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临终交给弘历密匣,嘱十年后开,弘历见果郡王信物后一夜白头

西瓜影视 内地剧 2025-12-22 04:56 1

摘要: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乾隆四十二年,夜。养心殿的灯火烧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旺,却驱不散皇帝眉宇间那层浓得化不开的寒霜。

他已在这殿中枯坐了三个时辰,面前的紫檀木长案上,只摆着一个十年前的旧物——一只小巧的黑漆嵌螺钿密匣。这是他生母,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临终前交予他的,遗言清晰如昨:“待额娘忌日十年之后,你再亲手打开。记住,只能是你一人。”

今夜,正是十年之期。弘历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铜锁上微微颤抖。他以为自己早已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九五之尊,却在这一刻,心脏擂鼓般狂跳,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呼吸。

乾隆二年,秋。

京城的秋天总是来得又急又烈,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拍打在寿康宫紧闭的朱漆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宫殿内,暖炉烧得极旺,上好的银炭没有一丝烟火气,只余下沉闷的暖意,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汤药味。

孝圣宪皇后,曾经的熹贵妃,如今的皇太后钮祜禄氏,就躺在这片暖意与药气交织的沉寂里。她已经病了很久,太医院的御医们如同走马灯般换了一轮又一轮,开出的方子堆起来比人还高,却终究没能抵过天命。

弘历,也就是刚登基不久的乾隆皇帝,一身明黄色常服,静静地坐在床边的绣墩上,亲自用银匙舀着一勺参汤,小心翼翼地吹凉,递到母亲嘴边。

“额娘,再喝一口吧,这是长白山新进的上品野山参,吊着元气。”他的声音沉稳而温和,听不出丝毫即将失去至亲的悲恸,只有属于帝王的克制与孝道。

钮祜禄氏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顾盼生辉、足以颠倒众生的眸子,此刻已是浑浊不堪,只在看到儿子时,才勉强聚起一点微光。她虚弱地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不必了……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皇上,国事为重,不必日日来我这老婆子这里耗着。”

“额娘说哪里话。”弘历放下汤碗,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那只手上曾经戴着他亲手挑选的翡翠镯子,如今空荡荡的,只剩下嶙峋的骨节和松弛的皮肤。“儿子再是皇帝,也是您的儿子。侍奉额娘,是人子本分。”

钮祜禄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似是欣慰,又似是悲哀。她凝视着自己这个英武不凡的儿子,他有着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眉宇间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威严。多像啊……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好孩子……”她喘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扶我起来,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弘历立刻起身,小心地在她身后垫上一个软枕,让她能勉强靠坐起来。一旁的贴身老嬷嬷夏蝉,早已会意,从床头暗格里捧出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黑漆嵌螺钿密匣。

匣子入手微沉,做工极为精致,螺钿在烛光下闪烁着五彩的光晕,显然是珍爱之物。弘...历接过匣子,心中有些疑惑。额娘一生简朴,从未见她如此珍视过什么物件。

“这是什么?”他问道。

“一些……旧物罢了。”钮祜禄氏的目光落在那匣子上,眼神变得悠远而迷离,仿佛穿透了寿康宫的重重宫墙,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弘历,你听额娘说。”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而郑重,不再是弥留之际的虚弱。

“这个匣子,你今日不能打开。”她一字一顿,用尽力气强调,“你要答应额娘,从今日起,待我死后,每年的忌日,你都要想着我。直到第十年的忌日,你才能亲手打开它。记住,必须是十年之后,也必须只有你一个人。你……能答应额娘吗?”

弘历心中巨震。十年?为何是十年?一个需要用十年光阴来封存的秘密,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他看着母亲那双充满恳求与决绝的眼睛,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腾。是关乎前朝旧事?还是……后宫隐秘?

作为帝王,他天性多疑。任何超出掌控的秘密,都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但他更是一个孝子,面对生母临终的唯一嘱托,他无法拒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惊涛骇浪尽数压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儿子答应额娘。十年之内,儿子绝不窥探。十年之后忌日,儿子必当亲启。”

得到这个承诺,钮祜禄氏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去,重新躺回枕上。

“好……好……如此,我便……放心了……”她的声音再次变得飘忽,眼神也开始涣散。她最后看了一眼弘历,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烛火轻轻一跳,殿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孝圣宪皇后,薨。

弘历手捧着那只冰冷的密匣,静静地站在床前,脸上没有一滴眼泪。只是那双握着匣子的手,青筋毕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个长达十年的谜题,已经烙印在了他的帝王生涯里。这只小小的匣子,将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的心头,十年。

