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长安城的风雪似乎从未停歇,就像权力场上的暗涌,永远在寂静处翻腾。谢淮安站在废帝萧文敬面前,心里清楚:眼前这个人,已成了一道无解的难题——杀不得,放不得,留不得。
《长安二十四计》点评之八
长安城的风雪似乎从未停歇,就像权力场上的暗涌,永远在寂静处翻腾。谢淮安站在废帝萧文敬面前,心里清楚:眼前这个人,已成了一道无解的难题——杀不得,放不得,留不得。
宫变那夜之后,萧文敬虽然从龙椅上跌了下来,却成了比在位时更“抢手”的人物。新帝萧武阳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暗探,誓要找到这位皇兄,彻底斩草除根。虎贲军首领言凤山也在暗中搜寻,他想的是另一番算盘:若能控制住废帝,便等于握住了一张对抗新帝的王牌。
谢淮安比谁都明白这局势的凶险。他把萧文敬藏得再深,也难保没有疏漏的一天。长安城里眼线太多,风声太紧。直到那个雪夜,他看着烛火下萧文敬苍白的面容,突然想起师父烛之光曾经说过的话:“人要消失,未必要死。换张脸,换个活法,有时候比埋进土里更干净。”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既然所有人都想找到萧文敬,那就让萧文敬从这个世上“消失”。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以另一个人的模样,继续呼吸。
烛之光的茅屋藏在终南山深处,门外松涛阵阵,屋内药香弥漫。这位老人什么也没多问,只是默默领出一个年轻人。他叫阿默,是烛之光收养的书童,年纪与萧文敬相仿,身形也有七八分相似。
换颜的过程,谢淮安没有亲眼目睹。他在屋外守了一夜,只听里面偶尔传来压抑的闷哼。天亮时分,门开了。走出来的那个人,长着阿默的脸,眼里却还是萧文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真正的考验这才开始。换脸容易,换掉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却难如登天。萧文敬得学会像阿默那样走路——微微驼背,脚步轻快;得像阿默那样吃饭——捧着碗蹲在门槛上,吃得呼噜作响;还得学会砍柴、生火、喂鸡这些他从前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活计。
最让人唏嘘的,是阿默本人。这个淳厚的年轻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萧文敬是师父新收的学徒,真心实意地教他如何辨认柴火的干湿,怎样把火生得旺而不烟。有天傍晚,阿默坐在灯下缝鞋子,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等开春了,我就回湖州去。娘子来信说,娃儿会叫爹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闪着光,那种对平凡生活的满足,刺痛了在场的两个人。谢淮安别过脸去,萧文敬则死死盯着阿默的背影,手指掐进了掌心。
悲剧发生在一个普通的清晨。谢淮安外出回来时,看见萧文敬呆呆地站在柴房外,手里提着斧头,刃上滴着血。阿默倒在柴堆旁,已经没了气息。
“他说要回家,”萧文敬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怎么能回家呢?我回不去了,他也别想。”
谢淮安的棍子落在萧文敬后颈时,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还有深重的无力感。他看着阿默没能缝完的那只鞋,突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阿默死了,这出“换颜代僵”的戏却意外地唱圆了。从此世上只有一个“阿默”,那就是顶着这张脸的萧文敬。他再也回不去从前,就像谢淮安再也见不到那个会在灯下缝鞋、念叨妻儿的年轻人。
长安城里的搜捕渐渐松懈了。新帝的探子报上去的消息千篇一律:“废帝踪迹全无,疑似已死于乱军。”言凤山那边也陷入了困惑,他布下的网捞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萧文敬这个人,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有谢淮安知道,那滴水变成了另一滴水,此刻就在他身边,用别人的脸活着,眼里却烧着属于萧文敬的野火。他掌控住了这枚棋子,付出的代价却沉重得让他许多个夜晚难以入眠。
如今走在谢淮安身后的“阿默”,低眉顺眼,举止木讷,任谁也看不出他曾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只有偶尔抬眼时,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锐利,会提醒谢淮安:这张温顺的面皮之下,困着的是一头不曾驯服的兽。
“换颜代僵”之计成了。它以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身份的置换与棋局的重新布置。废帝“消失”了,新帝和虎贲都失去了目标,长安的权谋场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一张借来的脸能藏住身份,却藏不住本性;一次成功的置换能赢得先手,却埋下了更深的隐患。谢淮安得到了他想要的棋子,也背上了更沉重的枷锁——他不仅要对活着的萧文敬负责,更要对死去的阿默负责。
长安的棋局还在继续,每个人都在戴着面具行走。只是有些面具戴在脸上,有些面具,已经长进了肉里。当换颜不再是计谋,而成了生存的唯一方式,那个藏在假面之后的人,到底算是活了,还是早已死在了换颜的那一夜?
风雪吹过长安的街巷,也吹过终南山那座孤坟。坟前没有立碑,只放着一只没缝完的布鞋。而在这座城的某个角落,一个顶着他人面容的亡魂,正等待着重新入局的那一刻。
这或许就是权谋最残酷的真相:每一场“李代桃僵”的背后,那个被选中的“桃”,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而那个活下来的“李”,要用余生记住——自己这条命,是借来的。
来源:初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