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侍寝前常涂抹香露,她死后甄嬛发现香方,这香露竟是这作用

西瓜影视 内地剧 2025-12-24 06:17 2

摘要: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大周雍元三十五年,秋。

紫禁城已是她的天下。

身为圣母皇太后,甄嬛坐拥世间至高的荣光,可当她独坐于慈宁宫深处,指尖拂过一方尘封的描金妆奁时,那份荣光却冰冷得如同腕上的玉镯。

这是安陵容的遗物。

昔日恩怨,早已随那杯苦杏仁酒烟消云散。鬼使神差地,她轻轻叩击奁底,竟发现一处暗格。

格中并无珠玉,仅有一张薄如蝉翼的香方。

烛火下,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她认得,这是安陵容的笔迹。

只是,当她看清那几味主药时,执着香方的手指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安陵容一生求子若渴,怎会……怎会用此等虎狼之物制香?

01

“娘娘,夜深了,仔细伤了眼。”贴身侍婢槿汐端着一盏燕窝羹,轻步走入内殿。烛火摇曳,将甄嬛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寂寥。

甄嬛并未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那张香方上。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安陵容临死前不甘的眼神,穿透岁月,直直刺入她的心底。

香方名为“凝息香”,听来雅致,配伍却处处透着诡谲。浮面上的,是依兰、丁子、苏合油,皆是寻常名贵香料,有安神固宠之效。可藏在最末的几味辅药,却让她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槿汐,传旨,让太医院的温实初即刻来见,不必声张,从角门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槿汐心中一凛,她伺候甄嬛多年,深知这位主子越是平静,心中所谋之事便越是惊天动地。她不敢多问,应了声“是”,便悄然退下。

不过半个时辰,身着便服的温实初便被引了进来。他如今已是太医院院使,鬓边也染了风霜,但见到甄嬛,依旧是那副恭谨谦和的模样。

“臣,参见太后。”

“温大人请起,不必多礼。”甄嬛将那张香方递了过去,“你瞧瞧这个。”

温实初接过香方,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锁起。他将香方凑到烛火下,逐字逐句地细看,越看,他脸上的血色便褪得越快。他本是悬壶济世之人,对这些阴私之物最为不齿,此刻,那纸上的字仿佛化作了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这……这……”温实初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与不解,“太后,此方从何而来?这哪里是香方,这分明是一道……一道催命符!”

“催命符?”甄嬛的心猛地一沉,她预感到了其中的凶险,却未料到温实初会用上这样决绝的字眼。

“回太后,”温实初定了定神,指着香方上的几味药材,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依兰、丁子只是遮掩,真正起效的,是这‘息肌丸’的粉末,还有这‘蛇床子’的汁液。前者,史书有载,能令女子肤若凝脂,却终身不孕。后者,更是阴损,长期熏染,会令女子气血两亏,渐至油尽灯枯。两相结合,再以苏合油固其香,涂于耳后颈侧,随体温挥发,日积月累,不出五年,便会形成不可逆的损伤。制此方者,其心可诛!”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甄嬛缓缓闭上眼睛。安陵容……那个在冰冷的延禧宫中,一遍遍用指甲划着床板,嘶喊着“我这条命,本就是不值钱的”的女子。她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难道从一开始,她便是在用自己的性命,铺就一条通往深渊的宠妃之路?

可是,不对。若只是为了绝育固宠,何必用上“蛇床子”这等慢性毒药?这不合常理。安陵容心思缜密,她比谁都惜命。

甄嬛再次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她指着香方上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用极小的字写着一味药材:“还有这个呢,‘鬼见愁’。此物,又有何用?”

温实初凑近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他拿着香方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那薄薄一张纸,有千斤之重。

“鬼见愁……”他喃喃自语,眼中是全然的不可置信,“不……不可能,此物……此物怎会出现在宫闱的香方之中?”

02

“‘鬼见愁’究竟是何物?”甄嬛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尤其是在温实初的脸上看到了恐惧之后。

温实初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竭力平复内心的巨浪。他躬身道:“回太后,‘鬼见愁’乃是民间对一种剧毒草药的俗称,其学名唤作‘断肠草’。此物之毒,见血封喉,寻常人误食半片叶子,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脏腑糜烂而亡。因其毒性太过霸道,连采药的山客见了都要绕道走,故有‘鬼见愁’之名。”

“断肠草?”甄嬛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当然知道断肠草,那是能瞬间致死的剧毒。可安陵容用了这香多少年?先帝又宠幸了她多少次?若此香有毒,为何无人当场毙命?

“这便是此方最阴毒之处。”温实出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单用‘鬼见愁’,是索命的毒药。但此方用‘息肌丸’的寒性与‘蛇床子’的湿毒为引,再以苏合油调和,将‘鬼见愁’的毒性压制、分解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程度。它不会立刻杀人,而是会像一根看不见的针,日复一日地刺入人的五脏六腑。它伤的不是涂抹此香的人……”

温实初说到这里,猛地顿住,抬头惊惧地看了一眼宝座上方的“正大光明”匾,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伤的是谁?”甄嬛追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是……是与用香者……肌肤相亲之人。”温实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说完便深深地垂下了头,不敢再看甄嬛的眼睛。

轰然一声,甄嬛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

安陵容!她恨透了先帝的薄情与寡义,恨他将她当作一只会唱歌的鸟儿,一件取乐的玩物。所以,她要在承欢献媚的每一个夜晚,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媒介,将最恶毒的诅咒,一点一点,渡给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

这才是真相?这才是安陵容藏得最深的、最疯狂的报复?

