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可随着古平原祖父在扬州做粮食生意时遇上“闹漕”，再加上天又降雨不休，以至于整囤整囤的粮食都霉变，将老本都赔了进去。

文/陈词烂调

看完整部《大生意人》原著就会发现，除去跌宕起伏的政商斗争，其实从头到尾就是古家父子在斗法。

李万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二十年前的一个决定，最后居然会造成父子反目、骨肉相残的悲惨局面。

当真是人在做，天在看，不知什么时候便有报应临头。

而所有这一切，都要从古平原的爷爷去世那年说起。

二十几年前，古家还算殷实，至少供得起古皖章读书。

可随着古平原祖父在扬州做粮食生意时遇上“闹漕”，再加上天又降雨不休，以至于整囤整囤的粮食都霉变，将老本都赔了进去。

古祖父急病攻心之下，连家人的面儿都没见上就客死他乡了，正要赴京赶考的古皖章，闻讯赶到扬州准备将父亲的尸首运回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父亲的尸首竟然被当地一个盐商给扣住了。

那盐商拿出一张古祖父亲笔所写的借据，要古皖章先还了银子，才能领尸首。

原来，古祖父看当年粮价起伏不定，就想着借钱买粮好趁机赚上一笔，却没想到反将借来的钱都赔了进去，才会焦急到病发身故。

古家这笔粮食生意赔得血本无归，根本凑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来还债，就算古皖章能回到老家去借，短时间内也凑不够。

可古祖父的尸首已经摆了十几日，再摆下去必定腐坏。

古皖章为了避免操持大半生的父亲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只能与那家盐商好说好商量，希望对方能宽限些时日，让他先将尸首领回去，日后凑了钱再来还债。

结果，那户盐商不仅毫不通融，还放出话来说，要么立刻还钱，要么就将古祖父的尸首抛到大海里，供鱼虾果腹。

其实，那家盐商的主人倒也不在乎这些钱，更不需要古皖章给他当牛做马，只不过是瞧着徽商碍眼，借机拿古皖章取乐罢了。

眼看古皖章被逼急了，那盐商才不慌不忙当众提了一个要求：

他家养的一条看门狗昨夜刚刚病死，现在要给这条狗发丧，却缺一个摔盆捧牌位的孝子，要是古皖章肯做这个孝子，那就把账一笔勾销。

为了把父亲的尸首运回家乡安葬，古皖章只能迎着无数人的惊异和嘲笑给一条狗披麻戴孝，捧着它的牌位从瘦西湖西侧那条最是热闹繁华的长街一直走到城外。

古皖章在扬州蒙受如此奇耻大辱，回到家甚至还大病了一场，却从始至终和谁都没提过一句。

他只是在病中发下毒誓，有朝一日，一定用百倍的财富来羞辱那家盐商，让他也尝尝那种锥心刺骨的滋味。

因此，病好之后，古皖章就断了靠科举晋身的念头，将所有书本一焚而空，转而专心做起了生意。

只不过，事非经过不知难，直到他真正进到生意场中才知道，要想白手起家超过那些几代传承的盐商巨富，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奈何古皖章当时被仇恨蒙了心，眼看在家乡无望暴富，竟抛下娇妻稚子离开了徽州，前往京城寻求赚大钱的机会。

好巧不巧，他在京城因一时技痒，与那些赶考的腐儒激辩，用他从四书中领悟出的经济之道舌战群儒却稳占上风，这才入了当时李家主人的眼。

当时，京城李家的李老爷，已然将生意做到了京商的头把交椅，可苦于膝下除了一女再无子息，连个兄弟都没有。

李老爷眼看着自己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身后家财势必要被五服之外的族人瓜分殆尽，无论如何也死不瞑目。

当此之时，李家豢养的一位清客给李老爷献了一条锦囊妙计，让他在外省来京的客商中寻一资质上佳且有商才的人入赘李家。

就这样，古皖章才会初到京城就入了李老爷的眼。

李老爷当即就向古皖章提出了入赘李家的要求和条件，并事先讲明要从此以后与过去所有的亲人朋友断绝往来，一心当李家的人。

古皖章报仇心切，几乎立时便答应了，就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似的，改名换姓入赘李家，摇身一变成了李万堂。

李万堂入赘之后，李老爷摒绝了所有亲戚，府中侍候的下人也全部换成了新人，只为给外人制造这样一个假象：

李万堂才是李家的亲儿子，只不过从小到大过继给了别人，而李太太则是以外甥女的身份养在府中，如今亲上加亲，顺理成章结了婚事。

十几年的水磨功夫做下来，再加上后来旧人渐凋，李家散布的这个说法也遂成“真相”，等到李万堂接掌李家的时候，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二十年后，李万堂早已成了京商中无人敢惹的“李半城”，京商中也只有极少数曾与李家有过密切往来的人，才知道这段秘辛。

等他一举拿下两淮盐场，当着两江商人和旧日同行的面百般羞辱当年那位拿他取乐的盐商还不算，直搞得对方家破人亡，痛痛快快地报了仇。

不得不说，李万堂这份隐忍与不忘，也够令人触目惊心的了！

当然，李万堂抛妻弃子入赘家财万贯的李家，人家也不可能对他这个外姓人丝毫不加防备。

李万堂当年入赘前，就曾给老家的发妻写下一纸休书，并立下绝不再与古家人有任何瓜葛的毒誓。

只不过，李老爷担心他无端休妻，族人必然干涉，万一循迹来寻他的下落，到时候“古皖章”变“李万堂”的底细就会戳穿，就干脆把休书截下了。

这件事，李万堂也是过了好多年才知道，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已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了，根本不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毕竟，做威风八面、起居豪奢的李半城，跟当那个一无所有的徽州穷人古皖章的滋味，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按照李太太的说法，就算拿鞭子赶他走，他也不会离开李家半步，再回到那个穷乡僻壤去。

