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一日宫中祭祀灶神，掖幽庭也分到了额外的米糕。庭生把自己那份省下半块，藏在怀里带给徐公公。老人已吃不下硬食，只就着热水，慢慢抿着糕点的甜味。

《琅琊榜》·《梅岭忠魂传·长林王萧庭生》

文/鼎客儿

苏先生第二次来，是在腊月二十三，小年。

这一日宫中祭祀灶神，掖幽庭也分到了额外的米糕。庭生把自己那份省下半块，藏在怀里带给徐公公。老人已吃不下硬食，只就着热水，慢慢抿着糕点的甜味。

“甜……”他混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十年没尝过甜味了。”

庭生心里发酸，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王顺谄媚的声音：“苏先生小心门槛！这破地方，委屈您了——”

门开了。苏先生今日披了件月白鹤氅，依旧由那俊秀少年搀扶。他脸色比上次更苍白，唇上几乎没血色，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明净。

“叨扰了。”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徐公公身上，“这位是……”

“是照顾我的徐公公。”庭生挡在床前，声音不自觉带上了防备。

苏先生却笑了，那笑意如春冰初融：“莫怕，我是来送药的。”他从少年手中接过一个青瓷小瓶，“这里面的丸药，每日一粒，温水送服，可缓解咳疾。”

庭生愣住了。徐公公挣扎着要起身道谢，被苏先生轻轻按住：“老人家不必多礼。我略通医术，举手之劳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庭生看见那装药的瓷瓶细腻如玉，瓶身还有暗纹，绝非寻常之物。这等珍贵的药，怎会随手送给一个掖幽庭的老宦官？

苏先生似乎看出他的疑虑，温声道：“药能救人，便是它的本分。与人一样，各安其位，各尽所能罢了。”说着，他又取出一卷书，“上次那本可读完了？”

庭生点头，从枕下取出《九州风物志》，书页已被翻得起了毛边。苏先生接过，随手翻开一页，正是讲梅岭地理的那篇，上面用炭笔做了许多记号。

“对梅岭感兴趣？”

庭生心脏骤紧。他想起徐公公的话，想起那个梦，想起手腕上的疤。无数疑问在喉间翻滚，最后只化成一句：“书中说，梅岭的雪，是红色的。”

苏先生翻书的手指顿了顿。

很轻微的一个停顿，若非庭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乎察觉不到。但就那一顿，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变了。靖王站在门边，原本沉静的面容瞬间绷紧，扶在门框上的手，指节泛出青白色。

“书是误记。”苏先生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添了层冰封般的克制，“雪就是雪，白的。”

“可是——”

“庭生。”靖王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雷，“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庭生噤声了。他看见苏先生抬起头，与靖王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太复杂，有痛楚，有警示，有某种沉重的默契。然后苏先生合上书，轻轻放在桌上。

“今日我教你认字吧。”他岔开话题，语气恢复温和，“就从你的名字开始。”

他让那俊秀少年研墨，铺纸，自己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

庭生

“庭，是院落，是根基所在之处。生，是活着，是草木破土，是朝阳初升。”苏先生的笔迹清峻挺拔，每一笔都透着筋骨，“这个名字，给你的人，定是盼你无论落在何种境地，都能如庭中草木，向着光，活下去。”

庭生看着那两个字，眼眶忽然发热。十一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名字，第一次知道，这简单的两个字里，藏着怎样的祈愿。

“先生……”他哑声问，“给我取名的人，是谁？”

苏先生放下笔，望向窗外。雪又下了起来，细密的，无声的，将一切痕迹掩埋。

“是一个，很爱你的人。”

年关将近时，宫中传来消息：霓凰郡主比武招亲，北燕使团携勇士百里奇前来挑战，连败大梁七位高手。

掖幽庭听不到朝堂议论，但王顺这几日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在小年夜的晚上，他喝醉了酒，在院中骂骂咧咧：“什么北燕蛮子，也敢在我大梁撒野！若赤焰军还在……若林少帅还在……”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打了个寒噤，左右张望一番，匆匆回屋了。

庭生正在井边打水，听见“赤焰军”三个字，木桶脱手坠入井中，溅起好大一片水花。他怔怔看着井口荡漾的波纹，忽然想起梦中那面猎猎作响的旗帜——上面的图腾，似乎正是一条浴火的麒麟。

麒麟……赤焰……

“发什么呆！”王顺的巴掌拍在后脑，将他惊醒，“明日早起，有贵客要见你！”

贵客是靖王和苏先生。

这次他们没去藏书阁，而是直接到了庭生和徐公公的陋室。苏先生的气色似乎好了些，唇上有了淡淡血色。他屏退左右，只留靖王和那个叫飞流的俊秀少年在门外守着。

“庭生，你想离开这里吗？”苏先生开门见山。

庭生心脏狂跳：“想。”

