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陵城终于有了点过节的气氛。街市上开始出现卖年画的摊子,朱红的对联纸铺了一地,写字的先生呵着冻手挥毫,墨迹在寒风中迅速干涸。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嬉闹,鞭炮声零星响起,炸开一团团青烟。
《琅琊榜》外传·《孤岛忠魂·守焰十二载》
文/鼎客儿
腊月廿八,年关将近。
金陵城终于有了点过节的气氛。街市上开始出现卖年画的摊子,朱红的对联纸铺了一地,写字的先生呵着冻手挥毫,墨迹在寒风中迅速干涸。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嬉闹,鞭炮声零星响起,炸开一团团青烟。
靖王府…不,东宫的书房里,气氛却凝重如铁。
闽州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是辰时到的。景琰屏退左右,独自拆开火漆封印的铜筒。筒内除了正式的奏章,还有一卷画在羊皮上的海图,以及几片破碎的布帛——是从死者衣物上撕下来的。
奏章是闽州水师统领邓愈亲笔所书,字迹因激动而扭曲:
“臣邓愈谨奏:腊月廿三子时,有不明船队夜袭闽东三镇,抢粮仓三座,伤民兵十七人。臣率水师追击,于外海三十里处交战。贼船制式古怪,进退有度,所用阵法…竟似当年赤焰军林氏水战之法!
更骇者,交战中有贼首登船,臣亲见其右臂刺青——乃赤焰军独有的火焰纹!
臣疑此乃当年梅岭失踪部众,然其攻我大梁城镇,形同叛逆,臣不敢擅专,伏请殿下定夺…”
景琰的手在颤抖。
他展开海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交战地点,以及贼船撤退的航线。航线弯弯绕绕,最终消失在东海一片密集的岛屿群中。那片岛屿在官方舆图上统称“琉球群岛”,实际上由大大小小百余座岛礁组成,地形复杂,暗流汹涌,历来是海寇藏身之所。
但海寇怎么会林氏水战法?怎么会有赤焰军的刺青?
景琰拿起那几片碎布。布料粗糙,染着暗褐色的血迹,边缘有烧灼的痕迹。他将布片凑到鼻尖,闻到一股混合着海腥、硝烟和…某种熟悉香料的气味。
是杜衡。
林殊惯用的香囊里,就装着杜衡、白芷、川芎三味药草。他说这是林帅教的,能提神醒脑,战时佩戴可防瘴气。赤焰军不少将领都学着配了这种香囊,以至于当年梅岭大营里,到处弥漫着这股清苦的香气。
景琰自己的那只香囊,在得知林殊死讯的那天,被他扔进了火盆。火焰吞噬锦缎的焦糊味,混合着杜衡燃烧后奇异的香气,成了他记忆里最痛的一缕味道。
而今,这味道跨越十二年光阴,从死人遗物上幽幽飘来。
“殿下。”沈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罕见的急促,“江左盟有密信到。”
信是梅长苏亲笔,只有一行字:
“请殿下暂缓出兵,待东南春至,真相自明。”
春至…又是春至。慈安寺的偈语,梅长苏的劝阻,还有邓愈军报里那些诡异的细节,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景琰心中越收越紧。
他起身走到窗前。庭院里的雪开始化了,檐水滴答,一声声敲在石阶上。向阳处的梅枝上,积雪融成晶莹的水珠,顺着枝干蜿蜒而下,像眼泪,更像某种无声的倾诉。
“战英,”景琰忽然开口,“你相信死人复生吗?”
列战英沉默良久:“末将只相信手中刀,眼前敌。”
“那如果眼前的敌人…是昔日的兄弟呢?”
这一次,列战英没有回答。
风吹进书房,卷起案上的碎布片。那片沾着杜衡气息的布料飘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旋,轻轻落在景琰掌心。他握紧拳头,布料粗糙的质感硌着皮肤,带来真实的痛感。
这不是梦。
东南海上,真的有什么东西醒了。是鬼魂,是执念,还是…那两万具“下落不明”的骸骨,其实一直活着,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等待了十二年?
景琰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这个年关,注定无人能安眠。
夜秦边境的落雁谷,终年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
谷底深处,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洞内潮湿阴冷,石壁上爬满苔藓,水滴从钟乳石尖端落下,在积水中敲出单调的节奏。秦般若就坐在洞中最干燥的一块石台上,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翻阅一本泛黄的古籍。
书是滑族皇室的遗物,用古老的蝌蚪文写成。记载着夜秦、滑族、东海诸岛之间隐秘的航道,以及…如何驯养“药人”。
油灯爆了个灯花。
秦般若抬起头,右脸颊的火焰刺青在光影中微微扭曲,像一条活的蛇。她今年其实只有二十八岁,但眼角的皱纹和枯槁的肤色,让她看起来像四十许人。十二年的逃亡生涯,七年的复仇谋划,早已榨干了这个女人所有的青春与柔情。
洞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蒙面人躬身入内,双手呈上一枚竹筒:“主人,金陵的消息。”
秦般若拆开竹筒,倒出密函。快速浏览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慈安寺的老和尚死了?倒是省了我动手。”
“还有,”蒙面人低声道,“靖王…太子萧景琰已经收到闽州的军报。按邓愈的性子,定会请旨出兵清剿。”
“让他去。”秦般若合上古籍,“咱们在岛上的‘药人’养了十二年,也该拉出来练练了。让萧景琰亲手去杀那些赤焰军的‘余孽’,岂不是很有趣?”
