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景仁宫偏殿的风,裹着细碎的雪沫子,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刮过朱红廊柱,发出呜咽似的嘶吼。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将整座宫苑笼在一片死寂的肃杀里,连檐角的铜铃都敛了声息,仿佛早已预见这场即将落幕的血色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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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偏殿的风,裹着细碎的雪沫子,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刮过朱红廊柱,发出呜咽似的嘶吼。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将整座宫苑笼在一片死寂的肃杀里,连檐角的铜铃都敛了声息,仿佛早已预见这场即将落幕的血色悲剧。
苏培盛垂手立在廊下,青灰色的官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沉敛,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仿佛殿内殿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几个行刑太监早已候在空地上,手里碗口粗的实心木棍泛着冷硬的光,他们面无表情地站着,像几尊没有生气的泥塑,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夺走一条鲜活的性命。
殿内,祺贵人瓜尔佳氏·文鸢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曾经精心打理的旗头歪斜欲坠,珠翠散落一地,华贵的桃红色宫袍沾满了污泥与褶皱,早已没了往日半分娇矜跋扈的姿态。她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脸上泪痕交错,却偏偏梗着脖颈,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上首捻着佛珠的皇后宜修,眼底的怨毒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皇后的指尖缓慢拨动着佛珠,颗颗圆润的珠子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在昏暗的殿内格外清晰,却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瓜尔佳氏·文鸢,诬陷宫嫔,扰乱宫闱,屡教不改,皇上有旨,赐杖毙。”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可“杖毙”二字落下时,却像两块寒冰砸在地上,瞬间冻僵了殿内的空气。
祺贵人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随即却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那笑容扭曲得比哭还要难看,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臣妾不服!甄嬛与温实初秽乱后宫,臣妾有证据!是斐雯亲耳所闻,还有静白师太作证!是甄嬛害我,是她算计我!”
她挣扎着想要往前扑,却被身后的太监牢牢按住,头发彻底散开,状若疯妇:“皇后娘娘,您答应过保我的!臣妾都是为了您啊!您不能不管臣妾!”
皇后猛地将佛珠拍在茶几上,脆响过后,语气瞬间凌厉:“死到临头还敢攀诬本宫!拉出去,即刻行刑!”
太监们立刻用力,将祺贵人硬生生拖了起来。她双脚乱蹬,绣鞋在金砖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嘴里的咒骂与哭喊越来越烈,最后竟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畅快:“甄嬛!你不得好死!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哈哈哈……下雪了,姐姐,你看,下雪了……”
那凄厉的笑声随着她被拖出殿门,渐渐消散在风雪里,只剩下刺骨的寒意,留在殿内久久不散。
而此时,甄嬛早已立在回廊的拐角处。她身着一件银白色绣折枝梅的斗篷,怀里抱着鎏金手炉,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却驱不散眼底的清冷。她静静地看着祺贵人像一块破布似的被拖出来,看着那张曾经明媚的脸此刻写满疯狂与绝望,听着那些恶毒的诅咒,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雪花渐渐密了起来,无声地落在祺贵人的头发与衣襟上,也落在甄嬛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行刑的太监将祺贵人按倒在雪地中,木棍高高举起,带着风声落下。
“甄嬛!你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你赢了!可这后宫吃人不吐骨头,明天就是你!”祺贵人脸贴着冰冷的雪地,侧头死死盯着廊下的甄嬛,眼睛里布满血丝,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甄嬛缓缓抬眼,目光与她相接,那目光里没有得意,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封之境。“路是你自己选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风雪,清晰地落在祺贵人耳中。
“报应?你手上就干净吗?你踩着多少人的尸骨才走到今天!”祺贵人嘶声大笑,喉咙里的血沫不断涌出。
苏培盛适时开口,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癫狂:“行刑。”
木棍再次落下,沉闷的声响一下下敲在人心上,祺贵人的惨叫渐渐低弱,最后只剩下喉间嗬嗬的倒气声。她的目光渐渐涣散,却依旧执拗地朝着甄嬛的方向,那眼神里除了恨,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情绪。
甄嬛看着她,忽然想起初入宫时的光景。那时的祺贵人明艳活泼,会甜甜地叫她一声“莞嫔姐姐”,可不知从何时起,家族的野心、皇后的挑唆,还有这后宫的污浊,彻底吞噬了那份天真。
又一记重棍落下,祺贵人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瞳孔彻底散了。鲜血从她的口鼻耳孔渗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那身桃红色的宫袍浸了血,变得暗沉粘腻,像一块肮脏的抹布。太监试探过她的鼻息,朝着苏培盛无声点头,这场杀戮,终究是落幕了。
甄嬛心里默默想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以最不堪的方式消失在风雪里。后宫从来都是如此,新人换旧人,今日的荣宠或许就是明日的催命符,祺贵人是,华妃是,还有无数不知名的嫔妃宫女,都是如此。她该觉得轻松,却只感到心口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湿透的棉花,又冷又重。
祺贵人临死前的眼神与诅咒,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隐隐作痛。她紧了紧斗篷,准备转身离开这充满血腥气的地方,可就在脚尖将转未转的瞬间,视线却被什么拽住,不由自主地落回了那具冰冷的尸身上。
这一次,她没有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也没有看那件染血的宫袍,目光直直落在了祺贵人的脚上。
祺贵人的姿势扭曲,一条腿蜷着,一条腿微微伸直,凌乱的裙摆掀开,露出了一双绣鞋。那是淡粉色缎面的鞋子,绣着精致的缠枝莲,鞋头缀着珍珠,本是极秀气的款式,此刻却沾满了泥泞与血点,一只鞋脱落了一半,挂在脚尖,露出里面素白色的罗袜。
吸引甄嬛的,不是鞋袜的脏污,而是罗袜边缘露出的脚踝——那一截极其不自然的弯曲,还有半脱的鞋子里,隐约透出的脚型轮廓。
宫里的满军旗贵女,虽不似汉女那般缠足,却也会幼时稍加束缚,以求脚型纤秀,穿花盆底鞋更显婀娜。可祺贵人露出的脚,却不是满人贵族女子常见的瘦长模样,而是一种小巧尖锐的弯曲形态,即便隔着袜子,那种不自然的蜷缩与变形,也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甄嬛的瞳孔骤然收缩,抱着手炉的手指猛地收紧,鎏金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这脚型,她曾在记忆深处的某个梦魇里见过。
她心头剧跳,一股寒意从心底钻出来,连手炉里的炭火都无法抵御。怎么会?祺贵人是满军旗出身,瓜尔佳氏的女儿,怎会有这样的脚型?