甄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扶住桌沿,强迫自己站稳。先帝的死,太医院给出的定论是积劳成疾,丹药所害。可如今看来,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安陵容的“凝息香”,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声无息地加速了先帝身体的崩溃。

好一个安陵容!好一个“鹂妃”!竟瞒过了所有人,用最卑微的姿态,完成了最决绝的弑君!

“此事,还有谁知晓?”甄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此等秘方,闻所未闻。若非亲见,臣万万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毒方。想来,除了制方之人与用方之人,应再无第三人知晓。”温实初答道。

甄嬛沉默了。她想起安陵容死前,对自己说的那句:“皇后,杀了皇后……”当时她只当是安陵容的垂死挣扎,挑拨离间。可现在想来,一个能设计出如此惊天阴谋的女子,她的遗言,真的会那般简单?

不,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

“温实初,”甄嬛重新坐下,目光如炬,“你再仔细看看这香方。除了这几味主药,其他的辅料,可还有什么蹊蹺之处?”

温实初不敢怠慢,再次将香方捧起,逐一审视。这一次,他看得更慢,更细,连每个字的笔锋转折都不放过。

良久,他指着其中一味看似最寻常不过的香料,迟疑道:“太后请看,这‘迷迭香’……此物气味清冽,有醒神之效,常用于书房熏香,或是制成香囊赠予考生,寓意头脑清醒。将它用在这等污秽的媚香之中,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迷迭香……甄嬛的脑海中,一道尘封的记忆闸门,被“咯吱”一声,推开了一条缝。

03

迷迭香。

甄嬛的思绪飘回许多年前,那个同样深邃的紫禁城的秋夜。那时,她还只是莞嫔,安陵容也还只是安答应。她们曾有过一段名为“姐妹”的时光,虽短暂,却也真实。

她记得,有一次去延禧宫探望安陵容,恰逢安陵容在灯下绣着一方手帕。空气中,就飘散着一股清冽而独特的草木香。她当时随口问了一句:“妹妹宫里熏的是什么香?甚是别致。”

安陵容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她垂着眼帘,手中的绣花针微微一顿,轻声说:“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迷迭香罢了。姐姐知道,我出身低微,不比姐姐见多识广。只是听人说,这香能让人心思清明,绣活儿的时候,不容易出错。”

心思清明……

甄嬛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一个处心积虑要用身体作为毒药媒介的女人,会在自己的寝宫里,点上“心思清明”的迷迭香?这不合情理。这简直是南辕北辙。

除非……那迷迭香的作用,并非为了她自己。

“槿汐。”甄嬛唤道。

“奴婢在。”

“去查,当年延禧宫所有当值的宫人,无论死的、活的、出宫的,把所有名录都给本宫找来。本宫要见一个……最不起眼,最容易被人忽略,却又能在延禧宫待到最后的人。”甄嬛的命令清晰而冷酷。

槿汐的办事效率极高。翌日傍晚,一个佝偻着背、满脸褶皱的老宫女便被带到了慈宁宫的偏殿。她一见到甄嬛,便抖如筛糠,立刻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奴婢……奴婢春禾,叩见圣母皇太后。”

“起来吧。”甄嬛的声音很温和,她示意槿汐赐座,又让人上了一杯热茶。

老宫女春禾战战兢兢地坐了半个臀部,双手捧着茶杯,那杯子在她手中“咯咯”作响。

“本宫今日叫你来,只是想问问故人旧事。”甄嬛呷了口茶,看似随意地问道,“你从前,是在延禧宫伺候鹂妃的?”

“是……是的。”春禾的声音细若蚊蝇。

“鹂妃生前,可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比如……用香。”

一听到“香”这个字,春禾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反应,太过激烈了。

甄嬛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春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在怕什么?”甄えな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压得春禾几乎喘不过气来。

“鹂妃……鹂妃娘娘她……她不许我们碰她的妆奁,尤其是……尤其是那个白玉小瓶……”春禾在极度的恐惧下,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她说,谁要是碰了,就……就拔了舌头,剁了手脚,扔进井里!”

白玉小瓶,那应该就是装“凝息香”的容器。

“除了这个呢?”甄嬛追问,“她宫里的熏香,是谁负责的?”

“是……是小允子……”春禾哆哆嗦嗦地答道,“就是……就是负责打扫庭院的那个小太监。鹂妃娘娘说,他手脚笨,做不得细活,就让他每日在殿内角落里焚些迷迭香,说是……去去潮气。”

一个负责洒扫的太监,却被委以焚香的“重任”?

“那个小允子,现在何处?”

