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厢很小，但铺了厚厚的褥子，很软。他躺在那儿，身上盖着毯子，还是觉得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

《琅琊榜》外传·《琅琊暖玉·誉王遗孤录》

文/鼎客儿

梅长苏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车厢很小，但铺了厚厚的褥子，很软。他躺在那儿，身上盖着毯子，还是觉得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

他动了动手指，还好，还能动。

“苏哥哥醒了！”飞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惊喜。

梅长苏转过头，看见飞流就坐在他身边，脸上有擦伤，但精神很好。看到他醒来，少年眼睛都亮了。

“飞流……”梅长苏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你……没事？”

飞流用力点头：“我打伤了三个，跑了。他们没追上来。”

梅长苏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又看了看车厢。除了飞流，还有秦般弱，她坐在对面，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很平静。见梅长苏看她，她微微欠身：“苏先生，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梅长苏说，其实一点都不好，浑身都在疼，但他不想说。

车厢帘子被掀开，黎纲的脸露出来：“宗主，您醒了！太好了！我们已经出城三十里了，后面没有追兵。”

梅长苏点点头：“去……柳庄？”

“对，去柳庄。赵庄头已经在等了，晏大夫也在那儿。”黎纲顿了顿，“宗主，您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梅长苏“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很糟，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马车继续前行，颠簸得更厉害了——他们离开了官道，转上了小路。路很不好走，坑坑洼洼的，每一次颠簸都让梅长苏疼得直冒冷汗。

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秦般弱看在眼里，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帕子，蘸了点水，轻轻擦去他额头的冷汗。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像在照顾一个孩子。

梅长苏睁开眼，看着她。

“谢谢。”他说。

秦般弱摇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若不是您，我和孩子……”

她没说完，但意思都明白了。

梅长苏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这个曾经是敌人的女人，此刻脸上有一种母性的光辉，很淡，但很坚定。为了孩子，她可以变得很坚强。

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他想起了母亲。当年赤焰军战事频繁，父亲常年都在边境奔波，母亲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她不仅要照顾年幼的他，还要周旋于各方的压力，保护林氏唯一的血脉。

那时候的母亲，也是这样，看起来很柔弱，但骨子里比谁都坚强。

“孩子……”梅长苏轻声问，“名字……取了吗？”

秦般弱摇摇头：“还没。想等生下来，看是男孩女孩再说。”她顿了顿，“苏先生……您能给取个名吗？”

梅长苏一愣。

取名，这是父母的权利，也是责任。他一个外人，怎么能……

“我……”他想拒绝，但看到秦般弱恳切的眼神，又说不出口。

他想了想，说：“如果……是男孩，叫‘安’吧。平安的安。女孩的话……叫‘宁’。安宁的宁。”

安，宁。

秦般弱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眶渐渐红了：“安……宁……好，好名字。谢谢苏先生。”

马车又走了一段，终于停下了。黎纲掀开帘子：“到了。”

飞流先跳下车，然后小心地把梅长苏扶下来。梅长苏脚一沾地，就差点摔倒，幸好飞流及时扶住。

眼前是一个小村庄，依山而建，只有十几户人家。夜色里，点点灯火，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人间。

一个老人迎了上来，正是赵庄头。他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但腰板挺直，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苏先生。”赵庄头抱拳行礼，“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晏大夫在等着。”

梅长苏点点头：“有劳了。”

赵庄头引着他们往村里走。村子很小，路是土路，不平，但对梅长苏来说，每一步都是折磨。他几乎是被飞流半抱着走的。

终于到了一处院子。院子不大，但很整洁，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屋里亮着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门口，正是晏大夫。

“你可算来了。”晏大夫板着脸，但眼里满是担忧，“快进来，让我看看。”

梅长苏被扶进屋，躺在炕上。炕烧得很热，驱散了一些寒意。晏大夫给他把脉，脸色越来越凝重。

“你不要命了？”晏大夫气得胡子都在抖，“暗渠那种地方，你也敢去？寒毒已经侵入肺腑，再晚一点，神仙都救不了你！”

梅长苏虚弱地笑了笑：“这不是……还活着吗？”

