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相信，有一些人没注意到这个副标题，但它不可忽视——全剧以他们二人展开，阴阳君臣，展现的亦是大明之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揭露的是当世之昏聩，揭示的是昏聩之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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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给我看过的国产剧排个名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把那部电视剧排到第一。

它就是《大明王朝1566》。

它还有一个副标题：嘉靖与海瑞。

我相信，有一些人没注意到这个副标题，但它不可忽视——全剧以他们二人展开，阴阳君臣，展现的亦是大明之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揭露的是当世之昏聩，揭示的是昏聩之根源。

今天，我们重点聊聊海瑞。

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的海报

海瑞，字汝贤，号刚峰，举人出身。最初在福建南平任教谕。在剧中，他受到裕王手下的谭纶举荐，出任浙江淳安知县，成为“倒严”过程中的一把利剑。

当时，以严嵩、严世蕃为首的严党把持朝政二十年。严党官员鄢懋（mào）卿南下巡盐，所得银子三百万两，他们分二百万，给皇帝一百万。引得嘉靖震怒：“朕的钱！他们拿两百万，朕分一百万！还要朕感谢他们吗？”

于是，盘根错节的严党，因为让皇帝忍无可忍，顷刻之间倒台了。

《大明王朝1566》中的严嵩

严党倒台4年后，转眼到了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然而大明王朝并没有好起来。嘉靖痴迷长生、斥巨资修建宫殿和道观，大臣们依然为自身利益在朝堂上互相攻讦，下层百姓仍食不果腹、背井离乡，北方鞑靼、南方倭寇骚扰不断，国家内忧外患的形势加剧。

也正是在这一年，海瑞被选为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

在此期间，他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买好了棺材，并将家人托付给朋友，向嘉靖上了一道奏疏——《治安疏》。

海瑞《治安疏》的摹本

疏中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嘉靖嘉靖，家家户户穷得一干二净），“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皇帝你天天打坐炼丹，任由臣下胡作非为，天下的老百姓早就不鸟你啦）……

这封奏疏，内容不可谓不劲爆。

嘉靖皇帝看罢，自是龙颜大怒，连声疾呼：“快给我抓起来！别让这人给跑了！”

太监黄锦听说过海瑞的事迹，也佩服他的为人，就说：“海瑞是个死脑筋，听说他上疏时就自知免不了一死，早已买好了棺材，诀别了家人，在朝候听处置，所以陛下放心，他绝对不会逃跑的。”

听完黄锦的话，嘉靖又拿起看了一遍，发现疏中虽尖酸刻薄，但用心良苦，确是忠心为国，于是把海瑞抓进诏狱，但并未处置。直至隆庆帝继位，海瑞才被放出来。

《大明王朝1566》中的海瑞

经过这场风波，海瑞声名远扬。史书上写：“直声震天下，上自九天，下及薄海内外，无不知有海主事。”而他所撰写的《治安疏》，因主旨为“直言天下第一事”，故又被后来人称为“直言天下第一疏”。

而海瑞本人，也成了一心奉公、敢言敢为的清官典范，几百年来在民间广为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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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部剧，感慨万千之余，我对海瑞这个历史人物，也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查阅了很多史料后得知，在《大明王朝1566》中，有一些事件是虚构的、或是经过再加工的，可也有很多事件，史书中确有记载。

《大明王朝1566》中的赵贞吉，与真实的历史也有出入

比如，这部剧里提到，海瑞有个很有意思的绰号——“海笔架”。

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别称？那还得从他在福建南平任教谕时说起。

某日，延平知府带人下来视察。按照官场规矩，上级见到上级要行跪拜之礼，但知府来到这里之后，其他人跪倒一片，唯独海瑞只是作了个揖。

与知府同行的一位官员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有个笔架站在那儿呀？”此言一出，全场哄堂大笑。

笔架是用来搁毛笔的，外形像“山”字。当时，海瑞两边的人都跪着，只有海瑞站着，看上去可不就像一个笔架吗？

“山形”毛笔架，可以说是相当形象了...

