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一袭白衣,站在这简陋的农家小院里,显得格格不入,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苍凉与痛楚。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一袭白衣,站在这简陋的农家小院里,显得格格不入,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苍凉与痛楚。
“你是谁?我们以前……认识吗?”
少女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纯粹的疑惑。她手中还捏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萝卜,嘴角沾着一点泥土,看起来有几分憨傻,却又透着一股天真烂漫的劲儿。她歪着头,努力地思索着,似乎想从记忆的废墟里扒拉出一点关于眼前这个白衣人的碎片。
然而,她的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男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僵住了,指尖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一种想靠近却又不敢的挣扎。
1
三百年了。
白子画寻了花千骨三百年。
自从南海一战,花千骨以神之身躯诅咒他生生世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而后魂飞魄散,他就疯了。
他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撕心裂肺。
他走遍六界,踏遍洪荒,问遍诸天神佛,只为寻找她一丝一毫的残魂。
杀阡陌为了她,散尽功力,陷入长眠。
东方彧卿为了她,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所有人都说,花千骨已经彻底消失了,连一缕魂魄都未曾留下。
白子画不信。
他守着那座冰冷的绝情殿,守着她亲手种下的桃花,一年又一年。
他学着她的样子,给自己做桃花羹,可那味道,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苦涩,是他余生唯一的味觉。
直到某一天,长留山下来了一个游方和尚。
那和尚说,他在极东之地的凡间村落,见过一个女孩,眉心有异,天生能吸引百花,却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白子画的心,在那一刻,死灰复燃。
他不顾一切地冲下了长留山,甚至连掌门印都未曾交接。
他循着那和尚的指引,找到了那个偏僻得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庄。
村子叫“花莲村”,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他站在村口,神识铺天盖地地散开,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他要找的人。
她就在村东头的一户农家小院里,正蹲在地上,帮一位老婆婆择菜。
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纯粹,不染一丝尘埃。
白子画站在远处,看着她,看了整整一个时辰,一步也未曾挪动。
她还活着。
这就够了。
他想。
只要她还活着,哪怕她忘了所有,哪怕她不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叫他“师父”的小骨头,也够了。
他转身,想要离开。
他怕自己的出现,会打破这份宁静。
他怕自己身上那不老不死的诅咒,会再次给她带来灾祸。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听到了女孩的惊呼声。
“哎呀!”
白子画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撞翻了女孩的菜篮子,还一脸蛮横地推了她一把。
女孩摔倒在地,手掌被地上的石子划破了,渗出血来。
白子画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小混混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都提到了半空中。
“呃……呃……”
他双脚乱蹬,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滚。”
一个冰冷如霜的字,从白子画的薄唇中吐出。
那股力量瞬间消失,小混混“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老婆婆被吓坏了,赶紧上前扶起女孩。
“小花,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女孩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掌,眼圈有点红。
“我没事,奶奶,就是菜都洒了。”
她看起来有些委屈。
白子画站在原地,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缓缓走上前去。
老婆婆看到他,愣了一下,显然是被他出尘的气质和容貌惊住了。
“这位公子,是……是你救了我们吗?”
白子画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女孩的身上。
他蹲下身,轻轻执起她受伤的手。
女孩下意识地想缩回去,却被他牢牢握住。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的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白子画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膏,用指腹挑出一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那是一瓶极品的伤药,几乎是药膏触碰到伤口的瞬间,血就止住了,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女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哇,好神奇啊!我的手不疼了!”
