的牺牲品。
紫禁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是更汹涌的暗流。
翊坤宫内,劫后余生的甄嬛抱着弘曕,久久不语。温实初已经来为她请过脉,确认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但他离去时那复杂的眼神,还是让甄嬛心中一痛。今日之事,虽保住了性命,却也让她和温实初之间,彻底划上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娘娘,您说,端妃娘娘她……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们?”浣碧心有余悸地问道。她今天在景仁宫,几乎吓破了胆。
甄嬛摇了摇头,目光幽深:“我也不知道。”她轻轻抚摸着弘曕柔嫩的脸颊,“或许,她只是看不惯皇后的所作所为。毕竟,当年害她无法生育的,就是皇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流朱在一旁插话。
“在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甄嬛叹了口气,“今日她能帮我,明日或许也能害我。这个人,心思太深,我们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始终萦绕着一个巨大的谜团。端妃是如何知道浣碧是她妹妹的?又是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断定水中有问题,并想出那样一个破解之法的?这一切,太过巧合,巧合得就像是……提前排演好的一样。
这个念头让甄嬛不寒而栗。她不敢再想下去。
无论如何,这次的恩情,她记下了。
次日,甄嬛便备了厚礼,亲自前往端妃所居的延庆殿致谢。
延庆殿一如既往的冷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端妃半倚在榻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比昨日更差了些,仿佛在景仁宫那一番对峙,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妹妹来了。”看到甄的全,端妃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
“姐姐,”甄嬛在她榻边的绣墩上坐下,挥手让宫人都退下,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和端妃的贴身侍女吉祥。“昨日之事,多谢姐姐仗义执言,否则,我与弘曕……后果不堪设想。”
端妃轻轻咳嗽了两声,吉祥连忙上前为她抚背。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才缓缓开口:“你我同在宫中,都是为了活下去。皇后势大,若你倒了,下一个就轮到我,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与甄嬛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
甄嬛点了点头,诚恳道:“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日后姐姐但凡有任何差遣,我万死不辞。”
端妃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光,她看了甄嬛许久,才轻声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身子不好,也无所求,只盼着能安安稳稳地活到老罢了。”她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吉祥连忙端上药碗。
甄嬛见她病势沉重,不好再多打扰,又说了几句感激和保重的话,便起身告辞了。
走出延庆殿,夏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甄嬛却感到一丝寒意。她总觉得,端妃有什么事瞒着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背后,藏着更深的秘密。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后,延庆殿内,端妃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吉祥。
“娘娘,您今天这番话,熹贵妃怕是信了。”吉祥一边收拾药碗,一边低声说。
端妃靠在引枕上,闭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没有立刻说话,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眼中哪还有半分病气,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锐利。
“信与不信,不重要。”她缓缓道,“重要的是,她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个人情,会让她在日后对付皇后时,把我当成最可靠的盟友。这就够了。”
吉祥还是有些不解:“可是娘娘,您为何不把真相告诉她?您为了救她,可是冒了天大的风险。昨天在景仁宫,奴婢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真相?”端妃的嘴角,勾起一抹苍凉而讽刺的笑意,“真相就是,昨天那碗水,根本没有问题。”
吉祥大惊失生:“什么?!”
“皇后是何等精明的人?她怎么会用白矾这种一验便知的蠢法子?”端妃冷笑道,“她让人准备白矾,不过是虚晃一枪,故意露出破绽,引甄嬛上钩。她真正的杀招,是在那碗水被证明‘有问题’之后。”
吉祥彻底糊涂了:“奴婢不明白。”
端妃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景仁宫那破碎的白瓷碗。“我之所以要当众指认水有问题,并让浣碧和甄嬛滴血,就是要用一个‘假’的证据,坐实水真的‘有问题’。如此一来,皇帝震怒,场面失控,那碗真正的‘杀人水’,就永远没有机会被端上了……”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吉祥的脑中炸响。
端妃看着吉祥震惊的表情,幽幽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昨天,真正要命的,根本不是剪秋端上来的第一碗水。而是……如果第一碗水被证明有问题后,皇后一定会提议,为了‘绝对公允’,从一个谁也无法做手脚的地方,取一碗全新的、干净的水来。”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最可怕的秘密。
“比如……从我延庆殿,取一碗我平日里喝的,所谓‘最干净’的药泉水。”
吉祥的瞳孔猛地收缩,手里的帕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端妃看着她,眼神冰冷而疲惫,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后早就买通了我宫里煎药的小太监。我喝的不是药,是慢性毒药。而那天,她让人在我日常饮用的泉水里,加了足量的红花。那碗水,才是真正的杀招。只要皇帝的血滴进去……”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画面闪回到景仁宫的混乱之中。
皇帝盛怒,踹翻了桌案。
皇后跪地哭喊冤枉。
甄嬛惊魂未定。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碗破碎的“白矾水”吸引时,端妃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娘娘!”吉祥惊呼着扶住她。
端妃却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一扬,宽大的衣袖不偏不倚,正好拂过了摆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茶盘。
茶盘上,一个青瓷茶碗,悄无声息地翻倒,里面清澈的水,尽数洒在了厚重的地毯上,瞬间消失无踪。
做完这一切,端妃才伏在吉祥肩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
“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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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只青瓷茶碗!她想起来了!
