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紫禁城早已换了人间。
身为圣母皇太后的甄嬛,立于康寿宫的顶层,俯瞰着金瓦红墙绵延至天际。弘历已是沉稳的君王,而那些曾与她争斗一生的女人们,或化枯骨,或守冷宫,早已寂灭无声。
这泼天的权势,是她踩着无数尸骨与血泪换来的,可午夜梦回,心底最深的那根刺,却是一个死去多年的名字——浣碧。
那张酷似自己的脸,那双永远燃烧着嫉妒与不甘的眼。
整理浣碧遗物时,一方绣着并蒂海棠的手帕滑落。这是浣碧出嫁前,她亲手所赠。多年来,她睹物思人,只觉讽刺。可今日,当她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干枯的褐色污渍时,帕角一朵海棠花蕊的丝线,竟在指尖的温度下,微微松动,露出一丝与海棠红色截然不同的、近乎墨黑的底线。
一个尘封了二十年的念头,如鬼魅般钻入脑海。
“姐姐,你当真以为,我恨的是你吗?”
那道临别时决绝的背影,仿佛在风中留下了这句无声的质问。
01章 碎玉之兆
雍正元年的春日,总是带着一股子慵懒的暖意。倚梅园的红梅开得正好,碎玉轩的甄嬛,也正得圣宠。
那一日,皇帝赏了一匹极难得的蜀锦,云蒸霞蔚,名曰“晚晴”。内务府的太监刚走,满屋的宫人都围了上来,啧啧称奇。流朱和槿汐喜不自胜,唯有浣碧,站在人群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甄嬛看在眼里,心中微叹。她知浣碧心气高,同为甄家女,却因生母是罪臣之女,只能为奴为婢,心中意难平。她平日里已是处处体谅,吃穿用度,从不让她比流朱差。可这人心,终究是填不满的壑。
“这料子,也只有小主这样的仙姿玉色才配得上。”槿汐抚摸着锦缎,由衷赞道。
甄嬛笑了笑,目光转向浣碧:“浣碧,你过来瞧瞧,这颜色你可喜欢?回头我让针线房的师傅,也给你裁一身新衣。”
这话本是示好,落在浣碧耳中,却成了施舍。她缓缓走上前,纤长的手指在那华美的锦缎上轻轻一划,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渴望与……一丝轻蔑。
“奴婢身份卑贱,哪配得上这样金贵的东西。”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晚晴’绚烂,终究是夕阳之景,虽美,却近黄昏。小主福泽深厚,想来是不会忌讳的。”
一句话,满屋的喜气顿时被浇得冰冷。
流朱当即就变了脸色:“浣碧!你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吉祥话?”
甄嬛抬手止住了流朱。她盯着浣碧,试图从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上,读出些什么。那双眼睛里,有嫉妒,有不甘,唯独没有一个婢女该有的敬畏。
“你说的也有道理,”甄嬛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既是近黄昏,那便不能在白日里穿了。槿汐,把这料子收起来吧,就当是……压箱底的念想。”
皇帝赏赐之物,竟被如此轻慢地“压箱底”,这若是传出去,便是大不敬。浣碧分明是算准了她不敢声张,才敢这般放肆。
那天下午,甄嬛有些心烦意乱,独自在院中看书。浣碧捧着一盏新沏的六安瓜片上来,步履轻盈,一如往常。
“小主,润润嗓子吧。”
甄嬛接过茶盏,指尖刚触到温热的瓷壁,浣碧却像是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一扑!
“啊!”
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甄嬛摊在膝上的书页上,也溅湿了她月白色的裙摆。那是一本前朝孤本,是她父亲费尽心力为她寻来的。
“你……”甄嬛又惊又怒,猛地站起身。
浣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小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
流朱闻声赶来,见状气得直跺脚:“你就是故意的!我看你是诚心不想让小主好过!”
