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靖王亲自送他到城门口。苏先生的车已等在那里,依旧是那辆朴素的青篷马车,飞流坐在车辕上,看见庭生,抛来一颗梅子糖。
《琅琊榜》·《梅岭忠魂传·长林王萧庭生》
文/鼎客儿
清明那日,天未亮庭生就起了。
靖王亲自送他到城门口。苏先生的车已等在那里,依旧是那辆朴素的青篷马车,飞流坐在车辕上,看见庭生,抛来一颗梅子糖。
“此去梅岭,三日路程。”靖王替庭生整了整衣领,“祭拜之后,尽快回来。宫学那边,我已替你告假。”
庭生点头:“王爷放心。”
靖王看着他,忽然伸手,按在他肩上。那手很重,带着千言万语,却只说了一句:“记住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然后,走你自己的路。”
马车驶出金陵,一路向北。庭生坐在车内,对面是苏先生。他比上次见时更消瘦了,脸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先生……”庭生欲言又止。
苏先生微笑:“想问什么,便问吧。”
“我爹娘……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苏先生望向车窗外。晨雾未散,远山朦胧,官道两侧的杨柳已抽了新绿,在风中轻轻摇曳。
“你父亲祁王,是我见过最仁厚、也最坚韧的人。”他缓缓道,“他十岁作《治河策》,十二岁主持修订《大梁律》,十五岁自请巡视北境,在梅岭一住就是三年。他说,不为将者,不知兵之重;不临边关,不知民之苦。”
“那你呢?”庭生忍不住问,“先生与祁王……”
“他是我的表兄,也是我的知己。”苏先生眼中泛起温柔的光,“我少时顽劣,是他带我读书,教我道理。后来我执意从军,所有人都反对,只有他说‘小殊,若这是你想走的路,便去吧。但答应我,无论何时,守住本心’。”
小殊。庭生心头一震。这是第二次听见这个称呼——第一次是在靖王书房,那封未寄出的信上。
“那……我娘呢?”
“你母亲……”苏先生的声音更柔了,“她是金陵城最明亮的女子。擅诗书,通音律,更难得的是有侠气。当年北境雪灾,她变卖首饰,购置棉衣粮食,亲自押送往梅岭。路上遇到流寇,她不仅没逃,反而站出来说‘这些是救命的物资,你们若还有半点良心,便让开’。那些贼人,竟真的让路了。”
庭生听着,想象着父母的样子——一个仁厚坚韧,一个明亮侠义。这样两个人,本该有锦绣人生,却落得那般下场。
“为什么……”他声音发涩,“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苏先生转回头,看着他。那目光深邃如海,容纳了世间所有的悲欢与无奈。
“庭生,这世上的‘报’,不是立竿见影的。你父母虽然去了,但他们的仁政被百姓记住,他们的侠义被世人传颂。而真正的‘好报’,有时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要穿过生死,才能显现。”苏先生的目光越过庭生,仿佛看向遥远的时空,“你父母埋下的种子,也许要在你这一代,才会开花结果。”
马车颠簸了一下,转入山道。空气渐渐清冷起来,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庭生握紧手中的玉佩,麒麟的轮廓硌着掌心,带来奇异的安定感。
“先生带我去梅岭,只是为了祭拜吗?”
“是,也不是。”苏先生收回目光,看向他,“梅岭对你而言,是血脉的源头,是故事的开始。你需要亲眼看看那片土地,感受那里的风,触摸那里的雪——然后你才会明白,你继承的不仅是血脉,还有这片山河。”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我也需要回去看看。十二年了,该回去……做个了断了。”
了断什么?庭生没问。他忽然想起靖王书房里那柄断剑,剑身上的血渍,那些尘封的旧物。苏先生要了断的,是不是也是这些?