那是她亲手为娘娘备下的,因为娘娘体弱,喝不惯宫里的茶,平日里只饮用从玉泉山运来的泉水。为了以示区别,也为了防止有人下毒,这水一向是由她亲自看管,用固定的青瓷碗盛放。
今日来景仁宫前,娘娘突然吩咐,让她多备一碗,用茶盘托着,就放在她座位旁边的花几上,说是口渴时方便取用。
当时她并未多想,只当是娘娘心思缜密。
此刻想来,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如果……如果当时端妃娘娘没有及时指认第一碗水有问题,如果事情的发展,真的到了需要一碗“绝对干净”的水来重新验证的地步,那么,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素来与世无争、体弱多病的端妃。她的水,自然是“最干净”、“最可信”的。
届时,皇后只需一个眼神,祺嫔或是其他党羽便会立刻“提议”,为了表示对端妃的信任,就用她带来的水。
而那碗看似纯净的泉水中,藏着足以让任何血脉都无法相融的红花!
皇帝的血滴进去,与弘曕的血不融。
铁证如山!
届时,甄嬛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欺君之罪,株连九族!而端妃,作为“献水”之人,也将被皇后倒打一耙,背上一个构陷皇嗣的千古骂名,死无葬身之地!
好一招一石二鸟、赶尽杀绝的毒计!
“娘娘……”吉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那碗水……”
“在我假装晕倒,打翻它的时候,你就该明白,那是命令。”端妃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力气,带着一丝冷冽的决断,“你做得很好。在扶我起来的那一瞬间,你用身体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用最快的速度,将袖中藏着的另一只一模一样、但盛着真正清水的碗,换了上去。”
吉祥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娘娘让她准备两只碗,一只盛着“毒水”的,是摆在明面上的诱饵;另一只盛着清水的,才是藏在袖中的“解药”。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凶险万分。从指认第一碗白矾水有问题,到利用浣碧的身份制造混乱,再到最后借着“体力不支”打翻真正的杀招,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但凡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或是皇帝的反应、皇后的应对稍有偏离,她们主仆二人都将粉身碎骨。
“可是娘娘,您怎么会知道皇后的全盘计划?连她买通了我们宫里的小太监都知道?”吉祥扶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问。
端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恨意,那恨意深埋了太多年,几乎要化为实质。“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用这招了。”
她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当年,纯元皇后故去,我怀上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她还只是侧福晋。”端妃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地狱传来,“她也是这样,买通了我身边的人,在我安胎的汤药里,日复一日地加着寒凉之物。我身子越来越差,太医却只说是孕中体虚。直到有一天,她‘好心’地送来一碗据说能安神的银耳羹……”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碗银耳羹里有什么,不言而喻。
孩子没了,她的身体也彻底毁了,再也无法生育。而宜修,却踩着她的血,一步步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这些年,我病着,忍着,看着她在宫里翻云覆雨,看着她害死一个又一个的皇子,害了一个又一个的姐妹。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将她连根拔起的机会。”端妃的指甲,深深嵌入锦被的丝线中,“甄嬛,就是这个机会。”
她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足够聪明,也足够有野心的盟友。一个能与皇后正面抗衡的利刃。
“从甄嬛怀着身孕从甘露寺回宫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皇后绝不会放过她。滴血验亲,是迟早的事。而皇后,最擅长的就是故技重施。”端妃的眼神恢复了棋手的冷静,“我开始暗中调查我宫里所有的人,终于被我揪出了那个被皇后买通的小太监。我没有声张,反而将计就计,故意让他以为我对他深信不疑,让他把皇后的每一个指令,都清清楚楚地‘传达’给我。”
所以,皇后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毒计,从一开始,就完全暴露在端妃的眼皮底下。