她看着白子画,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感激。
“谢谢你,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白子画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过去的影子。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是白子画”,想说“我是你的师父”,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三个字。
“……路过的。”
他不敢说。
他怕吓到她,更怕她想起一切后,会再次选择离开他。
那种失去的痛苦,他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了。
2
女孩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却步。
她反而觉得眼前这个白衣哥哥很有趣。
“路过的?那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她追问道,像一只好奇的小麻雀。
白子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没有要去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茫然。
三百年的寻找,如今找到了,他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老婆婆看出了白子画的失落,也看出了他并非凡人,心生善意。
“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我们这儿暂住几日吧?也正好让我们报答你的恩情。”
白子画本想拒绝。
他只想在暗中守护她,不愿打扰她的生活。
可当他看到女孩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时,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于是,白子画就在这个叫花莲村的小村庄里住了下来。
他没有住在农家,而是在村外不远处,用仙术幻化出了一间雅致的竹屋。
对外,他只说自己是个云游的郎中。
女孩名叫“小花”,是老婆婆在河边捡到的。
捡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伤,昏迷不醒,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婆婆无儿无女,便把她当成亲孙女一样看待,给她取名小花,希望她能像花儿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白子画听着老婆婆的讲述,心中已然明了。
这一定是杀阡陌和东方彧卿的功劳。
他们用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为小骨重塑了肉身,送她到这凡间,给了她一段全新的、没有痛苦的人生。
他应该感激他们。
可他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
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小花似乎很喜欢白子画。
她几乎每天都会跑到竹屋来找他。
“白大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像一只献宝的小松鼠,把怀里揣着的野果、山花,一股脑地堆到他面前。
白子画总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会耐心地教她认字,给她讲山外的故事。
当然,那些故事里,没有长留,没有仙魔,没有一切会让她痛苦的回忆。
小花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她尤其喜欢听白子画讲医术。
“白大哥,这个草药叫什么名字呀?”
“断肠草。”
“哇,名字好可怕!它能治什么病?”
“它不能治病,它能要人命。”
小花吐了吐舌头。
“那我以后见到了,一定离它远远的。”
白子画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想像从前一样,摸摸她的头。
可手伸到一半,他又停住了。
他怕自己的触碰,会玷污了这份纯粹。
小花却没想那么多,她见白子画手停在半空,便主动把自己的小脑袋凑了过去,在他宽大的手掌上蹭了蹭。
“白大哥,你的手好凉啊。”
她仰起头,关切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给你熬点姜汤?”
白子画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收回手,掩饰般地别过脸去。
“……不用。”
他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眼,眼中的情绪就会失控。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小花“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她觉得白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淡了。
不过她不在意。
她觉得,白大哥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愿意慢慢等,等到他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平静,而又温暖。
白子画几乎要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他忘了。
花千骨是神,即使她失去了记忆,她身体里流淌的,依旧是神的力量。
那股力量,是六界所有人都觊觎的存在。
平静的湖面下,早已暗流涌动。
3
变故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
村里的无赖李二狗,又来找麻烦了。
李二狗觊觎小花的美貌已久,三番五次地骚扰她,都被村民们合力赶走了。
这一次,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个帮手,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小花的家。
“王婆子,把那小丫头片子交出来!今天老子非要娶她当婆娘不可!”
李二狗一脚踹开院门,满脸横肉地吼道。
王婆婆吓得脸色发白,赶紧把小花护在身后。
“李二狗,你……你别乱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抢人不成!”
李二狗“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抢人又怎么了?在这花莲村,老子就是王法!兄弟们,给我上!把那小丫头给我抓过来!”
几个地痞流氓一拥而上。
村民们虽然想帮忙,但看到对方人多势众,手里还拿着棍棒,一时间都有些畏缩。
王婆婆年事已高,哪里是这些年轻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推倒在地。
“奶奶!”
小花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扶她。
李二狗趁机一把抓住了小花的手腕。
“小美人儿,跟哥哥走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放开我!放开我!”
小花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在李二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白子画,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她。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刹那,异变陡生!
“啊——!”
小花发出一声尖叫。
一股无形而又磅礴的力量,以她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那股力量,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院子。
“轰隆!”