皇太后的大丧办得极其隆重。国丧期间,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肃穆的白色之中,钟鼓齐鸣,经幡飘动。弘历以皇帝之尊,亲自守灵,行孝子之仪,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让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都看到了新君的仁孝。

丧仪过后,弘历将那只黑漆嵌螺钿密匣带回了养心殿。

他没有将它锁入什么宝库或是暗室,那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他只是命心腹太监王钦,将它安置在西暖阁书架最顶层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摆放着一些先帝雍正批阅过的旧折子和一些不常用的古籍,寻常不会有人去动。

“王钦,”弘历的声音平静无波,“这个匣子,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触碰,包括你自己。你每日只需清扫书架,不必理会它。明白吗?”

王钦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最懂主子的心思。他连看都不敢多看那匣子一眼,只是跪地磕头:“奴才遵旨。奴才的这条命就是万岁爷的,请万岁爷放一百个心。”

弘历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偌大的西暖阁,只剩下他一人。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那个角落,黑色的匣子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也注视着这间曾属于他皇阿玛的屋子。

十年。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十年不短。但对于一个帝王,对于一个刚刚开启自己盛世宏图的君主来说,十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弘历试图这样告诉自己。

他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朝政之中。平定西北的叛乱,整顿吏治,减免赋税,兴修水利……一件件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他批阅奏折到深夜,与军机大臣们商议国策直到天明。他要用最卓著的功绩,来证明自己无愧于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无愧于皇阿瑪的托付。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只匣子就静静地待在书架上,仿佛真的成了一件被遗忘的旧物。

然而,秘密就像种子,一旦埋下,总会在不经意间生根发芽。

乾隆三年春,弘历在御花园闲逛,行至一处假山边的亭子。他记得,额娘生前最爱这里的景致,时常在此一坐就是半天。他信步走入亭中,却见亭柱上刻着几行小字,字迹清隽飘逸,带着几分洒脱不羁。

“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

弘历的眉头微微一蹙。这并非什么名家诗句,倒像是随手题刻的情诗。他唤来随行的太监:“这是何人所为?如此大胆,竟敢在御苑之内乱刻乱画。”

那太监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回万岁爷,这……这好像是很多年前的旧迹了。奴才听说,好像是……好像是果亲王……当年题下的。”

“果亲王?”弘历的眼神一凝。

果亲王允礼,先帝的十七弟,也是他名义上的十七皇叔。一个以风流倜傥、精于诗画闻名的王爷,只可惜英年早逝,雍正末年便已薨逝。弘历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皇阿玛似乎对他颇为倚重,也颇为……提防。

而额娘……弘历的记忆深处,似乎也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在他还是宝亲王时,似乎曾在宫中见过额娘与这位十七皇叔偶遇,两人只是远远地行礼,一句话都未说,但那气氛……却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弘历反复咀嚼着这句诗,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烦躁。他挥了挥手:“磨掉。”

“喳。”

看着太监手忙脚乱地找来工具,一点点将那行字迹从亭柱上磨去,弘历的心绪却并未平复。他转过身,目光穿过层层殿宇,望向养心殿的方向。

那个黑色的匣子,像一根无声的刺,又在他心上轻轻扎了一下。

转眼,五年过去。

大清国在乾隆皇帝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弘历的帝位坐得越来越稳,威望也日益高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初登大宝、需要处处小心谨慎的年轻君主,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君临天下的绝对自信。

那只密匣,似乎真的快要被他遗忘了。他甚至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再想起过它。

这年夏天,弘历携后宫嫔妃驾临圆明园避暑。圆明园的景致比之紫禁城,更多了几分自然野趣。弘历处理完政务,最喜在园中泛舟,或是于山水间吟诗作画。

一日午后,他与皇后富察氏在“天然图画”景区散步。时值六月,景区内的合欢花开得正好,满树的粉色绒花,如烟似霞,微风一吹,香气袭人。

富察皇后温婉地笑道:“皇上您看,这合欢开得多好。臣妾听闻,此花又名‘夜合’,叶至夜晚则相合,象征夫妻恩爱。想来是托了皇上与臣妾的福。”

弘历闻言,脸上也露出笑意。他与富察氏成婚多年,感情甚笃,是天下皆知的恩爱夫妻。他正要开口附和,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一株开得格外繁盛的合欢树。

那一瞬间,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画面,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那也是一个夏天,他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年纪,还在雍王府里。他跟着额娘去后花园,额娘不知为何,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一株合欢树下。树上,坐着一个穿着亲王服饰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支笛子,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记得额娘仰着头,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明媚。而那个男子,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用一根红绳系着,从树上垂下来,递给了额娘。

额娘接了过来,紧紧地攥在手心,然后匆匆转身,拉着他的手快步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还坐在树上,只是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只剩下满眼的落寞。

“皇上?皇上?”富察皇后的声音将他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您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弘历猛地回过神,额上竟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定了定神,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那个男人是谁?

