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骨髓缝里像扎进了无数根冰棱,反复碾刺着,吸尽她躯体里最后一丝暖意。意识在无垠的黑暗与撕裂般的剧痛中浮沉,恰似狂风里即将燃尽的烛火残芯。耳畔隐约飘来压抑的啜泣,时断时续,像明玉的声息,又似其他旁人的呜咽。可她已没力气去分辨了。感官正一丝丝抽离这寒凉的尘世。唯有那环着她的臂膀,还残留着一缕真切的、近乎灼人的温度。这般油尽灯枯的末路时刻,终究不是她孤身一人。她拼尽全力想掀开眼皮,再望一眼这困了她一生、爱怨了她一生的紫禁城。再望一眼这个曾与她有过片刻温存,最终却立场相左的男子。眼皮却重得像坠了千斤巨石。眼前只剩一
疼。
钻心地疼。
骨髓缝里像扎进了无数根冰棱,反复碾刺着,吸尽她躯体里最后一丝暖意。
意识在无垠的黑暗与撕裂般的剧痛中浮沉,恰似狂风里即将燃尽的烛火残芯。
耳畔隐约飘来压抑的啜泣,时断时续,像明玉的声息,又似其他旁人的呜咽。
可她已没力气去分辨了。
感官正一丝丝抽离这寒凉的尘世。
唯有那环着她的臂膀,还残留着一缕真切的、近乎灼人的温度。
该是十四爷吧
真好。
这般油尽灯枯的末路时刻,终究不是她孤身一人。
她拼尽全力想掀开眼皮,再望一眼这困了她一生、爱怨了她一生的紫禁城。
再望一眼这个曾与她有过片刻温存,最终却立场相左的男子。
眼皮却重得像坠了千斤巨石。
眼前只剩一片朦胧摇曳的光影。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碎得不成模样。
裹着她从未听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惶急与哀恸。
有温热的液滴,一颗,一颗,落在她渐冷的脸颊上。
是泪吗?
她多想抬起手,替他拭去,可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罢了。
……
思绪开始不受控地飘远。
她仿佛又站回那个雨天,八爷温声将玉簪绾在她发间。
转瞬间,却对上四爷那汪沉静如古井水的眼眸,深不见底。
十爷那个憨直性子,举着芙蓉糕,笑得像个讨糖的孩童……
十三爷与她月下对酌,畅谈半生心事……
姐姐若兰那汪温柔似水的眼眸……
走马灯似的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
最后,定格在十四爷此刻痛彻心扉的脸庞上。
……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她再也不踏足这皇城半步。
再也不认识这些天家贵胄。
她只想做个寻常女子,护住想护的人,过安稳自在的光景。
……
意识,终于坠入彻底的黑暗。
最后的触感,是仿佛要焚毁一切的……炽热。
是了,是火。
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缕轻烟,从那副饱经病痛的躯壳里挣脱而出。
低头望去,下方烈火熊熊,吞噬着她存在过的最后痕迹。
十四爷被人死死拽住,他嘶吼着,像一头受创的困兽,眼睁睁看着火焰将她吞没。
那火焰,真红啊。
红得像她初入宫时,那宫墙的颜色。
……
也好。
都结束了。
马尔泰·若曦的一生,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终于,都化作了这一捧飞灰。
……
疼!
蚀骨钻心的疼痛猛地将她拽回现世!
不是那种病弱的、绵软的疼。
而是一种尖锐的、撕裂般的、灌满整个头颅的剧痛!
她不是已经被火化了吗?
怎会还能感受到疼痛?
难道……
“二小姐!二小姐您醒了?老天爷!您可算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满是欣喜的少女嗓音在耳边响起,陌生中又藏着几分熟稔。
若曦猛地睁开双眼!
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缓了好一阵子,她才渐渐适应。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缠枝莲纹帐幔顶。
鼻尖萦绕的,是淡淡的、西北边陲独有的干燥清冽气息。
这不是她在京城的闺房。
这是……西北将军府!是她未出阁时的房间!