她的笑声在石窟里回荡,阴森如鬼哭。
蒙面人迟疑了一下:“可是主人,岛上那些人毕竟曾是我滑族的…”
“住口!”秦般若突然暴起,一掌掴在蒙面人脸上,“滑族?那个懦弱的、任人宰割的滑族早就亡了!现在的他们,只是我复仇的工具,是药人,是傀儡!”
蒙面人跪地不语,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痛楚。
秦般若重新坐下,抚摸着古籍封面烫金的徽记——那是滑族皇室的凤凰图腾,如今只剩残缺的一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他们身上刺火焰纹吗?”她轻声问,语气忽然变得温柔,温柔得可怕,“因为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赤焰军不是忠魂,是叛逆。让萧景琰亲手剿灭这些‘叛逆’,让林燮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她的声音低下去,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咳了许久,才用绢帕捂嘴,帕子上染开暗红的血。
“主人,您的身体…”
“死不了。”秦般若将染血的帕子扔进火盆,“在我看到大梁江山易主、萧氏皇族血流成河之前,我绝不会死。”
火舌吞噬丝绢,腾起青烟。烟雾中,秦般若的脸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十二年不灭的仇恨,和某种近乎疯魔的执念。
洞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凄厉如婴儿的哭声。
秦般若走到洞口,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海天相接之处,有她经营了七年的基地,有两万颗被她用药物和谎言控制的棋子。那些棋子曾经是士兵,是丈夫,是父亲,如今只是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会听令行事的药人。
“春天快到了。”她喃喃自语,“梅花该开了吧…林殊,你若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看,你拼死保护的江山,你誓死效忠的皇室,是如何自相残杀、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风灌进石窟,吹灭了油灯。
黑暗吞噬了一切,也吞噬了女人脸上那滴来不及落下的眼泪。在仇恨的祭坛上,连悲伤都是奢侈的。她早已将自己献祭,献祭给十二年前那场灭族之祸,献祭给永无止境的复仇。
而春天,真的快到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
金陵城的雪终于化尽了。雪水汇成溪流,沿着街边的沟渠潺潺流淌,冲刷着青石板路上积了一冬的污垢。阳光有了温度,照在湿漉漉的屋顶上,蒸腾起氤氲的水汽。
慈安寺为慧明法师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最后一日,景琰亲临寺中上香。他穿着素服,未带仪仗,只在山门外下马,徒步走上那三百级石阶。
寺里的梅花谢了大半,残红零落,混在泥水里,有种凄艳的美。景琰在梅树下驻足,想起那枚梅花镖,想起梁柱上的偈语,想起失踪的行脚僧和东南海上的迷雾。
“殿下。”首座僧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双手奉上一只木匣,“这是在行脚僧行李中发现的,藏在经书夹层里。”
木匣很轻,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画着一幅简易的海图,标注着几个岛屿的名字,其中一个岛名旁边,用朱砂写着一个字:
“林”。
笔迹狂放,力透纸背。
景琰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阳光移过梅枝,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光影;久到檐角风铃被风吹响,叮叮当当,像远海的潮音。
“这位行脚僧,”他缓缓问,“真的从闽州来?”
“通关文牒上是这么写的。但贫僧仔细看过,文牒的纸质…是大梁官制,盖的却是夜秦的印。”首座僧人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僧衣的针脚是北燕的缝法,鞋底沾的泥土…来自东海沿岸特有的红壤。”
一个汇集了三地痕迹的僧人,留下一枚林殊的梅花镖,一幅标注“林”字的海图,和两句关于东南春至的偈语。
这不再是线索,这是明示。
景琰合上木匣,望向东南天际。晴空万里,云絮如丝,视线可以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之外。但他知道,在那片蔚蓝的尽头,有海岛,有迷雾,有消失了十二年的身影,和一个等待了十二年的答案。
“传令邓愈,”他转身下山,声音在空寂的山道上回荡,“水师按兵不动,加强沿岸巡防。若有不明船队靠近…先劝降,后擒拿,非万不得已,不可伤人性命。”
“是!”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匆忙。景琰策马缓行,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卖元宵的摊子支起来了,滚烫的汤锅冒着白气;孩童提着兔子灯跑来跑去,笑声清脆;远处秦淮河上,画舫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为今夜的花灯会做准备。
人间烟火,盛世太平。
可这太平之下,有多少暗涌正在汇聚?有多少往事正在复苏?有多少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着春天真正降临?
景琰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冰雪消融,埋在地下的东西总会露出痕迹。而当春风吹到东南第一枝时,所有的谜题,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生死与离合,都将迎来最终的解答。
在此之前,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春天,等待真相,等待那些跨越生死归来的故人,或者…亡魂。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通往远方的路。路的尽头是海,海的那边是岛,岛上有他寻找了十二年的答案。
而这个冬天,终于要过去了。
【第三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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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