“我之所以要用那样凶险的方式,在景仁宫上演那场戏,不仅仅是为了救甄嬛。”端妃的目光变得无比深远,“更是为了,彻底毁掉皇后在皇上心中的最后一丝信任。”
她要让皇帝亲眼看到,景仁宫的水“有问题”。她要让皇帝亲耳听到,皇后是如何步步紧逼,要置甄嬛于死地。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哪怕这次皇后靠着禁足逃过一劫,但在皇帝心里,她那个“温良恭俭”的形象,已经彻底碎了。
“娘娘……您……”吉祥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孱弱多病的主子,仿佛瞬间化身成了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她的智慧,她的隐忍,她的狠绝,都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这件事,永远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熹贵妃。”端妃最后叮嘱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她只需要知道,她欠我一个救命之恩。这就够了。”
一个让她永远无法偿还,只能用行动来报答的恩情。
甄嬛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刀。而这把刀,只有在不知道自己被利用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端妃缓缓闭上眼睛,掩去了一切情绪。延庆殿内,又只剩下浓重的药味,和一个在深宫中沉浮多年,等待着最终复仇的,孤独的灵魂。
7
景仁宫事件之后,后宫的权力格局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皇后被禁足,虽然不久后因太后说情而解了足,但协理六宫之权旁落,皇帝对她明显冷淡了许多。她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威信,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那些曾经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如今见了景仁宫的人,都绕着道走。
而熹贵妃甄嬛,则成了最大的赢家。
皇帝因为冤枉了她和六阿哥,心中怀着巨大的愧疚,对她愈发宠爱和信任。一时间,翊坤宫门庭若市,风头无两。
甄嬛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景仁宫的惊魂一刻,让她深刻地明白,只要皇后不倒,她和她的孩子就永无宁日。
她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反击的第一步,是巩固联盟。
她对端妃的感激和敬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每日都会派人去延庆殿问安,时常亲自带着补品和新奇玩意儿过去探望,陪着端妃说话解闷。她将端妃视作真正的姐姐和靠山,言语间充满了依赖和信任。
端妃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对甄嬛的示好全盘接收,却从不主动提出任何要求。她就像一口深井,无论甄嬛投入多少情感,都听不到一丝回响。但这反而让甄嬛更加敬畏她,认为这才是高人的风范。
同时,甄嬛也开始着手调查祺嫔背后的势力,以及当初散播谣言的源头。
这件事,她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交给了她最信任的两个人——温实初和眉庄。
温实初因为滴血验亲一事,在宫中备受排挤,几乎断了前程。甄嬛知道他心中的苦,却无法言说。她只能通过委以重任,来表达自己的信任和歉意。她让他利用太医院的人脉,暗中调查景仁宫在事发前后,是否有大量购入或使用白矾的记录。
眉庄则利用自己协理六宫的便利,开始梳理各宫的用度账目和人员调动,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温大人,这是景仁宫近三个月的药材采买单子。”翊坤宫的偏殿里,温实初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甄嬛。
甄嬛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眉头紧锁。上面都是些寻常的药材,并没有白矾的记录。
“皇后行事,滴水不漏。”甄嬛放下册子,叹了口气,“她既然敢用,就一定有办法抹去痕迹。”
温实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娘娘,其实……那日的水,未必加了白矾。”
甄嬛一愣:“此话怎讲?”
“臣后来,悄悄取了些景仁宫地毯上残留的水渍,带回太医院查验。”温实初的声音很低,“那水里,没有任何白矾的成分。就是最普通的清水。”
这个结果,让甄嬛震惊不已。
“怎么会?如果水是干净的,那为何我与浣碧的血……”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温实初的眼神黯了下去:“臣也想不通。或许……是上天垂怜娘娘吧。”
甄嬛的心中,那个关于端妃的谜团,再次浮现。如果水是干净的,那端妃为何要一口咬定水有问题?又是如何“恰好”让她的计策成功了?
