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都知道经典的电车难题,还有个胖子变体,前者是电车开来,一条铁轨五人另一条一人,该怎么办;后者是身边有个胖子,推他下去可以阻止电车可以救人,又该怎么办。
继续聊《长安二十四计》,第12集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超出预期,超好看。
一,砸碎电车难题
换一个角度来看,《长安二十四计》第12集,是在砸碎电车难题。
我们都知道经典的电车难题,还有个胖子变体,前者是电车开来,一条铁轨五人另一条一人,该怎么办;后者是身边有个胖子,推他下去可以阻止电车可以救人,又该怎么办。
(胖子:???)
该怎么办呢,谢淮安、顾玉和韩子凌,都选择以身入局。
韩子凌的做法,是我来当那个胖子,我为你跑一百步,换你出去杀言凤山,去还我一个更好的天子、更好的长安城。
顾玉的做法,是想要砸碎电车,他派人进宫求陛下、找金吾卫,想从源头上给电车刹车。
谢淮安的做法,是他们俩的复合体,他和顾玉一样想截停电车,如果做不到,他对韩子凌是我想陪你一起躺上铁轨。
他知道他必须出藏兵巷,他有未竟之业,一如顾玉所说“今晚的长安城,有比任何人都更重要的事情”。
这就是检测双方的伦理试金石了。
早就有人说过,要警惕那些拿着大道理大主义牺牲别人的人。
王朴就是这样的人,随时随地抓身前的兵来为自己挡箭。他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切都可杀,一切都可以只是耗材。
杨朱那句很有名的话,说“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一句没有上下文、只剩引述转述的断句残篇,被骂了几千年。
利天下的事情,为什么一毛都不肯拔呢?
有一种解释,说在天下之重面前,谁的身家性命都只是一毛,甚至百万人万万人,也都可以只是一毛,都可以被随便拔。
某种意义上,谢淮安也好、顾玉也罢、韩子凌也罢,都在践行这一点,不因天下之重,而随意将谁当成小小一毛拔去。
他们怎么会有免于电车难题的幸运呢?
来时路上、死生亲友不知几何,前方无尽、天罗地网不知归处。
但他们又都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士,不为一句漂亮口号而随意牺牲人,都飞奔向列车,怎么不是一种螳臂当车的力拔山兮呢。
电车困境是伦理难题,讨论人命是否应该被当成工具量化,这个困境中,电车是无善恶属性的不可抗力,是天然自然的灾害。《长安二十四计》讲的是另一种失控的疯狂电车。
这也是我为什么说谢淮安和儒表法里相反,是法表儒里,他表面上执行法家刻薄寡恩那一套,相信性恶相信刀,刀完你的刀你的,实际上内心要重建一种仁厚新秩序。
临别时,谢淮安告诉韩子凌,你放心、废帝无恙。
他们互相托付的,互相安慰的,是萧文敬这个人吗?