她难以置信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床边,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的小丫鬟,正红着眼圈,又惊又喜地望着她。
巧慧……?
她的嗓音干涩极了,带着连自己都不敢信的颤抖。
是奴婢!二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巧慧抹着眼泪,您从马背上摔下来,磕到了头,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夫人和大小姐刚回去歇息没多久
从马背上摔下来
若曦猛地回想起来。
是了,她十三岁那年,性子活泼好动,非要骑一匹烈性小马,结果被甩落下来,额头撞在了石头上
可那已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她不是该死在紫禁城,死在十四爷怀里,被那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了吗?
怎会
她颤抖着抬起手,望向自己的双手。
白皙,纤细,带着少女独有的娇嫩光泽。
没有久病卧床的枯瘦,没有岁月刻下的细纹。
这不是她二十八岁油尽灯枯时的手。
这是一个少女的手!
一个荒谬又疯狂的念头,像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马尔泰·若曦
重生了?!
重生回了这一切悲剧都尚未开启的十三岁?!
镜子她猛地攥住巧慧的手,力道大得让巧慧吃痛,巧慧,给我镜子!
巧慧被自家小姐眼中那股近乎癫狂的震惊与急切吓住了,慌忙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取来梳妆台上的菱花铜镜。
若曦几乎是抢一般夺过镜子,急切地举到眼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眉眼鲜活、满是青春朝气的脸庞。
额头缠着白色细布,隐隐透出些许血色。
那双眼睛,大大的,像颗黑葡萄,虽因受伤带着几分虚弱,却清澈明亮,没有经世事后沉淀的疲惫与沧桑。
是她。
是十三岁、尚未历经风雨、尚未踏入那吃人牢笼的马尔泰若曦!
哐当
铜镜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厚厚的毡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狂喜,夹杂着后怕的酸楚,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姐姐
姐姐若兰,此刻还好好地活着,还没嫁给八阿哥,还没心死成灰、郁郁而终!
一切都还来得及!
二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巧慧看着若曦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慌得手足无措。
若曦却仿佛没听见她的声音。
她抬手紧紧捂住嘴,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呜咽死死堵住。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浸湿了手背,浸透了衣袖。
不是悲伤。
是庆幸。
是神明垂怜,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缘!
上辈子所有的遗憾,所有的意难平,所有的痛与悔
这一次,她定要一一弥补,一一扭转!
八阿哥,四阿哥,九龙夺嫡
那些让她心力交瘁、让她痛失所爱、让她最终香消玉殒的人和事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要让姐姐获得真正的幸福。
她要让自己,还有身边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平平安安!
若曦深吸一口气,拭去泪水,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决绝与坚毅。
那双刚还盈满泪水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
紫禁城
阿哥们
那些步步惊心的过往
这一次,我马尔泰若曦,要换一种活法了!
嘶
额角传来隐隐刺痛,若曦下意识伸手去碰,却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按住。
别动,伤口还没结痂呢。
若曦抬眼,撞进一双含着担忧的清澈眼眸是若兰。
她的姐姐,活生生的,眉眼温柔,气息温暖,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不是那个在八爷府日渐枯萎的侧福晋,而是西北将军府里最明媚娇艳的马尔泰大小姐。
若曦鼻尖一酸,慌忙垂下眼,生怕泄露太多情绪。
姐她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了。
还说没事,从那么高的马背上摔下来,吓死我了。若兰嗔怪地看她一眼,舀起一勺药,轻轻吹凉,来,先把药喝了。
苦涩的药汁入口,若曦却觉得甘美无比。
能再次尝到姐姐亲手喂的药,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她小口喝着药,眼睛却偷偷打量着若兰。
姐姐穿着家常的鹅黄色衣裙,气色极好,眉宇间没有一丝阴霾。
看来,那个命中注定的劫”——八阿哥胤禩,此刻还未闯入她的生命。
阿玛和额娘刚来看过你,见你睡着,就没惊动你。若兰柔声说道,你呀,往后可不能再这般莽撞了。
知道啦,若曦乖乖点头,状似无意地问,姐,最近军营里没什么事吧?我好像听见有人说,京城要派人来了?