这一切,仿佛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在甄嬛一筹莫展之时,眉庄那边却有了突破。
“嬛儿,你看这个。”眉庄将一份内务府的人员调动记录递给甄嬛。“这个人,叫小路子,是延庆殿的一个粗使太监,负责烧水劈柴。就在滴血验亲的前一天,他突然被调去了景仁宫,顶替了一个生病告假的小厨房太监。而事发之后第二天,他又被调回了延庆殿,依旧是烧水劈柴。”
甄嬛的心猛地一跳。
延庆殿?端妃?
一个负责烧水的太监,在最关键的时刻,被调去了景仁宫的小厨房?
“而且,”眉庄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我查了景仁宫那日的记录,皇后殿里用的水,都是从御膳房大厨房取的。唯独有一处例外。”
“哪里?”甄嬛急切地追问。
“皇后为了显示自己‘与姐妹们亲近’,特意在殿内设了一个小茶水间,里面的水,是由景仁宫的小厨房单独供应的。”
甄嬛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所有的线索,像一根根散乱的丝线,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串联了起来。
端妃。
烧水的小太监。
景仁宫的小厨房。
那碗被端妃一口咬定“有问题”,最后却被证实是“干净”的水。
那只在混乱中,被端妃“不小心”打翻的,装着她自己泉水的青瓷茶碗。
一个大胆到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的猜测,在甄嬛的脑海中疯狂成形。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地看着眉庄:“姐姐,我……我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8AN.
“想错了?什么想错了?”眉庄不解地看着她。
甄嬛没有回答,她的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个画面在飞速闪回。景仁宫里,端妃那双清亮得过分的眼睛;她尝水时那过于镇定的动作;她提出让浣碧验血时那不容置喙的语气;以及最后,她“体力不支”倒下时,那看似无意,实则精准无比地拂向茶盘的衣袖。
每一个细节,在当时看来都顺理成章,但此刻串联起来,却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甄嬛慢慢地坐回椅子上,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那日端妃指认水有问题后,皇后是如何反驳的?”甄嬛的声音有些发飘。
眉庄想了想,答道:“她说,水是剪秋从御膳房取的,众目睽睽,不可能有问题。”
“对,御膳房。”甄嬛的指尖,在冰冷的茶杯上轻轻划过。“可端妃,却偏偏指认了那碗水。她甚至都没有去闻,也没有去尝,就一口咬定。她为什么那么肯定?”
“因为……她知道水里有白矾?”眉庄猜测道。
“不。”甄嬛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如果水里真的有白矾,她尝一口,就能尝出涩味。但她没有。她只是闻了闻,就做出了判断。这不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她根本不在乎那碗水里到底有没有白矾。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指认’的动作,一个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碗水上的动作。”
眉庄的脸色也变了:“嬛儿,你的意思是……”
“那碗水,只是一个幌子。”甄嬛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一个用来引爆全场,制造混乱的幌子。皇后以为那是她的杀招,却不知道,那恰恰是端妃计划的开始。”
“真正的杀招,是另一碗水。一碗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水。”
甄嬛的目光,投向了延庆殿的方向。
“端妃自己的那碗水。”
眉庄倒吸一口凉气!她瞬间明白了甄嬛的意思。
“端妃故意在景仁宫上演了一出‘慧眼识奸’的戏码,用一个未必存在的‘白矾水’,成功地让皇帝相信,皇后要构陷我。然后在皇帝盛怒,场面最混乱的时候,她‘不小心’打翻了自己带来的那碗水,销毁了真正的证据!”甄的全的分析,冷静而残酷。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自己的水里,能有什么问题?”眉庄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问题大了。”甄嬛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姐姐,你想想,如果第一碗水被证明有问题,接下来会怎么样?”
眉庄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脸色越来越白:“为了公正,皇上一定会下令,换一碗绝对干净的水。而在场那么多人里,谁的水最‘干净’,最‘可信’?”