甄
嬛看着那本被茶水浸透、字迹晕开的孤本,心疼不已。她再看跪在地上的浣碧,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楚楚可怜,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倒
像是自己这个做主子的在苛待她。
“罢了。”甄嬛闭了闭眼,疲惫地挥挥手,“把这里收拾干净,你下去领二十个板子,自己去慎刑司,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浣碧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似乎没想到,一向对她宽容的姐姐,会下此重手。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又磕了一个头,然后沉默地站起身,转身离去。那背影,挺得笔直,带着一股子宁为玉碎的决绝。
夜里,甄嬛独自对着孤灯,抚摸着那本半干的书。槿汐端来汤药,低声道:“小主,浣碧姑娘……慎刑司那边来报,二十个板子,她一声没吭,硬是挺下来了。回来后,人就有些烧糊涂了。”
甄嬛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
“小主,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槿汐犹豫着,“浣碧姑娘今日,确实古怪。她摔倒的时候,奴婢在窗外看得清楚,她脚下并无任何东西,倒像是……自己故意往前扑的。而且,她泼茶的方向,太准了,全洒在了书上,小主您身上,其实只湿了裙角。”
甄嬛心中一动。是啊,太准了。准得像是演练了千百遍。
可她为何要毁掉一本书?就为了给自己添堵?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许是她心里怨我吧。”甄嬛轻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怨我得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窗外,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像极了一个人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哭声。甄嬛不知道,在那个简陋的下人房里,浣碧趴在床上,背上血肉模糊,却死死咬着被角,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恐惧。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从甄嬛裙角撕下的、被茶水浸湿的布料。
02章 绿衣红妆
浣碧的伤,养了半个月才好。这半个月,碎玉轩风平浪静,甄嬛的圣宠也愈发稳固。皇帝几乎是隔三差五便会过来,赏赐流水似的送进宫。
这日,皇帝又赏了一对南海进贡的明珠耳坠,流光溢彩,衬得甄嬛肤色赛雪。皇帝龙心大悦,临走时,瞧见甄嬛案上放着一卷画,便拿起来看。
画上是甄嬛的小像,是她闲来无事自己画的。画中人着一袭淡绿罗裙,倚在窗边,眉眼间有几分清愁。
“嬛嬛这画,画得传神,只是……为何总是这般素净?”皇帝指着画中人的衣衫,“朕记得,你似乎偏爱绿衣。”
甄嬛含笑道:“绿色清雅,不争不抢,臣妾喜欢这份安宁。”
皇帝闻言,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怜爱:“在这宫里,不争,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朕不希望你总是这般小心翼翼。”他沉吟片刻,对身边的苏培盛道:“去,告诉内务府,用宫里最好的织金云缎,给莞贵人做一身海棠红的宫装。要最正的红色,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莞贵人是我大清最娇艳的花。”
这是天大的恩宠。红色,尤其是正红色,在宫中是极有讲究的,非盛大节日和身居高位者不能轻易穿着。
消息传开,六宫侧目。华妃在翊坤宫里摔了一套官窑茶具,皇后在景仁宫念了一下午的佛经。
碎玉轩上下,自然是喜气洋洋。只有浣碧,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廊下修剪一盆茉莉。剪刀“咔嚓”一声,竟将一朵开得正盛的花朵齐齐剪断。
花朵坠地,她仿佛未觉,只是盯着那断口,久久出神。
几日后,海棠红的宫装送来了。那颜色,果真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甄嬛试穿上身,镜中的人儿,艳光四射,褪去了平日的清丽,平添了几分迫人的华贵。
“小主穿这身,真是……太美了。”流朱看得痴了。
甄嬛却微微蹙眉,这般招摇,并非她本意。但这是皇恩,她不能不领。
她正对着镜子出神,眼角余光瞥见浣碧从外面进来,手上端着一盆清水。当浣碧的目光触及她身上那抹刺目的红时,瞳孔骤然一缩。那不是嫉妒,甄嬛看得分明,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和……绝望的情绪。
她快步上前,竟是直直地朝着甄G嬛走来,眼神死死地盯着那身红衣。
“浣碧,你做什么?”槿汐察觉不对,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甄嬛身前。
浣碧像是没听见,喃喃自语:“不能穿……不能穿这身红衣……”
“放肆!”槿汐厉声喝道,“这是皇上亲赐的恩典,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浣碧如梦初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低下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奴婢失言了。只是觉得,这红色太过扎眼,怕是会给小主招来祸事。”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看似关心,实则诅咒的话。
甄嬛心中最后一丝对她的体谅,也消磨殆尽。她冷冷地看着她:“我的祸福,就不劳你费心了。看来那二十个板子,还是没让你学会什么叫规矩。”
浣碧的身子颤了颤,没再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是宫中约定俗成的赏花宴,虽非正式大宴,但各宫主位都会出席。甄嬛自然是要穿着这身新制的红衣,以谢皇恩。
当她盛装出现在御花园时,果然成了所有目光的焦点。赞叹、嫉妒、审视……无数道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
宴席过半,皇帝携皇后驾到。看到甄嬛,皇帝眼中果然露出惊艳与满意的神色。
“莞贵人今日,真是让这满园的春色都黯然了。”皇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皇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如淬了冰:“妹妹确实风姿绰约。只是,这红色虽然喜庆,但妹妹身子单薄,怕是有些压不住这颜色。过犹不及,反倒容易招惹是非。”
话里藏针,甄...嬛正要开口应对,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宫女,竟也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衫,头上簪着一朵粉色的绒花,正低着头给安陵容布菜。那绿衣的款式,竟与甄嬛平日爱穿的样式有七八分相似。更要命的是,那宫女的侧脸轮廓,在某个角度下,竟也与甄嬛有几分神似。
皇帝的目光扫过去,微微一顿,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甄嬛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那个宫女,是浣碧。
她竟然穿着自己平日最常穿的款式,打扮成自己的模样,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想做什么?是想告诉皇帝,她也和莞贵人一样,甚至比穿着红衣的莞贵人,更像那个皇帝最初在倚梅园遇见的人吗?
这是最恶毒的釜底抽薪。她不仅要分她的宠,更要夺她的根基。
甄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看着那个低眉顺眼的浣碧,第一次,感觉到了彻骨的恨意。
她看到浣碧在转身时,飞快地与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嬷嬷,是皇后最信任的剪秋。
原来如此。她已经,投靠了皇后。
03章 杏花疏影
御花园的风波,最终被皇后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浣碧被罚跪一个时辰,禁足一月。对甄嬛来说,这不痛不痒的惩罚,更像是一种羞辱。
回到碎玉轩,甄嬛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浣碧。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甄嬛的声音冷得像冰。
浣碧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奴婢知错。”
“知错?你错在哪里?”甄
嬛一步步走到
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错在不该穿那身绿衣,还是错在不该动了你不该有的心思?”