弘历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那个男子的面容,轮廓渐渐清晰——俊朗,洒脱,眉眼间带着一丝忧郁的诗意。

是果亲王允礼!

怎么会是他?额娘为何会与他在王府后花园私下见面?他给额娘的,又是什么东西?

“皇上,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暑气重了?要不要回宫歇息?”富察皇后担忧地看着他。

“无妨。”弘历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疑。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他最信任的皇后面前,流露出丝毫异样。

他转过头,看着那满树的合欢花,忽然觉得那粉色的花朵,像极了无数张嘲讽的笑脸。他淡淡地说道:“朕忽然觉得,这合欢花太过艳俗,香气也腻人。传旨下去,把园子里所有的合欢树,都砍了。”

富察皇后大惊:“皇上,这……”

“朕说砍,就砍。”弘历的语气不容置喙,转身拂袖而去。

回到九州清晏殿,他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窗外,是圆明园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可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亭柱上的情诗,后花园的私会……

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同一个人——果亲王允礼。

而这个人,与他的生母钮祜禄氏,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忽然疯了一样地想立刻回紫禁城,想立刻打开那个匣子,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能让额娘临终都无法释怀的秘密!

可是,他不能。

他答应过她,要等十年。君无戏言。更何况,他是皇帝,他是天子!他不能被这点捕风捉影的猜测搅乱心神。也许……也许一切都只是巧合。

弘历闭上眼睛,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可他越是这么想,那个黑漆嵌螺പടി密匣的影子,就在他脑海里变得越发清晰。它不再是一根刺,而像是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九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冷。

京城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整个紫禁城都裹在了一片银白之中。弘历站在养心殿的窗前,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手中的暖炉早已失了温度,他却浑然不觉。

还有一年。

只剩一年了。

随着十年之期的临近,弘历心中的焦躁与日俱增。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集中精神处理朝政,奏折上的字迹有时会化作额娘临终时的眼神,有时会变成亭柱上那句“梦为同心结”。

他甚至开始做梦。梦里,他回到了雍王府,看到额娘和果亲ว王允礼站在合欢树下,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靠近。他想跑过去问个究竟,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这种状态让弘历感到恐惧。他是一国之君,他的心绪不宁,足以动摇国本。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无休止的内耗。

这天深夜,他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就寝。他忽然对守在门口的王钦说:“去,把寿康宫的老人,李玉,给朕悄悄传来。”

王钦心中一凛。李玉是先皇太后宫里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太监,皇太后薨逝后,弘历感念他伺候有功,让他去了皇陵,为先皇太后守陵。如今深夜急召,必然有大事。他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一个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太监,被带到了养心殿。李玉一进殿,闻到那熟悉的龙涎香,看到御座上那个威严的身影,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奴才……奴才李玉,叩见万岁爷,万岁爷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弘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冷。“李玉,朕问你,你在额娘身边伺候了多少年了?”

李玉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万岁爷,奴才从……从先皇太后还是熹妃娘娘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了,算起来……有三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弘历缓缓走下御座,踱到李玉面前。他的影子被烛火拉长,将李玉完全笼罩在其中。“那想必,额娘的许多事,你都是知道的。”

李玉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都在打颤:“奴才……奴才只是个下人,主子的事,奴才……不敢妄议,也……也不知道。”

“是吗?”弘历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忽然蹲下身,与李玉平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两口寒潭,直直地刺入李玉浑浊的老眼。

“十七爷……果亲王,你可还记得?”

“轰”的一声,李玉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整个人瘫软下去,汗如雨下,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看来是记得的。”弘历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朕再问你,额娘……与十七爷,究竟是何关系?”