她得确认时间点。
若兰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听说呀。倒是青山前几日巡防回来,还问起你呢。
青山!
上辈子姐姐真正的心上人!
那个爽朗豪迈的草原将领,最终却因身份悬殊,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嫁入皇家,抱憾终身。
若曦的心猛地一跳,机会来了!
她立刻捂住额头,蹙起眉头,夸张地哼唧起来:哎呦
怎么了?头又疼了?”若兰果然紧张起来。
“嗯……有点晕。”若曦靠在她肩上,语气软软地说,“姐姐,我躺得浑身都没力气了,听说……多看看绿色,心情好了,伤也能好得快些。”
“你想出去走走?”
“嗯!”若曦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姐姐,你陪我去城外散散心好不好?就我们姐妹俩,悄悄去!”
“胡闹!”若兰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伤还没好,骑什么马?”
“那不骑马,我们就坐马车出去转转嘛!”若曦拉着她的袖子摇晃,使出了撒娇的本事,“就去……就去城西那片草坡好不好?我听说那里的格桑花都开了,可漂亮了!”
她记得真切,城西草坡,是青山日常带队巡防的必经之路。
上辈子,姐姐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见私下前来、身着常服的八阿哥,一见倾心,从此误了终身。
这次,她要把这个“初见”,还给本该拥有的人!
若兰被她缠得没办法,又看她确实脸色苍白,想着出去透透气或许真有好处,终于松了口。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我去跟额娘说,就说是陪我出去散心。”
“姐姐最好啦!”
若曦扑进若兰怀里,紧紧抱住她。
鼻尖萦绕着姐姐身上淡淡的馨香,温暖而真切。
她在心里默默起誓。
姐姐,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青山身边抢走。
你的良缘,我来守护!
……
一个时辰后,一辆朴素的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将军府,朝着城西而去。
马车里,若曦靠在窗边,贪婪地望着窗外熟悉的西北景致。
湛蓝如洗的天空,一望无际的草场,远处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自由,鲜活,充满生机。
这才是她们姐妹该有的天地。
而非那座四方红墙、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
“看把你高兴的。”若兰望着她雀跃的侧脸,忍不住笑了,“看来真是闷坏了。”
“那是自然!”若曦回头,冲她灿烂一笑,“跟姐姐在一起,去哪儿都高兴。”
最重要的是,能把你带离命运的歧途。
马车在城西草坡停下。
果然,如她所说,大片大片的格桑花开得正盛,五彩斑斓,在风中摇曳,美得动人心魄。
若曦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清新空气,感觉重生的真实感,又浓了几分。
姐妹俩手牵手在花海中慢慢走着。
若兰细心地扶着妹妹,时不时指给她看格外艳丽的花丛,笑声清脆如银铃。
若曦看着姐姐毫无阴霾的笑容,心里又暖又酸。
上辈子,姐姐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哟!这不是若兰小姐和若曦小姐吗?”
一个洪亮爽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若曦心头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几名身着轻甲的骑士勒马停在不远处。
为首那人,身姿挺拔如青松,面容英俊,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眼神明亮锐利,正笑着望向她们。
尤其是看向若兰时,那眼神里的笑意,明显更深更暖。
正是青山!
而他身边那几个亲兵,若曦也依稀有些印象,都是他信任的部下。
很好,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青山将军。”若兰微微颔首,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语气却依旧落落大方,“您这是巡防回来了?”
“是,刚回来,路过此地。”青山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近前,目光关切地看向若曦的额头,“二小姐这是……”
“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一下,不碍事。”若曦抢先答道,眨着大眼睛,语气天真又无辜,“青山将军,你回来得正好!我和姐姐正愁没人帮忙呢!”