春禾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几乎要哭出来:“他……他在鹂妃娘娘薨逝的前一晚,就……就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

又是一口井。

甄嬛的心彻底冷了下去。线索,在最关键的地方,断了。安陵容行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她挥了挥手,让槿汐将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春禾带下去。

偏殿内,又只剩下她一人。

她重新拿起那张香方,目光再次落在那“迷迭香”三个字上。

迷迭香……小允子……井……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在她脑中疯狂地盘旋、碰撞。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白纸,将香方上的所有药材,按照安陵容书写的顺序,原封不动地抄录了一遍。

写完之后,她没有看那些药名,而是盯着那些字的结构。

作为同样精通书法的女人,她知道,一个人的字迹,会暴露她最细微的心绪。

她看着,看着,瞳孔猛地一缩。

那“迷迭香”的“迭”字,最后一笔“捺”,写得异常沉重,墨迹几乎要透出纸背。而“鬼见愁”的“愁”字,下方的“心”,也同样落笔极重。

这不是无意识的书写习惯。这是……一种标记!

04

标记。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划破了甄嬛心中所有的迷雾。安陵容在留下这张罪证的同时,也留下了某种指引。她并非全然信任后来者能洞悉一切,她用自己最擅长的书法,埋下了一枚最隐秘的棋子。

“迭”与“心”。

甄嬛将这两个字在心中反复咀嚼。在后宫这个吞噬人心的炼狱里,任何一个字眼都可能藏着生死玄机。

“迭”者,重迭,交替,往复也。“心”者,中央,核心,本源也。

重迭的中心?交替的核心?

这指代的,会是什么?

甄嬛的目光在殿内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一副《宫中瑞兽图》上。那是前朝画师所绘,图上祥云缭绕,龙凤麒麟,形态各异。这幅图,在她入主慈宁宫之前,就一直挂在这里。

她忽然想起一则宫中旧闻。据说,前朝某位宠妃,亦是精通香料,她曾将自己调制的秘香藏于画卷的卷轴之中,以躲避搜查。

难道……

甄嬛立刻命人取下那幅画。画卷入手沉重,并无异样。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画工精美,栩栩如生。她细细审视,目光最终定格在画面正中央,那头口吐祥云的麒麟身上。

麒麟,乃瑞兽之首,位于万兽中心,是为“心”。

而在麒麟的身上,画师用极其精细的笔法,描绘了层层叠叠的鳞甲。

层叠的鳞甲……是为“迭”。

“迭”与“心”,竟然都指向了这幅画!

甄嬛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抑住激动,用指尖轻轻叩击画卷的卷轴。果然,其中一端的轴头,发出的声音略显空洞。

她用一根发簪,小心地撬动那个轴头。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轴头应声而开,一个同样由黄杨木雕刻而成的暗格露了出来。暗格里,并非她想象中的另一张香方,或是毒药,而是一本薄薄的账册。

账册的封皮上,没有写任何字。

甄嬛翻开第一页,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那上面记录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味味珍稀药材的进出记录。

“雍元十年,三月初六,‘凤尾草’二钱,入景仁宫。”

“雍元十年,五月十九,‘鹤顶红霜’一分,入翊坤宫。”

“雍元十一年,腊月廿一,‘息肌丸’三粒,入延禧宫。”

……

一笔笔,一行行,触目惊心。

景仁宫,是前皇后乌拉那拉氏的居所。

翊坤宫,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华妃年世兰的寝宫。

延禧宫,正是安陵容的住处。

这本账册,竟赫然记录了皇后党羽与华妃一党,多年来利用宫中禁药相互倾轧、残害皇嗣的全部罪证!

而账册的每一页末尾,都有一个朱红色的印鉴——“内府监造”。

内府,即内务府。这是掌管整个后宫用度、采买、营造的要害部门。这个印鉴意味着,所有这些阴私之事,都有内务府在背后为其提供便利,甚至……是主动为之。

甄嬛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一直以为,后宫的争斗,是女人之间的嫉妒与仇杀。可这本账册揭示的,是一个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根深蒂固的利益网络。皇后与华妃,或许都只是这个网络上被人操控的棋子。

那么,执棋者是谁?

内务府总管,向来由皇帝最信任的太监担任。先帝在位时,是苏培盛。可苏培盛对自己忠心耿耿,绝无可能参与此事。那么,在苏培盛之前呢?或者说,在内务府之中,还有一个地位超然,连苏培盛都未必能完全掌控的隐秘存在?

账册的最后一页,没有记录药材,只写了一句话。

那句话,依旧是安陵容清秀而怨毒的笔迹:

“姐姐,你以为你赢了?其实,你我,都不过是这棋盘上,早晚要被丢弃的棋子罢了。真正的弈者,在看戏呢。”

这番话,显然是留给她的。

安陵容在死前,不仅揭露了皇后的罪行,更将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手,用这种方式,指给了甄嬛。

她不是在挑拨,她是在求救。用死人的方式,向生者求一个真相。

甄嬛合上账册,只觉得那薄薄一册,重逾千钧。她赢了皇后,赢了华妃,甚至赢了皇帝。可到头来,她可能连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都未曾完全看清。