一声巨响,院墙倒塌,尘土飞扬。
李二狗和他的那几个帮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中,一个个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墙上,生死不知。
整个花莲村,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地颤抖起来。
天空,在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末日降临。
村民们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以为是天神发怒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小花,正呆呆地站在院子中央。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刚才在她极度愤怒和恐惧的时候,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那东西,很可怕。
可怕到让她自己都感到战栗。
“妖……妖怪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所有村民,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小花,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她是个妖怪!”
“怪不得王婆子说她是从河边捡来的,肯定是哪个妖精生的孽种!”
“太可怕了!快把她赶出村子!不然我们整个村子都要遭殃了!”
“对!赶她出去!烧死她!”
人群的情绪,在恐惧的煽动下,变得越来越激动。
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头、木棍,一步步地向小花逼近。
王婆婆挣扎着爬起来,张开双臂,挡在小花面前。
“你们干什么!小花不是妖怪!她是个好孩子!你们不能伤害她!”
“王婆婆,你让开!这个妖怪留不得!”
“我不让!你们要动她,就先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王婆婆的态度很坚决。
可她一个人的力量,又如何能抵挡住这许多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的村民。
眼看,一场悲剧就要上演。
小花看着那些曾经和蔼可亲的叔叔阿姨,如今却用要吃人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为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对她?
巨大的委屈和悲伤,再次涌上心头。
她身体里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力量,又开始蠢蠢欲动。
天空中的乌云,旋转得更加剧烈,隐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紫色的闪电,在漩涡中穿梭,发出“滋啦滋啦”的恐怖声响。
一股洪荒之力,即将再次爆发!
远处的竹屋里,白子画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
他认得这股力量。
这是洪荒之力!是妖神之力!
小骨体内的妖神之力,并没有随着她的死亡而消失,而是被一并封印在了她重塑的肉身里!
这个封印,并不稳定。
一旦她的情绪受到剧烈波动,封印就会松动,妖神之力就会泄露出来。
如果任由这股力量彻底爆发,别说一个小小的花莲村,就是整个凡间,都会被夷为平地!
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会彻底吞噬小花的理智,让她再次变成那个只知杀戮的妖神!
不!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白子画的身影,瞬间从竹屋消失。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小花的身后。
他伸出双手,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她。
“别怕。”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小花的耳中。
“有我在。”
小花的身子一僵。
她能感觉到,一股清凉而又温和的力量,从身后之人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体内。
那股力量,像是一股清泉,瞬间浇灭了她体内那股狂暴的火焰。
她身体里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渐渐平息了下去。
天空中的乌云,也慢慢散去,重新露出了太阳。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那末日般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村民们都看呆了。
他们看着凭空出现的白子画,和他怀里的小花,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个白衣公子……是神仙吗?
小花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子画。
她的眼圈还是红的,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依赖。
“白大哥……”
她声音哽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白子画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他必须留在她身边。
无论将来要面对什么,他都要和她一起。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这个动作,他做得无比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没事了。”
他柔声说道。
然而,他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他清楚地感觉到,小骨体内的封印,已经出现了裂痕。
这次他能压制住,那下次呢?
下下次呢?
这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他该怎么办?
是加固封印,让她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凡人,但这也意味着,她将永远不记得他。
还是……帮她找回记忆,让她重新变回那个拥有神之身的花千骨,但那也意味着,他们将要再次面对那痛苦的过去,和那不死不休的诅咒。
白子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看着怀中少女那张茫然无措的脸,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道,产生了怀疑。
守护天下苍生,真的是对的吗?
如果守护苍生的代价,是牺牲他最爱的人,那这苍生,不要也罢!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或许,他可以带她走。
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个连天道都找不到的角落。
他可以用自己的仙力,为她构建一个结界,让她在里面,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天真,快乐。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炙热。
“小花。”
他第一次,叫了她现在的名字。
“你愿意……跟我走吗?”
4
小花愣住了。
她看着白子画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一时之间,忘了该如何反应。
跟他走?
去哪里?