浣碧猛地抬起头,眼中是甄嬛从未见过的倔强与……悲愤。
“是!奴婢就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像是豁出去了,声音尖锐起来,“姐姐,你问我错在哪里?我错就错在,我也是爹的女儿,却只能跪在这里,叫你一声‘小主’!我错就错在,你拥有的一切,本也该有我的一份!”
“你身上流着甄家的血,这是你的出身,不是你的枷锁。我何曾亏待过你?”甄嬛气得浑身发抖,“我让你与我同吃同住,金银首饰,哪一样短了你的?我甚至想过,将来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摆脱奴籍。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好亲事?风风光光?”浣碧凄然一笑,笑声里满是嘲讽,“是像槿汐姑姑一样,配个管事的太监,做个对食夫妻?还是随便找个侍卫,让我继续做奴才的妻子?姐姐,你的恩典,真是好大啊!”
她指着甄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施舍!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身份!我要的是别人看我时,不再是怜悯和轻视!凭什么,我们是同一个父亲,命运却差了这么多?你能在御前承宠,我为什么不能?”
“所以,你就打扮成我的样子,去勾引皇上?”甄嬛的心彻底冷了,“所以,你就投靠皇后,来对付我这个亲姐姐?”
听到“投靠皇后”四个字,浣碧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又被更浓的恨意所掩盖。
“是又如何?”她咬着牙,“这宫里,人都要为自己找出路。姐姐你有皇上做靠山,我自然也要找我的靠山。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她能给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滚。”甄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她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
“你让我滚?”浣碧站起身,直视着她,眼中泪光闪烁,“好,我滚。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会知道,你今天赶走的,是你在这深宫里,唯一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剩下半句,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她深深地看了甄嬛一眼,那眼神复杂到甄嬛无法读懂,然后毅然转身,走出了碎玉轩。
杏花树下,疏影横斜。甄嬛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扶着门框,缓缓地蹲下身。
唯一的什么?唯一的敌人吗?
槿汐走过来,将一件披风搭在她身上,轻声叹息:“小主,别为这样的人生气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浣碧了。”
是啊,已经不是了。
从那天起,浣碧虽然还住在碎玉轩,却仿佛成了一个透明人。她不再近身伺候,只是做些洒扫的粗活。两人见面,再无一言。
甄嬛开始加倍的小心。她知道,身边埋着一颗皇后安插的钉子,是何等凶险。她开始不动声色地,将一些真假参半的消息,通过浣碧的眼线,“泄露”给景仁宫。
有一次,她故意说自己夜里梦魇,请了太医来看,又让流朱去库房取了些安神香。果然,不出三日,皇后便借着由头,赏了她一尊“有助于安眠”的白玉香炉。
香炉被送到碎玉轩后,甄嬛让温实初来看过。温实初在香炉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味极难察觉的“依兰香”。此香单独使用并无大碍,但若与甄嬛常用的某种熏香混合,日积月累,便会损伤女子子宫,令其难以受孕。
甄嬛看着那尊洁白无瑕的香炉,手脚冰凉。
她看向院子里正在默默扫地的浣碧,心中再无半分姐妹之情,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既然你无情,休怪我无义。浣碧,你这颗棋子,我倒要看看,能用多久。
04章 椒房之谋
自“香炉事件”后,甄嬛对浣碧的利用,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她将浣碧当成了一座桥,一座通往景仁宫的、布满陷阱的桥。
她时常在浣碧面前,表现出对华妃的切齿痛恨,又“无意”中透露出自己正在搜集年羹尧在前朝结党营私的证据。消息通过浣碧传到皇后耳中,皇后果然乐见其成,甚至暗中派人,为甄嬛的父亲甄远道送去了一些“便利”。
借着皇后的手,打压华妃一党,甄嬛这招“借刀杀人”玩得颇为纯熟。
而浣碧,似乎也安于做这枚“棋子”。她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只是机械地做着自己的事,观察着,记录着,然后将碎玉轩的一切,变成送往景仁宫的情报。
甄嬛甚至觉得,浣碧或许是享受这种背叛的。每一次看到自己陷入“困境”,或许都能让她那颗不平的心,得到一丝快慰。
这天,甄嬛与眉庄在御花园散步,远远看见浣碧正和皇后的侍女剪秋在假山后说话。两人神情谨慎,交谈甚欢。浣碧还将一个亲手做的荷包,递给了剪秋。
“她倒是和景仁宫的人越走越近了。”眉庄皱眉,声音里满是厌恶,“嬛儿,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终究是个祸害。你为何还不将她打发了?”