“哪怕要冒风险？”

庭生看向床上的徐公公。老人昏睡着，呼吸微弱。他想起这些年的日日夜夜，想起那些冻疮、饿肚、被践踏的尊严，最后想起那夜梦中，银甲少年递来的半块玉佩。

“只要能带着徐公公一起。”他听见自己说。

苏先生眼中闪过赞许：“好孩子。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倒有个机会——”他压低声音，“三日后，霓凰郡主的比武擂台上，我要你与另外两个孩子，打败百里奇。”

庭生以为自己听错了。百里奇，那个连胜七场、让大梁颜面尽失的北燕勇士？让他这个十一岁的罪奴去打败？

“你们不必真与他交手。”苏先生看穿他的心思，“我会教你们一套阵法，三人配合，攻其必救。你们要做的，是演练纯熟，在擂台上演一场戏。”

“演戏？”

“让陛下，让满朝文武都相信，你们三个孩子，凭着精妙阵法，赢了那北燕蛮子。”苏先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届时，我会以‘为国争光’为由，请陛下赦免你们。”

庭生手心出汗了。他听懂了——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三个孩子的自由，也是大梁的颜面。赢了，海阔天空；输了……他不敢想。

“为什么选我？”他问。

苏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指尖在庭生掌心划过——那里有道陈年旧疤，是幼时被碎瓷割伤留下的，形状奇特，像半片枫叶。

“因为你和他们一样，是掖幽庭里，不该被埋没的光。”苏先生收回手，“明日开始，每日申时，我会让飞流来教你们阵法。记住，此事绝不可外泄。”

庭生重重点头。苏先生起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回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这蜜饯，给你和徐公公甜甜嘴。”

布包摊开，是几颗琥珀色的杏脯，散发着阳光和蜜糖的香气。庭生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的刹那，他忽然觉得，这七年所有的苦，似乎都值得了。

飞流来的第一日，庭生才知道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年，身手有多可怕。

掖幽庭后院的空地上，飞流只用了三招，就把王顺派来“照看”的两个太监放倒了——真的只是轻轻一点，那两人便软软瘫倒，昏睡过去。

“他们，睡一个时辰。”飞流说话简短，表情淡漠，唯有看苏先生时，眼中才会泛起温度。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兵部侍郎的庶子，因父亲卷入党争被牵连；一个是军中校尉的遗孤，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不堪受辱自尽。三个孩子站在雪地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有同样的茫然和警惕。

“你们的名字？”庭生先开口。

“路原。”兵部侍郎之子答。

“林深。”校尉遗孤声音很低。

“庭生。”

互通姓名后，那层隔阂似乎薄了些。飞流不多言，直接开始演示阵法。所谓“三才阵”，其实脱胎于军中战阵，讲究天、地、人三才呼应，攻守一体。

“你，天位，主攻。”飞流指着路原，“你，地位，主守。”指向林深，“你，人位，策应。”最后看向庭生。

庭生瞬间明白了苏先生的用意。路原身材高大些，适合正面佯攻；林深下盘稳，能拖住对手；而自己身形灵活，反应快，最适合在关键时刻，给出那决定胜负的一击。

“我们的目标，不是打败他。”飞流难得说了长句，“是让他，踩到圈。”

他在地上画了个直径三尺的圆：“擂台上有这个圈。你们引他，进圈，就算赢。”

原来如此。庭生恍然。这场比武的胜负标准，不是击倒，而是将对手逼出或引入特定区域。百里奇连胜七场，心高气傲，绝不会把三个孩子放在眼里。这正是机会。

接下来三日，申时到酉时，飞流严格训练他们。这少年教习时毫无温情，动作稍有差错，便要重来十遍。路原和林深叫苦不迭，唯有庭生咬牙坚持——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第三日傍晚，三人终于能将阵法演练纯熟。飞流难得点了头：“可以了。”

庭生瘫坐在雪地上，浑身像散了架。路原递来水囊，林深默默替他拍去肩上的雪。短短三日，三个命运相似的少年，竟生出了战友般的情谊。

“庭生。”路原忽然问，“出去后，你想做什么？”

庭生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那里正有一群归鸟飞过。他想起苏先生的话，想起那本《九州风物志》，想起徐公公说“你要好好活”。

“我想读书。”他说，“读很多很多书，然后……做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林深低声重复，“像我爹那样，战死沙场，算有用吗？”

庭生不知如何回答。飞流却忽然开口：“活着，就有用。”

三个孩子都看向他。飞流望着西边天空，那里最后一缕光正沉入群山：“苏哥哥说，每个好好活着的人，都是对逝者的告慰。”

庭生心头一震。他忽然明白了苏先生选他们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们需要自由，更因为他们身上，都背负着逝者的期望。活着，并且活出价值，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第一卷（二）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和《风起长林》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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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