“是端妃。”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一个久病缠身、与世无争、刚刚还“立下大功”的妃子,她的水,自然是无可指摘的。
“所以,皇后的计划,根本不是在第一碗水里动手脚。而是在第二碗!她算准了我们会怀疑第一碗水,算准了我们会要求换水,也算准了所有人都会相信端妃!她买通了延庆殿的人,在端妃的日常饮水里加了料!那碗水,才是真正的绝杀!”
说到这里,甄嬛感到一阵后怕。
她和皇后,都在算计。但她们都漏算了一个人。
那个看似置身事外,实则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端妃。
端妃不仅识破了皇后的毒计,更是将计就计,用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把皇后的杀招,变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她不仅救了甄嬛,还顺便毁掉了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形象,更让自己成了最大的功臣。
这份心机,这份手段,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她……她为什么要帮我们到这个地步?”眉庄喃喃自语,她感觉自己对这个后宫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了。
“因为她和皇后,有血海深仇。”甄嬛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她不是在帮我,她是在利用我。利用我这把刀,去对付她真正的敌人。”
“她救了我一命,也给我套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从今往后,在对付皇后这件事上,我别无选择,只能做她的马前卒。因为我欠她的,是一个永远也还不清的,救命之恩。”
甄嬛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来,那一天在景仁宫,她以为自己是主角,殊不知,她只是别人棋盘上,一颗被精心算计、用来冲锋陷阵的棋子。
而真正的棋手,自始至终,都隐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不动声色地,操控着所有人的命运。
9
真相大白之后,甄嬛病了一场。
不是身体的病,是心病。那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对“恩人”感激涕零的感觉,比任何毒药都让她难受。
她把自己关在翊坤宫里,三天没有见任何人。她反复复盘着景仁宫的每一个细节,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后怕。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端妃能知道浣碧是她妹妹。那根本不是什么神机妙算,而是端妃早就将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她甄嬛在端妃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毫无秘密可言。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温实初验不出第一碗水里有白矾。因为水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只是端妃为了引爆局面而导演的一场戏。
她更明白,自己欠端妃的,不是一个人情,而是一条命。一条被端妃从皇后的屠刀下,硬生生拽回来的命。
这份“恩情”,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三天后,甄嬛走出了寝殿。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清明和坚定。
她想通了。
被利用,并不可怕。在后宫这个吃人的地方,每个人都在互相利用。可怕的是,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端妃选择了她,说明她有价值。她有能力,也有潜力,成为扳倒皇后的最关键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顺水推舟。
“流朱,备轿,去延庆殿。”甄嬛淡淡地吩咐道。
当甄嬛再次出现在端妃面前时,她的脸上,带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真诚、更加感激的笑容。
她只字不提自己的猜测和发现,依旧像从前一样,将端妃视作救命恩人,视作最敬重的姐姐。她和端妃聊着宫里的趣闻,聊着弘曕的成长,仿佛景仁宫那场风波,真的就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端妃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她知道,甄嬛已经想通了。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聪明到,懂得什么时候该装糊涂。
两个顶尖的聪明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种新的默契。她们依然是盟友,只是这层盟友关系,比之前更加牢固,也更加危险。
从那天起,甄嬛的行事风格,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的防守和皇帝的宠爱。她开始主动出击。
她利用眉庄协理六宫的权力,安插自己的人手,收集皇后党羽的罪证。她利用皇帝对她的愧疚,不动声色地吹着枕边风,影响着皇帝对朝政的判断,一步步削弱皇后母家的势力。
她变得更加狠辣,也更加果决。
曾经被皇后陷害过的欣嫔,成了她手中的第一张牌。她鼓励欣嫔向皇帝哭诉自己女儿被皇后所害的旧事,并拿出了确凿的证据。皇帝勃然大怒,虽然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没有废后,却彻底收回了皇后所有的权力,将她完全架空。
接着,是安陵容。甄嬛抓住了安陵容使用迷情香固宠的把柄,并揭露了她当年用舒痕胶害自己流产的真相。安陵容被打入冷宫,最终在绝望中吞食苦杏仁自尽。
皇后的羽翼,被一根根剪除。