甄嬛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淡淡一笑:“姐姐有所不知,一个看得见的敌人,远比一个藏在暗处的敌人,要安全得多。她以为她在算计我,却不知,她看到的一切,都是我想让她看到的。”
眉庄叹了口气:“你心思深,我只怕你玩火自焚。”
“放心吧,姐姐。”甄嬛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火,还烧不到我身上。”
回到碎玉轩,甄嬛像是无意中提起:“今日瞧见浣碧和剪秋姑姑说话了。想来皇后娘娘,是真的很器重你。”
浣碧正在擦拭一个花瓶,闻言手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回道:“皇后娘娘凤仪之尊,奴婢能得娘娘青眼,是奴婢的福气。”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姐妹情分,只有主仆尊卑。
甄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说起来,过两日便是纯元皇后的忌日了。皇上近来总是郁郁寡欢,也不知该如何为皇上分忧。”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在纸上临摹着一首悼亡诗。那笔迹,与纯元皇后有七八分相似。这是她最大的恩宠来源,也是她最深的隐秘。
浣碧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那张纸上扫过。
当晚,她便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又去了景仁宫。
皇后听完浣碧的回报,捻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深冷的笑意。
“纯元皇后……”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是刻骨的恨意,“本宫的好妹妹,死了这么多年,还是阴魂不散。”
剪秋在一旁道:“娘娘,这莞贵人仗着有几分像纯元皇后,恃宠而骄,实在是心腹大患。如今她又主动提起纯元皇后,可见其野心。”
“野心?”皇后冷笑,“她那点野心,在本宫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玩意儿。她以为模仿纯元,就能固宠一生吗?她不知道,皇上对纯元的,是爱,也是心魔。这心魔,能成就她,也最能……毁了她。”
皇后看向浣碧,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浣碧,你做得很好。继续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报给本宫。尤其是,关于纯元皇后的事。”
浣碧谦卑地低下头:“是,奴婢遵命。”
从景仁宫出来,夜色已深。浣碧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冷风吹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她抬头看了一眼碎玉轩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而她,却只能走在这无边的黑暗里。
她将手伸进怀里,紧紧握住那个早已冰冷的荷包。荷包里,没有香料,只有一小撮从白玉香炉里刮下来的、混合了“依兰香”的香灰。
这是她留下的证据。只是,这个证据,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送到它该去的人手里。
她以为她算计的是皇后,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深宫里,真正的黄雀,从来都不是只会坐在后宫里的女人。
05章 远嫁之谜
年羹尧倒台,华妃失势,甄嬛在宫中的地位一时无两。皇帝对她的宠爱,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但甄嬛心中,始终有一根刺,那就是她与果郡王允礼之间那份不能宣之于口的私情。这是她唯一的软肋,也是最致命的秘密。
而浣碧,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她好几次看到甄嬛对着一枚珊瑚手串出神,那手串,是果郡王所赠。她也曾在夜里,撞见过甄嬛悄悄拿出那张画着自己睡颜的小像,那画上,有果郡王的题字。
浣碧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复杂。
终于,那致命的一天还是来了。在一次宫宴上,甄嬛怀中的珊瑚手串不慎滑落,被皇帝捡起。皇帝随口问了一句这手串的来历,甄嬛心中大骇,只得谎称是家中旧物。
皇帝并未深究,但甄嬛知道,猜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更可怕的是,果郡王怀中,一直珍藏着甄嬛的小像。这件事,不知怎么,竟有了风声。皇帝疑心极重,一旦证实,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甄嬛整日里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就在这时,浣碧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
在一个家宴上,她故意打碎了酒杯,引得众人侧目。然后,她跪在皇帝面前,声泪俱下。
“皇上,奴婢有罪!”她高声道,“奴婢……奴婢爱慕果郡王已久。那日,奴婢见王爷怀中掉出一张小像,画中人与奴婢的姐姐莞贵人有几分相似。奴婢……奴婢斗胆,以为王爷心中之人,或许是奴婢。因为奴婢与姐姐容貌相似,王爷许是睹物思人……”
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却又合情合理。
一个婢女,爱慕风流倜傥的王爷,将王爷对主子的关注,误以为是对自己的垂青。这在这深宫之中,并非奇事。
最重要的是,她将“小像”这件事,从甄嬛身上,引到了自己身上。
果郡王大惊失色,正要辩解,却被浣碧抢了先。
“皇上,奴婢知道,是奴婢痴心妄想,配不上王爷。但奴婢对王爷之心,天地可表。求皇上成全,哪怕是……哪怕是给王爷做一名侍妾,奴婢也心甘情愿!”
她重重地磕下头去,额上渗出血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皇帝身上。
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看跪在地上的浣碧,又看看一脸震惊的甄嬛,最后,目光落在了同样不知所措的果郡王身上。
甄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浣碧此举,究竟是想帮她,还是想借机攀上高枝,彻底踩她一脚。如果皇帝真的将浣碧指给果郡王,那她……她将如何自处?
皇帝沉默了许久,久到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忽然笑了。
“好一个痴情的丫头。”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既如此,朕便成全你。只是,你姐姐是朕的贵人,她的妹妹,断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今日,便收你为义妹,赐名‘玉隐’,册为和硕格格。择日,嫁与果郡王为……侧福晋。”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一个婢女,一跃成为和硕格格,更要嫁给尊贵的郡王做侧福晋。这是何等的泼天富贵!