“哦?二小姐有何吩咐?”青山对这位古灵精怪的将军府二小姐向来颇有好感。
若曦指向不远处一簇开得格外繁茂的紫色格桑花:“我看那边的花最是好看,想编个花环,可惜我受了伤,姐姐一个人怕是采不够。青山将军,你人高马大,帮我们采一些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用脚尖碰了碰若兰。
若兰立刻会意,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柔声开口:“有劳将军了。”
“举手之劳!”青山毫不犹豫,转身就带着亲兵朝那片花丛走去。
他动作麻利,很快就采了一大捧色彩艳丽的格桑花,还细心地将花茎上的刺处理干净,这才捧着走回来。
“够了吗?”他问道,目光落在若兰身上。
“够了,多谢将军。”若兰接过花,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青山的掌心。
两人都微微一怔,随即飞快地移开视线。
若兰低头摆弄着花朵,耳根悄悄红了。
青山则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目光飘向别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若曦在一旁看着,心里乐开了花。
对!就是这样!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的情愫开端!
什么温润如玉的八贤王,见鬼去吧!
她姐姐值得这份毫无算计、纯粹热烈的爱恋!
“姐姐,你看青山将军多好呀,”若曦凑到若兰耳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青山听见的声音说,“又英俊,又厉害,还这么热心肠!”
“曦儿!”若兰的脸瞬间红透,羞得轻轻拧了她一下。
青山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向若兰的眼神却更加明亮。
气氛正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传令兵纵马奔来,在不远处勒停,对着青山抱拳:
“将军!京里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大帅请您立刻回营!”
京里?八阿哥?
若曦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抓紧了若兰的手臂。
历史的惯性,难道这么快就来了?
“京里来人!”
若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小手死死攥住若兰的衣袖。
难道八阿哥这就来了?
历史的车轮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碾过来?
那传令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弄得一愣,忙补充道:
“是兵部的文书到了,关于秋季换防的,大帅请青山将军回去商议。”
呼——
若曦长长舒了口气,松开手,感觉后背都惊出了一层薄汗。
原来是兵部公文。
吓死她了。
青山显然也松了口气——虽说他自己或许都没察觉为何松气。
他朝若兰姐妹抱拳:“大帅相召,末将先行告退。”
“军务要紧,将军快去吧。”若兰温声道。
青山翻身上马,又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在若兰怀中那捧绚丽的格桑花上停留了一瞬,这才策马离去。
身影挺拔,渐渐消失在草坡尽头。
“人都走远啦,还看?”若曦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姐姐,笑嘻嘻地打趣。
若兰回过神来,脸颊绯红,作势要拧她的嘴:
“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哎呀呀,谋杀亲妹啦!”
若曦笑着躲开,姐妹俩在花丛间追逐笑闹。
清脆的笑声惊起了几只云雀,扑棱着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
……
回府的马车上,若兰仔细地用湿润的软布将那捧格桑花包好。
动作轻柔,眼神专注。
若曦斜倚在马车内壁,脑袋歪向一侧睨着她,开口问道:
“姐姐,你觉得青山将军这人咋样啊?”
若兰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眼帘缓缓垂落,竭力让语气听起来平稳无波:
“青山将军嘛……年纪轻轻就颇有建树,是阿玛麾下极为得力的干将。”
“仅仅是干将而已?”若曦往前凑了凑,一副不刨根问底不罢休的模样,“我瞅着他方才看你的眼神,那温柔劲儿,都快化成蜜糖淌下来了!”
“越说越没谱了!”若兰又羞又恼地瞪了她一眼,“再胡言乱语,下次出门可就不带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若曦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可眼底却藏不住狡黠的光芒,像只偷腥的小猫。
嘴上虽说着不提,但该谋划的事儿,一桩也不能落下。
……
到了第二天,若曦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天刚蒙蒙亮,她就溜到了若兰的院子里。
“姐姐,我昨儿好像把额娘赏的那支珠花落在草坡那儿了,你陪我去找找行不行呀?”