她看了一眼身后满脸惊恐的村民,又看了一眼挡在身前,满脸担忧的王婆婆。
她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白大哥,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子画看出了她的犹豫。
他知道,她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抚养她长大的王婆婆。
他心中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自己太自私了。
“是我唐突了。”
他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他转身,面向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
又看了一眼挡在身前,满脸担忧的王婆婆。
她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白大哥,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子画看出了她的犹豫。
“是我唐突了。”
他转身,面向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目光,明明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今日之事,谁若敢泄露半个字,”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休怪我,让他神魂俱灭。”
这不是威胁。
这是陈述。
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神仙爷爷饶命!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再也不敢了!求神仙爷爷饶命啊!”
白子画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走到王婆婆面前,微微颔首。
“婆婆,今日多有惊扰,还望见谅。”
王婆婆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
白子画不再多言,他看了一眼小花,眼神复杂。
然后,他的身影,便凭空消失了。
来无影,去无踪。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若不是院子里那一片狼藉,和地上躺着的李二狗等人,所有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小花呆呆地看着白子画消失的地方,心里空落落的。
他走了。
他为什么要走?
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是个妖怪,所以嫌弃自己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小花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王婆婆回过神来,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
“傻孩子,哭什么。那位公子不是坏人,他是在保护你呢。”
“可是……他走了。”小花哽咽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会的。”王婆婆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肯定地说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她从那个白衣公子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未曾见过的,深沉的爱意。
那种爱,足以跨越生死,跨越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花莲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李二狗和他那几个同伙,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村民们对小花,也恢复了往日的态度,甚至比以前更加客气了。
他们都把白子画当成了下凡历劫的神仙,而小花,则是被神仙庇佑的人。
没有人再敢提“妖怪”那两个字。
可是,小花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白子画真的没有再出现过。
村外的那间竹屋,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每天都会去村口等,从日出,等到日落,可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白يايا的身影。
她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王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小花啊,你别等了。那位公子是神仙,神仙有神仙的事情要做,不会一直留在我们这凡间的。”
“不。”小花摇了摇头,眼神固执,“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是一种直觉。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莫名的信任。
这天,她又像往常一样,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发呆。
忽然,她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向村子走来。
依旧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依旧是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清冷如月。
是白大哥!
小花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她从石头上跳下来,不顾一切地向那个身影跑去。
“白大哥!”
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生怕这又是一场幻觉。
白子画停下脚步,看着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少女。
她的脸上,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像一朵在阳光下尽情绽放的花。
他冰封了三百年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这几天,他去了很多地方。
他去了东海,找了东华上仙,想要询问加固封印之法。
东华告诉他,妖神之力,乃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之力,非人力所能掌控。如今的封印,已是极限,若是强行加固,只会适得-其反,导致封印提前破碎。
他又去了冥界,想寻找东方彧卿的残魂,问他当年是如何做到的。
可冥王告诉他,东方彧卿的魂魄,早已化为飞灰,消散于六界,再无重聚的可能。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白子画站在奈何桥上,看着桥下滚滚流淌的忘川河水,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他该怎么办?
他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小骨,再次被妖神之力吞噬吗?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他看到了河面上,飘过一盏莲花灯。
那是凡人放的,用来祈福或许愿。
灯火摇曳,很微弱,却很温暖。
他忽然想起了小骨。
想起了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师父,我不信正,不信邪,我只信你。”
是啊。
她只信他。
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自怨自艾?
就算穷尽碧落黄泉,就算与天道为敌,他也一定要护她周全。
他想通了。
他不再纠结于过去,也不再畏惧于未来。
他只要现在。
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他也心满意足。
于是,他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有她的小村庄。
“白大哥!”