也是,也不是,是社稷黎民苍生为重的信念。
二,路人甲非路人甲
《长安二十四计》,每一个路人甲都很值得夸奖。
要讲谢淮安惊才绝艳,就不能只讲他智计无双,不能当他的对手是只会送人头的傻缺窝囊废。
要讲顾玉一箭能挡百万兵,就不能只讲他一箭穿云,不能只拍他摘羽毛扭箭、暗夜白衣染血来。
要拍“尸山还尸山”,就得让白吻虎的每一个路人甲,都不路人甲。
他是怕对方傻听不懂吗?不是,他明白对方一样的电车困境。他在剖白,我愿以死换将军换长安。
这位路人甲明白,他依言骗顾玉。
顾玉也明白,顾玉也照做,但他让路人甲进宫搬救兵:他们的命,取决于你能跑多快。
这一段里没有任何一笔,煽情、多余、累赘去写路人甲的心态,但他作为白吻虎的大义挣扎,为长安为顾玉而丢下谢淮安的巨大愧疚,他负罪狂奔的无限决心,都昭然鲜明。
他虽然连名字都没出现,但早已不是空洞的NPC,不是干瘪机械推动进度条,而是有血有肉有电车困境有“白吻虎”之魂的人。
暗巷夜战,狭路相逢,虎贲军和白吻虎,一方从肉案下、铺子中随处抽出刀,烟火气的小买卖分分钟变出苍劲杀意,一方整齐一致围成一个圆、训练有素从背篓中拿出古装版“烟雾弹”。这是双方都能打、都不辱没谁的强悍实力。
被王朴抓住的白吻虎,被火烧熬油烤烧饼,一字不泄,这是白吻虎的骨头。
城南上夜话鬼故事,他们和顾玉将军篝火中分一碗热乎粥,这是白吻虎的同袍情谊。岂曰无衣?与子共饮一碗粥,与子白头相共老。
可惜顾玉不能和他的白吻虎,在太平光景中相伴到白头。
北地风沙苦寒,长安风云激变,几千里路上铁骨铮铮好儿郎,同来何事不同归。所以谢淮安明白,顾玉为什么要“尸山还尸山”。
一边是人非人,一边是路人甲非路人甲。
王朴安排尸山藏刺客,那是视觉上的奇诡、心态上的狠辣。
顾玉还他尸山,是每一个“路人甲”,都有永远被镌刻在他心底的名字。
与子同袍,与子同归。
三,有限视角的无限迷宫
我们对反转有很大误会,总觉得,反转好像是推翻前情,取代以另外一种真相。
但真正高级的反转,是在无限迷宫中逐步展开有限视角,是一种高阶的叙事游戏。
十二集反转来反转去,真假囚禁地,真假落脚地,真假垃圾线索。
谢淮安和韩子凌,在垃圾堆旁烧着火,就把外面刀光剑影的大事给办了。
世界本就是巨大的迷宫,从不同视角看不同折叠形态,并不全知全能。而《长安二十四计》叙事手法上的高明,是游走在虚实真假的“上帝视角”之间。
看似给你全景的全知视角,让你看四大节度使、一边吃涮羊肉一边安排刀人,看废帝跑到高相那儿,在一片风声鹤唳中,高喊“救命啊”,对付最顶级的阴谋,只需要最朴素的掉链子方法。
但很快,就切到了角色视角。
用王朴视角和谢淮安视角的信息差,打造反转。
又用未知视角,来讲韩子凌赴死,讲谢淮安垂泪独立断墙边,甚至可能走向误杀妹妹的悲剧。
这种全知视角、半知视角和未知视角之间的切换,就像高手唱歌的真假音转换,丝滑熨帖,如鱼入水无痕迹。
这就和硬转、为反转而反转,完全不是同一个物种。
更重要的一点,是故事中的反转,是基于人和世界的转变轴增量。
比如废帝萧文敬,遭逢巨变,与其说他的反转是乱换面具,不如说是转型巨变中的重新塑形,一步一死一新生。
起初杀真书童,是深宫贵胄、践踏草芥,是牢笼囚鸟、嫉妒自由。彼时的斧子,是剥削、是泄愤。
后来杀真王兴,是狭路相逢,听他的未竟心愿,内心涕泪横流,但依旧要硬起心肠屠戮对手。这时的斧子,是求生、是泣血战斗。
后来杀小巷恶霸,是心结难安、遗憾未了,也是真正拿起了正义的斧子。
小院子里劈柴的帝王,并不真正懂得民间一蔬一食的难得,虽然被狠狠饿之后他看见米饭面条都放光;在包子铺,面对着小姑娘难以下咽的废帝,才真正懂了,那一饮一食有多珍贵。
与其说他的人物故事,是转到哪里算哪里的反转切面,不如说是连贯的起伏脉络。
这也是《长安二十四计》反转内外合一的漂亮,不是断裂的横切面,而是山山水水气韵相连的人生和迷宫世界。
来源:舒心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