“活着？你这叫活着？”晏大夫更气了，“脉象弱得像游丝，五脏六腑都被寒气侵蚀了，至少折寿五年！五年啊！”

梅长苏闭上眼睛：“五年……够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活太久。能看到赤焰军平反，能看到景琰登基，能看到天下太平，就够了。

至于他自己，多活五年少活五年，又有什么区别？

晏大夫看他这样子，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转身去开药方了。

秦般弱站在门口，看着炕上那个苍白瘦削的人，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这个男人为了救她和孩子，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她走过去，在炕边跪下。

“苏先生，”她声音哽咽，“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我和孩子的命，是您给的。若有来世，必当结草衔环，报答您的恩情。”

梅长苏睁开眼，看着她：“起来吧。我不要你报答，只要你和孩子……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又说：“赵庄头会安排你们住下。这里是江南道的边界，离金陵很远，很安全。你们的新身份，黎纲会给你。记住，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誉王妃秦般弱，也没有誉王遗腹子。你们只是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

秦般弱用力点头：“我明白。”

“孩子生下来后，”梅长苏继续说，“好好教他。不用教他功名利禄，只要教他做人——做一个善良的、正直的、懂得珍惜的人。”

“我会的。”

梅长苏点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晏大夫熬好了药端进来，很苦的药，光是闻着味道就知道。梅长苏没有犹豫，一口气喝完了。

药效很快，他感觉身体暖和了一些，疼痛也减轻了。困意袭来，他沉沉睡去。

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

梦见了父亲，梦见母亲，梦见祁王兄，梦见赤焰军的兄弟们。他们都在对他笑，说：“小殊，你做得很好。”

他也梦见了誉王。那个少年时的萧景桓，眼睛亮晶晶的，说：“小殊，等我再长大些，也要像你一样，当个大将军。”

可是后来，他们都变了。

他也变了。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暖洋洋的。梅长苏睁开眼，看见飞流趴在炕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轻轻抽出手，飞流立刻醒了。

“苏哥哥！”少年眼睛一亮，“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梅长苏说，声音还是哑，但比昨晚有力气了些，“扶我起来。”

飞流扶他坐起来，靠在枕头上。这时，秦般弱端着早饭进来，是清粥和小菜，很简单，但热气腾腾的。

“苏先生，吃点东西吧。”她说。

梅长苏点点头。飞流接过碗，一口一口喂他吃。粥熬得很烂，入口即化，暖胃。

吃完早饭，黎纲和甄平进来了。

“宗主，”黎纲低声说，“金陵那边有消息了。”

梅长苏精神一振：“说。”

“昨日酉时，悬镜司发现誉王妃失踪，立刻全城搜捕。但我们在西市制造混乱，他们以为是有人趁乱将誉王妃劫走，搜查的重点放在了城里和城门。等他们想到暗渠时，我们已经出城了。”

“周玄呢？”

“他……”黎纲顿了顿，“因为失职，被陛下革职查办，下了大狱。”

梅长苏沉默了片刻。周玄是夏江的旧部，梁帝本来就不信任他，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自然不会轻饶。

“还有，”甄平说，“陛下震怒，下旨悬赏捉拿誉王妃，赏金万两。但只说是‘逃犯’，没提孩子的事。看来，陛下还是顾及颜面，不想让人知道皇家有遗腹子流落在外。”

这倒是个好消息。不提孩子，搜捕的力度就会小很多。毕竟只是一个“逃犯”，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淡忘了。

“我们这边呢？”梅长苏问。

“很安全。”黎纲说，“柳庄位置偏僻，庄子里的人都是赵庄头的亲信，靠得住。而且这里离金陵三百里，又是三不管地带，悬镜司的手伸不到这里。”

梅长苏点点头：“那就好。”他看向秦般弱，“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等风头过了，再决定去留。”

秦般弱躬身：“全凭苏先生安排。”

正说着，晏大夫进来了，又要给梅长苏把脉。把完脉，他的脸色还是不好看。

“你得在这里至少休养一个月。”晏大夫不容置疑地说，“这一个月，哪儿都不许去，就躺着。药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能少。”

梅长苏苦笑：“一个月？太久了，金陵那边……”