没过多久，朝廷中的一位钦差大人到南平检查教育工作，上次的事件全景再现。钦差恼羞成怒，当场喝问海瑞为什么不跪，海瑞回禀：“我大明王朝规定，教学场所，孔子最大，老师无论见了多大的官，都可以不跪。”钦差大人听了，一言不发，当即拂袖而去。

自此“海笔架”这个绰号，名扬天下。海瑞也因此得到福建提学副使朱衡的垂青，这才有了他四年后升迁为浙江淳安知县的官场际遇。

如今的淳安境内，建有海瑞祠

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海瑞被任命为淳安知县。到任后，“初阅册籍，民之逃亡者过半”。而且，这里的豪门大户拥有许多田产，却连一点税都不用交。寒门贫户没有多少田产，却承担着高额的税费。于是，他决定重新清丈土地，规定赋税负担。这样，淳安农民的负担有所减轻，不少逃亡民户又回到故乡。

在生活上，海瑞也很节俭，穿布袍，吃粗粮糙米，让老仆种菜自给。浙江总督胡宗宪曾告诉别人说：“昨天听说海县令为老母祝寿，才买了两斤肉啊。”

《大明王朝1566》中的胡宗宪

还有一件事，依然与鄢懋卿有关。所谓“鄢懋卿，冒青烟”，此人贪婪成性，好大肆搜刮。某次，鄢懋卿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到江浙两地巡盐。为了沽名钓誉，鄢懋卿事先声称自己“素性简朴，不喜恭迎”，可每到一个地方，当地招待的筵席，都要花费一笔为数不少的银子，地方上送的钱财，也是照收不误。

但是，海瑞拒绝阿谀奉承，写了封公文告诉他，粗茶淡饭已准备好。鄢懋卿接到这封公文后，就没敢进入淳安，而是绕道而去。

之前，人们提起这些事，通常会拿来印证海瑞的节俭与清直。其实，他这么做，也与淳安当地的实情相关。

今日的淳安县新安江

当时，淳安地小民穷，却由于地处新安江下游，平时多官僚往来，地方上不得不出面进行接待。巡按御史经过，接待费一二百两，巡抚出巡，接待费三四百两，如此下去，花费巨大，最终都得由老百姓承担。海瑞砍掉这笔开支，且厉行节俭，恰恰是用自己的清名做赌，减少百姓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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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海瑞的事迹远不止这些。

他一生的高点在隆庆三年夏，朝廷下诏，命他领右佥都御使，担任应天巡抚。任职期间，他试行“一条鞭”法，整肃官风，勒令豪强退田于民。

可仅仅8个月，海瑞就被罢官。

事情的原因很简单。海瑞要推行这样的政策，势必会触动士绅的利益。前首辅徐阶也正在海瑞的辖区之内。徐阶家族势力最大，民怨也最深，海瑞不可能假装视而不见，就准备拿他开刀，要他的家族退还一半的田地。

可徐阶背后有人。这人是谁？张居正。

《大明王朝1566》中的张居正

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此时更是身在内阁。于是，他出来为恩师徐阶站台，为阻挠海瑞施政出了大力气。

更何况，江南不只有一个徐阶，还有许多“小徐阶”。看到这样的状况，立马“同病相怜”，只要能除去海瑞，出多少钱都愿意。吏科给事中戴凤翔充当了利益集团的代言人，由他出马弹劾海瑞，说海瑞“鱼肉士大夫”，沽名乱政，大乖政体。

几顶大帽子，不管合不合适，先扣了再说。

从来就只有官员鱼肉百姓的，现在倒好，出了一个“鱼肉士大夫”的官员。

其实，什么罪名已不重要，什么人出头弹劾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存贪念的官僚们已经抱团，向海瑞开火。

包括阁臣在内的各种势力自觉或不自觉地勾连在一起，无人想真心治理腐败，都将孤军奋战的海瑞视为异端。

就这样，在诸多势力的联合夹击和围堵下，一位真正的清官和改革之臣没有立锥之地，被迫离开政坛。

《大明王朝1566》中，海瑞被关进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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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海瑞也一直被很多人质疑，甚至诟病。

张居正做了内阁首辅后，一直不肯用海瑞。除了政见不合之外，他对海瑞的评价是：这个人有肝胆、有志气，却缺乏处理复杂事件的能力。

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儿》中，写海瑞时引用了《围城》里的一句话：“你是一个好人，然而全无用处。”