“没……没有关系!万岁爷明鉴!皇太后与果亲王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啊!”李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拼命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印。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不需要恐吓,也不需要威逼。他只需要这样看着,用帝王的威压,就能碾碎一个普通人的所有心理防线。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李玉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哔剥声。

良久,弘历才缓缓开口:“朕今日叫你来,不是来听你喊冤的。朕只想知道真相。你若说实话,朕保你和你一家老小富贵善终。你若敢欺君……你知道下场。”

李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和血污的脸上,满是绝望。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在天子面前,任何谎言都苍白无力。

他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了一般,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万岁爷……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皇太后她……她一辈子太苦了……”

“说!”弘历低喝一声,耐心已到了极限。

李玉浑身一颤,终于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当年……在……在凌云峰……娘娘修行之时,曾……曾得果亲王多番照拂……王爷他……他对娘娘……情深义重……”

“凌云峰?”弘历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额娘被废出宫,带发修行的地方!

“王爷……常去探望娘娘,为娘娘解忧……他们……他们曾合奏琴箫,也曾……也曾在合欢花下许诺……”李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细不可闻,“后来……娘娘怀着龙裔回宫,王爷……王爷便娶了侧福晋,自请镇守边关,再未与娘娘私下相见……”

弘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书案。

怀着龙裔回宫……

是了,额娘是从凌云峰回宫后,才被查出有孕,生下了他和弘曕。

难道……难道……

一个他从来不敢去想,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是大逆不道的念头,像一条毒蛇,疯狂地噬咬着他的心脏。

“那……那朕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朕的生辰八字……皇阿玛当年……亲自核对过……”

李玉匍匐在地,不敢看他,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娘娘从凌云峰回宫时,已有一月身孕……太医诊断时,娘娘……娘娘让奴才……用重金买通了太医,将月份……往前说了一个月……先帝爷……先帝爷大喜过望,并未生疑……”

弘历的脑中“嗡”的一声,彻底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殿外的风雪似乎都灌了进来,冻得他彻骨生寒。

他不是先帝的儿子?

他不是爱新觉罗·胤禛的儿子?

那他是谁的儿子?

是果亲王允礼?

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都来得锋利,瞬间将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尊严、骄傲和信仰,全部击得粉碎。

李玉被秘密送回了皇陵,第二天就传来了他“突发心疾,暴毙而亡”的消息。弘历下旨厚葬,并恩赏了他的家人。

从那天起,弘历变了。

他依旧上朝,依旧批阅奏折,依旧处理着帝国的一切事务。但他的话变得更少,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养心殿的宫人们只觉得皇帝的威严日重,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却没人知道,这位九五之尊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炼狱。

他开始疯狂地查阅宗人府的旧档,查阅皇阿玛雍正朝的起居注,试图从那浩如烟海的文字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或者说,找到一丝一毫能够推翻李玉之言的证据。

然而,他什么都找不到。

史官的记载天衣无缝。额娘回宫,查出有孕,龙心大悦,册封熹妃……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他越是查不到,心里就越是恐慌。这说明,当年的事情,被掩盖得太完美了。

他甚至开始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果亲王允礼的画像。那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和不羁的才情。弘历对着镜子,一遍遍地比对自己和画像上的男人,又比对自己和皇阿玛雍正的画像。

他发现,自己的眉眼,尤其是那双略带深邃的眼睛,竟真的与允礼有七八分相似。而他身上,却找不到太多皇阿玛那种冷峻、刻板的影子。

这个发现,让他如坠冰窟。

时间,就在这种无声的煎熬中,走到了乾隆十二年的秋天。

明天,就是皇太后薨逝十周年的忌日。

十年之期,终于到了。

这天下午,弘历破天荒地没有召见任何大臣,也没有批阅一本奏折。他让王钦关了养心殿的大门,独自一人坐在西暖阁里。

王钦小心翼翼地搬来梯子,从书架的最顶层,取下了那只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的黑漆嵌螺钿密匣,恭恭敬敬地放在了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万岁爷,东西……取来了。”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王钦躬身退下,并带上了殿门。

夕阳的余晖从窗格中斜斜地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在光柱中清晰可见。

弘历伸出手,轻轻拂去匣子上的灰尘。十年了,这只匣子就像一个忠实的守秘者,静静地等待着开启它的主人。

他的手落在匣子的铜锁上。那是一把小巧的梅花锁,钥匙一直由他贴身收藏着。他从颈间的夹层里,取出那把已经带了体温的黄铜钥匙,对准了锁孔。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因为紧张而发出的剧烈跳动声。

他想起了额娘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有恳求,有决绝,还有一丝他当时没看懂的……怜悯。

她是在怜悯他吗?怜悯他坐拥天下,却连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怜悯他要用一生来背负这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锁,开了。

弘历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掀开了匣盖。

匣中没有长篇的陈情,只有一串暗红的珊瑚手串,一枚干枯的并蒂莲花,以及一张字迹娟秀的素笺。弘历颤抖着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臣妾钮祜禄氏,罪不容诛。” 紧接着,他看到了素笺背面,那一行熟悉的、力透纸背的批复,朱砂为引,笔锋如刀——那是先帝雍正的字迹:“朕,知道了。”

“朕……知道了。”

这四个朱砂写就的字,像四道从天而降的惊雷,瞬间将弘历所有的意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尊严,都劈得粉碎。

他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母亲的忏悔,是身世的真相,是他血脉归属的最终判决。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或悲痛,或愤怒,或茫然。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皇阿玛……他知道了。

他一直都知道!