山路渐陡,马车已不能行。飞流掀开车帘:“苏哥哥,到了。”
苏先生披上厚重的白狐裘,在飞流的搀扶下下车。庭生跟着跳下,脚踩在碎石路上,抬眼望去——
然后他怔住了。
眼前不是他想象中焦黑荒芜的战场。时值清明,梅岭漫山遍野开满了野杜鹃,红的、粉的、白的,如云如霞,铺满每一道山脊、每一处沟壑。山风吹过,花浪翻涌,空气中弥漫着清甜又微苦的香气。
可在这片绚烂之下,庭生看见了别的。
焦黑的树桩从花丛中探出,扭曲的形态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岩石上深深的刻痕,是刀劈斧砍留下的;几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还能看见残破的土垒、坍塌的烽火台。而最多的,是花丛中那些微微隆起的土包——没有墓碑,没有标记,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土包,沉默地散落在山野间。
七万个。庭生脑中闪过这个数字。七万座无名的坟。
“很美,是吗?”苏先生走到他身边,声音飘忽,“每年春天,这里的杜鹃都开得特别盛。老人们说,是英魂的血,养肥了这片土地。”
庭生说不出话。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一朵红色杜鹃。花瓣柔软湿润,像刚从血里浸过。
“当年那一战……”他声音发颤,“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先生沉默了很久。山风呼啸,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苍白如纸的额头。飞流默默递过一个皮囊,苏先生接过,饮了一口——庭生闻出是药味。
“那一战,本不该败。”苏先生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赤焰军七万精锐,对阵大渝十万兵马。主帅林燮——你舅公,定下诱敌深入的计策,要将大渝主力引入梅岭峡谷,一举歼灭。计划本来很顺利,直到……”
他闭上眼睛,喉结滚动:“直到后方粮道被断,援军迟迟不至,而峡谷两侧,突然出现大批伏兵——不是大渝人,是穿着大梁军服的人。”
庭生浑身冰凉。
“内奸?”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不只是内奸。”苏先生睁开眼,眼中是一片死寂的荒原,“是朝廷有人,想借大渝的刀,除掉赤焰军。因为他们功高震主,因为他们支持祁王,因为……他们太干净,干净得让某些肮脏的人无所遁形。”
“谁?”庭生握紧拳头,“是谁?!”
苏先生看着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悯:“现在告诉你,为时尚早。你只需要知道,那场火起时,你父亲祁王已在京城被构陷下狱。你母亲连夜出逃,千里奔袭想来梅岭报信,却在半路得知你父亲已死。她改了方向,来到这片即将成为屠场的地方。”
“她想救人?”
“她想陪葬。”苏先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说,景禹走了,小殊在这里,林家儿郎都在这里……她不能一个人活着。”
庭生想起徐公公的话:“她说‘景禹,我来了’。”
“是。”苏先生的眼角有泪光闪动,但他很快眨去,“她闯进火场时,我已经……我已经倒下了。她找到我,把一样东西塞进我怀里,说‘小殊,活下去,替我们看着,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
“然后呢?”
“然后她转身冲向最深处,再也没有出来。”苏先生抬起头,望向最高的那座山峰,“后来打扫战场的人说,在最崖顶,发现两具相拥的骸骨,一具是银甲,一具是白衣。他们分不开,就一起埋在了那里。”
最高的那座山峰,此刻正沐浴在夕阳中。山顶没有杜鹃,只有皑皑白雪,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像一座巨大的、天然的墓碑。
庭生跪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祭拜,没有人教过他。他只是跪着,额头抵在冰冷的土地上,泥土的气息混合着杜鹃花香,冲进鼻腔。他想起从未谋面的父亲,想起只听过故事的母亲,想起那七万个同样葬在这里的人。
他们没有墓碑,没有名字,甚至没有人敢公开祭拜他们。他们只是化作了这片山野的泥土,滋养出年年盛放的杜鹃。
“爹,娘。”他低声说,“我来了。我是庭生。”
山风骤起,吹得满山杜鹃如波涛般起伏,发出呜呜的声响,像万千魂灵在回应。
苏先生也跪了下来,在他身边。飞流默默退开几步,背对着他们,望着来路。
“景禹兄,潇湘姐。”苏先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把你们的孩子带来了。他很好,比我们想象的都好。你们可以……安心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壶酒,缓缓倾洒在地上。酒液渗入泥土,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这杯,敬赤焰主帅林燮。”
第二杯酒洒下。
“这杯,敬少帅林殊。”
第三杯酒,他停顿了很久,久到庭生以为他不会倒了。但最后,他还是慢慢倾壶:
“这杯……敬我自己。敬那个死在梅岭大火里的,林殊。”
庭生猛地转头。夕阳的余晖照在苏先生侧脸上,那张苍白病弱的脸上,此刻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哀伤。他忽然全明白了——那些相似的笔迹,那些关于梅岭的记忆,那手腕上的烧伤,那句“魂魄之伤”。
“您就是……”他声音发颤,“您就是林殊。您没有死。”
苏先生——林殊,缓缓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丝极淡、极疲惫的笑:
“林殊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梅长苏。”
【第二卷(五)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和《风起长林》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提醒:凡对本文标题、图片、内容,进行抄袭搬运洗稿者,一经发现,立即举报!
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