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言家在扬州是望族,宅邸古朴大气,不显奢华,却自有气度。言阙在书房等他,屏退左右,只留沈追一人。
文/鼎客儿
七日后,到了扬州。
言家在扬州是望族,宅邸古朴大气,不显奢华,却自有气度。言阙在书房等他,屏退左右,只留沈追一人。
“贤王殿下一路辛苦。”
“太师费心了。”景宣坐下,“不知太师接本宫来,所为何事?”
“两件事。”言阙递过一杯茶,“第一,护殿下周全。新帝追捕殿下,虽暂时撤了,但悬镜司的眼线还在。在扬州,老臣能保殿下安全。”
“第二呢?”
“第二……”言阙看着他,“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新帝犯错的时机。”言阙声音低沉,“殿下,新帝登基三月,已做了三件大事:裁军、加税、整顿漕运。看似雷厉风行,实则处处树敌。军中不满,世家怨怼,连百姓也因加税而困苦。这个局面……长不了。”
“所以太师要等新帝犯错,然后……”
“然后请出先帝密旨,废新帝,立贤王。”言阙接话。
果然如此。
景宣苦笑:“太师觉得,本宫会答应?”
“殿下别无选择。”言阙看着他,“您以为逃到江南,就能安稳度日?新帝不会放过您,夏江也不会放过您。您只有一条路——争。”
争。这个字,他听了半辈子,厌了半辈子。
“若本宫就是不争呢?”
“那老臣只能……送殿下回京。”言阙放下茶杯,“以逃犯的身份。”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景宣看着眼前这位两朝老臣,忽然觉得可笑。忠臣?奸臣?不过都是为自己的利益罢了。
“太师容本宫……想想。”
“好。”言阙点头,“殿下就住在言府,想多久都行。只是……别想着再逃。扬州虽大,都在老臣眼皮底下。”
软禁。说得客气,实则是软禁。
景宣被安置在一处僻静的院子,环境清幽,衣食无忧,但处处有人盯着。永宁倒是开心,因为院子大,有花园,有池塘,还有几个同龄的孩子陪她玩。
“爹爹,这里真好。”她扑蝴蝶扑得满头汗,“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一直?景宣不知道。
他每日在院子里读书,写字,教永宁功课。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他知道,水下是汹涌的暗流。
六月末,消息传来:新帝下旨,要清查江南田亩,重定赋税。
旨意一到,江南震动。世家大族,地方豪强,无不怨声载道。言家作为江南世家之首,首当其冲。
言阙召集族中长老商议,书房里的灯火亮了一夜。景宣在隔壁院子,都能听见隐约的争吵声。
第二日,沈追来见他,脸色凝重。
“殿下,新帝这是……要动江南的根本了。”
“清查田亩,不是好事吗?”景宣淡淡道,“田亩不清,赋税不公,百姓受苦。”
“话虽如此,可牵涉太广。”沈追苦笑,“江南世家,哪家没有隐田?真要查起来,恐怕……”
恐怕要出乱子。
景宣明白。景禹这是要动世家这块硬骨头。成功了,皇权巩固;失败了,江南必乱。
“太师打算如何应对?”
“太师……”沈追犹豫,“还在商议。”
商议的结果,景宣很快就知道了。
三日后,言阙来见他,开门见山:“殿下,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新帝要动江南,江南必反。”言阙眼中闪过寒光,“届时朝局动荡,正是殿下回京之时。”
“太师要本宫……趁乱而起?”
“不是趁乱而起,是拨乱反正。”言阙取出一份文书,“这是江南十三州四十七家世家的联名书,愿奉殿下为主,共抗暴政。”
联名书。血红的指印,触目惊心。
景宣看着那厚厚一摞纸,忽然觉得沉重。这上面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家族,成千上万条人命。
“太师,这是……要造反?”
“是清君侧。”言阙纠正,“新帝身边有奸佞,夏江之流,蛊惑圣心,祸乱朝纲。殿下身为先帝嫡子,理当匡扶社稷。”
清君侧。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若本宫说不呢?”
“那江南必乱,生灵涂炭。”言阙看着他,“殿下仁厚,忍心看江南百姓受战乱之苦?”
又是这一套。用大义,用百姓,逼他就范。
景宣忽然觉得累。这天下,这百姓,好像都成了筹码,被人拿来拿去。
“太师容本宫……再想想。”
这次言阙没逼他,只说:“殿下好好想。不过时间不多了——新帝的钦差,七日后就到扬州。”
七日后。
景宣在院子里坐了一夜。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起很多年前,父皇教他认星宿。那时父皇说:“宣儿,你看那紫微星,是帝星。它亮,天下安;它暗,天下乱。”
如今紫微星换了人坐,天下……要乱了吗?