这个认知,比“你不是我的儿子”这句话,要残酷一万倍。

如果皇阿玛不知道,那么弘历的帝位,他的荣耀,他的一切,都可以被解释为一场命运的阴差阳错,一场被精心掩盖的骗局。他固然痛苦,但至少,他可以说服自己,皇阿玛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皇位传给了他。

可现在,这张薄薄的素笺,这四个血红的字,无情地告诉他——不,你的皇阿玛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知道你身体里流着他最厌恶的、属于他那个风流弟弟的血。但他依然选择了你,依然将这锦绣江山,交到了你的手上。

为什么?

弘历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伸出手,想要再次拿起那张素笺,指尖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养心殿里那些熟悉的陈设,书架上整齐的典籍,墙上悬挂的字画,都在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张巨大而无情的嘲讽的脸——那是皇阿玛雍正的脸。

他仿佛看到皇阿玛就站在他面前,用那双永远冰冷、永远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弘历,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坐上这龙椅,就是天命所归吗?不,你只是朕……最好用的一颗棋子。”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弘历口中喷出,溅在那暗红的珊瑚手串和干枯的并蒂P莲花上,也染红了御案上摊开的奏章。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烛台。烛台滚落在地,燃烧的蜡烛引燃了铺在地上的波斯地毯。火苗“呼”的一下窜了起来,映得他脸色惨白如纸。

可他却像毫无知觉,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团火光,忽然,他笑了。

那笑声一开始很低,像是喉咙里发出的呜咽,但很快,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他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是谁?

他是爱新觉罗·弘历?还是……允礼的孽种?

他是大清的皇帝?还是一个窃取了皇位的骗子?

他这一生引以为傲的功绩,他夙兴夜寐的勤政,他战战兢兢维持的孝道,在这一刻,全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皇阿玛为何在晚年对他既倚重又疏离;明白了皇阿玛为何总是在深夜召见他,考校他的帝王心术,却从不流露一丝寻常父子间的温情;明白了皇阿玛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善待你的兄弟,守好大清的江山”,却唯独没有一句“我的好儿子”。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

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因为足够优秀、足够聪慧、足够狠厉,而被皇阿玛选中,用来继承和守护爱新觉罗家业的工具!他的存在,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权衡利弊后的最优选择。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悲哀!

而他的额娘……他的额娘在临终前交给他这个匣子,让他十年后再看,又是何等的苦心!她知道这个真相有多残酷,她怕年少的他承受不住,怕动摇他初登的帝位。她要他用十年的时间,将皇帝这个身份刻进骨子里,让他与大清的江山血脉相连,再也无法分割。到那时,即便知道了真相,他除了继续当这个皇帝,也别无选择。

好狠的心!他们一个一个,都好狠的心!

弘历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冲过去,一脚踩灭了地毯上的火焰。然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紫禁城。殿内,只剩下那盏被撞翻后幸存的孤灯,在角落里投下摇曳的光。

弘历缓缓抬起头,将手伸向自己的鬓角。那里,原本乌黑的发丝间,竟不知何时,生出了一片刺眼的霜白。他抓下一缕,放在眼前,那白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像雪,像灰,像一个辉煌王朝背后,无人知晓的尘埃。

一夜白头。

史书上那些看似夸张的词句,在这一刻,成了他最真切的写照。

他没有再哭,也没有再笑。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从深夜坐到天明,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格照进养心殿时,守在门外的王钦终于按捺不住,轻轻推开了殿门。

他看到的情景,让他永生难忘。

他的万岁爷,那个永远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君主,就那么背对着他,坐在冰冷的地上。而他那头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竟在短短一夜之间,变得花白一片,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年。

“万岁爷……”王钦的声音都在发抖。

弘历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昨日那个为秘密所困的、尚有七情六欲的弘历。那是一双古井无波、深不见底的眼,里面没有了爱,没有了恨,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属于帝王的威严与孤寂。

“王钦,”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传旨。今日的早朝,免了。”

