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宴席上,刘墉拐弯抹角:“殿下雷厉风行,整顿吏治,实乃江南百姓之福。只是……官场积弊非一日之寒,若处置过急,恐生变乱。去岁水患,今春若再动荡,恐伤民生啊。”
文/鼎客儿
是江南巡抚刘墉,带着几个当地士绅。说是为太子接风,实则探口风。
宴席上,刘墉拐弯抹角:“殿下雷厉风行,整顿吏治,实乃江南百姓之福。只是……官场积弊非一日之寒,若处置过急,恐生变乱。去岁水患,今春若再动荡,恐伤民生啊。”
“刘大人是让本宫纵容贪腐?”
“臣不敢。”刘墉连忙起身,“只是觉得,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
“反而什么?”景宣放下酒杯,“反而能让那些蛀虫继续啃食大梁根基?刘大人,你是朝廷二品大员,说这种话,对得起朝廷俸禄吗?”
刘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士绅中站起一人,是扬州最大的米商钱万三:“殿下息怒。小民斗胆说句实话——这江南官场,从上到下,谁手里干净?您查了扬州,还有苏州、杭州、江宁……查得过来吗?就算查了,换上一批新官,过几年,还是一样。何必呢?”
这话说得赤裸,却也真实。
景宣看着他:“照你这么说,这贪腐就治不了了?”
“不是治不了,是得慢慢来。”钱万三赔笑,“殿下不如高抬贵手,让那些官员把吞下去的吐出来一部分,补上亏空。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事情也办了。岂不两全其美?”
这是要谈判了。
景宣忽然想笑。这就是他治下的大梁,贪官和奸商坐在一起,跟太子讨价还价。
“本宫若说不呢?”
钱万三笑容淡了:“殿下,小民在江南经营三十年,别的没有,就是朋友多。漕帮、码头、仓库、车行,都得给小民几分面子。若春耕种子运输途中出点什么意外……耽误了农时,恐怕对殿下声誉也不好。”
威胁。明目张胆的威胁。
景宣看向夏秋。年轻影卫的手已按在刀柄上。
“钱老板好大的威风。”景宣缓缓道,“本宫倒想看看,你这面子,能不能大过王法。”
他起身:“刘大人,钱老板,还有诸位——今日话说到这儿。种子,本宫一定要发下去;贪官,本宫一定要查。谁想拦,尽管试试。”
说完,拂袖而去。
回到房中,夏秋跟进来:“殿下,钱万三在江南势力很大。他若真动手脚,恐生变故。”
“那你觉得该如何?”
“属下已派人盯着他。但他若联合其他商号一起罢运,确实麻烦。”
景宣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夜色。扬州城灯火点点,看似繁华,底下却暗流汹涌。
“夏秋,你怕吗?”
“属下职责所在,无所畏惧。”
“那就查。”景宣转身,“不仅要查贪官,还要查这些奸商。他们和官员勾结的证据,一并找出来。”
“是。”
接下来几日,扬州城风声鹤唳。不断有官员被带走,不断有仓库被查封。百姓拍手称快,可官场商界却人人自危。
钱万三果然动手了。先是漕帮借口船只检修,暂停运粮;接着几家大车行也说车马不足,无法调度。眼看春耕日子一天天临近,种子却堆在仓库运不出去。
刘墉再次求见,这次直接摊牌:“殿下,钱万三已联系了苏州、杭州的商号,若殿下不收手,整个江南的运输都要停摆。到时候耽误的不仅是春耕,还有漕运、盐运、织造……江南一乱,天下震动啊!”
景宣看着他:“刘大人这是在逼宫?”
“臣不敢。臣只是……陈述利害。”
“好一个陈述利害。”景宣冷笑,“那本宫也陈述一下利害——钱万三涉嫌行贿官员、操纵市场、威胁朝廷命官,按律当斩。刘大人你知情不报、纵容包庇,按律当革职查办。这个利害,你可清楚?”
刘墉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送客。”
刘墉走后,夏秋问:“殿下,运输的事……”
“本宫亲自解决。”
次日,景宣去了漕帮总舵。总舵设在运河边,是个三进大院。帮主姓赵,五十来岁,一身短打,手上老茧厚实,一看就是常年使船的人。
听说太子亲至,赵帮主慌忙出迎,但态度不卑不亢:“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赵帮主不必多礼。”景宣开门见山,“本宫来,是想请漕帮帮忙运粮。”
赵帮主面露难色:“殿下,不是草民推脱,实在是船只老旧,需要检修。万一运粮途中出了事,草民担待不起啊。”
“需要多久检修?”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春耕等不了一个月。”景宣看着他,“赵帮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钱万三许了你什么好处?”
赵帮主脸色一变:“殿下这话……草民听不懂。”
“听不懂?”景宣从袖中取出一份契书,“这是你去年和钱万三签的契,约定漕帮运货,钱家优先,价格上浮两成。作为回报,钱家帮你打通关节,少交税银。赵帮主,这上面有你的手印,可要本宫念给你听?”