这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种胜利之后,却发现自己依旧身处危局的恐惧。

“弈者……”甄嬛喃喃自语。

她必须找到这个人。否则,她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随时都可能化为泡影。

她将香方、账册一并收入一个锦盒,锁好。然后,她站起身,目光穿透殿宇,望向了紫禁城西北角的方向。

那里,是掌管宫中所有营造、修缮、物料存放的所在——内务府下辖的,营造司。一个平日里最不起眼,却掌控着宫殿每一寸肌理的地方。

她决定,亲自去走一趟。

0.5

夜色如墨,将紫禁城的亭台楼阁都浸染成一尊尊沉默的巨兽。

甄嬛换上了一身寻常宫女的衣裳,只带了槿汐和一个最信得过的老太监小厦子,避开了所有巡夜的禁军,悄无声息地朝着营造司的方向走去。

营造司位于皇城偏僻的西北角,白日里人声鼎沸,到了夜晚,便只剩下风穿过木料堆时发出的“呜呜”声,听来如同鬼哭。

小厦子提着一盏蒙着黑布的灯笼,在前面引路。他曾在营造司当过差,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太后,营造司的库房分甲乙丙丁四等。甲库存放金丝楠木等珍贵木料,乙库是琉璃瓦、汉白玉,丙库是铜铁器物,丁库……丁库放的都是些陈年旧料,还有些废弃的图纸档案,平日里根本无人问津。”小厦子压低声音禀报道。

“去丁库。”甄嬛毫不犹豫地说道。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最被人遗忘的角落,才最适合隐藏秘密。

丁库的大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上面已是锈迹斑斑。小厦子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试了几把,都无法打开。

“太后,这锁……怕是许久未曾开过了。钥匙不对。”

甄嬛上前,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观察那把锁。锁孔的形状,有些奇特,并非寻常的圆形或一字形,而是一个……“心”形。

她的心,猛地一跳。

“心”!又是“心”!

她立刻从发髻上取下一枚金步摇,那步摇的坠饰,正是一个镂空的“心”形。这是当年,她离宫修行之前,先帝所赐。她一直带在身边。

她将步摇的坠饰对准锁孔,轻轻一插。

只听“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再轻轻一转。

“吱呀——”

那把沉重的铜锁,应声而开。

小厦子和槿汐都惊得目瞪口呆。

甄嬛没有解释,她推开沉重的大门。一股混杂着木料腐朽和纸张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要窒息。

库房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小厦子揭开灯笼的黑布,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眼前的一角。

只见库房之内,并非他们想象中那样堆满了杂物,反而……整齐得有些过分。一排排高大的木架,分门别类地码放着各种卷宗和盒子。

而最让甄嬛感到心悸的是,在这巨大的库房正中央,竟然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那沙盘之上,以惊人的精细度,完整地复刻了整个紫禁城的模型。从三大殿到东西六宫,甚至连一草一木,一石一桥,都惟妙惟肖。

这……是谁做的?

甄嬛缓缓走近,她的目光,被沙盘上一个小小的标记吸引了。

在延禧宫的模型上,插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在景仁宫的模型上,也插着一根。

翊坤宫、承乾宫、永和宫……几乎每一座住过得宠妃嫔的宫殿,都插着这样一根银针。

唯独她曾经住过的碎玉轩,和如今的慈宁宫,干干净净。

这些银针,像是一座座墓碑,插在那些香消玉殒的女人曾经的生命轨迹之上。

甄嬛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了。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根插在延禧宫上的银针。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银针的那一刹那,库房的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木板被踩动的“吱呀”声。

“谁?!”小厦子厉声喝道,立刻将灯笼转向声音的来源。

灯光划破黑暗,照向库房的尽头。那里,是一面巨大的书架,顶天立地,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卷宗。而在书架前,一道身披玄色斗篷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那人身形清瘦,仿佛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听到动静,他没有惊慌,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极具仪式感地,将手中一卷刚刚打开的图纸,重新卷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甄嬛清晰地看到,那图纸的背面,用朱砂赫然画着一只……浴火的凤凰。她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冻结。

06

浴火的凤凰。

那是她甄嬛的图腾,是她从甘露寺浴火重生、回宫复仇的象征。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和身边最亲近的几人,无人知晓这个符号对她的全部意义。然而此刻,它却出现在一个陌生人的图纸上,出现在这个阴森诡谲的、藏着整个后宫所有肮脏秘密的库房里。

那个背影,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石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是谁?”甄嬛的声音冷得像冰,她向前一步,将槿汐和小厦子护在身后。多年的风浪让她明白,此刻的任何一丝恐惧,都可能成为对方的利刃。

那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将卷好的图纸轻轻放回架上,动作优雅,仿佛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灯火下,一张清癯而苍白的面容,映入甄嬛的眼帘。

那是一个太监,看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眉目疏朗,眼神却深不见底,宛如两口幽深的古井。他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青灰色内侍服,周身却无半点卑微之气,反而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与淡漠。

甄嬛的脑中飞速地搜索着所有见过的人。没有他。此人,她从未见过。

“圣母皇太后,万安。”那太监开口了,声音平缓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奴才,姜立。营造司,掌印。”

营造司掌印?甄嬛的心猛地一沉。营造司的最高长官,只是一个七品的司正,何来“掌印”一说?除非……这是一个不入宫中品阶,却拥有实际权力的影子职位。

“姜立?”甄嬛重复着这个名字,她确信,在宫中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太后自然不认得奴才。”姜立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奴才只是一只藏在梁下的老鼠,负责修修补补,让这偌大的宫殿,不至于因里面的争斗而过早腐朽罢了。”

他说话间,目光扫过中央的沙盘,眼神里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迷恋。

“这沙盘,是你做的?”甄嬛问。

“是。”姜立坦然承认,“奴才入宫三十年,别的不会,就这点手艺。这宫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奴才都亲手丈量过。太后住过的碎玉轩,奴才修过三次。鹂妃娘娘的延禧宫,奴才亲手为其加固过窗棂,好让那美妙的歌声,能传得更远些。”

他的话,让甄gc一阵毛骨悚然。这个男人,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见证了所有的一切。

“那本账册,也是你放在画轴里的?”