这二十多年来，李万堂也确实说到做到，从未再去与老家的妻儿联络，但是李家却从未放松过对他们的警惕。

这不，古平原入京赶考，刚一进京城，李家通过在徽商会馆里派去的坐探，就知道了他的行踪。

要知道，一旦古平原顺利考中进士，万一再分发到京城为官，今后势必要将一家人都接了过来，事情早晚会露底。

于是，李太太就想寻机下毒手除掉古平原一了百了，李万堂发现后及时阻止，她才改变主意派张广发设计陷害将他流放到关外。

李太太拿古家一家人的性命做要挟，就算明知长子的人生前途就此全部被毁，李万堂却也只能默许。

可怕什么来什么，古平原都被流放关外了，却偏偏遇上了到关外运送军马的张广发和李钦，又因一系列误会和李钦结仇。

之后，在王天贵的刻意挑拨下，这兄弟两人更是从山西争到京城，从徽州斗到江宁，从当铺到票号，从茶山到盐场，一步步结成死仇。

而直到金山寺外，古母意外认出李万堂，才算是彻底揭开这场延续了二十多年的人伦惨剧的真相。

李万堂当初在金山寺放置父亲骨灰灵坛时曾暗暗发誓，只要能出人头地，得雪奇耻大辱，情愿付出一切。

他本以为，当年抛妻弃子就是他付出的一切，却没想到代价竟然会如此大，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在他一手造成的这个悲剧面前烟消云散了。

眼看着他们兄弟相残，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管是出于天理还是人伦，李万堂都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我会结束李家在两淮盐场的生意，我会带着李家人回到京城，从今往后，李家的生意就只限在北五省，不会再踏过黄河一步。”

只不过，大错铸成，再难挽回。

李万堂有心平息事端，却为时已晚。

不说两个当事人如何想，仅仅是李太太就不会轻饶了他这种一边吃着李家饭一边却吃里扒外的行为。

要知道，不管他之前在京商中如何呼风唤雨，可终归也不过只是个代掌李家万贯家财的赘婿而已。

将来，不仅李家祠堂里没他的名字，他手底下掌管的这些生意和钱财，也都将归传承了李家血脉的亲骨肉李钦所有。

这也是为什么，李太太拿出李老爷生前留下的那封信，联合在那信上按过手印的大掌柜，轻而易举就将李家的生意从李万堂手里收回。

直到这时，李万堂才猛然惊觉，他充其量不过是李家养来看家生财的狗罢了，但凡他敢对主人呲呲牙，他们都要把它那一窝狗崽子掏出来个个摔死。

也是王天贵暗中换药，却阴差阳错毒死了李太太后，李万堂才知道自己这二十多年错的多彻底，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剃度出家。

话说古平原，因李万堂当年那个决定受尽了冤屈，又被李家害得母亡弟死子丧妻伤，就算泥人也要被激起三分土性。

于公于私，他都早已和李钦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至于李钦这个疯子，为了让古平原在他面前低头，早就丧心病狂到没有底线了。

他不仅在王天贵的挑唆下毒杀亲生父母，还用毒盐毒杀了二十几个无辜的村民，只为来陷害古平原。

可李钦没想到的是，李万堂养出他这样的儿子，简直无异于圈狼饲虎，灰心到了极点，宁愿亲手毁掉李家。

李家被抄家后，王天贵也被跟他有死仇的乔鹤年设计借李钦的手给毒杀了，然后又让唯一的见证人李钦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李安的供词，臬司衙门认定李钦便是一系列毒杀案的幕后真凶，于是发出火签连夜追拿。

杀父弑母本就是逆伦重罪，连同王天贵的死，所有的一切罪名最后都会落在了李钦的身上，一旦被官府抓住，一个剐刑是少不了的。

可就算到了如此地步，李钦这个丧家之犬都还不愿善罢甘休，竟然勾结洋行要让大清亡国灭种。

关键时刻，古平原再次出面破坏了他的阴谋，让他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却也没对他赶尽杀绝。

古平原对他略施薄惩后，效法当初京城李家对他的陷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意欲将其流放到万里之遥的海外，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古平原有古仁人之心，把他交给了前往美洲大陆的种植园做劳工的盐丁，那些跟他有血海深仇的盐丁可没那么大度。

就在李钦妄想着有朝一日找古平原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时，盐丁们用一条麻袋从头到脚将他罩住，不由分说就抛向了大海。

反观古平原，经历与京商、洋商的连番恶斗，保下了两淮盐场，已成了大清商界一时无两响当当的人物。

换做没参透世情的一般人，这种时候难免心高气傲，该退一步时却偏偏要迈一步，多有一脚蹬空的。

可古平原博览群书，深知“暴得大名则不祥”的道理，为己为人，他都下定决心要在此功成名就的急流中抽身而退。

仔细想想，古平原能够不贪恋权势富贵做到功成归隐，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格局和大智慧！

来源：月半悦读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