“金陵那边有靖王殿下，有蒙大统领，有言侯爷，不缺你一个。”晏大夫板着脸，“你现在回去，就是个累赘。不仅帮不上忙，还要人照顾你。”

话说得直接，但确实是实话。梅长苏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参与朝局争斗，就是下地走路都困难。

他叹了口气：“好吧，听您的。”

于是，梅长苏在柳庄住下了。

秦般弱和赵庄头的妻子住在一起。赵大娘是个慈祥的老妇人，知道秦般弱有孕，照顾得格外精心。每天炖汤煮粥，还给她做小衣服小鞋子，针脚细密，绣着吉祥的花样。

飞流寸步不离地守着梅长苏。喂药，喂饭，扶他散步——虽然只能在院子里走几步。有时候梅长苏睡着了，飞流就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山发呆。

黎纲和甄平轮流值守，确保庄子的安全。赵庄头则带着庄户们照常劳作，种田，打猎，采药，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而安稳。

梅长苏的身体慢慢好转。虽然还是虚弱，但至少能自己下地走走了。晏大夫每天给他扎针、熬药，还配了药浴，让他泡在热水里驱寒。

泡药浴的时候，梅长苏常常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文人的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可谁能想到，这双手曾经握过枪，拉过弓，杀过敌？

现在，它连端碗都吃力。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代价吧。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受这样的代价。

但他不后悔。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深秋的柳庄很美。山上的树叶红了，黄了，像打翻了调色盘。庄子里种了许多菊花，一丛一丛的，开得热闹。空气里弥漫着稻谷的香气——庄户们在打谷场上晒稻子，金黄的稻谷铺了满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秦般弱的肚子渐渐大了。她穿上了宽松的衣裙，走路时用手托着腰，动作小心翼翼。但她脸上有了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安宁的笑容。

有时候，梅长苏会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秦般弱坐在屋檐下做针线。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柔光。她低着头，一针一线，绣着孩子的肚兜，神情专注而温柔。

这时候，梅长苏会想起母亲。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坐在廊下给他缝衣服。针在布里穿梭，发出细碎的声音，像春蚕在吃桑叶。

“苏先生，”秦般弱抬起头，看见他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我绣得不好。”

“绣得很好。”梅长苏说，“孩子会喜欢的。”

秦般弱笑了，摸了摸肚子：“他今天很乖，没怎么闹。”

“是男孩女孩，有感觉吗？”

“不知道。”秦般弱摇摇头，“不管是男孩女孩，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平安健康。多么简单的愿望，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奢求。

梅长苏想起那些在战乱中死去的孩子，那些还没长大就夭折的婴孩。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匆匆离开了。

而这个孩子，是幸运的。他有机会活下去，有机会长大，有机会经历人生的酸甜苦辣。

这就够了。

又过了些日子，第一场冬雪来了。

雪下得不大，细细的，密密的，像撒盐，像飞絮。一夜之间，山川田野都白了，世界变得干净而静谧。

梅长苏站在窗前看雪。飞流给他披上厚披风，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手炉。

“苏哥哥，冷。”飞流说。

“不冷。”梅长苏说，看着窗外。雪还在下，无声无息的，像是要把所有的尘埃都掩埋。

他想起了金陵。这时候的金陵，应该也很冷了吧。景琰在做什么呢？是在处理政务，还是在练兵？蒙挚、霓凰、言豫津……他们还好吗？

还有陛下……那个坐在龙椅上的老人，此刻在想什么？是在后悔，还是在谋划下一步？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猜了。

这些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真的累了。现在，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看着雪，看着山，看着这些平凡的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他忽然觉得，这才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苏哥哥，”飞流忽然说，“你喜欢这里吗？”

梅长苏转头看他：“喜欢。你呢？”

“喜欢。”飞流认真地说，“这里安静，没有人害苏哥哥。”

梅长苏心里一暖，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啊，这里安静。”

也许，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可以带着飞流，找一个这样的地方住下。不用算计，不用防备，只是简单地活着。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他要养好身体，要回去，要把没做完的事做完。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像是永远也不会停。

但梅长苏知道，雪总会停的。

春天，总会来的。

【第二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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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