“是。”

“那香方,是你给安陵容的?”

“不。”姜立摇了摇头,“奴才不做那等下作之事。那香方,是乌拉那拉氏给她的。奴才只是……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了她一点小小的‘提醒’。”

“什么提醒?”

“奴才告诉她,‘鬼见愁’这味药,若与她日常熏的迷迭香气味相合,再遇到龙涎香,会产生一种新的东西。一种……能让真相‘开口说话’的东西。”姜立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鹂妃娘娘冰雪聪明,她一点就透。她修改了香方,留下了标记,把一切都指向了这里。她知道,只有您,圣母皇太后,最终能找到这里来。”

甄嬛终于明白了。

安陵容的最后一步棋,不是弑君,也不是陷害皇后。而是与这个神秘的太监姜立,达成了一场横跨生死的交易。她用自己的死和她留下的线索,换取姜立将所有的罪证,都呈现在自己面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甄嬛死死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的人?是皇上?还是……”

“奴才谁的人都不是。”姜立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仇恨、悲悯与疯狂的复杂情绪,“奴才,是这座紫禁城的人。奴才的父亲,是当年设计这皇城的总工程师。后来,被诬陷贪墨,满门抄斩。只有奴才,被净了身,留在这宫里,做了一个修房子的奴才。”

他指着那巨大的沙盘,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这座城,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可你们这些人,住着它,却在里面行尽了龌龊之事!你们把它当成了斗兽场,当成了屠宰场!华妃也好,皇后也罢,包括您,太后……你们都只是在玷污它!”

他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奴才要做的,就是清扫。把所有附着在它身上的蛆虫,一只一只,全部清理干净!乌拉那拉氏,年氏,都只是开始。奴才要让这宫殿,恢复它最初的……干净。”

甄嬛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疯子。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以守护宫殿为名,以上帝视角操控所有人命运的疯子!

他不是谁的棋子,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弈者”。

那个在背后,冷冷看着所有人厮杀,然后等着收拾残局的人。

“所以,那张画着凤凰的图纸……”甄嬛的声音干涩。

“那是奴才为太后准备的‘礼物’。”姜立恢复了平静,他走到书架前,抽出那卷图纸,递给甄嬛,“太后可知,您如今居住的慈宁宫,其地基之下,埋着前朝废后的一座地宫?那里的通风口,与您寝殿香炉的底座,是相通的。”

甄嬛接过图纸的手,重如千钧。

她缓缓展开,那上面画的,正是慈宁宫寝殿的剖面图。一个隐秘的管道,从地底深处,蜿蜒而上,直通她日夜安寝的床榻之侧。

姜立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魔咒,在空旷的库房里回响:

“只要奴才愿意,随时可以从那地宫里,送进去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一些无色无味的瘴气,或者……一些饥饿的蝎子。”

“当然,奴才不会这么做。”他话锋一转,脸上再次露出那种悲悯的微笑,“因为您,和她们不一样。您是浴火的凤凰。您懂得毁灭,也懂得重生。您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将这座宫殿,从内到外,彻底清洗干净的人。”

“奴才,在等您。等您来,接收这一切。然后,完成这最后的‘清扫’。”

07

最后的“清扫”。

这四个字,像四根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甄嬛的心里。她终于明白,姜立把她引来此地,并非为了威胁,而是为了“禅让”。他要将他那套疯狂而偏执的“净化”理论,连同这背后盘根错节的秘密,一并交到自己手上。他认为,只有她,这个从血海中杀出的最终胜利者,才有资格和能力,去执行他那套清洗计划。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成为你?”甄嬛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但握着图纸的指节,已经因用力而泛白。

“太后误会了。”姜立摇了摇头,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近乎于欣赏的神色,“奴才只是个修房子的工匠,而您,是这座宫殿真正的主人。工匠,只负责找出腐烂的梁木,至于如何处置——是修补,是替换,还是连根拔起,付之一炬——那,是主人的权力。”

他转身,从另一个架子上取出一个厚重的紫檀木匣,双手捧到甄嬛面前。

“这,是奴才三十年来,为这座宫殿做的‘体检’。里面,是所有腐烂的‘梁木’。”

甄嬛示意槿汐接过木匣。匣子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而是数十个小小的卷轴,每一个卷轴上,都用蝇头小楷写着一个名字。

“内务府总管,李玉德。罪名:私通外戚,倒卖官中禁药,草菅人命。”

“敬事房总管,王钦。罪名:篡改承幸记录,收受贿赂,构陷宫嫔。”

“御药房大使,刘三省。罪名:以次充好,延误病情,与景仁宫暗通款曲,谋害皇嗣。”

……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附着详尽的罪证,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其细致程度,比之刑部档案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人,无一不是宫中身居要职,平日里看起来谦恭本分的老人。他们像一张巨大的蛛网,附着在皇宫的各个要害部门,看似各自为政,实则彼此勾连,形成了一个水泼不进的利益共同体。而这张网的中心,赫然指向一个甄嬛绝未想到的人。

