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母对儿子古平原说这话时,眼神里是二十年来从未熄灭的期盼。她守着丈夫留下的簪子,几次快饿死都没舍得当掉。她不知道,那个她以为早已死于瘟疫的丈夫,此刻正以“李百万”之名,在京城商界呼风唤雨。
古母手中的茶杯“哐当”落地,她等了二十年的丈夫,不仅换了名字换了身份,还成了别人的夫君和父亲。
“你爹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会爬回来。”
古母对儿子古平原说这话时,眼神里是二十年来从未熄灭的期盼。她守着丈夫留下的簪子,几次快饿死都没舍得当掉。她不知道,那个她以为早已死于瘟疫的丈夫,此刻正以“李百万”之名,在京城商界呼风唤雨。
更讽刺的是,她珍视了一辈子的风光婚礼,那些变卖祖传字画换来的红妆,可能只是那个男人攀附高枝的一块垫脚石。
李万堂踏入南京城那场宴席时,已经不再是古母记忆中的古皖章。
他的背后是半个朝廷的经济命脉,手里握着亲王给的盐运使官职,眼前是江南142家盐铺的账本-。没人知道,这位被称为“李半城”的京商巨贾,当年是跪着进入李家的。
“李家祖上是夫人的祖上,不是我的祖上。”李万堂曾对管家这样说过。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藏着入赘女婿二十年的隐忍。
那块挂在江南祖宅的“半城”御赐牌匾,根本不是李万堂祖上的,而是李钦母亲家的荣耀。这个男人借了李家的势,把生意从“半城”做到了“半国”,掌控着国家一半的经济命脉,但骨子里,他始终不是真正的李家人。
李万堂眯眼捻着佛珠坐在太师椅上,底下的人抖成筛糠。这个表面信佛实则嗜血的商人,把“无商不奸”演到了极致。
可他曾经也是读书人,古皖章年轻时立志科举入仕,直到父亲在扬州经营粮食生意遭遇“闹漕”。粮船数月不动,整囤粮食霉变,血本无归。
最残酷的是,父亲的尸首被潘姓盐商扣下,对方逼他为盐商死去的狗披麻戴孝,才肯归还父亲遗体。古皖章忍受了这场贯穿扬州最繁华长街的奇耻大辱,从此焚尽诗书,投身商海。
从古皖章到李万堂,不是一个简单的改名,而是一个读书人的彻底死亡和一个商人的诞生。
两江总督瑞麟设的局,他特意安排这场宴席,让李万堂与古胡氏“偶然”碰面。瑞麟心里清楚得很,那味药是专门用来治李百万的。
古母走进宴客厅时,还是那个体面稳重的老太太。她抬眼,目光落在那个被众人簇拥的京商身上,身形、轮廓、甚至脖颈处那颗她再熟悉不过的小痣。
二十年的等待,在这一刻凝固。
“这位是京城来的李百万,李老爷。”
李百万,古母脑子里“嗡”的一声。她记得丈夫离家时,怀里揣着家里最后一点银子,说要去京城赶考,考中了就回来接她和儿子。她等啊等,等到儿子从孩童长成青年,等到自己鬓角染霜。
“古皖章……”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吐出这三个字。
宴席突然安静。李万堂转身,四目相对。他脸上的从容瞬间碎裂,眼里闪过震惊、慌乱,还有一丝古母看不懂的痛楚。
“我是李万堂。”他声音干涩地纠正。
就是这句话,成了压垮古母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茶杯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像她那守了二十年的梦。
更讽刺的是,李万堂看着她倒下,竟然没有上前,而是转身就走。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伤人,他连扶她一把的勇气都没有,或者说,连这点情分都不愿给。
古平原不知道,母亲,正在经历比刀架脖子更痛苦的折磨。那个她等待、相信、珍视了一生的男人,不仅活着,还活成了另一个人,有另一个家,另一个名字。
古母醒来的那个清晨,她睁开眼,看着床帐,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婚礼。古家那时已家道中落,为了办一场像样的婚礼,她偷偷卖掉了祖传的字画。那是她祖父留下的,她小时候常听父亲说,这字画将来要传给子孙。
可她毫不犹豫地卖了,换回一身鲜红的嫁衣。
婚礼那天,她穿着那身嫁衣,看着对面一身书生气的古皖章,觉得一切都值得。他握着她的手说,“等我考中进士,让你凤冠霞帔,风光无限。”
现在想来,那句承诺多么可笑。她变卖祖产换来的婚礼,或许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一个落魄书生,需要一场体面的婚姻来掩饰自己的狼狈,需要一点家族的余温来支撑赶考的盘缠。
古皖章离家的那个早晨,她把自己攒的私房钱全塞进他行李。他抱住她,说“等我回来”。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期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同乡有人说在京城见过一个很像古皖章的人,但那人叫李百万,是京商巨贾。她笑着摇头,“我丈夫是读书人,最不屑经商。”
她用自己的认知,为他编织了一个合理的消失理由,或许病死在赶考路上,或许遭遇不测。她甚至宁愿相信他死了,也不愿相信他变了。
直到宴席上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他自称“李百万”,她才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真相,他没死,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活法,一种没有她和儿子的活法。
李万堂这些年对古平原的所谓“照顾”,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施舍。他在山西狱中一见古平原就认出了儿子,暗中安排不让古平原死在流放路上,甚至在万茶大会暗中相助。
但这些“保护”的前提是,古平原永远不知道他是谁,永远不来找他。
苏紫轩曾当着李钦的面说:“李百万何等人物,为什么面对一个后生古平原,处处都留了退路,并没有赶尽杀绝。” 现在答案揭晓了,那不是商人的仁慈,而是父亲残存的一点愧疚。
古母病倒后,古平原和李钦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李钦直接找到古平原,“古家老太太,比我家老爷子稍微好点。要不等老太太醒来,你帮忙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古平原摇头,“按照老娘现在这状况,即便醒了,我也不敢问啊。” 他拉着妻子常玉儿的手说,“自己何德何能啊,有她足矣。” 然后出门前对母亲房间方向说了句,“娘,我去公干了。”
这个孝顺的儿子,此刻还蒙在鼓里。他不知道,自己敬爱的母亲,刚刚被亲生父亲气昏;他不知道,自己在商场上一次次击败的对手,竟然是自己的生父。
而李万堂那边,情况更糟。古母晕倒后,他也彻底病倒。这个在商场上冷酷无情的男人,终于被自己的过去击垮。
李钦的母亲,那个真正掌握李家祖产的女人,早已对古平原的存在心怀杀意。当她发现丈夫竟然暗中保护这个“私生子”,当她看到李万堂在茶、盐两业接连输给古平原,尤其是丢了两淮盐场时,她认定丈夫在给亲儿子送好处。
她会派人暗害古平原的家人,导致古母最终殒命,常玉儿坠崖失踪。而这,又将激起古平原的彻底愤怒,用生意上的手段把李家逼到绝境。
晚年的李万堂遁入空门,伴着青灯古佛赎罪。他或许会想起那个卖嫁衣等他的女人,想起她晕倒在宴席上的身影。
古母的悲剧在于,她等了一辈子,等来的不是衣锦还乡的夫君,而是一个连相认都要靠别人设计的陌生人。她把真心当成永恒,对方却把婚姻当成跳板。
这个故事最扎心的是,现实中又有多少类似的“等待”正在发生?多少人守着一段早已变质的感情,为对方的离开编织合理的理由,不愿相信那个残酷的真相,他不是不能回来,只是不想回来。
有些等待,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有些承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背叛。
来源:司吖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