好却无用，这是后世不少人对海瑞的普遍印象。

历史上的海瑞画像

在如今，甚至有人看了《大明王朝1566》，开始讨厌起剧中的海瑞了，认为他“不识大局、不知变通”，是一个固执迂腐的“榆木脑袋”。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看法？

我认为，这只有两种情况：其一，没看懂剧中的海瑞。其二，道德水准存在缺陷。

以上两条仅针对和我一样的平民，如果你是社会的权力阶级和既得利益者，那可以自动忽略我，因为你讨厌海瑞那是理所当然，而如果你是平头老百姓，你还讨厌剧中的海瑞，那不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唱久了，以为自己不是普通百姓了，就真的可能是道德品质有问题。

很多人看惯了徐阶、高拱、张居正、小阁老在朝廷上激昂文字，睥睨天下，便把自己代入其中，觉得海瑞愚顽短浅，然而殊不知，各位不是清流，各位也不是严党，各位是浙江那些每天等着四两米下锅的百姓，各位是赵贞吉口中的“死了一万人，十万人都是数字”的数字。

而这时出现了一个人，他告诉你们，你们不是数字，你们是一条条要活着、要吃饱饭的人命，他会为了你们这些非亲非故的人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帮你们和文臣、和武将、和上司、和皇帝去抗争。他的目的只是让各位吃饱饭，活下去。

而各位现在转头就骂他迂腐，顽固，没有格局。

还是那句话，社会中的既得利益者，赵老爷们，我上面的话都请自动略过。

而和我一样的平头老百姓们，你们怎么能讨厌海瑞？

《大明王朝1566》中，冻饿而死的灾民

另外，我认为，讨厌海瑞，无非还是因为“屁股决定脑袋”的思想在作怪。

因为在不少国人的观念中，依然认为遵守规则就是迂腐，所以海瑞就很迂腐。

很多人普遍只是拿规则来约束别人，而自己却不打算遵守，但当发现海瑞准确遵守了规则、而且还要求他们一起遵守时，他们就认为他是一个不会办事的人。

所以，这不是海瑞的问题，而是人们对社会规则的认识程度问题。

封建王朝中，世袭的皇权实为最大

一部二十四史，里面所记载的，多数为帝王将相的权谋之争。而且，更要命的是，很多国人对于政治的认知，也被引导到了权术斗争这样的角度。而政治，理应具有另一层更重要的现实意义：用来均衡和协调社会中不同群体的利益和分歧。

海瑞做了那个体制内的独行者、悲怆的侠客，以一人之力对抗官场潜规则，肩负为民请命，剑指贪污腐败。可最终，官员依旧是虎狼，百姓仍然是鱼肉，他无力、也无法改变这样的大势。

可海瑞，从头到尾都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为民争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而且，他的政绩就在那儿明摆着，说他“好而无用”，那更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吴淞江，海瑞曾在此兴修水利

海瑞不是不顾全大局，他顾全的是百姓的大局。他愤怒官僚们利用大局的幌子，继续吃着百姓的人血馒头。群臣忙着党争，地方官互相包庇。皇帝的面子，老师的面子，每一个都凌驾于百姓之上。

海瑞终其一生，大明朝的乌烟瘴气也并未消散。

万历十五年（1587年），海瑞病死于南京官邸。

从实用主义的眼光看，这样的结局对一个真心想要为朝廷和百姓做事的人来说，真是大悲。

既然他最终也没能改变什么，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到底又有什么用？

可是，正是那些看似“无用”之人，有时往往才有大用。“明知可为而为之，未必会成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未必就会失败。”

最终，海瑞也跳脱出所处的时代，用行动和思想影响了无数后来人。

所以，后人会一直记得。

就像《大明王朝1566》中最后一集，嘉靖和海瑞的对话。

嘉靖说：“就凭你，读了些高头讲章，学了你家乡人一些理学讲义，就来妄谈天下大事，指点江山社稷。朕问你，为君的是山，你说的这些圣君贤主，哪座山还在啊？”

海瑞说：“回陛下，都在。在史册里，在人心里。”

海瑞去世时，南京人民奔走相告，出丧那天，不少店铺自发停止营业以示哀悼，普通民众纷纷前去送葬。

这个曾存活于俗世间的凡人，以他那无法磨灭的精神，被后世的人们缅怀、纪念。

是的，在史册里，在人心里。

来源：荧屏大观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