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看着儿子和媳妇一个个走出去，再看看空落落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笑——冷清是冷清了点，但孩子们都成了家，这已是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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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回来后吃过饭，也赶忙回屋看孩子了。屋里只剩下柱子娘一个人做着针线活。
她看着儿子和媳妇一个个走出去，再看看空落落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笑——冷清是冷清了点，但孩子们都成了家，这已是天大的好事。
四丫和柱子在屋里逗着孩子，四丫悄悄把先前的事跟柱子说了。
柱子叹了口气：“英子也是两难，可再怎么也不该那样逼娘，一点面子都不留。她年纪小，又不会来事，要是会说几句软话，娘也不至于生气。”
四丫接话道：“我只比她大一岁，哪是年纪小的事儿？她是性子直，愣愣的，不会拐弯。你是没看见英子她娘说话那架势，跋扈得跟天下都是她家似的。倒是英子，我觉得不像她娘那样，就是不会处事，慢慢或许能好点。”
柱子看着媳妇说个没完，笑着打趣：“哎呀，别说他们了，说说咱俩——你想我没？”
四丫抿嘴笑：“你说呢？”
柱子拖长声音：“要我说啊——肯定想了！”
四丫娇羞地瞪他一眼：“那还用问？”
第二天一早，二柱子早早起来了，柱子娘起得更早，已经在张罗早饭。
二柱子凑到娘身边问：“娘，英子她爹娘那边……到底咋回事？”
柱子娘反问：“英子跟你说啥了？”
二柱子道：“她就说了借粮的事，说您生她气，她心里难受。”
柱子娘直接回：“我是生她气了。”
二柱子赶紧搂搂娘的肩：“您别气啦，不是还有我嘛！”
柱子娘说：“我气的是她不跟我商量，直挺挺跪那儿逼问我。她有啥资格质问我？”
二柱子劝道：“娘，您也知道她娘那样，她能学到多少礼数？可英子心眼不坏，跟岳母不一样。以后有事您教教她，她会听的。不然我这一走，家里两个最重要的人闹矛盾，我哪能放心？”
柱子娘瞪他一眼：“就你会说！知道了，不气了。”
二柱子嘿嘿笑：“谢谢娘，您最好啦！我去跟英子说说。”说完便跑回自己屋。
英子也早早起了。二柱子问她：“你知道娘为啥生气不？”
英子低头：“不就因为我帮我娘借粮嘛。”
二柱子摇摇头：“一看你就是个没经过事的傻丫头，根本不是为这个！”
英子疑惑：“那是为啥？”
“娘是把你当闺女看的，结果你跪下逼她。你太硬了，说话不会软和点。要是语气缓些，哪会闹成这样？”
英子撇嘴：“我天生就这样说话，改了性，等于要我的命！”
二柱子亲她一口：“气鼓鼓的样儿还挺可爱。不过娘已经不生你气了。”
英子抬眼：“真的？”
“那当然。娘说了，把你当女儿的，哪舍得真生气。教你个秘诀——以后有事别跟娘硬刚，学会撒娇，一撒一个准，她恨不得割自己肉给你吃。”
英子嫌弃道：“我才不吃人肉！”
二柱子笑：“打个比方！记住啊，撒娇！不然你俩闹矛盾，我走了也不安心。”
英子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话，二柱子和英子一前一后进了耳房。有了丈夫那番话，英子心里踏实了些，看见柱子娘便主动叫了声：“娘。”
柱子娘见英子服软，只当是二柱子说了她，便也不再端着，立刻应道：“哎！饭好了，快上炕吃吧，我给你们盛。”
英子有点扭捏地小声道：“娘，你真好。”
柱子娘头一回听媳妇这么说话，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赶紧吃饭，趁热！”转身就去舀饭。
二柱子偷偷朝英子眨眨眼，英子抿嘴笑了。英子爹娘有了粮，可邻村上下多少人家还饿着。有走西口的、四处讨饭的，有饿死的，也有借驴打滚的高利贷，甚至卖儿卖女的。
柱子娘一家不怎么上街，这荒年乱月的，怕惹事。但隔壁张大婶还常来串门，她家虽也紧巴，倒还不至于饿死。她总爱去街上打听消息，一听到什么就忍不住跑来和柱子娘念叨。