赵帮主扑通跪下:“殿下饶命!草民……草民也是被逼无奈啊!漕帮上下几千口人要吃饭,钱万三控制着货源,不和他合作,兄弟们就没活路……”
“现在本宫给你一条活路。”景宣扶他起来,“帮朝廷运粮,按市价结算,现银支付。另外,漕帮过往的……那些事,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但有一个条件——”
“殿下请讲!”
“从今往后,漕帮只听朝廷调遣,不得再与奸商勾结。”
赵帮主迟疑:“可钱万三那边……”
“钱万三那边,本宫自会处理。”景宣起身,“赵帮主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
赵帮主一咬牙:“草民……愿为朝廷效力!”
漕帮一松动,车行也跟着松动。三日后,第一批种子运出扬州城。
景宣站在城楼上,看着车队蜿蜒远去,心中却没有轻松。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钱万三不会善罢甘休,江南官场更不会就此服软。
果然,当夜行馆就遭了刺客。
五个黑衣人,身手极好,直扑景宣寝殿。夏秋率影卫拼死抵挡,激战半个时辰,刺客三死两逃,影卫也伤了四人。
景宣坐在殿中,看着地上的血迹,面色平静。
夏秋跪地请罪:“属下护卫不力,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景宣摆摆手,“刺客什么来历?”
“看身手,像是江湖杀手。但用的兵器……是军制弩箭。”
军制弩箭。这就有意思了。
“能查到来源吗?”
“弩箭上有编号,属下已记下。只是……要查编号,需调兵部档案。”
兵部。那是景禹的势力范围。
景宣心中发冷。难道兄长……真的容不下他了?
“先不要声张。”他缓缓道,“把弩箭收好,尸体处理干净。对外就说……是盗贼。”
“殿下,这是有人要杀您!怎能……”
“本宫知道。”景宣打断他,“可没有证据,说出来反而打草惊蛇。夏秋,你相信本宫吗?”
夏秋抬头:“属下誓死效忠殿下。”
“那就按本宫说的做。”
“是。”
刺客事件后,景宣加强了护卫,但依然每日出城巡查春耕。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太子不会因为一次刺杀就退缩。
百姓见了,越发感念。有老农送来自家种的青菜,有妇人送来新绣的鞋垫,还有孩童编了柳环戴在他马上。这些朴实的善意,像春雨,滋润着他日渐干涸的心田。
四月,春耕进入高潮。扬州、苏州、杭州,大部分田地都种上了。景宣又去了江宁、镇江,一路查一路办,惩治贪官十三人,抄没家产补足亏空,开仓放粮安抚民心。
等他回到金陵时,已是五月初。
东宫那株梨树,竟真的开花了。虽然稀稀疏疏,只有十几朵,但在绿叶映衬下,白得耀眼。
谢绮带着永宁在树下等他。小丫头长高了些,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爹爹!梨花开了!爹爹回来了!”
景宣抱起女儿,亲了又亲:“宁儿想爹爹了吗?”
“想了!”永宁搂着他的脖子,“娘说,爹爹去做大事了。什么是大事?”
“大事就是……让很多很多人有饭吃。”
“那爹爹真厉害。”
谢绮走过来,眼中含泪:“殿下瘦了。”
“你也瘦了。”景宣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握住妻子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臣妾不苦。”谢绮摇头,“只要殿下平安回来,什么都好。”
一家三口站在梨花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斑斑点点。这一刻的安宁,让景宣觉得,所有的艰难都值了。
可安宁总是短暂的。
次日早朝,梁帝当众褒奖太子江南之行“勤政爱民,处置得当”,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但同时,也下了一道旨:命太子总理礼部、刑部事务,兼管宗人府。
礼部管祭祀科举,刑部管律法刑狱,宗人府管皇室宗亲。听着权力很大,实则都是虚职——祭祀有定例,科举有规制,刑狱有三司,宗亲有祖制。他能做的,不过是按章办事。
而真正的实权部门——户部、工部、吏部、兵部,依然在景禹手中。
退朝后,景宣去文德殿谢恩。
梁帝正在练字,见他来了,放下笔:“过来看看,朕这字如何?”
宣纸上写着四个大字:戒急用忍。
景宣心头一震:“父皇……”
“江南的事,你办得不错。”梁帝示意他坐下,“但太急了。一口气拿下二十七名官员,震动朝野。若不是朕替你压着,弹劾你的折子能堆满这张桌子。”
“儿臣只是……”
“只是为民请命,朕知道。”梁帝看着他,“宣儿,你有仁心,这是好事。可为君者,不能只有仁心,还得有手段。你这次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他们现在不敢动你,是因为朕还坐在这个位置上。若有一天朕不在了,你怎么办?”