浣碧伏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知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
甄嬛看着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侧福晋。她终究是,要嫁给允礼了。她用这样一种惨烈而又成功的方式,抢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这是她对自己最狠的一次报复。
在被册封为“玉隐”和硕格格后,浣碧搬出了碎玉轩。临走前,她来到甄嬛面前,向她行了最后一个大礼。
“姐姐,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你……多保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甄嬛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恨、怨、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迷茫,交织在一起,堵住了她的喉咙。
浣碧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没有得偿所愿的 triumphant,没有小人得志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哀戚,像是诀别。
然后,她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甄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碎玉轩的门外。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们之间,最后一丝血脉亲情,也彻底断了。
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前一天深夜,浣碧曾跪在碎玉轩门外,无声地磕了三个头。风中,只留下一句轻得像叹息般的话语:
“姐姐,原谅我。只有这样,你们……才能都活着。”
甄嬛手一抖,茶盏落地,碎裂成片。她死死盯着那方手帕上,在“年世兰”“乌拉那拉·宜修”等名字之下,用一种截然不同、几乎褪色殆尽的丝线绣出的最后三个字,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原来,浣碧真正要传递的敌人,不是皇后,不是华妃,而是自己身边这位看似慈祥、多年来扶持自己上位的……婆母。
06章 啼血之帕
“太后……”
甄嬛喃喃自语,这两个字从齿缝间挤出,带着彻骨的寒意。康寿宫的暖阁里,明明炭火烧得正旺,她却觉得如坠冰窟。
她猛地蹲下身,不顾碎裂的瓷片,颤抖着手捡起那方湿透的手帕。
“防太后”。
这三个字,绣工粗糙,针脚凌乱,与前面那些工整的名字截然不同,仿佛是在极度惊恐和仓促之下完成的。更重要的是,所用的丝线颜色极淡,若非被茶水浸透,加之年代久远,几乎无法辨认。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浣碧在传递“华妃”和“皇后”这些敌人的信息时,是有恃无恐,甚至是在“奉命行事”。而当她发现真正的、最终极的敌人是太后时,她已经没有机会再用之前的方式传递消息。这三个字,是她用生命最后的力气,留下的啼血警示!
“槿汐!”甄嬛的声音嘶哑变形。
槿汐匆匆进来,看到一地狼藉和甄嬛惨白的脸色,大惊失色:“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快,把门关上,任何人不得靠近!”甄嬛紧紧攥着手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你来看这个!”
槿汐凑上前,当她看清那三个字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同样变得煞白。
“这……这怎么可能?”槿汐的声音都在发抖,“太后娘娘她……她不是一直都在帮您吗?从您一入宫,到后来扳倒华妃、皇后,若非太后在皇上身边周旋,您……”
“是啊,她一直在‘帮’我。”甄
嬛凄然一笑,笑声里满是自嘲与悲凉,“她帮我,是因为我是对付华妃和皇后的最好的一把刀。她扶持我,是因为我长得像纯元皇后,能牵
制皇上,让皇上不至于专宠任何一个有家世背景的女人,从而动摇她乌雅氏的地位。”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当年自己误穿纯元故衣,被皇帝禁足时,是太后出面调停,看似保全了自己,实则是将自己高高举起,成为皇后和华妃共同的靶子?
为什么在扳倒皇后的关键时刻,是太后拿出“不得废后”的懿旨,保住了乌拉那拉氏最后的体面,却也给甄嬛留下了无穷的后患?
她不是在帮甄嬛,她是在利用甄嬛这颗棋子,去平衡前朝后宫的势力,去维护她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她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看着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互相厮杀,而她,永远是那个稳坐钓鱼台的人。
“可……可浣碧她是怎么知道的?”槿汐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是投靠了皇后吗?”甄嬛的目光再次落到手帕上,“或许,她在景仁宫,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她们之间,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甄嬛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方绣着并蒂海棠的手帕……我送她的时候,明明只有海棠花,并无旁边的绿叶。这绿叶……是她自己后来绣上去的。”甄//嬛指着手帕的边缘,那里的绿叶绣工与花朵截然不同,针法细密,构成了一幅……地图?
“这是……碎玉轩的庭院图!”槿汐惊呼出声。
甄嬛的心跳得更快了。她仔细看去,那几片看似杂乱的绿叶,勾勒出的正是碎玉轩的布局。而手帕上那些清晰的敌人名字,正被绣在了不同的位置上。
“‘年世兰’,绣在了院中的那棵海棠树下。”甄嬛喃喃道,“我记得,当年曹琴默就是在海棠树下,向我透露了华妃用木薯粉毒害温宜公主来陷害我的计谋。”
“‘乌拉那拉·宜修’,绣在了东厢房的窗棂边。”槿汐接口道,“那尊藏有‘依兰香’的白玉香炉,当时就摆在那个窗台上!”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被解开。
浣碧不是在告密,她是在示警!
她用这方手帕,用这种隐秘到极致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危险在何处,敌人是谁!
而那个最不起眼的、几乎看不见的“防太后”,被绣在了通往正屋的门槛上。
门槛……是每日出入的必经之地,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太后,就是那个自己日日请安、时时仰仗,却从未设防的、最致命的危险!