那珠花是额娘亲手所赠,若兰自然不敢怠慢。
姐妹俩再度坐上马车,出了将军府。
巧的是,眼看就要抵达城西的草坡,竟又遇上了带着队伍巡防的青山。
“真是太巧了!青山将军!”若曦一把掀开马车帘子,笑得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青山瞧见她们二人,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当即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
“两位小姐这是要去何处?”
“我妹妹丢了一支珠花,我们过来找找。”若兰连忙解释道。
“末将这就帮二位寻找。”
青山二话不说,立刻吩咐手下的兵士们分散开来搜寻。
他自己也弯下腰,在昨日姐妹俩停留过的地方仔细地翻找着,生怕漏过任何一处。
若曦拉着若兰站在一旁,望着青山那认真的背影,凑到姐姐耳边小声嘀咕:
“你瞧,多热心肠的人啊。”
若兰轻轻掐了一下她的手心以示警告,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阳光洒在他肩头的轻甲上,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衬得他愈发英武。
“找到了!”
没过多久,青山直起身子,手里捏着一支小巧玲珑的珍珠发簪。
那正是若曦“不小心”遗落的那一支。
“多谢将军!”若曦接过珠花,笑得格外灿烂,像朵盛放的鲜花,“又要麻烦您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青山摆了摆手,目光转向若兰,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若兰小姐……是否喜爱格桑花?”
若兰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西北的花儿,总是透着一股格外旺盛的生命力。”
青山听了,当即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末将也这般觉得。它不像京城里那些名贵花卉那般娇弱,风沙越是猛烈,它开得就越是艳丽动人。”
“就如同我们西北的儿女一般,坚韧不拔。”若兰轻声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共鸣。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藏着旁人不懂的默契,仿佛找到了彼此共通的小秘密。
若曦在一旁看着,心里乐开了花。
对对对!就要这样!
多聊聊!多找找共鸣!
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八爷,能跟你聊塞外的风沙,聊格桑花的坚韧不屈吗?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若曦彻底化身“人形移动牵线机”,卯足了劲撮合。
今日“不慎”将姐姐绣好的手帕掉在军营附近;
明日“突然”馋得不行,非要吃城西那家老字号的奶疙瘩,硬拉着姐姐陪她去买;
后天又“无意间”提起想学射箭,撺掇着姐姐一起去校场观摩……
而每一次,她们都能“恰巧”碰到巡防归来或是恰巧路过的青山。
次数多了,就连心思细腻的若兰都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曦儿,”这天晚膳过后,若兰拉着妹妹在花园里散步,眼神中带着几分狐疑打量着她,“你最近……怎么总往城外跑啊?”
“这不是养伤嘛,多出来活动活动,好得也能快些。”若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
“那怎么每次都能碰上青山将军?”若兰眯起眼睛,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这说明咱们有缘分啊……啊不对,是说明咱们西北驻防严密,治安好得很!”若曦一本正经地胡诌。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若兰说着就伸手去挠她的痒痒。
姐妹俩顿时笑闹成一团,清脆的笑声在花园里回荡。
月光像流水般倾泻而下,洒在她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看着姐姐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若曦的心瞬间变得柔软无比。
就这样一直笑着吧,姐姐。
那些曾经让你流泪伤心的人和事,我绝不会再让它们靠近你半步。
……
这天,若曦正在房里琢磨着下一步的“偶遇”计划,丫鬟巧慧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二小姐,大小姐让您过去一趟,说是……青山将军托人送了些东西过来。”
哦?
若曦眼睛瞬间一亮,当即从榻上跳了下来。
有进展了!