当朝礼部尚书,和硕恭亲王,允祥。

不,不是允祥。卷宗里写得清清楚楚,是允祥的侧福晋,乌拉那ara氏的远房堂妹。这个女人,在允祥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其亲王福晋的身份,在幕后编织了这张大网,延续着乌拉那ara氏倒台后依旧不灭的影响力,也为自己的家族谋取着巨大的利益。

皇后死了,可她的阴影,从未散去。

甄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峰,可以高枕无忧。可实际上,她一直睡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姜立给她的,不是一份礼物,而是一份催命符。若她接下,意味着她要与整个宫中最根深蒂固的旧势力为敌;若她不接,姜立这个疯子,随时可以用他掌握的秘密,将整个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届时,作为太后的她,也难辞其咎。

这是一个死局。

“你想要本宫做什么?”甄嬛合上木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事已至此,恐惧无用,唯有直面。

“奴才说过,奴才只负责找出病灶。”姜立躬身一拜,姿态谦卑到了极点,说出的话却狂妄到了极点,“从今往后,奴才便是太后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最听话的一条狗。您指向哪里,奴才就咬向哪里。无论是谁,只要您认为他(她)弄脏了这座宫殿,奴才,便会让他(她)……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像那个叫小允子的太监一样?”甄嬛冷冷地问。

姜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微笑,那是一种找到同类的欣喜:“太后果然明察秋毫。没错,就像他一样。污秽,就该被冲进井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包括奴才自己。当有一天,太后觉得奴才也成了污点,也请您,毫不犹豫地将奴才‘清洗’掉。奴才,甘之如饴。”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甄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将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都当作一件工具,一件可以随时献祭给这座宫殿的工具。他的忠诚,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心中那个纯净到病态的“紫禁城”。

与这样的人为敌,是噩梦。

与这样的人为盟……或许,是更大的噩梦。

但她,别无选择。

“好。”甄嬛只说了一个字。

她知道,从她说出这个字开始,她就不再仅仅是那个工于心计的甄嬛,那个手握权柄的太后。她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弈者”,一个手握屠刀的“清道夫”。安陵容用死为她铺就了最后一段路,一段通往权力最黑暗核心的路。

她转身,不再看姜立一眼,带着槿汐和小厦子,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库房。

门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甄嬛知道,天,快要亮了。

紫禁城的天,要变了。

08

自那夜从营造司丁库回来后,甄嬛便病了。

对外宣称是秋燥引发的旧疾,慈宁宫的大门紧闭,谢绝了一切探视。唯有温实初和几个心腹宫人,得以进出。一时间,宫中风言风语四起,有说太后思念先帝,心力交瘁;也有说她大权在握,反而失了精神。

然而,在慈宁宫温暖如春的内殿里,甄嬛却精神矍铄。她没有病,她在“织网”。

那只紫檀木匣里的卷宗,被她一一看过,每一个名字,每一桩罪行,都深深刻入她的脑海。她没有立刻动手,就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她需要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一击致命。

机会,很快就来了。

十日后,是先帝的百日祭。按照祖制,宫中需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礼,由新君主祭,太后与后宫妃嫔陪祭。礼部尚书允祥作为主要筹办者,忙得脚不沾地。他的侧福晋,那位乌拉那ara氏的堂妹,也以前所未有的高调姿态,频繁出入宫禁,名为协助,实则是在彰显她作为皇亲国戚的特殊地位,并借机巩固她那张看不见的网。

祭礼前一夜,甄嬛“病愈”,传下懿旨,要在慈宁宫设一场小型家宴,一来是为明日的祭礼祈福,二来也是为了答谢这段时日以来,为祭礼操劳的宗室重臣。

允祥与他的福晋、侧福晋,自然在受邀之列。

宴席设在慈宁宫的暖阁,布置得清雅素净,并无奢华之气。甄嬛端坐主位,面色虽略带苍白,眼神却温和清亮,看不出半点病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融洽而和睦。

允祥的侧福晋,瓜尔佳氏,今日打扮得尤其华贵。她仗着自己娘家与前皇后的一丝血脉,以及夫君的权势,言谈间总带着几分自得。

“说起来,臣妾还要多谢太后娘娘洪福。”瓜尔佳氏举杯笑道,“前些日子听闻太后凤体违和,臣妾在府中日夜焚香祷告。臣妾娘家得了一味极为罕见的‘凤凰血’奇楠香,听闻有静心凝神之效,便日日为太后祈福。不想今日一见,太后竟已大安,可见是心诚则灵了。”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了忠心,又炫耀了自己娘家的底蕴。

甄嬛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她转头对槿汐道:“既是恭亲王侧福晋的一片心意,便取来让大家也品一品吧。这‘凤凰血’的名头,本宫也是第一次听闻。”

瓜尔佳氏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立刻命身后的侍女将一个精致的香盒奉上。

槿汐接过香盒,打开,一股浓郁而奇异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温实初就侍立在甄嬛身后,他只闻了一下,便不动声色地对甄嬛递了一个眼色。

甄嬛心中了然。这香,有问题。

她没有点破,反而赞道:“果然是好香。只是,如此好香,若只干闻,未免可惜了。槿汐,去取本宫平日里用的那只‘九龙戏珠’香炉来,定要用上好的银霜炭,才不辜负了这番美意。”