天亮时,永宁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荷花。
“爹爹看!好漂亮!”
荷花很粉,沾着晨露,娇艳欲滴。
景宣接过,闻了闻,清香扑鼻。
“宁儿喜欢荷花?”
“喜欢!”永宁点头,“池子里还有好多,宁儿明天再去摘。”
明天。还有明天吗?
他抱起女儿,轻声问:“宁儿,如果爹爹要做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可能会很危险,宁儿怕不怕?”
永宁歪着头:“爹爹在吗?”
“在。”
“那宁儿不怕。”小丫头搂住他的脖子,“爹爹在,宁儿什么都不怕。”
孩子的话,像一道光,劈开他心中的迷雾。
是啊,他在,宁儿就不怕。那这江南的百姓呢?他们的爹爹在吗?
他忽然想起江南那些朴实的脸,想起他们领到种子时的眼泪。若江南乱了,最先受苦的,就是这些人。
他不能。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生灵涂炭。
哪怕这私心,是被逼的。
七日后,钦差到扬州。
不是别人,正是夏江。
这位悬镜司首尊以钦差身份南下,代表皇帝,督办江南田亩清查。言阙率众官员迎接,场面盛大,暗地里却剑拔弩张。
夏江在言府住下,当晚就见了景宣。
“贤王殿下别来无恙。”
“夏首尊好手段。”景宣看着他,“先助本宫离京,再逼本宫回京。这一手棋,下得妙。”
“殿下过奖。”夏江微笑,“臣只是……顺势而为。”
“那夏首尊接下来要如何?”
“清查田亩,秉公办理。”夏江顿了顿,“不过……若查出什么不该查的,就不好说了。”
不该查的。言家的隐田,江南世家的底细。
“夏首尊是要逼反江南?”
“不是逼反,是清理。”夏江眼中寒光一闪,“江南世家,盘踞百年,尾大不掉。陛下想动,正好借这把刀,斩了这祸根。”
借刀杀人。好计策。
“那本宫呢?在这场戏里,演什么角色?”
“殿下是主角。”夏江看着他,“江南若反,必奉殿下为主。届时殿下振臂一呼,清君侧,靖国难,名正言顺。”
“然后呢?夏首尊再拿出密旨,废了新帝,立本宫为帝?”
“殿下英明。”
“那夏首尊要什么?丞相?摄政?还是……别的?”
“臣要的很简单。”夏江一字一顿,“一个干净的朝堂,一个听话的皇帝,一个……能实现臣抱负的天下。”
抱负。夏江的抱负是什么?
景宣忽然想起谢玉信里的话:“此人志不在权,而在天下。”
天下。好大的口气。
“夏首尊觉得,本宫会听话?”
“殿下没得选。”夏江起身,“要么,配合臣,事成之后,您做您的皇帝,臣做臣的能臣;要么……江南乱起,您和言阙一起,成为叛党,遗臭万年。”
又是威胁。
景宣笑了:“夏首尊就那么确定,江南会反?”
“确定。”夏江笃定,“因为言阙……已经忍不住了。”
果然,三日后,言阙召集江南世家秘密议事。景宣被“请”去,坐在主位,像个傀儡。
堂下坐满了人,都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言阙慷慨陈词,说新帝暴政,夏江奸佞,江南危在旦夕。最后跪在景宣面前:“请贤王殿下主持大局,清君侧,救江南!”
众人齐跪:“请贤王殿下主持大局!”
声音震天。
景宣看着这一张张或激动、或愤慨、或算计的脸,忽然觉得很可笑。他们口口声声为了江南,为了百姓,可心里想的,不过是自己的田地,自己的利益。
他站起来,走到言阙面前,扶起他。
“太师,诸位。”他缓缓开口,“清君侧,是大事。关乎国运,关乎万千性命。本宫……需要时间考虑。”
“殿下!”言阙急道,“夏江已经开始查了!再等,就来不及了!”
“那就让他查。”景宣看着他,“太师,若言家真的清白,怕什么查?”
言阙脸色一变。
“殿下,您……”
“本宫累了,先回去休息。”景宣转身,“诸位,也请回吧。反,还是不反,明日……本宫会给答复。”
他走了,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回到住处,沈追在等他。
“殿下,您今日……不该那样说。”
“那该怎么说?”景宣看着他,“沈大人,你也觉得,该反?”
沈追沉默。
“沈大人是户部侍郎,管钱粮,该知道打仗要花多少钱,要死多少人。”景宣坐下,“江南若反,朝廷必派兵镇压。到时候战火一起,百姓流离,田地荒芜。你们口口声声为江南,可想过江南的百姓?”