小花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因为跑得太急,气息有些不稳。
她仰着头,看着他,眼圈红红的。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白子画伸出手,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
他轻轻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他等了三百年。
“我不会不要你。”
他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坚定。
“永远不会。”
5
小花被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清冷的檀香味,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白……白大哥……”
她害羞地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别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让我抱一会儿。”
小花便真的不动了。
她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紧紧包围。
她觉得,这个怀抱,好熟悉。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被他抱在怀里。
过了许久,白子画才缓缓地松开了她。
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那双水汪汪的、像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睛,心中一动,忍不住低头,想要吻下去。
可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额头时,他还是停住了。
理智,在最后一刻,战胜了情感。
他还不能。
在没有解决她体内妖神之力的问题之前,他不能和她有任何过于亲密的行为。
他怕自己的情感,会成为催动妖神之力的催化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
“我这次回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他的神情,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小花有些失落,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白大哥,你问吧。”
“你体内的那股力量,你自己……能感觉到吗?”
白子画问得很小心。
小花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能感觉到一点点。”她有些害怕地说道,“它好像……住在我身体里。我开心的时候,它就很安静。可如果我生气,或者害怕,它就会跑出来。”
“就像那天一样?”
“嗯。”小花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自责,“白大哥,我是不是个怪物?我是不是会伤害到别人?”
“不,你不是。”
白子画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听着,小花。你不是怪物。那股力量,也不是邪恶的。它只是太强大了,你现在还无法控制它而已。”
“那我该怎么办?”小花无助地看着他。
“我会教你。”白子-画看着她,眼神坚定,“我会教你如何控制它,如何与它共存。”
这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出的唯一的办法。
既然无法根除,那就只能疏导。
他要教她控制情绪,教她修炼心法,让她慢慢地,去接纳和掌控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是一条无比艰难,也无比危险的路。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但他别无选择。
“你……愿意学吗?”他问。
小-花看着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只要是白大哥教的,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学。
因为,她信他。
于是,白子画再次在花莲村住了下来。
他依旧住在村外,只是这次,他没有再用仙术幻化竹屋,而是自己动手,一根一根地,搭建了一间真正的木屋。
他开始教小花修炼。
他教她的,不是长留的仙法,而是一套他自己根据小骨的体质,专门创造出的静心法诀。
这套法诀,不能增加任何功力,唯一的作用,就是平心静气,稳固心神。
“修炼之道,最忌心浮气躁。你要记住,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白子画盘腿坐在蒲团上,神情肃穆。
小花有样学样地坐在他对面,努力地想要进入状态。
可是,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都是白子画的影子。
他的眉,他的眼,他说话时的样子,他拥抱自己时的温度……
“噗嗤。”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子画睁开眼,无奈地看着她。
“笑什么?”
“没什么。”小花赶紧捂住嘴,拼命摇头,“就是觉得……白大哥你这样子,好像庙里的神仙。”
白子画叹了口气。
“专心。”
“哦。”
小花重新闭上眼。
可没过一会儿,她又睁开了。
“白大哥,我肚子饿了。”
“……”
“白大哥,外面好像有蝴蝶飞过去了。”
“……”
“白大哥,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白子画终于忍无可忍。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小花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小花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之中。
周围是璀璨的星辰,脚下是流淌的银河。
很美,也很静。
她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静了下来。
“守住心神,感受你身体里的力量。”
白子画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小花按照他的指引,慢慢地,去感受那股盘踞在她丹田深处的,磅礴的力量。
那股力量,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她有些害怕。
“别怕。试着去亲近它,安抚它,告诉它,你不是它的敌人。”
白子画的声音,像一盏明灯,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
她鼓起勇气,将自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向那股力量探去。
6
日子就在这样每日的修炼和相处中,一天天过去。
小花的进步很快。
她天生就对力量有着超乎常人的亲和力。
在白子画的引导下,她已经能做到,在情绪没有太大波动的情况下,让那股力量保持沉睡。
她和白子画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虽然白子画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不做任何逾矩之事。
但那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
王婆婆更是乐见其成,时不时地就会拿他们开玩笑。
“小花啊,你看白公子人这么好,对你又这么上心,你可得抓紧了啊。”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小花都会羞得满脸通红,跑回自己的房间。
可她的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她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这天,天气很好。
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小花帮王婆婆干完农活,哼着小曲,跑去找白子画。
她最近,总是会不自觉地哼起一些自己从未听过的调子。
那些调子,有的欢快,有的忧伤。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学会的。
她跑到木屋前,看到白子画正坐在院子里,闭目打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白衣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发光。
小花不忍心打扰他。
她悄悄地走到一旁,蹲下身子,看着他。
看着看着,就看痴了。
她觉得,白大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好看。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
目光一转,看到了旁边菜地里,长得又白又胖的大萝卜。
她眼睛一亮,跑过去拔了一个。
她洗干净萝卜上的泥,又从厨房里,找来了一把小刀。