槿汐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劝道:“娘娘,风雪大了,这儿污秽,咱们回宫吧。”
甄嬛猛地回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对着苏培盛微微颔首后,便扶着槿汐的手,一步步从容离开。只是袍袖之下,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胸腔里的心跳声,像擂鼓般不停作响。
回到碎玉轩,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却驱不散甄嬛心底的阴霾。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忽然开口:“槿汐,你去悄悄打听,祺贵人入宫前可有特别经历?瓜尔佳氏在闺阁女子教养上,尤其是足部,有没有与众不同的习俗。”
槿汐虽觉古怪,却还是恭敬应下。几日后,她神色凝重地回报:“娘娘,祺贵人自幼体弱深居简出,选秀前一年才少见露面。她从不沐浴,只以湿巾擦拭,身边伺候的都是娘家带来的哑仆。而且,她的生母是早逝的汉人姨娘,来历模糊,幼时还有一位江南嬷嬷专门教她步态,后来嬷嬷莫名失踪了。”
汉人姨娘?江南嬷嬷?专门教步态?这些信息像散落的珠子,被祺贵人的脚型串起,形成一条令人不安的线索。甄嬛心头一震,想起甘露寺时听姑子们说过,有些汉人官宦为攀附满清权贵,会让女儿自幼缠足,迎合某些满洲勋贵的癖好,可这是欺君大罪,瓜尔佳氏怎敢如此?
更让她心惊的是,没过几日,槿汐又带来消息:祺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景泰和喜鹊,在她死后双双病倒,随后景泰病重不治,喜鹊投井自尽,内务府只草草记录为“急症”与“失足”。
这分明是灭口!甄嬛后背发凉,她意识到,自己那无意的一瞥,竟触及了一个绝不能碰的禁区。那双脚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她立刻吩咐槿汐,让小允子去查处理祺贵人尸身的太监。几天后,小允子带着后怕回报:“奴才从一个老太监嘴里套出话,他收尸时碰到祺贵人的脚,感觉像是裹过的,只是当时没敢细看。而且祺贵人一个从不离身的旧妆奁,清点时莫名不见了。”
裹过的脚!消失的妆奁!甄嬛的猜测愈发清晰,可还没等她进一步追查,那名老太监就失足摔进井里淹死了。又一条人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后宫里,斩草除根的速度,快得让人心惊。
就在甄嬛陷入僵局时,转机意外出现了。她在御花园梅林散步时,撞见了钟粹宫(祺贵人生前居所)的粗使宫女小叶子,正蜷缩在假山后瑟瑟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甄嬛温言安抚,小叶子终于崩溃哭诉:“奴婢打扫祺贵人寝宫时,从她床底捡到一只睡鞋,里面掉出一块苏绣绢帕,上面有绣纹和字。后来景泰姐姐和喜鹊姐姐都死了,奴婢害怕,就把帕子藏在钟粹宫后院老槐树的老鼠洞里了。”
甄嬛的心猛地一跳,这帕子或许就是解开秘密的关键。她给了小叶子玉镯安抚,让她严守秘密,随后立刻吩咐小允子,找可靠的外人去取回帕子,全程不可暴露碎玉轩的踪迹。
两天后,小允子回报,帕子拿到了,但油布包被人动过,里面原本可能有的硬物不见了。甄嬛虽心有不安,却还是决定立刻查看。
油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素白苏绣绢帕,边角磨损,一角绣着一枝形态扭曲的并蒂莲,旁边用细密的丝线绣着两行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此生已尽分明夜,愿逐月华流照君。”
诗句本身并无特别,可那字迹,却让甄嬛如遭雷击。笔锋转折的韵味,起承转合的习惯,细微的连笔方式,虽比父亲甄远道的字迹多了几分闺阁柔婉,骨架神韵却几乎一脉相承!
她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祺贵人的帕子上,怎么会有父亲笔迹的诗句?难道她的汉人姨娘,与父亲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祺贵人,会不会是父亲的私生女?
这个念头让她心惊肉跳。如果是真的,瓜尔佳氏就是欺君罔上,甄家也会万劫不复!而祺贵人对她的恨,也不仅仅是宫斗争宠,更是掺杂了对嫡出身份的嫉恨!
更可怕的是,幕后之人显然早已知晓这个秘密,祺贵人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用来对付她和甄家。如今棋子已废,他们便疯狂灭口,甚至可能故意留下帕子,等着她自投罗网。
甄嬛紧紧攥着绢帕,指节泛白。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只觉得浑身发冷。这后宫的棋局,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险,而祺贵人脚上的秘密,不过是冰山一角,后面还藏着多少阴谋与杀机,她无从知晓。
风雪依旧,掩盖了宫苑里的血腥与秘密,却掩不住甄嬛心底的寒意。她知道,从看到那双脚的第一眼起,她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一场更凶险的博弈,已然拉开了序幕。而她能做的,只有冷静应对,步步为营,否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来源:海空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