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最近，一直紧追《老舅》。除了备受争议的老舅和让人惋惜的舅妈。我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了霍东风身上。

最近，一直紧追《老舅》。除了备受争议的老舅和让人惋惜的舅妈。我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了霍东风身上。

剧里的他留着长发，络腮胡，眉头一皱就挤出深深的川字纹，穿着长款风衣，戴着墨镜，活脱脱一个九十年代的香港大哥。

这个角色，有一种很粗粝的质感，像块风干了多年的石头，让人很难给他贴上一个纯粹的坏人标签。

他爱护家人，对朋友义气。但他的一生，大部分时间却是在高墙之内。

最让人唏嘘的是他的结局，好不容易熬过了漫长的刑期，本该拥抱新生活，却因为一次见义勇为戛然而止。

我想，霍东风的困境，从来不是善恶的对抗，也并非命运的无端捉弄，而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江湖逻辑，和这个不断变化的时代规则，始终没能对上频率。

01

错位的义：旧秩序的英雄，新时代的囚徒

霍东风身上的恶，其实是一种“过期的正义”。

回看1993年，他出狱后控制鱼市，每斤鱼抽成3毛。当二美让鱼市经理把白鲢鱼经营权交给霍东风时，经理没有任何反对。为什么？

在现代商业文明视角下，这是破坏市场的欺行霸市。但在那个法治尚未健全、规则野蛮生长的过渡期，鱼市需要的不仅是买卖，更需要一种能压住阵脚的秩序。

霍东风用最原始的暴力威慑，建立了一种灰色的平衡。在那套古老的江湖逻辑里，这叫“平事”，叫“义”。

然而，《韩非子》早就警示过：“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就是说，时代变了，事情的性质就会跟着变，应对的方法也该随之改变。

霍东风的悲剧在于，他手里紧紧攥着旧时代的钥匙，却试图打开新时代的锁。

他每一次入狱，几乎都是为了保护亲友。儿子被欺负、兄弟有难，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我去平了这事。

这种义在旧江湖是立身之本，但讲义气是把双刃剑，在法治严明的现代社会，就是寻衅滋事。护了身边人，也把自己送进了高墙。

他没有做错人，但他做错了题。

他不懂得君子“无适也，无莫也”的变通，死守着一套刻舟求剑的道义，最终把自己从秩序的维护者，变成了秩序的破坏者。

02

能力的失语：被监狱“冷冻”的生存本能

如果说规则的错位是外因，那么监狱带来的“体制化”，则是霍东风无法善终的内因。

对于霍东风而言，监狱反而是安全的静止态，外面的世界才是令人恐惧的变动态。

他在高墙内的十几年，外界早已“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社会运行逻辑发生了剧烈迭代。而他在里面，时间是停滞的，生存法则被简化为极度刚性的听话与服从。

这种长期的与世隔绝，导致他在面对现代社会的复杂矛盾时，患上了严重的“功能性失语”。

面对混混大涛的勒索和羞辱，霍东风表现出了极端的两极分化：起初是过度的忍让，甚至可以说是懦弱，因为他想做一个好人，却不知道普通人该如何用法律或人脉来解决纠纷。

当忍耐突破临界点，他又瞬间切换回最熟悉的暴力模式，一怒之下将大涛打死。

他缺失了中间那个名为“理性协商”与“法律维权”的灰色地带。

他就像一个被时代浪潮拍在沙滩上的老兵，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长矛，面对着呼啸而过的现代化坦克。

他在外面的每一次劫难，不是命运的捉弄，而是一个被监狱冷冻了半生的人，在面对复杂社会时必然的溃败。

03

死亡：一种必然的归位

最后，关于他的结局。见义勇为牺牲，看似偶然，实则是一种宿命般的必然。

《道德经》里有句话，我觉得特别适合形容霍东风：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

老子把勇分为两种：一种是敢的勇，逞强好胜，结果往往是被杀；一种是不敢的勇，懂得敬畏和退让，反而能活下来。

霍东风一辈子修行的，都是“勇于敢”。当他看到有人遭遇危险，那一刻，他脑子里不会有报警、取证或者自身安全评估这些现代人的理性计算（也就是勇于不敢的智慧）。

他的本能反应，依然是那个混江湖的大哥——肉身冲撞，以暴制暴，用身体去挡住罪恶。

他在那一刻完成了道德的飞升，从一个刑满释放人员变成了一个英雄。但这背后，依然是他无法摆脱的路径依赖。他至死都没学会如何用现代社会的规则体系保护自己。

我并不觉得编剧这样安排是为了刻意煽情。相反，这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写实。

霍东风这样的人，注定是时代的沉没成本。在社会转型的巨大齿轮下，总有一部分人，因为固守着旧有的道德观念和生存技能，而无法咬合进新的齿轮。他们被甩了出来。

霍东风的善良、他的义气、他对亲人的爱，都是真实且滚烫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那个被时代列车抛下的人。

04

接纳每一种命运的合理性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的出现和消亡，都有其内在的合理性。霍东风不是一个虚构的角色，他是我们身边那些跟不上时代的人的缩影。

他的悲剧，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因为他太旧了。他像一块未经打磨的顽石，试图去填补现代建筑的缝隙，虽然格格不入，却也曾试图用自己的身躯去支撑些什么。

我们看待霍东风，不妨用更多理解的目光。

理解那个时代里，秩序尚未完全建立时的混沌；理解一个人在面对无法掌控的命运时，依然选择用笨拙的方式去爱人、去守护的尊严。

虽然他的一生大半都在高墙之内，也没能享受到平静的晚年，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是那个为了保护他人而挺身而出的霍东风。

他没有变，他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用最体面的方式，向这个他始终没能看懂的世界，做了一次最后的告别。

这或许，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来源：剧海小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