“那她……她当年那些争宠、善妒、处处与您作对的行径……”槿汐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演戏。”甄嬛闭上眼,两行清泪终于滑落,“她是在演戏给所有人看。演给我看,让我疏远她,不信任她,这样才能撇清关系;演给皇后看,让皇后以为她是可以利用的棋子,从而将她纳入核心,让她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阴谋;更是……演给太后看的。一个心怀嫉妒、只知争风吃醋的蠢丫头,才不会引起那位高高在上的棋手的警惕。”
那一次,浣碧泼了她的茶,毁了她的孤本。她领了二十板子,却偷偷藏下了一块被茶水浸湿的布料。
甄嬛猛地睁开眼:“茶!是茶!槿汐,我方才用的,是安溪铁观音!”
槿汐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浣碧知道,您只有在心烦意乱、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喝这种味道极苦的茶。这种茶的茶碱,或许……就是让这些隐藏字迹显现的关键!”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浣碧用自己的皮肉之苦,换来了这个传递最终极秘密的“钥匙”。她算准了,总有一天,当甄嬛坐到最高的位置,回首往事时,会独自品味这杯苦茶。而那时,她才有足够的能力,去对抗那个真正的敌人。
“傻丫头……我的傻妹妹……”
甄嬛再也控制不住,将那方承载了太多秘密和牺牲的手帕紧紧贴在脸上,任由泪水浸湿了那些早已干涸的血与恨,失声痛哭。
这迟到了二十年的真相,比任何刀刃都来得锋利,将她的心,剖得鲜血淋漓。
07章 慈宁宫深
哭过之后,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清醒。
甄嬛擦干眼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她不再是那个会为情爱所困的莞贵人,她是当今大清最尊贵的圣母皇太后,是新帝的生母。她有的是耐心,和手段。
“槿汐,传旨下去。就说我近日偶感风寒,精神不济,需要静养。康寿宫闭门谢客,每日只去给太后婆母请个安。”甄嬛冷静地发号施令。
“是。”槿汐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甄嬛开始重新审视过去二十年的每一个细节。她像一个最严苛的考官,将自己与太后交往的每一幕,都放在显微镜下,反复检视。
她想起,当年自己刚怀上第一个孩子,欣喜若狂。太后召她去说话,慈爱地抚摸着她的肚子,说:“这孩子来得是时候,能固你的宠,也能安皇上的心。”可说完,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华妃那边,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当时,她只觉得是太后在提点自己。现在想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挑唆?既点燃了她对华甫的防备与恨意,又将自己置于一个“善意提醒者”的安全位置。
她又想起,陵容被皇后控制,用掺了麝香的舒痕胶害她流产。事后,太后将陵容叫去训斥了一番,却只是罚了她三个月月例,不痛不痒。当时她以为是太后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愿深究。如今回看,太后分明是不想让皇后失去陵容这枚对付自己的棋子!
每一个“恩典”,每一次“扶持”,背后都藏着最冷酷的算计。太后就像一个幽灵,操纵着后宫这场长达数十年的惨烈厮杀,而她所有的儿子、媳妇、孙子,都不过是她棋盘上,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保证皇权绝对稳固,保证她乌雅氏一族的荣耀与权力,永远凌驾于所有后妃的母族之上。纯元皇后家世显赫,所以她必须死;华妃兄长功高震主,所以她必须败;皇后心狠手辣,但乌拉那拉氏根基已不稳,所以可以留着做靶子。
而自己呢?自己家世不显,又深得皇帝宠爱,是最好用的刀。可当这把刀太过锋利,甚至诞下了皇子,威胁到权力平衡时,太后真正的杀意,便会浮现。
甄嬛想到这里,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她忽然明白了浣碧远嫁果郡王的真正用意。
如果说“防太后”是浣碧留下的最终警报,那么,她的远嫁,就是拆除这颗警报被引爆的、最直接的导火索。
太后是何等人物?她怎会看不出自己与果郡王之间的情愫?她只是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用这段不伦之恋,将自己和果郡王,连同刚刚出生的弘历,一网打尽,彻底从权力中心抹去!