她快步朝着若兰的院子走去,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柳条篮子。
篮子里面,放着几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东西。
“姐姐,青山将军送了些什么过来呀?”若曦好奇地凑了过去,满脸期待。
若兰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指了指篮子说道:
“他说这是从老家带来的奶酥,还有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草药,说是给你养伤用的。”
若曦拿起一包奶酥,凑到鼻尖闻了闻,浓郁的奶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她又打开另一包草药,里面全是上好的金疮药原料,看得出来是精心挑选的。
“啧啧,你看看人家青山将军,多实在啊。”若曦摇着头感慨道,“比那些只会送些珠宝首饰的公子哥强多了!”
若兰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你话多。”
“我这叫实话实说!”若曦一把抱住姐姐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带着几分怂恿,“姐姐,你说……青山将军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若兰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反驳。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她是马尔泰家的大小姐,婚姻大事关乎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
又怎能任由自己随心所欲呢?
若曦抬起头,眼神认真地看着姐姐:
“姐姐,要是连尝试争取都不敢,又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彼此真心相待的人,多不容易啊。”
“难道……你真的愿意等着阿玛和额娘,将来给你指定一门所谓‘门当户对’的婚事吗?”
若兰彻底怔住了。
妹妹的这番话,就像一颗小石子,猛地投入了她平静已久的心湖,
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她低下头,看着篮子里那些朴实无华却满含心意的礼物,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人明亮又真诚的眼睛,
想起每次“偶遇”时,他明明有些笨拙,却又努力找话题的模样。
心里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悄悄松动了。
或许……
或许妹妹说得没错。
有些幸福,是需要自己主动去争取的。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篮子里柔软的柳条,
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若曦看着姐姐神情的变化,心里清楚,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
很好。
姐姐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松动了。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阿玛和额娘也看到青山的好!
这场为姐姐守护幸福的“CP保卫战”,她必须赢!
晨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落在若曦的脸上,暖洋洋的。
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盯着帐顶看了三秒钟,
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哎哟!”
动作太猛,不小心扯到了额角的伤口。
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伤口,可心里却雀跃得不行。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必须搞点大动作!
……
早膳时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
马尔泰将军看着小女儿额头上还没拆的纱布,眉头微微皱起:
“知道啦阿玛。”若曦乖巧地点点头,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这次多亏了青山将军刚好路过,帮了我和姐姐呢。”
若兰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青山?”马尔泰将军思索了片刻,“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升任参将的小伙子?”
“对对对!就是他!”若曦眼睛一亮,立刻开始了她的“表演”,“阿玛您是不知道,青山将军可厉害了!”
“上次巡防的时候,他一个人就发现了三个形迹可疑的暗哨!”
“上上次剿匪,他只带了十个人,就端了对方三十多个人的老窝!”
“还有啊,他的箭术更是神乎其神,真正的百步穿杨!”
她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数着青山的功绩,那模样就像在炫耀自己的偶像。
若兰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她一脚,耳根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马尔泰将军挑了挑眉,看向小女儿,语气带着几分审视:
“你倒是对他的事情挺清楚。”
“那当然!”若曦扬起下巴,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军营里早就传遍了!大家都说青山将军是阿玛您一手培养出来的,将来肯定能比您更出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话可说得分寸恰到好处,既夸了青山,又不着痕迹地捧了父亲一把。
马尔泰将军果然很是受用,原本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那小子,确实是个可塑之才,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若曦见状,立刻趁热打铁:
“而且青山将军人特别好!上次见我受了伤,还特地送了从老家带来的草药给我养伤呢!”
她一边说,一边朝若兰眨了眨眼:“是吧姐姐?”
若兰在父母探究的目光注视下,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专心地喝着碗里的粥,不敢再抬头。
若曦心里偷偷发笑。
很好,第一步成功了,已经在老爹心里种下了“青山很不错”的种子!
