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场病来得无声无息。晨起时只觉得喉间腥甜，帕子掩口便是一抹暗红。黎纲慌得要去请大夫，被他轻轻拦下：“老毛病了，将上月蔺公子留的方子再煎一剂便是。”

《琅琊榜》外传·《梅岭烬·梅长苏十二年》

文/鼎客儿

江左盟在江州立稳脚跟的第三年秋天，梅长苏咳血的旧疾又重了几分。

那场病来得无声无息。晨起时只觉得喉间腥甜，帕子掩口便是一抹暗红。黎纲慌得要去请大夫，被他轻轻拦下：“老毛病了，将上月蔺公子留的方子再煎一剂便是。”

药在炉上咕嘟着，苦味弥散满室。梅长苏披衣坐在窗边，看院中那几竿青竹在秋风里簌簌作响。竹叶已开始泛黄，边缘卷曲，像烧焦的纸。他忽然想起琅琊阁后山那片竹海——不知蔺老阁主此刻是否又在窗下捣药，蔺晨那小子是否又偷喝了窖藏的竹叶青。

“先生，”黎纲端药进来，见他望着窗外出神，轻声道，“今日有客来访，是鄱阳分舵的郑三爷，说是有要紧事禀报。”

梅长苏回过神，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味从舌根漫到心底，他微微蹙眉，问：“郑三？他不在鄱阳整顿水寨，来江州做什么？”

“说是……发现了赤焰旧部的踪迹。”

药碗在手中微微一晃，几滴残汁溅在袖上，晕开深褐的痕。梅长苏放下碗，神色平静如常：“请他到前厅，我稍后便到。”

黎纲应声退下。梅长苏起身更衣，手指拂过衣柜深处那只紫檀木匣——里面装着那枚生锈的箭镞，八年来不曾离身。他没有打开，只是隔着木板轻轻一触，像是触碰一段灼热的记忆。

前厅里，郑三已候了多时。这是个精悍的中年汉子，原是鄱阳湖上的渔霸，因不满翻江蛟盘剥，率众投了江左盟。此刻他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几分忐忑。

“宗主。”见梅长苏进来，郑三忙起身行礼。

“坐。”梅长苏在主位坐下，黎纲奉上热茶。他端起来暖手，并不喝，只问：“鄱阳那边如何？”

“托宗主的福，水寨已整顿妥当，过往商船按新规矩抽成，再无强取豪夺之事。”郑三顿了顿，压低声音，“前日有弟兄在湖西芦苇荡里，救起一个受伤的老者。那人昏迷中一直喊着‘赤焰军’、‘林帅’，属下觉得蹊跷，便派人仔细照看。昨日他醒了，说自己姓甄，单名一个平字。”

甄平。

梅长苏指尖一颤，杯盖轻轻磕在杯沿上，发出细微的脆响。他缓缓放下茶盏，抬眼时眸中已无波澜：“人在何处？”

“还在水寨养伤。他伤得不轻，左腿骨折，身上还有几处旧刀伤。”郑三犹豫道，“宗主，要不要接来江州？”

“不必。”梅长苏沉吟片刻，“我亲自去一趟鄱阳。郑三，你安排一下，要隐秘。”

“宗主，您的身子——”

“无妨。”梅长苏起身，望向厅外渐起的秋风，“有些故人，总要见的。”

三日后，一艘乌篷船悄然驶离江州码头。船行得稳，梅长苏靠在舱中软榻上，膝上盖着薄毯。黎纲在旁煎药，药气混着水汽，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成雾。

鄱阳湖到了秋日，别有一番苍茫气象。万顷碧波接天，芦花飞雪，远山如黛。水寨设在湖心一处隐秘的沙洲上，竹楼木屋错落，外围以木栅水寨为屏障，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模样。

甄平被安置在寨子最深处的一间竹屋里。梅长苏推门进去时，他正靠在床头喝药。听见响动，他抬眼望来——那是一双历经沧桑却依然锐利的眼睛，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只有窗外湖水拍岸，一声，又一声。

许久，甄平颤声开口：“少……少帅？”

梅长苏在床边的竹凳上坐下，接过黎纲手中的药碗，亲自舀起一勺，递到甄平唇边。动作自然得仿佛这八年的光阴从未存在。

甄平怔怔地张嘴喝了，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混在药汁里，咸涩难言。

“甄平，慢慢喝。”梅长苏的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一场梦。

一碗药喂完，甄平已泣不成声。这个曾在战场上断骨不吭一声的铁汉，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梅长苏静静坐着，等他平复，才问：“你的腿……”

“梅岭那夜，中了三箭，从崖上摔下来，腿就废了。”甄平抹了把脸，苦笑道，“侥幸没死，在民间躲藏了这些年。上月旧伤复发，昏倒在湖边，若不是郑三爷相救，恐怕……”

他没说下去，只是深深看着梅长苏：“少帅，您……您怎么……”

“我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梅长苏替他掖好被角，“说来话长。甄平，先养好伤。其他的事，慢慢说。”

他在水寨住了七日。每日亲自为甄平换药施针，闲时便坐在床边，听甄平讲述这些年的经历——如何隐姓埋名在镖局做镖师，如何暗中寻找其他幸存者，又如何因身份泄露遭人追杀。

“赤焰旧部，活下来的不过数十人。”甄平叹道，“大多隐于市井，有些甚至……投了谢玉。”

最后三字，他说得艰涩。梅长苏却神色平静：“乱世求生，各有难处。甄平你不必自责。”

第七日黄昏，甄平已能下床行走。梅长苏扶他到湖边，两人坐在一块青石上，看落日熔金，晚霞似血。

“少帅今后有何打算？”甄平问。

梅长苏拾起一枚石子，投入湖中，涟漪一圈圈荡开，搅碎了满湖霞光。“你可还记得，当年父帅常说的那句话？”

“哪句？”

“为将者，当知何时进，何时退，何时……以退为进。”梅长苏望向远方，目光悠远，“这八年，我一直在退——退到琅琊阁，退到江州城，退到江湖最深处。但现在，该进了。”

甄平心中一凛：“少帅是要……”

“不是现在。”梅长苏截断他的话，“时机未到。甄平，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少帅请吩咐。”

“江左盟如今虽有情报网，却缺一个能统率各地分舵、震慑江湖的人物。”梅长苏转回头，看着他，“你当年是赤羽营副统领，兵法武功皆是一流。虽然腿伤未愈，但威望仍在。我想请你做江左盟的总教习，替我训练一批可用之人。”

甄平怔了怔，随即抱拳：“属下万死不辞。”

“不是属下。”梅长苏扶住他的手，“是盟友，是师长。甄平，江左盟不是赤焰军，我也不再是林殊。我们要走的路，比战场更险，比刀剑更冷。你可想清楚了？”

甄平笑了，那笑容里有沙场的铁血，也有岁月的风霜：“少帅，甄平这条命，八年前就该丢在梅岭了。能活到今日，已是侥幸。如今能为少帅、为赤焰冤魂尽一份力，便是立刻死了，也值。”

暮色四合，湖上起了薄雾。梅长苏看着这个忠诚的老部下，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暖，有痛，更有沉甸甸的责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江左盟不再只是一个江湖帮派。它将成为一张网，一把刀，一支蛰伏在暗处的奇兵。

而他要做的，是在恰当的时机，将这支奇兵，送到最该去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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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