整个过程中,端妃始终“置身事外”。她依旧是那个缠绵病榻、不问世事的端妃。但每一次,当甄嬛遇到瓶颈,或是需要一个关键性的提醒时,端妃总能用一种最不经意的方式,比如派人送一碟点心,或是讲一个前朝的旧故事,给予她最精准的指点。
她们的配合,天衣无缝。
甄嬛在前冲锋陷阵,端妃在后运筹帷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她们像两把配合默契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皇后那早已腐朽的权力肌体。
终于,到了最后一击的时刻。
甄嬛利用自己腹中“龙凤胎”的流产(实则是她自己设计的一场苦肉计),成功地将所有的罪名,都引到了皇后身上。加上三阿哥为了给瑛贵人求情而触怒龙颜,被皇帝下旨断绝父子关系,皇后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皇帝下旨,将皇后禁足于景仁宫,至死不得出。
当圣旨传遍六宫的那一刻,甄嬛站在翊坤宫的廊下,看着满天晚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仇,得报。
而延庆殿内,端妃听着吉祥的回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只是慢慢地走到窗边,看着景仁宫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有多年隐忍的辛酸,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尽的虚空和寂寥。
她赢了。
她用一生的等待和谋划,终于将那个毁了她一生的女人,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可是,她也永远地失去了她的孩子,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最简单的幸福。
这场胜利,来得太晚,也太惨烈。
10
雍正十三年,皇帝驾崩。四阿哥弘历即位,是为乾隆皇帝。
甄嬛母以子贵,被尊为圣母皇太后,移居寿康宫,成为了这座紫禁城里,最后一个,也是最终的胜利者。
那些曾经的爱恨情仇,那些宫中的刀光剑影,都随着旧主的逝去,而渐渐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一个深秋的午后,甄嬛独自一人,来到了延庆殿。
这里比以往更加冷清。端妃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她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甄嬛屏退了所有人,坐在她的床边,就像多年前那样。
“姐姐,我来看你了。”甄嬛的声音,带着一丝岁月的沧桑。
端妃缓缓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甄嬛脸上停留了许久,才辨认出她是谁。她想笑一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来了……”她的声音,像风中的残烛。
“我来了。”甄嬛握住她冰冷枯槁的手,“姐姐,这些年,谢谢你。”
这句谢谢,包含了太多太多。
谢谢你在景仁宫救我一命。
谢谢你这些年,做我最坚实的后盾。
也谢谢你……选择了我,利用了我,最终,也成就了我。
端妃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光亮。她看着甄嬛,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
甄嬛把耳朵凑到她的唇边。
她听到端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几不可闻的话。
“那碗水……是干净的……”
甄嬛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端妃。
端妃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解脱的、顽童般的笑容。仿佛一个守护了一辈子秘密的孩子,终于在最后一刻,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说完这句话,她的头一歪,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甄嬛愣愣地坐在那里,握着端妃渐渐失去温度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终于,亲口承认了。
那一天,景仁宫,滴血验亲。
那碗决定了她和六阿哥生死,也决定了整个后宫格局的水,从始至终,都是干净的。
皇后没有在水里加白矾。
真正救了她的,是端妃。是端妃用一场瞒天过海的惊天豪赌,用一碗被她悄悄换掉的、真正加了料的“毒水”的消失,为她换来了一线生机。
而这个秘密,她守了一辈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告诉自己。
甄嬛走出延庆殿的时候,夕阳正浓,将她的影子,在汉白玉的地面上,拉得好长好长。
她抬头望向天空,那只曾经与她并肩战斗的“凤凰”,已经飞走了。
从今往后,这偌大的紫禁城,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
她赢了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
那碗水的真相,像一根最细微的刺,将永远扎在她心底最深处。提醒着她,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是建立在怎样的算计、牺牲和谎言之上。
这或许,就是命运对她这个最终胜利者,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惩罚。
历史余音
《清史稿·后妃列传》载:世宗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四品典仪凌柱女。后抚育高宗,圣慈仁爱,母仪天下。雍正八年,宫中有祺嫔诬后所出之六阿哥血脉非纯,帝疑。时端康妃抱病而出,巧辩其诬,以智保全皇嗣,帝感其忠,后亦感其德。野史有云,当日景仁宫之变,杀机暗藏,非止一端。端康妃所为,非止巧辩,实乃以身入局,偷天换日。一碗清水,定鼎乾坤。然真相究竟,早已湮没于朱墙之内,徒留后人说书唱戏,叹一声宫闱深,帝心沉,红颜命,薄如冰。
来源:影视大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