……
午后,若曦溜达到了母亲的房中。
将军夫人正在核对这个月的家用账目,神情专注。
“额娘——”若曦拖着甜腻的嗓音凑了过去,趴在母亲的肩膀上,撒娇道,“看账目多无聊呀,我陪您聊聊天好不好?”
将军夫人放下手中的账本,好笑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想打什么鬼主意呢?”
“哪有什么鬼主意呀!”若曦继续撒娇,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我就是突然觉得,姐姐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将军夫人的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
“我就是觉得,”若曦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姐姐性子那么温柔,要是嫁到京城那些高门大户里,规矩又多,是非也繁杂,她肯定会受委屈的。”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母亲的脸色,见母亲没有反对,便继续说道:
“还不如就在咱们西北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离家里也近,咱们也能时常照应着她。”
将军夫人听后,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阿玛也是这么个想法。只是这知根知底又合适的人选……”
“比如青山将军那样的就挺好呀!”若曦立刻顺着母亲的话接了下去,“他家世清白,又年轻有为,对姐姐也格外关照……”
“他对若兰关照?”将军夫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立刻追问道。
若曦见状,立刻把之前“偶遇”、送草药、帮忙找珠花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当然,隐去了自己这个“总导演”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功劳。
将军夫人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青山那孩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只是你姐姐的婚事,最终还是要听你阿玛的意思。”
若曦心里跟明镜似的——母亲这边,基本上算是搞定了!
……
傍晚时分,若曦躲在花园的假山后面,静静等候着下朝回来的父亲。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马尔泰将军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她立刻调整好表情,装作和丫鬟巧慧在闲聊的样子:
“唉,我真是替姐姐发愁啊。”
巧慧十分上道,立刻配合着问道:“二小姐您愁什么呢?”
“你说,姐姐这么好的性子,要是将来嫁了个不懂得体贴人的夫君,那可怎么办呀?”
若曦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路过的父亲听得一清二楚。
“京城那些公子哥,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姐姐那么单纯善良,哪里斗得过那些宅院里的勾心斗角啊?”
马尔泰将军的脚步明显放慢了下来,显然是听进去了。
若曦心中暗自窃喜,决定再加一把火:
“要我说啊,还是咱们西北的汉子好,为人实在,对感情也专一!”
“就像青山将军,我听说他家里可干净了,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呢!”
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青山将军家风确实清正严明,假的是她其实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给老爹洗脑,让他对青山产生好感!
马尔泰将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迈开脚步离开。
若曦从假山后面探出头,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的背影,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完美!
……
晚膳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马尔泰将军时不时地看若兰一眼,像是有话要说,却又迟迟没有开口。
将军夫人则一个劲地给女儿夹菜,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若兰被父母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求助地看向若曦。
若曦朝她挤了挤眼睛,然后低下头,只顾着埋头吃饭。
嗯,今天的羊肉炖得格外香!
晚膳过后,马尔泰将军罕见地没有直接回书房处理公务,而是叫住了若兰:
“若兰啊,明日我要去校场检阅军队,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若兰彻底愣住了。
要知道,父亲从来不会带女眷去校场这种地方的。
若曦在她身后偷偷戳了她一下,示意她答应。
若兰回过神来,连忙轻声应道:“是,女儿遵命。”
马尔泰将军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青山明日也会在现场,他最近练兵练得很有成效,你可以……多看看,多学学。”
这话虽然说得含蓄,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若兰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若曦在一旁努力憋着笑,肩膀控制不住地一抖一抖的。
等父亲离开后,若兰一把抓住妹妹,质问道:“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若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明明是阿玛自己想通了!”
她搂住姐姐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明天可得好好打扮一番,让青山将军瞧瞧,我们马尔泰家的大小姐,到底有多倾国倾城!”
若兰羞得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眼底却漾开了浅浅的笑意。
月光下,姐妹俩的笑闹声惊动了枝头栖息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走了。
若曦看着姐姐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很好,计划通!
接下来,就看明天校场上的“正式会晤”了!
她这个总导演,还得好好再策划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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