“是。”槿汐领命而去。

瓜尔佳氏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她哪里知道,她今日献上的,不是助她青云直上的祥瑞,而是将她打入地狱的催命符。

很快,那尊雕刻精美的纯金香炉被捧了上来。香炉的造型极为繁复,九条金龙盘踞炉身,龙口之中,各衔一颗夜明珠。而香炉的底座,却是一个看似朴实无华的莲花托。

无人知晓,那莲花托的中心,正是通往地宫的管道入口。

槿汐将“凤凰血”的香料小心放入炉中,用银霜炭引燃。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那股异香,变得更加浓烈、霸道。

就在此时,甄嬛忽然轻轻咳嗽了两声,她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看似无意地说道:“这香气虽好,却过于霸道了些。温实初,你素来懂香,可知有什么法子,能让这香气变得柔和些?”

温实初躬身上前,道:“回太后,凡霸道之香,皆可用至清之物中和。譬如,陈年的迷迭香露,只需几滴,便可使其性情大变。”

“迷迭香?”瓜尔佳氏闻言,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

甄嬛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哦?竟有此等妙用?那便试试吧。”

温实初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用玉签蘸取了几滴透明的液体,轻轻滴入香炉之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浓烈霸道的香气,在接触到迷迭香露的一瞬间,仿佛被驯服的猛兽,瞬间变得温顺柔和起来。整个暖阁的空气,都为之一清。

允祥抚掌赞道:“妙!实在是妙!温院使果然是杏林国手,连调香都如此不凡!”

然而,他的侧福晋瓜尔佳氏,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的手,死死地攥着衣袖,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因为,只有她和她背后的那些人知道,这“凤凰血”奇楠香,其核心成分,正是从“鬼见愁”中断肠草的根茎里提炼出的精油!此物与迷迭香相遇,会分解毒性,这本是她们用来规避风险的法子。但是……

但是,她们的秘方中,从无一人提过,若是这两种香气,再遇上龙涎香,会发生什么。

而此刻,这暖阁之中,甄嬛身上佩戴的,正是先帝御赐的、普天之下独一份的龙涎香香囊!

三种香气,在空气中无声地交汇、融合,生成了一种全新的、无色无味的物质。

它不会让人立刻死亡,却会迅速侵入人的血脉,诱发一种潜藏的、唯有特定血脉之人才会遗传的隐疾。

一种……乌拉那ara氏族人,代代相传的,心悸之症。

瓜尔佳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

她呼吸急促,眼前发黑,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福晋!”她的侍女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

“我……我……”瓜尔佳氏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满座皆惊。

甄嬛缓缓放下茶杯,目光清冷地看着她,用一种近乎悲悯的语调,轻声说道:

“侧福晋这是怎么了?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这满殿神佛,瞧见了?”

09

甄嬛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瓜尔佳氏的耳边炸响。她猛地抬头,对上甄嬛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瞬间明白了所有。

这不是巧合。

从“凤凰血”奇楠香,到迷迭香露,再到太后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气,这一切,都是一个为她精心布置的陷阱。她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从一开始,她就是那个即将被拖入深渊的猎物。

“太……太后……”瓜尔佳氏的嘴唇哆嗦着,她想辩解,想求饶,可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随着每一次剧烈的心跳,被飞速地抽离身体。

允祥大惊失色,他虽不知内情,却也看出妻子状况不对,连忙起身告罪:“太后恕罪,贱内她……她素有心悸之症,许是今日祭礼在即,心情紧张所致。臣,这就带她回府就医!”

“不必了。”甄嬛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她对温实初使了个眼色。

温实初上前,为瓜尔佳氏诊脉。他只是将手指搭在她的腕上片刻,便松开手,对甄嬛摇了摇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惋惜:“回太后,王爷。侧福晋这病……来得蹊跷,发作得也凶险。脉象紊乱如麻,气血逆行攻心,已是……已是神仙难救了。”

神仙难救。

这四个字,宣判了瓜尔佳氏的死刑。

允祥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他无法相信,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妻子,转瞬间便性命垂危。

而瓜尔佳氏,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侍女的怀中。她看着甄嬛,眼中不再是恐惧,而是彻头彻尾的怨毒与不甘。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模糊的“嗬嗬”声,随即头一歪,便彻底没了声息。

从发作到毙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敢出声。

甄嬛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良久,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她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允祥,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王爷节哀。侧福晋福薄,许是先帝爷念她虔诚,提前召她去跟前伺候了。来人,好生将侧福晋的遗体送回王府,万不可失了体面。”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安抚了王爷,又为瓜尔佳氏的暴毙,定下了一个“福薄”的基调。无人会怀疑到太后的头上,只会觉得,是这个女人自己命不好,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遭了天谴。

允祥纵然心中有再多疑虑,此刻也只能叩头谢恩,在一片混乱与惊惧中,带着自己侧福晋的尸体,仓皇离去。

一场精心准备的家宴,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草草收场。

宾客散尽,暖阁内只剩下甄嬛与槿汐、温实初三人。

那炉“凤凰血”的香气,早已散尽,只余下淡淡的、清冷的迷迭香味道。

“都处理干净了?”甄嬛问。

“回太后,都已处理妥当。”槿汐低声回道,“所有见过那香盒的宫人,都已封了口。今夜之事,除了我们三人,不会再有第四人知晓内情。”