而浣碧,显然是洞悉了这一点。
她在那场家宴上的“自请”,看似是争风吃醋的极致,实则是最悲壮的自污!她用自己的名节和一生的幸福,为甄嬛和果郡王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嫁给了果郡王,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福晋,从此,甄嬛与果郡王再有任何瓜葛,便是罪加一等。她用这种方式,斩断了他们的未来,却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她不是在抢夺,她是在保护。
她用自己做盾,挡在了姐姐和她心爱之人的身前,也挡在了太后那把无形的屠刀之前。
想通了这一切,甄嬛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走到窗边,看着慈宁宫的方向。那座宫殿,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金碧辉煌,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婆母……”甄嬛轻声低语,眼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冰冷的杀意,“这场戏,您唱了二十年,也该落幕了。”
08章 遗言之重
为了找到更多的证据,也为了……更靠近浣碧的内心,甄嬛派了最心腹的太监小允子,秘密前往果郡王府的旧址。那里在果郡王死后,已被封存多年。
“去看看,侧福晋玉隐的旧居里,是否还留有她的遗物。任何纸张、信件、或是贴身的东西,都给本宫带回来。”
三天后,小允子回来了,带回来的,是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小匣。
“太后,奴才寻遍了,只在床下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个。锁是嵌在木头里的,没有钥匙,打不开。”
甄嬛接过木匣,抚摸着上面精致的雕花。这匣子,她认得。是当年浣碧出嫁时,她送的嫁妆之一。她从未想过,这里面会藏着什么秘密。
她没有找锁匠,而是让槿汐取来了小锤和凿子。
在清脆的破裂声中,木匣被打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地契房契,只有一封信,和一方早已干透了的、属于男子的手帕。那手帕上,绣着几竿青翠的竹子。
是果郡王的。
甄嬛先拿起了那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用娟秀的小楷写着两个字:“姐姐亲启”。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一瞬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姐姐,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已不在人世。请原谅我,直到最后,才敢告诉你一切。”
“自入宫那日起,我便知我们姐妹的命运,早已身不由己。我嫉妒你,是真;但我更怕你出事。碎玉轩那本书,我故意泼湿,是因为我偶然听到皇后宫里的人说,那本书的纸张里,被下了一种慢性毒药,是西域奇花的花粉制成,无色无味,却能让人渐渐神思恍惚,做出错事。我无法明说,只能毁了它,宁愿受你的责罚。”
“那件海棠红的宫装,我剪断茉莉,说不祥之语,是因为我在剪秋姑姑那里得知,那身衣服,是皇后怂恿皇上赏赐的。她算准了,你穿上那身酷似纯元皇后的红衣,必定会引起太后的警惕。纯元皇后当年,最爱穿的便是红衣。太后最忌惮的,便是再出现一个让皇上失了心智的‘纯元’。那件红衣,不是恩宠,是催命符。我让你别穿,你不听。我只能在御花园,打扮成你平日的模样,故意引开皇上的注意,让他觉得,不过是宫女之间的争风吃仿,从而淡化‘红衣’带来的冲击。我成功了,却也让你彻底恨上了我。”
“我投靠皇后,是为了能接近她,探听她的阴谋。那尊白玉香炉,我早就知道里面有鬼。我将香灰藏起,本想有朝一日交给你,可我没有机会。我只能用我的方式,一次次在手帕上给你留下警示。”
“姐姐,我这一生,都在你的影子里。我渴望光明,却只能活在黑暗里。直到……我发现了太后的秘密。我无意中听到,皇后在向太后哭诉,为何要对自己的亲侄女也下此毒手。太后说:‘为了大清的江山,为了皇帝,任何人都可牺牲,包括你,也包括哀家的亲孙子。’我那时才明白,我们所有人,华妃,皇后,甚至是你,都只是她手中的棋子。她才是那个,最终要我们所有人都死的人。”
“我知道,她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和王爷。你们的情愫,早已被她看在眼里。她不动手,只是在等一个能将你们一击致命的机会。我不能让她得逞。”
“所以,我求了皇上,嫁给了王爷。姐姐,请你相信,我对他,从无半分男女之情。我敬他,重他,只是因为……他是你爱的人。我嫁给他,是为了斩断你们的联系,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保护他。我甚至在新婚之夜就告诉他,我浣碧此生,只是他的福晋,为他打理王府,监视府内外的眼线,绝不会做他的妻子。他懂了。”
“如今,王爷去了。我守不住他,也守不住你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留在这世上,我怕自己会成为太后用来对付你的新武器。我只能随他而去。这样,你和弘历,才能真正安全。”
“姐姐,若有来生,我不愿再做你的妹妹。太苦了。我只愿做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可以……光明正大地活一次。”
信的最后,没有落款。
甄嬛手中的信纸,早已被泪水打湿,变得褶皱不堪。她将信紧紧按在胸口,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
原来,她恨了二十年,怨了二十年的人,却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为她铺就一条生路。
她所有的争风吃醋,所有的阴险恶毒,都是戴给敌人看的假面。假面之下,是一颗千疮百孔,却始终在为她跳动的心。
她想起浣碧死前,曾对玉娆说:“我的心,早就随王爷去了。”
不,不是的。她的心,一半随了王爷,那是忠仆的追随;另一半,从始至终,都留在了她这个亲姐姐的身上,那是血脉的守护。
09章 对弈终局
三日后,甄嬛“病假”,亲自去了慈宁宫。
彼时,太后正在暖阁里,由侍女搀扶着,饶有兴致地摆弄一盘新送来的水仙。她看到甄嬛进来,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皇帝媳妇,你身子好些了?瞧你,脸色还是这么差,要多歇息才是。”
“劳婆母挂心了,媳妇已无大碍。”甄嬛走上前,自然地接过侍女手中的玉剪,帮着修剪水仙枯黄的叶子,“这水仙开得真好,冰肌玉骨,只是……可惜了,离了这清水,便活不成了。”
太后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笑道:“世间万物,皆有其命数。离了根,自然活不成。”
“是啊,离了根,活不成。”甄
嬛将剪下的枯叶放入盘中,话锋一转,声音
轻得像一阵风,“就像乌拉那拉氏,离了您这根,皇后也撑不了那么久。就像年家,根扎得太深,碍了您的眼,便只能连根拔起。”
太后搀扶着侍女的手,微微一紧。她抬起眼,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冰冷的目光看着甄嬛。
“皇帝媳妇,你今日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甄嬛直起身,将玉剪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她没有看太后,而是转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
“媳妇只是在想一些陈年旧事。”她缓缓道,“想起当年,媳妇误穿纯元皇后故衣,是您力保;想起华妃势大,是您提点;想起皇后害我流产,是您为我‘主持公道’。您对媳妇的恩情,真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里呢。”
她特意加重了“恩情”二字。
太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甄嬛终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太后的视线。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了然。
“媳妇还想起了一个人。”她轻声道,“玉隐,我的妹妹浣碧。她真是个傻丫头,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偏要学人玩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她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却不知,真正的黄雀,一直坐在这慈宁宫里,看着我们这些螳螂、蝉虫,斗得你死我活。”
“放肆!”太后猛地一拍桌子,那盘水仙被震得晃了晃,清水溅出。
“婆母息怒。”甄嬛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您说,要是皇上知道了,他敬爱多年的皇额娘,才是害死他挚爱的纯元皇后、逼死他痴情的十七弟、操纵他整个后宫的幕后黑手,他会怎么样?”