她坐回原来的位置,一边啃着萝卜,一边用小刀,在萝卜上,随意地刻画着。
这似乎是她的一种习惯。
每次无聊的时候,她都喜欢找点东西来刻。
木头,石头,甚至是自己的指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是觉得,手里不拿点东西,心里就不踏实。
她刻得很专注。
刀锋在萝卜上,灵活地转动,很快,一个模糊的人形,就初具雏形。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刻的,正是眼前这个闭目打坐的白衣男子。
白子画其实并没有在打坐。
在小花靠近木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只是,他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她安安静静地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纯粹,而又炙热。
让他无法忽视。
他没有睁开眼,只是用神识,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当他“看”到小花拔起萝卜,拿出小刀,开始在上面刻画时,他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场景……
何其熟悉!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在绝情殿,她也是这样。
喜欢拿着一个萝卜,一把小刀,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雕刻着他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那时候的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留上仙。
他们之间,隔着师徒的名分,隔着世俗的眼光。
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那份纯真的爱恋,深埋心底,最后,演变成毁天灭地的恨。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得厉害。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了小花手中的那个萝卜上。
那是一个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的萝卜人。
眉眼,衣衫,发髻……
虽然刻得有些粗糙,但那神韵,却和他,如出一辙。
尤其是那双眼睛。
清冷,淡漠,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仿佛,她刻的不是一个萝卜,而是他的灵魂。
白子画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他看着那个萝卜人,又看了看一脸专注的少女。
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稚嫩。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刻了什么。
这只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一种,连轮回和遗忘,都无法磨灭的,本能。
“你……”
白子画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在刻什么?”
小花被他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看到白子画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萝卜人。
“啊?”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刻了一个小人。
而且,这个小人,还和白大哥长得一模一样。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我……我也不知道……”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就是……随便刻刻的……”
“是吗?”
白子画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小花的心尖上。
让她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花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痛楚,心里,莫名地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刻过这个东西很多很多次。”
“就好像……闭着眼睛,都能刻出来一样。”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白子画的心上。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
他的指尖,冰凉,颤抖。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滴落在小花的手背上。
很烫。
小花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流着泪的,神仙一样的男人。
她看到,他那双清冷如月的眸子里,映出了她的倒影。
也映出了一片,她看不懂的,无边无际的,悲伤的海洋。
“白大哥……你……你哭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
白子画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贪婪地,看着她。
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三百年了。
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随着她的死,变成了一块不会痛的石头。
他以为自己的泪,早已在三百年的悔恨中,流干了。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
原来,他还是会痛。
原来,他还是会哭。
原来,他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她面前,都不堪一击。
哪怕,她只是无意识地,刻了一个小小的萝卜。
7
白子画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滑落。
他哭了。
这个清冷孤高,视万物为刍狗的长留上仙,在这一刻,哭得像个孩子。
小花彻底慌了。
她从来没见过男人哭,更没见过像白子画这样的男人哭。
在她心里,白大哥就像天上的神仙,无所不能,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现在,这个神仙,却在自己面前,哭得如此伤心。
“白大哥,你别哭啊……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手忙脚乱地想去帮他擦眼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子画摇了摇头。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
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没做错什么。”
他的声音,闷在她的颈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错在,他没有早点认清自己的心。
错在,他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错在,他明明爱她入骨,却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推开。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再做什么长留上仙。
他只想做她的白子画。
只做她一个人的白子画。
小花被他抱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可她没有挣扎。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那种,巨大的悲伤。
那种悲伤,甚至通过他们的身体接触,传递到了她的心里。
让她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
她伸出手,学着王婆婆安慰自己的样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白大哥,不哭了……不哭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白子画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让他那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许久,他才缓缓地松开她。
他的眼睛,又红又肿。
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却也多了几分人情味。
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吓到你了吧?”