自从上回那件事后，英子和婆婆虽说开了话，可心里总还有些疙瘩。然而听着张大娘一天天说起外面的惨状，英子也慢慢想明白了：要不是婆婆当时给了粮，娘家恐怕也难逃凄惨。这么一想，她心里那点怨气，也就渐渐地散去了。
赵大虎家租的是地，今年的收成几乎全交了租，自家没剩下多少粮食。无奈之下，赵大虎和他儿子只得跟着柱子到镇上去干苦力。活虽辛苦，好歹能勉强养活一家三口。他们一直干到年关，才真正回到家。
二柱子和柱子也跟着一道回来了。
因着还没分家，二柱子和柱子在外挣的钱，照例要全部交给柱子娘。
柱子娘捏着儿子们交上来的钱，把家里人都叫到跟前。“叫你们来，是想商量商量——这些钱，该不该拿去还账？”
柱子娘开口道。二柱子先接话：“还了吧，能还一点是一点。”
柱子却想了想，说：“要不先别还？看看明年年景怎样。要是还旱，咱们手头有点钱，好歹能换些粮，不至于饿肚子。”
四丫在一旁点头：“柱子说得在理。”
柱子娘看向英子：“英子，你觉得呢？”
英子低声道：“我听你们的。”
“那好，”柱子娘做了决定，“这钱咱先留着。要是来年风调雨顺，咱就一口气把债还清。”
商量完，众人便各自忙去了。
这个年过得有些寒碜。柱子他们在外头忙，没顾上打猎，加上年景不好，柱子娘也舍不得多花钱。只割了几斤肉，年夜和年初一吃了两顿饺子。
吃饭时，柱子娘特意对英子说：“今年是你在家过的头一个年，也没弄上啥好吃的。等来年不闹饥荒了，咱再好好张罗。”
英子忙说：“这就很好了，饺子就是最好的饭了。”
她没敢多说——其实在娘家时，过年偶尔才能吃上一顿肉饺子，多数时候都是用土豆丝馅凑合的。只是这话，她怕说出来被笑话。
过年最让柱子一家开心的，莫过于小向前在大年初一这天，竟然会走路了。
年初一，柱子娘炒了一盘土豆丝、一盘白菜，炸了几个油糕，又包了些饺子，在这年景里也算是一顿丰盛的年饭。
柱子和二柱子给爹上过香后，一家子便围坐在炕上吃饭。小向前原本扒着窗台，踮脚看外面的景色。
四丫把煮好的饺子端进来时，大概是被那阵阵肉香吸引，小向前忽然转过头，眼睛跟着那盘饺子望了一会儿，随即松开窗台，摇摇晃晃、一步一蹒跚地朝这边走过来。
四丫瞬间睁大了眼睛，盯着儿子那不稳却坚持的小步子，压低声音喃喃道：“孩子会走了……孩子会走了。”
她不敢大声，生怕惊着孩子。
柱子娘他们听见，也纷纷放下筷子，屏着呼吸望向小向前。每个人都满心惊喜，却都忍着不出声，只是静静看着那小小身影在炕上挪动。
就在小向前快走到饺子跟前时，他小手往前一探，想去抓，身子却随之往旁边歪去。
离得最近的柱子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在他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高声笑道：“我儿子会走路了！”
这话像解开了寂静，全家顿时笑开了，你抱过来我接过去，轮流亲着、夸着。
小向前被大人们闹得有些不耐烦，扭着身子从人怀里挣出来，爬着伸手去够饺子。
柱子娘笑着夹起一个饺子递给他，小家伙便用手抓着，自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尝到饺子的滋味。
年关过后，柱子一家又回到了各自忙碌的日子里。此时，许多人家早已断了粮，山匪四处流窜，偷抢不断，饿殍遍野。
加上日本人已经占领了中国大片土地，红军和国民党都卷入了战事，虽然炮火尚未蔓延到山西，可朔州这边早已人心惶惶。
尤其令人不安的是，日本派了许多特务潜入山西，搞什么“自治运动”。
他们大肆宣扬日本如何如何好，甚至用一些没见过的糖果来哄骗小孩子。不少人在这样的蛊惑下，竟真觉得日本比中国好了。
一时间，各种说法在乡里流传，好在阎锡山管得严，总算没闹出大乱子。可柱子娘心里总是揪着，生怕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外面遇上什么祸事。
每次他们回家，她总要反复安顿：“在外头机灵点，遇事别逞强。”
而在这一片惶惶不安之中，最让柱子一家宽慰的喜事传来了——四丫和英子，两人先后有了身孕。
来源：爱讲故事的微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