整个紫禁城都察觉到了皇帝的变化。

虽然免了早朝,但弘历并没有休息。天一亮,他就传召了所有军机大臣,商议西北战事。他的言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犀利,决策也更加果决狠辣。大臣们只觉得天威难测,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还以为是哪里的战报不顺,触怒了龙颜。

没人知道,这位皇帝已经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死亡与重生。

送走军机大臣后,弘历没有片刻停歇。他坐在御案后,目光落在那只打开的黑漆匣子上。他看着那串珊瑚手串,那枚并蒂莲花,还有那张决定了他一生命运的素笺。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

“来人。”

王钦立刻小步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去,把李玉给朕‘请’回来。”弘历的声音毫无温度,那个“请”字,他说得极重。

王钦心中一颤,他当然知道,那个奉旨守陵的李玉,档案上已经是个死人了。皇帝现在要“请”一个死人回来,这其中的意味,让他不寒而栗。但他不敢问,只能磕头领命:“奴才……遵旨。”

秘密的渠道被动用,几个时辰后,在养心殿最深处的密室里,面如死灰的李玉被两个健硕的太监押了进来,扔在地上。他显然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到紫禁城,见到皇帝时,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弘历没有坐在御座上,而是背着手,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密室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跳动,将皇帝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李玉,”弘历缓缓开口,“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关于先帝……如何得知此事的经过,一字不漏地告诉朕。”

李玉抬头,看到皇帝那满头的白发和冰冷的眼神,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知道,自己隐瞒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他趴在地上,身体抖成一团,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声音,将那段被他隐藏了十几年的往事,全部吐露了出来。

“是……是血滴子……”李玉的声音沙哑不堪,“当年,先帝爷虽然将娘娘接回了宫,但……但并未完全信任。他暗中派了血滴子,监视着与娘娘有过接触的所有人,其中……就包括果亲王府上的一位……一位侧福晋。”

弘历的拳头猛地攥紧。果亲ว王的侧福晋?孟静娴?不,她死得早。是……另一个,钮祜禄氏玉隐!是额娘的亲妹妹!

“那个侧福晋……她……她深爱王爷,却见王爷始终对娘娘念念不忘,甚至在酒后……吐露过心意。她因爱生恨,又或是想借此邀宠……便将王爷醉酒后说的胡话,以及……以及她发现的一枚……一枚刻着娘娘小像的玉佩,悄悄地……通过血滴子的渠道,传到了先帝爷的耳中。”

弘历闭上了眼睛。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深夜,皇阿玛在看到密报后,是何等雷霆震怒的表情。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亲弟弟!这是任何一个男人,尤其是帝王,都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

“然后呢?”弘历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来。

“然后……先帝爷便召见了娘娘。”李玉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就在这养心殿……奴才当时守在门外,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只知道娘娘在里面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像是丢了魂。从那以后,先帝爷再未踏足过景仁宫半步,直到……直到您被秘密立为储君。”

李玉喘了口气,继续道:“立储之后,先帝爷对娘娘的态度才有所缓和,但依旧不冷不热。而果亲王……很快就被派往了边关,没过几年,就……就传来了薨逝的消息。宫里都说是积劳成疾,但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知道什么?”弘历逼问道。

“奴才知道,王爷薨逝前,曾收到过一壶宫里送去的‘御赐’的酒……”李玉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以头抢地,痛哭流涕。

毒酒。

原来如此。

皇阿玛不仅知道了真相,还亲手了结了那个给他带来耻辱的弟弟。但他却留下了自己,留下了这个“孽种”。

弘历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胸中的那股郁结之气,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彻骨的寒意。

他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真相。一场跨越了两代人的爱恨情仇,一场惊心动魄的宫闱血案。而他,就是这场风暴最核心的产物。

他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李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个老人,是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人了。

他缓缓抬起手。

“王钦。”

“奴才在。”

“李玉伺候先皇太后一生,忠心耿耿。如今既已‘病逝’,便让他入土为安吧。”弘历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厚葬。他的家人,再赏黄金百两,良田百亩。告诉他们,李玉是为大清尽忠而死,是他们的荣耀。”

李玉的哭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皇帝。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

王钦心中一凛,他听懂了皇帝的言外之意。这是要让李玉真正地、永远地“死去”,并封住他家人的口。

“奴才……遵旨。”王钦对着弘历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对身后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

李玉被拖了出去。在被拖出密室的最后一刻,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弘历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这一拜,是谢他的不杀之恩,也是与这个他守护了一辈子的秘密,做最后的告别。