他看着她,声音沙哑地问。
小花摇了摇头。
她看着他,认真地问道。
“白大哥,你是不是……认识以前的我?”
她不傻。
从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眼神,到那天妖神之力爆发时他对自己的保护,再到今天他看到萝卜人后的失态。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们之间,一定有着很深的渊源。
白子画沉默了。
他又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告诉她真相吗?
告诉她,她叫花千骨,是自己的徒弟,也是自己此生唯一的挚爱。
告诉她,她曾为自己,受尽酷刑,毁去容貌。
告诉她,她曾为自己,堕为妖神,祸乱六界。
告诉她,最后,是她,用自己的生命,诅咒了自己,也成全了自己。
他不敢。
他怕这些沉重的过去,会压垮她。
他怕她想起一切后,会恨他,会怨他,会再次离开他。
可是,如果不告诉她,他又能瞒多久?
她体内的妖神之力,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而他,就是引爆这颗炸弹的引线。
只要他对她的感情越深,这颗炸弹,就越危险。
他该怎么办?
“白大哥?”
小花见他不说话,又叫了他一声。
白子画回过神来。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
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是。”
他点了点头。
“我认识你。”
小花的心,猛地一跳。
“那我……以前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紧张地问道,手心都冒出了汗。
白子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
“如果,你的过去,充满了痛苦和悲伤,你……还想知道吗?”
小花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她低头,思索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白子画,眼神坚定。
“想。”
她说。
“因为,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那都是我的一部分。我不想……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我相信,我的过去里,一定也有你,对不对?”
白子画看着她,心中巨震。
是啊。
无论他们的过去有多么痛苦。
但至少,他们是真实地,存在于彼此的生命里。
爱过,恨过,纠缠过。
那才是完整的。
“对。”
白子画笑了。
那是他三百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虽然,那笑容里,还带着泪。
“你的过去里,有我。”
他伸出手,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这次的拥抱,不再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也不是悔恨交加的痛苦。
而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坦然。
“小骨。”
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叫出了那个,他念了三百年的名字。
“我的小骨。”
小花的身子,猛地一僵。
小骨……
这个名字,好熟悉。
熟悉到,像是刻在了她的灵魂里。
随着这个名字被叫出口。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画面,像是潮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脑海。
云雾缭绕的仙山……
开满桃花的绝情殿……
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站在桃花树下,对她伸出手。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白子画唯一的徒弟。”
……
“师父,不要……不要丢下小骨一个人……”
……
“白子画,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
“啊——!”
巨大的信息流,冲击着她的神识。
她的头,像是要裂开一样,疼得厉害。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骨!”
白子画脸色大变,连忙抱住她软倒的身体。
他失算了。
他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名字,就会让她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他连忙探查她的身体。
发现她的神识,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而她体内那股被压制已久的妖神之力,也因为她神识的混乱,再次开始暴动!
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不好!”
白子-画脸色凝重。
他知道,如果再不加以控制,小骨的神识,很可能会被这股力量彻底冲垮,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空壳!