“可新帝的政令……”
“政令可以改,仗打起来,就停不了了。”景宣摇头,“沈大人,你回去告诉太师,本宫……不会反。”
“那殿下如何自处?”
“本宫自有办法。”
当夜,景宣去了夏江住处。
夏江似乎知道他会来,茶都泡好了。
“殿下想通了?”
“想通了。”景宣坐下,“本宫可以配合你,但有一个条件。”
“殿下请讲。”
“保住言阙的命,还有……江南不能乱。”
夏江笑了:“殿下还是太心软。言阙必须死,否则江南世家不会死心。”
“那本宫就不配合。”景宣看着他,“夏首尊,你可以逼本宫,但逼急了,本宫可以死。一个死了的贤王,对你还有用吗?”
夏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殿下这是……威胁臣?”
“是交易。”景宣端起茶杯,“言阙可以罢官,可以流放,但不能死。江南世家,该查的查,该罚的罚,但不能株连。这是本宫的底线。”
“若臣不答应呢?”
“那本宫现在就去找言阙,告诉他一切。”景宣放下茶杯,“大不了,鱼死网破。”
两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较量。
许久,夏江点头:“好,依殿下。”
“口说无凭。”
“臣可以立字据。”
“不必。”景宣摇头,“夏首尊记住今日的话就好。若你食言……”他顿了顿,“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话说得轻,却重。
夏江看着他,忽然笑了:“殿下,您真的……和先帝很像。”
“像吗?”
“像。”夏江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都是……心软的人。”
心软。也许是吧。
第二日,景宣给了言阙答复:不反。
言阙震惊,愤怒,最后是绝望。
“殿下!您这是……要把江南送入虎口啊!”
“太师,本宫不是送江南入虎口,是救江南。”景宣看着他,“您真以为,江南能反成功?朝廷三十万大军,北境刚平的虎狼之师,江南这些私兵,挡得住吗?”
言阙语塞。
“就算侥幸成了,这天下,也要大乱。”景宣缓了语气,“太师,为了江南百姓,为了大梁江山,收手吧。”
“可夏江……”
“夏江那里,本宫去说。”景宣承诺,“太师若能主动交出隐田,补缴赋税,本宫……保言家平安。”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言阙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老臣……听殿下的。”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夏江果然守信,清查田亩时,虽严厉,但未株连。言家交出隐田三万亩,补缴赋税五十万两,言阙罢太师衔,贬为庶人,归乡养老。其他世家,也按此例处置。
江南震动,但未乱。
七月,清查结束。夏江回京复命。
临行前,他来见景宣。
“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本宫想……去蜀中看看。”
“蜀中?”夏江挑眉,“也好,那里山高路远,清净。”
“夏首尊会放过本宫吗?”
“殿下说笑了。”夏江拱手,“臣答应过的事,不会忘。只要殿下……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这四个字,像一道枷锁。
“本宫会的。”
夏江走了。景宣也准备启程。
言阙来送他,苍老了许多,但眼神清明。
“殿下,老臣……谢谢您。”
“太师不必谢本宫。”景宣扶住他,“本宫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是老臣……看错了殿下。”言阙苦笑,“殿下比老臣想的,更有担当。”
担当?也许吧。
马车离开扬州时,永宁趴在车窗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城池。
“爹爹,我们又要走了吗?”
“嗯,去蜀中。”
“蜀中在哪儿?”
“在……有很多山,很多云的地方。”
“那里有荷花吗?”
“也许有吧。”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离扬州越来越远。
景宣抱着女儿,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一片平静。
这天下很大,总有一个地方,能容下他们父女。
不求富贵,不求权势,只求安稳。
这大概,就是他余生的全部了。
可他知道,这安稳,是夏江给的。而夏江给的,随时可能收回。
但至少现在,他们自由了。
车窗外,青山绿水,白云悠悠。
他忽然想起谢绮,想起她曾说:“殿下,等宁儿大了,我们一起去江南,看荷花,听雨声。”
如今他带宁儿看了荷花,可谢绮不在了。
人生啊,总是缺憾。
“爹爹,”永宁靠在他他怀里,“宁儿想娘了。”
“爹爹也想。”
“娘会在蜀中等我们吗?”
“会的。”景宣亲了亲女儿的脸,“娘会在每一个地方,看着我们,保佑我们。”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青山绿水间。
这天下,这江山,这朝堂,都远了。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也逃不掉。
比如血脉,比如责任,比如……那深埋在心底的,对故土的眷恋。
但他会努力,为永宁,撑起一片天。
哪怕这天,很小,只容得下他们父女二人。
【第十八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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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