密室里,又只剩下弘历一人。

他走到那盏孤灯前,拿起那张写着“朕,知道了”的素笺,连同那串珊瑚手串,那枚并蒂莲花,一起,缓缓地,伸向了跳动的火焰。

火苗舔舐着素笺,那朱砂写就的字迹,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为一缕青烟。紧接着,干枯的莲花也化为灰烬。只有那串珊瑚手串,在火中发出“噼啪”的轻响,颜色变得愈发暗沉,像是凝固的血。

弘历静静地看着,直到所有东西都化为焦炭,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没有回寝宫,而是独自一人,披着一件大氅,走出了养心殿。雪已经停了,清冷的月光洒在洁白的积雪上,映得整个紫禁城一片清辉,美得不似人间。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一步步地,走上了景山。

景山之巅,有一座桐花台,是宫中最高处。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紫禁城的全貌,那连绵的琉璃瓦,在月光下像金色的海洋。远处,是沉睡的京城。

这里,也是当年崇祯皇帝自缢的地方。每一代大清的皇帝,都会在某个时刻来到这里,看着脚下的万里江山,警醒自己,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但弘历今夜来此,却不是为了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酒壶,和两只酒杯。酒是烈性的关外烧刀子,入口如火。

他将其中一只酒杯斟满,放在身前的石桌上,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缓缓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十七叔,”他开口了,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破碎,“朕……应该这么叫你吧。”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声呜咽。

“朕不知道该恨你,还是该敬你。”弘历自顾自地说着,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像一把刀子。“你给了朕生命,却也给了朕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枷锁。你潇洒不羁,敢爱敢恨,最终却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顿了顿,又为自己斟满一杯。

“你或许会觉得,朕窃取了本该属于你的儿子的人生,窃取了他对你的孺慕之情。”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黑暗,仿佛在与另一个时空的灵魂对话,“可你错了。从朕记事起,朕的父亲,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先帝。他教朕读书,教朕骑射,教朕帝王之术。他给了朕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给了朕最深重的孤独。”

他又将一杯酒饮尽,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现在,朕知道了,他不是朕的生父。但那又如何?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君臣之义,父子之名,难道是假的吗?”

“不,那都是真的。”弘历摇了摇,像是回答自己,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是朕的皇阿玛,永远都是。他对朕的严苛,是对储君的磨砺;他对朕的疏离,是一个帝王必须的自保。他选择朕,不是因为朕是谁的儿子,而是因为朕是爱新觉罗·弘历,是那个能守住大清江山的弘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嘶吼。

他将那杯为允礼倒的酒,缓缓洒在地上。

“这杯酒,敬你赐予朕的这条命。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尘缘已了。这世上,再没有果亲王允礼的儿子,只有大清的天子,爱新觉...罗·弘历!”

说完,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景山。

当他走下山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见过皇帝那头花白的头发。他命人每日用最上等的墨汁混合何首乌调制的药水染发,让自己的头发恢复了往日的乌黑。他要让天下人看到的,永远是那个春秋鼎盛、精力无穷的乾隆皇帝。

只是,他再也没有去过圆明园,也再没有作过一首关于合欢花的诗。

秘密被彻底埋葬,仿佛从未存在过。

弘历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治理这个庞大的帝国之中。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勤奋,也更加冷酷。

他发动了对准噶尔的战争,彻底解决了这个困扰大清百年的边疆大患,将西域纳入版图,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空前辽阔的疆域。他六下江南,巡视河工,笼络士人,彰显着天朝的富庶与文治。他编纂《四库全书》,试图将天下的学问都囊括其中,建立一个文化上的大一统帝国。

“乾隆盛世”的画卷,在他的手中,被描绘得愈发波澜壮阔,光彩夺目。

然而,在这盛世的表象之下,是帝王心术的极致运用。

他变得比雍正更加多疑。他大兴文字狱,任何在他看来有“悖逆”之嫌的诗文,都会招来残酷的镇压。他设立军机处,将权力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让任何人都无法挑战他的权威。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他最宠爱的后妃,最倚重的大臣,他也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和疏离。他常常在深夜独自一人,批阅来自全国各地的密折。那些密折,就像当年血滴子的情报一样,是他掌控这个帝国的眼睛和耳朵。

富察皇后薨逝后,他悲痛欲绝,为她写下了无数悼亡诗,表现出了一个丈夫的深情。但他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付出过真心。后宫于他而言,只是平衡前朝势力、绵延子嗣的工具。

他的儿子们,在他严苛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成长。他会亲自教导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斥责他们。他看着他们,就像当年皇阿玛看着他一样,充满了审视和挑剔。他要选出的,不是一个他最爱的儿子,而是一个最合格的继承人。

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他会流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一年冬天,他最小的儿子,十七阿哥永璘,在玩雪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哭着来找他。弘历看着这个与果亲王允礼排行一样的儿子,鬼使神差地,将他抱了起来,用自己的龙袍为他擦去眼泪。

那一刻,他眼中闪过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或许,在他内心最深处,他依然渴望着一份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权谋算计的父子之情。

但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板起脸,将永璘放下,训斥道:“身为皇子,岂可如此娇气!回去抄写《圣祖庭训》十遍!”

