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没人想到发令枪会是二胖。半年前,这个体重一百八十来斤的小子悄悄跑去把原址谈了下来。对方是一家整形医院,租约足足还剩五年。可他每天准点上门,帮忙抬仪器、端外卖、修灯管,甚至蹲在门口免费给客户带孩子。院长终于被他的“死磕精神”打动:“行,赔我们一笔装修费,你带走这
铁锅里的头汤翻滚冒泡,醇厚的香味贴着青石板一路窜出去,整条巷子像被人提前按下了“回忆”按钮。
他站在门口,仰头看那块旧木牌匾。阳光下,斑驳的漆痕和新刷的金字互相咬着,像在提醒人——时间能把一切磨损,却拿执念没办法。
这天是鼎庆楼歇业二十三年后的第一次营业。
没人想到发令枪会是二胖。半年前,这个体重一百八十来斤的小子悄悄跑去把原址谈了下来。对方是一家整形医院,租约足足还剩五年。可他每天准点上门,帮忙抬仪器、端外卖、修灯管,甚至蹲在门口免费给客户带孩子。院长终于被他的“死磕精神”打动:“行,赔我们一笔装修费,你带走这房子。”二胖把多年打工攒的全部积蓄拍在桌上,还找人凑了笔低息贷,当晚就签了合同。
铺子重新装修那会儿,崔国明被支到外地,说是去看老同学。等他回家,黑漆门板换成了朱红漆,铜狮子蹲在台阶上,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街。嗓子卡住一句话,怎么都挤不出来。
1993年,他和媳妇李小珍双双下岗。
那是他们命运的拐弯。厂区铁门焊死,工友四散谋生计。紧接着,姐姐崔小红留下满月孩子就跑了,像风筝线突然断了。崔国明抱着软绵绵的婴儿,没想别的,只说一句:“跟我吧。”从此多了张嘴,生活越发紧。
他卖过卡带、摆过夜市、去外地跑歌厅,一身蓝工作服贴着吉他弹《新鸳鸯蝴蝶梦》。挣几块,赔几十,回家还得看老婆红肿的眼眶。最难的时候,家里只剩一包方便面,他把汤喝了,把面饼掰成小块一片片哄孩子。
二胖记忆最深的,却是另一幕。冬天,校门口挤出一片看热闹的同学,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崔国明赶来,先对老师鞠躬,再蹲下来给他擦血。没责骂,只说那句老话:“咱不学你爸,咱得走正路。”那句话像钉子,钉进他脑袋里,再也拔不掉。
崔小红十五年没回国,只留下每三个月一次的长途电话。
外婆病危,她不得不回。面对已经变声的大儿子,第一句话是:“怎么养得这么胖?”空气比北风还凉。丧事一办完,她想用首饰和存折买断责任。崔国明抬手挡回去:“姐姐,孩子不是寄养所的冷冻包裹。”翌日清晨,她又飞走了。二胖站在机场栏杆外,看母亲背影消失,没有哭,只是更沉默。
时间推着人往前。二胖初中毕业就去装修队打杂,灰尘里一年攒六千。又去工地学抹灰,上吊篮、跑夜班,把腰给累出老伤。再后来,他做厨房学徒,从刷碗到掌勺,一天能站十四个小时。别人心疼他胖,他说胖没事,能扛。存折数字慢慢长大,他不告诉任何人。
崔国明却在老屋里翻照片。黑白相片上,鼎庆楼的门脸板正,爷爷胸口挂块银怀表。他总叹气:“可惜了。”二胖装作没听见,心里却长草。
决定那天,他只用了十分钟。
凑钱、谈判、找老木匠、请雕刻师复刻牌匾,再跑遍全城找爷爷传下来的酱料配方。有人提醒他:传统不一定能变现。二胖回一句:“要的不是暴富,是把灯再点亮。”
开张当天,鞭炮声、锣鼓声、手机拍照声混成一锅粥。李小珍早早在后厨配菜,眼眶红红地唤他“儿子”,却又怕人听见。崔国明被邻里围住,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忽然间,他看到二胖从灶口探出半张油光的脸,大声喊:“舅,第一锅卤汁好了!”
那声“舅”像是又喊,又不像。更像是刻意留给过去最后的仪式感。
中午十二点,第一桌客人尝到招牌扣肉。肉入口即化,汤底甜润。街坊忍不住夸:“跟你爷爷那锅一个味!”二胖笑得像个孩子。没人注意,他袖口里全是烫伤的新泡。
铺子盈利不多,却每天关门后都要留一碗菜给崔国明。
一碗热菜,铺满他的晚年。老头坐在店内靠窗的小桌,看着外甥擦桌、关火、锁门,像看着手里的灯慢慢变暖。很多夜里,他摸着那块被鞭炮震落灰尘的牌匾,想起自己下岗时的狼狈,也想起二胖小时候的哭腔。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没输过。
钱、店面、招牌,不过是外壳。真正昂贵的,是二十多年相互撑着走过暗巷的那股笨劲。许多路,崔国明走不动了,二胖接着;许多心结,二胖解不开,崔国明替他系好。
巷口霓虹亮起,鼎庆楼金字被灯光刷得透亮。路人排队,拍照发朋友圈,说“老味道回来了”。他们不知道,真正回来的,是一段血缘之外、却比血浓的父子情。
夜风吹动门帘,汤锅还温着。崔国明合上灯,跟二胖同时伸手去扶那把老锁,掌背轻轻碰了一下。火候恰好,故事也刚好。
有人说,得失成败都写在账本里;他们说,账本上写不出恩情的价码。
第二天,天刚亮,父子俩又推开门,把昨夜泡好的黄豆倒进铜锅。汽轮般的“呲啦”声里,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来源:聊点电视剧秘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