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老师刚把最后一页《伤寒论》讲完,就猛地弯下腰咳起来,一口暗红的血直接溅在了案头的药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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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城西白石庵的草堂里,腊月廿七的雪片正簌簌往下落,像极了撕碎的经页。
白老师刚把最后一页《伤寒论》讲完,就猛地弯下腰咳起来,一口暗红的血直接溅在了案头的药方上。
他抬眼往门外望了望,铜环轻响的动静没等来,心心念念的女儿白依梅终究没出现在视线里。
谁都没料到,这位悬壶三十年救活无数人的老医者,会以这样憋屈的方式走完最后一程。
半月前,白依梅跟着李成的铁骑北上成亲的消息传回徽州,村里的妇孺私下都骂她是“反贼婆”。
白老师当场就掌掴了嚼舌根的族侄,可回屋之后,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他一辈子靠医术挣来的体面,愣是被乱世的流言和女儿的选择给掐断了。
那口血,怕是他作为读书人和医者,最后的尊严了。
白老师断气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张药方,上面写着当归、远志、独活。
这三味药的寓意太戳心了,当归不得归,远志终成空,独活只剩独活。
合肥城头的李成得知噩耗后愣了半晌,只撂下一句“我欠他一条命”,他那时还没察觉,真正要他还命的,不是故去的白老师,是那个平时低眉顺目的古平原。
古平原那会儿刚受慈禧钦点,顶着安抚使的名头押送军火去庐州。
本来以为他是真的来招安李成的队伍,后来发现全是层层递进的算计。
他先让李成看到生路,合肥城破在即,朝廷放话赦免胁从只诛首恶,李成要是投降,三万部众能回乡春耕。
紧接着,他又让李成看到死路,苏紫轩偷偷把军火路线图传给僧格林沁,还故意让白依梅截获了一封密信,信里写着古平原要拿李成人头换顶戴。
两条路摆到李成面前,他两夜没合眼。
降是背弃反清的大业,战是拖着全城百姓陪葬。
第三日拂晓,李成开东门突围,正好钻进清军的十面埋伏。
古平原站在远处高坡上,看着李成七进七出、重甲被血浸透的模样,没笑,只轻轻说了句“我给了他慈悲”。
很显然,这所谓的慈悲,就是把人架在道德和情义的火上烤,比真刀真枪的厮杀要刁钻得多。
李成在寿光城下被生擒时,十万大军就剩七千,白依梅披麻戴孝跪求砒霜想殉情,最后也被投进了女牢。
从头到尾,古平原一身青衫,连半点血渍都没沾到。
这件事里最耐人寻味的,是古平原把朝廷招安的规则玩到了极致。
晚清那会儿清廷对义军本就爱用剿抚并用的路子,古平原不过是把这套路细化成了诛心的棋局。
他没直接动手,却让李成背上了要么弃义要么害民的罪名,如此看来,这招比直接攻城要阴毒数倍。
白依梅在牢里把银牙都咬碎了,她恨古平原,更恨自己的选择。
无奈之下,她先委身僧格林沁,借对方的手杀了苗盛雨,又潜回漕帮掐断了古平原的盐茶粮路,甚至派人烧了古家老宅,逼得古母投井。
古平原把这些麻烦都化解了,却在上海码头栽了跟头,一整船洋药被白依梅劫走,直接损失八十万两白银。
那会儿所有人都咋舌,谁也没想到一个弱女子能让红顶商人吃这么大亏。
她最狠的一招还在后面,带着李成的遗腹子跪倒在古平原和常玉儿面前,求他们收孩子做义子。
她太清楚古平原最看重诺言,干脆以死托孤,说自己欠古平原一条命现在还了,古平原欠孩子一个爹,得还一辈子。
当晚,她就投了太湖,一袭白衣沉进了寒水。
古平原抱着那个婴儿,怕是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慌却扔不得。
李成被押赴京师后,本要受凌迟之刑。
古平原却密奏慈禧,说留他全尸能安旧部,于是改成了赐其自裁,还让他穿着四品官服下狱。
行刑前夜,古平原只身探监,带了一壶徽州女儿红。
李成盯着他,嗓音嘶哑问是不是古平原赢了。
古平原斟酒,说李成死后徽州能免三年赋税,他降不降都得死,自裁比凌迟好看,也算替依梅尽份心。
李成当时就大笑,笑声震落了梁上的灰尘,反问古平原是不是也要求个心安。
他举杯一饮而尽,拔剑横颈,血溅了那身官服。
那套官服是古平原特意送的,尺寸合身还绣着鹤补子,寓意文禽不与猛兽争。
很显然,古平原连李成的死法,都要拿捏到位。
更绝的是下葬的地方,古平原把李成埋在了徽州蛇形山的七寸处,这在当地风水里叫锁龙钉。
李成旧部年年祭拜都遇山洪断路,而古平原山脚的茶园,却年年新芽早发,香气还浓三分。
杀人、诛心、夺运,他算是一气呵成了。
古平原晚年富可敌国,却立下家训,古氏子孙世代不能入仕、不能习武、不能沾军政的边。
他让李成穿着官身自裁,是替朝廷遮羞,他收下白依梅的遗孤,是替自己赎罪,他让白老师保住读书人的气节离世,是替士人守了最后一寸颜面。
三副棺材埋了三个义字,他自己却钉在了利字上,永世翻不了身。
临终前,他把孩子叫到榻前,说世间最狠的报复不是取人性命,是让人活着,活在债里,活在悔里,活在日日不得安宁里。
窗外新茶的清香飘进来,像极了白老师讲堂的书声,像李成铁骑下的尘土,也像白依梅白衣上的湖水,一缕不散,终身纠缠。
李成才后知后觉,古平原从没拔过刀,却把他凌迟了千万遍,这大概就是最狠的报复了。
来源:鱼娱道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