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起初只是混沌的苦,像把整座黄莲山熬煮浓缩,灌入喉中。但某个清晨,当药童照例端来那碗墨汁般的汤汁时,他抿了一口,忽然辨认出其中一味——九节菖蒲,产自南楚湿热山谷,须在端午日出前采摘,取其阳气最盛时的根茎。
《琅琊榜》外传·《梅岭烬·梅长苏十二年》
文/鼎客儿
第四次治疗后,梅长苏开始能尝出药汤里细微的差别。
起初只是混沌的苦,像把整座黄莲山熬煮浓缩,灌入喉中。但某个清晨,当药童照例端来那碗墨汁般的汤汁时,他抿了一口,忽然辨认出其中一味——九节菖蒲,产自南楚湿热山谷,须在端午日出前采摘,取其阳气最盛时的根茎。
“今日加了新药?”他问。
药童愣了愣:“先生怎知?老阁主说您脉象有燥,添了三分菖蒲。”
他不再言语,慢慢饮尽。药汁滑过喉管,留下草木特有的清冽后韵。世界在味觉中重新展开纹理:窗边那盆素心兰昨夜开了,甜香似有还无;廊下正在煎的是当归黄芪,补气养血,该是给东厢那位中箭的游侠用的;远处膳房飘来茯苓粥的气息,混着新米清香……
感官的复苏是一把双刃剑。能尝出百草之味,也意味着对疼痛的感知愈发敏锐。金针入穴时,他能清晰分辨每一寸经络被挑动的颤栗;寒髓液浸泡中,连血液凝滞又奔流的微妙变化都纤毫毕现。
蔺晨说他这是“因祸得福”:“寻常医者学辨药,靠的是十年舌耕。你这毒倒是替你开了七窍。”
梅长苏放下药碗,看向窗外。春深了,后山的杜鹃开成一片血海,灼灼地烧进眼里。去年此时,他在做什么?该是随父帅巡视北境防线,漠北的风沙刮在脸上生疼,却能纵马百里,踏碎一地野花。
“又在想以前?”蔺晨不知何时坐到了他对面,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没有。”他答得很快,快得像心虚。
蔺晨笑笑,也不戳破,将棋子“啪”地按在棋盘上:“来一局?老头子说你该学学这个。”
棋盘是紫檀木的,棋子触手温润。梅长苏执黑,落子时手指微颤——不是虚弱,是久违的、属于林殊的某种本能正在苏醒。他七岁通棋理,十岁能胜国手,曾与祁王对弈三天三夜,最后半目险胜。
可当棋子真正落在纵横十九道上时,他发现自己不会下了。
不是忘了定式、算不清目数。相反,他看得太清:这一子落在此处,三十步后可得角地;那一子若飞,能在中腹形成厚势。可这些清晰的计算背后,空荡荡的,没有魂。林殊下棋如用兵,有股不管不顾的锐气,常出奇招,以险搏胜。而现在,他每一手都正确,正确得死气沉沉。
“你在怕什么?”蔺晨忽然问。
梅长苏指尖一滞。
“怕赢?怕输?还是怕……”蔺晨倾身,目光如炬,“怕这棋枰如战场,勾起不该想的往事?”
黑子从指间滑落,在棋盘上弹跳两下,滚到地上。
“我累了。”梅长苏垂下眼。
蔺晨盯着他看了半晌,慢慢捡起那枚棋子,轻轻放回他掌心:“那就休息。不过梅长苏,你记住——逃避是最没用的棋。你避开的每一个念头,都会在暗处生根发芽,迟早会长成刺穿你的荆棘。”
他起身离去,蓝衣在门口一闪而逝。
梅长苏独自坐着,掌心那枚黑棋冰凉。他握紧,再松开,棋子边缘硌出浅浅的红痕。窗外飘进一片杜鹃花瓣,恰好落在棋盘的天元上,艳红的一点,像血。
他忽然想起最后一次和父帅下棋。是在梅岭战前夜,中军帐里,炭火烧得噼啪作响。那局棋下得心不在焉,两人都在想明日的战事。最后父帅推枰而起,说:“不下了。小殊,此战后,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永远没机会知道了。
梅长苏缓缓将棋子一颗颗收进棋罐。玉石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一声,又一声,像更漏,滴答着再也回不去的时间。
蔺老阁主正式收他为记名弟子,是在第五次治疗后。
那日清晨,老者将他领至琅琊阁最深处的“万象楼”。三重铜门依次开启,陈年的墨香与纸香扑面而来。楼高九层,环壁皆书,竹简、绢册、纸卷、甚至石刻拓片,层层叠叠直至穹顶。中央天井洒下天光,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沉,恍如时光的碎屑。
“琅琊阁三百年收藏,尽在于此。”老阁主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经史子集、医卜星象、兵法谋略、江湖秘辛、朝堂档案……凡人所知、所求、所惑,皆可在此寻得蛛丝马迹。”
梅长苏仰头望去。书山墨海,寂静无声,却仿佛有万万人声在其中喧嚣。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战场,没有刀光剑影,却同样能定生死、决胜负。
“你要复仇,单凭一腔恨意不够。”老者转身看他,目光深邃,“梁帝萧选坐拥天下二十载,根基深厚。谢玉、夏江之流盘踞朝堂,党羽遍布。赤焰案牵连之广,牵扯之深,绝非杀几人、翻一案便能了结。你需要懂得——懂得这个王朝如何运转,懂得人心如何拿捏,懂得光明之下的阴影里,藏着怎样的规则。”
“请先生教我。”
“我教不了。”老阁主却摇头,“我能给的,只有这些书,和一处安静的所在。真正的路,得你自己从字里行间走出来。”
从此,梅长苏开始了在万象楼的泅渡。
【第四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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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