永璘吓得不敢再哭,行了礼,委屈地退下了。

弘历看着他小小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有软肋。皇帝,是不能有软肋的。他的父亲,用一生的孤独和猜忌教会了他这个道理。而他,将用自己的一生,来践行它。

他将所有的温情、所有的脆弱,都深深地埋葬在了那个雪夜的景山之巅。剩下的,只有一个目标——做一个比皇阿玛更伟大、更成功的皇帝。他要用一个空前绝后的盛世,来证明皇阿玛当年的选择没有错,来回应那个关于他血脉的、永恒的诅咒。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的儿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君临天下、主宰万民的,乾隆皇帝。

嘉庆元年,太上皇弘历已经八十五岁高龄。

他早已将皇位传给了十五子颙琰,自己退居宁寿宫,颐养天年。但他依然牢牢地掌控着朝政的最终决策权,“训政”之名下,他还是这个帝国的实际主宰。

六十年的皇帝,没有人比他做得更久。他熬死了一代又一代的臣子,熬死了所有的兄弟,也熬死了大部分的儿子。

他的一生,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平定大小和卓,巩固新疆;闭关锁国,错失与世界接轨的良机;编纂《四库全书》,保存文化,也禁锢了思想……他缔造了盛世,也为这个王朝的衰落,埋下了伏笔。

但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天,又是一个雪夜。弘历独自一人坐在倦勤斋里。这里是他为自己修建的养老之所,布局精巧,是他最得意的一处设计。

他没有让宫人伺候,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雪。他的头发,早已无需再染,是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真正的银白。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人。

想起了皇阿玛雍正,那个给了他皇位,也给了他一生枷锁的男人。他想,如果皇阿玛能看到今日的大清,是否会点头,说一句“你做得很好”?

想起了额娘钮祜禄氏,那个美丽而哀愁的女人。她用一生的隐忍和痛苦,换来了他的帝王之路。他想,她是否后悔过当年的选择?

也想起了那个他只在记忆和画中见过的、名义上的十七叔,果亲王允礼。那个才华横溢、风流不羁的男人,如果他活下来,会是怎样的人生?

他们三个人,用他们的爱、恨、牺牲与权谋,共同铸就了他——爱新觉罗·弘历。他的一生,都在偿还他们赋予他的这一切。

他成功了。他缔造的功业,足以告慰所有人。

可他,却成了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这个秘密,他守了一辈子。无人可说,无人能懂。每当夜深人静,他面对着这万里江山,心中涌起的,不是骄傲,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

他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串在火中烧灼过的珊瑚手串。珠子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暗淡无光,上面还带着焦黑的痕迹。

那天,他并没有将它完全烧毁。在最后一刻,他鬼使神差地从火盆中将它抢了出来,烫伤了手。从此,他便将这串残破的手串,一直贴身收藏。

这是他与那个世界的、唯一的联系。

他摩挲着冰冷的珠子,浑浊的老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这一生,拥有了世间的一切,权力,财富,荣耀,长寿。

但他从未拥有过一个可以坦然叫一声“阿玛”的父亲。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仿佛要将这紫禁城六百年的恩怨情仇,都彻底掩埋。

弘历将手串重新揣入怀中,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倦勤斋内,温暖如春,他却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血脉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帝王之家,亲情往往是权力的祭品。乾隆皇帝,以“十全武功”自诩,开创了史所罕见的长期盛世,其文治武功彪炳史册。

然而,在“君父”的威严光环之下,那个名为“弘历”的个体,其内心的挣扎与孤独,却被历史的宏大叙事所淹没。这段野史传奇,或许并非信史,却折射出紫禁城高墙内,人性与权力永恒的博弈。皇权带给他的,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万年之上的孤独。

他用一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却也用一生背负了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或许,这才是帝王宿命最真实的写照——坐拥天下,却唯独失去了最平凡的、作为“人”的归属。

来源:小远影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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