甄嬛点了点头,她看向温实初,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今日,辛苦你了。”

“为太后分忧,是臣的本分。”温实初躬身道,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不安,“只是……太后,此法太过阴毒,有伤天和。若非万不得已……”

“没有万不得已。”甄嬛打断了他,声音冷硬如铁,“对付毒蛇,你不能指望它发善心。你只能用比它更毒的毒药,或者,更锋利的刀。”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冷冽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得她衣袂翻飞。

“瓜尔佳氏,只是一个开始。她死了,那张网,却还张着。本宫要做的,就是顺着这根断了的线,把整张网,都给它揪出来,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她的眼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决绝。

温实初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颤。他知道,从今往后,他所认识的那个甄嬛,那个会为流朱之死而心痛,会为眉庄之逝而落泪的女子,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君临天下的女王。

而他,将是她手中,最锋利,也最无奈的那把刀。

10

瓜尔佳氏的暴毙,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在京城的权贵圈里,激起了层层涟漪。起初是震惊,继而是猜测,最后,演变成了一种无声的恐惧。所有与乌拉那拉氏旧部,以及内务府那几个要害位置上的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甄嬛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她依旧每日在慈宁宫中礼佛、看书,偶尔召见几个宗室福晋闲话家常,仿佛那晚的血腥与杀机,从未发生过。

然而,在暗处,一张由姜立操控的无形之网,已经悄然收紧。

第一个倒下的是内务府总管李玉德。他被查出在采办先帝百日祭的祭品时,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证据确凿,人赃并获。新帝大怒,下旨将其凌迟处死,家产抄没。

第二个是敬事房总管王钦。一封匿名的举报信,直接送到了都察院御史的案头,信中详尽揭露了其多年来篡改承幸记录,与前朝后宫勾结,构陷妃嫔的种种罪行。铁证如山,王钦被打入慎刑司,不出三日,便“畏罪自尽”。

紧接着,御药房、营造司、内府监……一个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部门,接连爆出惊天丑闻。所有被揪出来的人,无一例外,都与瓜尔佳氏那张名单上的人名,完全重合。

一时间,整个紫禁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旧势力,如同被秋风扫过的落叶,一片片凋零。没有人知道下一把火会烧到谁的头上,更没有人知道,这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操控一切。他们只知道,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所有心怀鬼胎的人。

这便是甄嬛想要的。她不要明火执仗的杀戮,她要的是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皇宫,已经换了主人。任何试图挑战她权威的人,都将无声无息地消失。

终于,在清除了所有外围的爪牙之后,甄嬛将目光,投向了最后的目标——恭亲王府。

她没有直接对允祥动手。这位王爷战功赫赫,又深得新帝敬重,动他,会动摇国本。但他的王府,作为瓜尔佳氏网络的真正核心,必须被彻底摧毁。

在一个雪后的清晨,甄嬛以祈福为名,亲临城外的皇家寺庙——广济寺。

而姜立,则带着一队大内侍卫,以“搜查乱党”为名,包围了恭亲王府。

这一次,他们没有寻找罪证。因为所有的罪证,早已在甄嬛的手中。他们寻找的,是那张网络的“中枢”——一本由瓜尔佳氏亲手记录的,与朝中各级官员利益往来的密账。

密账,被藏在王府后花园一处假山的夹层里。这个位置,同样是姜立提供的。

当那本记录了无数肮脏交易的账本,被呈到正在广济寺与高僧谈禅论道的甄嬛面前时,她只是平静地翻看了两页,便将其投入了身旁的火盆。

“佛曰,万物皆空,因果不虚。”她看着那账本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轻声对面前的方丈说道,“有些孽,不必昭告天下,让它随风而去,便是对生者最大的慈悲。”

方丈合十垂首:“太后大智慧。”

甄嬛微微一笑。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乌拉那ara氏最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她终于可以,高枕无忧。

当天,恭亲王允祥进宫,在慈宁宫外跪了整整一个下午。甄嬛没有见他。

傍晚,新帝下旨,申饬恭亲王治家不严,纵容侧室,秽乱宫闱,罚俸三年,闭门思过。

一场足以颠覆朝堂的巨大风暴,就此被化解于无形。

数日后,甄嬛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延禧宫。这里早已荒废,庭院里长满了杂草。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殿门,走到了安陵容的灵位前。

她从袖中取出那张“凝息香”的香方,在烛火上点燃。

火光,映着她清冷的脸庞。

她看着那张写满了阴谋、仇恨与绝望的纸,在火焰中慢慢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缕青烟。

“安陵容,你听着。”她对着那空无一人的殿宇,轻声说道,“你想要的公道,我替你讨回来了。你布下的局,我替你走完了。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怨两清。”

“你曾说,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或许,你说得对。”

“只是这好日子,代价太大了些。”

她转身,走出延禧宫,再也没有回头。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一步一步,走回那座金碧辉煌,却也冰冷孤寂的慈宁宫。

她是这紫禁城最终的胜利者,也是它永恒的囚徒。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耳垂上那颗硕大的东珠耳环。那珠子,触手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

【全文完】

来源: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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