“你没有证据!”太后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测的慌乱。
“证据?”甄嬛笑了,她慢慢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方洗干净了的、绣着并蒂海棠的手帕。“您瞧,这是浣碧的遗物。这上面的绣样,是不是很别致?一片小小的叶子,就是一个冤魂。一朵无辜的海棠花,就能牵扯出天大的秘密。您说,这算不算证据?”
她并没有说出“防太后”那三个字,那是她留给浣碧最后的体面,也是她对太后最后的“仁慈”。
太后死死地盯着那方手帕,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了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也准备随时毁灭的女人。
“你……你想怎么样?”太后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您放心,您永远是儿子的皇额娘,是弘历的皇祖母。大清不能有丑闻。”甄嬛走上前,亲手为太后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领口,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只是,您年纪大了,也该好好颐养天年了。从明日起,您便对外宣称,要为我大清祈福,常年于慈宁宫内殿礼佛,不再见外客,不过问朝政。我会让皇上,每日来给您请安,让您尽享天伦之乐。”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保全了太后的尊荣,又彻底剥夺了她所有的权力。
这是一座用荣耀和孝道打造的、最华美的囚笼。
太后看着眼前这张酷似纯元的脸,那双眼睛里,却有着纯元永远不会有的狠厉与决绝。她终于明白,自己养出了一条什么样的龙。
她闭上眼,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都依你。”
10章 杏花如雪
自那日后,太后果然“潜心礼佛”,慈宁宫的大门,从此对外人紧闭。朝野上下,只道是圣母皇太后孝感动天,为婆母营造了最清净的晚年。无人知晓,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上演了怎样一场无声的权力交替。
甄嬛终于为浣碧,也为自己,报了仇。
可她的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空虚和哀伤。
又是一年春日,碎玉轩的杏花,开得如云似雪。这里早已不住人,却被甄嬛下令,按照当年的样子,精心打理着。
她独自一人,走进了这座承载了她所有青春、爱恨、悲欢的院落。
她走到那棵杏花树下,仿佛还能看到,当年那个穿着绿衣的少女,倔强地跪在地上,眼中含泪,质问她“凭什么”。
她走到东厢房的窗前,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沉默的背影,在夕阳下,擦拭着花瓶,用余光,窥探着她笔下的秘密。
她走到正屋的门槛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木头。就是这里,是浣碧用生命留下的最后警示。
她从怀中,取出那封早已被泪水浸透的信,和那方并蒂海棠的手帕。
她走到院中的石桌旁,那里摆着一个火盆。
她将信纸,一页一页地,投入火中。火苗舔舐着那些字迹,将那些隐秘的牺牲、痛苦的挣扎、无言的守护,尽数化为灰烬。
“碧儿,姐姐……明白了。”
她轻声说,像是在对风说话,又像是在对那个永远留在了记忆里的妹妹说话。
“姐姐知道,你不是恨我。你只是……用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爱着我。”
“姐姐现在,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可这泼天的富贵,这无上的权力,若是能换你回来,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泪水,照得晶莹剔透。
最后,她将那方手帕,也投进了火里。海棠花和绿叶在火焰中卷曲、焦黑,仿佛一对终于得以解脱、共赴黄泉的姐妹。
风起,吹散了灰烬,也吹落了满树的杏花。
花瓣如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间、肩上,像一个温柔的拥抱,又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她站在这场杏花雪中,良久,良久。
这紫禁城,终究是困住了所有人。有人困于权欲,有人困于情爱,而浣碧,是困于那份说不出口的、血浓于水的守护。
甄嬛赢了所有人,却永远地,失去了她唯一的妹妹。
【历史升华】
深宫似海,历史如渊。史书上记载的,往往是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是后妃争宠的荣辱兴衰。然而,在那朱红宫墙的阴影之下,更多的是无名者的血泪与牺牲。她们的故事,或许从未被正史记录,她们的名字,或许早已被尘埃掩盖。但她们的爱与恨,她们的挣扎与守护,却以另一种更隐秘、更深刻的方式,交织在历史的脉络之中,如同那手帕上用褪色丝线绣出的密语,唯有在特定的时机,方能被后人窥见一二。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姐妹恩怨的故事,更是对那些在权力漩涡中,用生命书写忠诚与守护的无名灵魂的,一次无声的凭吊。她们或许从未真正活在阳光下,但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那段冰冷历史的,最温柔的补白。
来源:娱乐盘丝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