他当机立断,抱起小骨,身影一闪,便回到了木屋之中。
他将她平放在床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床边。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他的指尖飞出,没入小骨的眉心。
他要用自己的修为,强行帮她梳理混乱的神识,镇压暴动的妖神之力。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和修为的过程。
稍有不慎,他自己,也会遭到反噬。
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白子画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小骨的身体,在他的施法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那股暴动的妖神之力,也再次被压制了下去。
然而,她的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
似乎在做一个,很痛苦的梦。
白子画收回法力,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眼中充满了自责和心疼。
他终究,还是太心急了。
他不该这么快,就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中带着几分妖媚的声音,在木屋-外响起。
“白子画,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自己的修为都不要了。”
白子画的眼神,瞬间一凛。
他抬头,看向门外。
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美得雌雄莫辨的男子,正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张脸,颠倒众生。
正是六界第一美人,魔君,杀阡陌!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子画的声音,冷了下去。
杀阡陌哼了一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小骨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我再不来,我的小不点,就要被你这个伪君子给害死了!”
他走到床边,伸出手,想去触摸小骨的脸。
却被白子画,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碰她。”
白子画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杀阡陌甩开他的手,冷笑道。
“白子画,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碰她?当年,如果不是你,小不点会变成这样吗?”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我堂堂魔君,会落得功力散尽,沉睡百年的下场吗?”
“你欠她的,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杀阡陌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插在白子画的心上。
让他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你想怎么样?”
白子画看着他,沉声问道。
“我要带她走。”
杀阡陌的语气,不容置喙。
“这个地方,不安全。你白子画,更不安全。你就是她的劫数!只要你在她身边一天,她就永无宁日!”
“我要带她回我的七杀殿。在那里,没有人敢伤害她。我会用我剩下的一切,护她一世周全。”
杀阡陌说着,便弯下腰,要去抱床上的小骨。
“我不同意。”
白子画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是我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你的?”杀阡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白子画,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你的人?你是她的师父?还是她的爱人?”
“你连承认爱她的勇气都没有,你凭什么拥有她?”
“让开!”
“不让。”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一股是仙界至尊的清冷仙气,一股是魔界君主的霸道魔气。
两股力量,在小小的木屋中,猛烈地碰撞着。
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床上的少女,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师父……”
她无意识地,叫了一声。
两个正在对峙的男人,身体,同时一僵。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床上的少女。
只见她,依旧双目紧闭,但眼角,却滑下了一行清泪。
“别走……”
她喃喃地说道。
“别丢下我一个人……”
那声音,脆弱得,让人心碎。
白子画和杀阡陌,都沉默了。
他们心中的怒火和敌意,在这一刻,都被这声脆弱的呼唤,浇灭了。
他们都明白。
无论他们怎么争,怎么抢。
在小骨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谁也无法替代的位置。
那个位置,属于白子画。
也只属于白子画。
杀阡陌看着白子画,眼神复杂。
有嫉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白子画。”
他缓缓开口。
“这次,算你赢了。”
“但是,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再敢让她受一点委屈,我杀阡陌,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小骨。
然后,转身,化作一团红雾,消失了。
木屋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白子画走到床边,坐下。
他握住小骨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他看着她沉睡的容颜,郑重地,许下承诺。
“从今以后,你的世界里,不会再有痛苦和悲伤。”
“我会用我的所有,为你,撑起一片,只有快乐的天空。”
窗外,阳光正好。
一如,他们初见的那天。
笔者认为,该文章通过对主角白子画与花千骨在三百年后重逢的细腻描绘,深刻探讨了爱与守护的永恒主题。故事中,白子画从一个背负苍生、压抑情感的上仙,转变为一个直面内心、为爱不顾一切的痴情之人,其心路历程展现了人性中最为真挚与动人的一面。花千骨即便失去记忆,其灵魂深处的本能与善良依旧纯粹,象征着真爱足以穿透遗忘与轮回的强大力量。整个故事虽有仙魔背景,核心却落脚于“情”字,传递了无论经历何种磨难,都应勇敢追求爱与希望的积极信念,弘扬了一种坚韧不拔、向阳而生的生活态度。
来源:敏锐海风dlXgL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