这话太重。景宣跪下:“儿臣知错。”
“不是错,是欠火候。”梁帝扶他起来,“所以朕让你管礼部、刑部、宗人府。这些地方规矩多,程序繁,正好磨磨你的性子。记住,治国如烹小鲜,火候不到,肉不熟;火候过了,肉就老了。”
“儿臣谨记。”
“另外,”梁帝话锋一转,“刺客的事,朕听说了。弩箭的编号,兵部查过了,是三年前淘汰的旧制,本应销毁,却不知怎么流了出去。此事朕已命夏江彻查。”
“谢父皇。”
“查归查,但你也要小心。”梁帝深深看他一眼,“这宫里宫外,想要你命的人,不止一个。”
从文德殿出来,景宣去了悬镜司。
夏江在值房见他,手臂上的伤已好,行动如常。
“殿下是为弩箭的事?”
“是。夏首尊查得如何?”
“编号确实是兵部旧制。”夏江取出一份卷宗,“三年前,这批弩箭共一千具,因机括失灵淘汰。按例应销毁,但兵部仓库记录显示,实际销毁的只有八百具,剩下二百具‘不知所踪’。”
“谁经手的?”
“当时的兵部郎中,王俭。此人已在去年病故。”
死无对证。
景宣翻看卷宗,记录确实如此。可太巧了,巧得让人生疑。
“夏首尊相信这个结果?”
夏江抬眼:“殿下,查案讲究证据。目前证据就指向这里。若殿下觉得不够,臣可继续查,但需要时间。”
“那就继续查。”景宣合上卷宗,“另外,江南那些官员,审讯得如何了?”
“二十七人,招供二十四人,三人抵死不认。供词牵连出江南各级官员一百三十七人,商贾四十六人。”夏江递上另一本册子,“这是名单。”
景宣接过,厚厚一本,触目惊心。
“父皇看过吗?”
“陛下让臣直接呈给殿下。”
这是让他自己决断。若严办,江南官场半空;若轻放,法度何在?
“夏首尊觉得,该如何处置?”
“臣只查案,不断案。”夏江低头,“但有一事需提醒殿下——这名单上,有三个人,是言阙的门生。”
言阙。那个闭门思过的国舅爷。
景宣心头一紧:“言侯知道吗?”
“臣不知。”
“那三人涉案多深?”
“不算深,每人收受不过千两。但……毕竟收了。”
千两,在动辄万两的贪腐案中,确实不算多。可贪了就是贪了。
“先把其他人处理了。这三人……暂缓。”
“是。”
从悬镜司出来,景宣去了言府。
言阙还在闭门思过,府邸很安静。老仆引他到书房,言阙正在抄经,见他来,放下笔。
“太子殿下驾临,老臣有失远迎。”
“言侯不必多礼。”景宣坐下,“本宫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侯爷。”
“殿下请讲。”
“侯爷可知道,您的三位门生,在江南涉案?”
言阙手一抖,墨点滴在宣纸上,洇开一团黑。
“涉案……什么案?”
“春耕种子贪腐案。每人收受千两。”
言阙闭上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老臣……不知。”
“那现在知道了,侯爷觉得该如何处置?”
言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竹影摇曳,沙沙作响。
“殿下,”他声音苍老,“那三人,跟了老臣二十年。当年老臣落难时,他们不曾离去;老臣得意时,他们不曾攀附。如今他们犯错,老臣……无话可说。只求殿下,看在他们也曾为国出力的份上,留他们一条生路。”
“侯爷这是在求情?”
“是。”言阙转身,深深一揖,“老臣愿以这项上人头,担保他们从此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这话说得重。景宣看着他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心中不忍。
“侯爷,法度不容情。”
“老臣知道。”言阙直起身,“所以老臣只求殿下,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江南官场刚经历清洗,正值用人之际。让他们去最苦最累的地方,用余生赎罪,可好?”
景宣沉默。
他想起江南那些朴实的百姓,想起他们领到种子时的眼泪。若放了这三个贪官,对得起那些人吗?
可若不放,言阙这道坎,怎么过?
“本宫考虑考虑。”
从言府出来,景宣心乱如麻。
他忽然想起谢玉流放前说的话:“这朝堂上,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你永远不知道,面具底下是谁的脸。”
言阙的面具底下,是一张为门生求情的脸。那这张脸,是真的吗?
回到东宫,谢绮告诉他,越贵妃来了,在内殿等候。
景宣心中一沉。母亲自从谢玉流放后,很少来东宫,今日突然到访,必有要事。
果然,越贵妃屏退左右,第一句话就是:“宣儿,你不能动言阙的人。”
“母亲怎么知道……”
“这宫里有什么事能瞒过母亲?”越贵妃拉着他的手,“听母亲一句劝,放了那三人。不仅放,还要重用。”
“为什么?”
“因为言阙在朝中门生故旧众多,你动了他的人,就是与整个清流为敌。”越贵妃眼神锐利,“如今谢玉倒了,咱们本就势单力薄,若再得罪言阙,这朝堂上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吗?”
“可他们贪了……”
“贪了又怎样?”越贵妃打断他,“这朝堂上谁不贪?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还要母亲教你吗?”
又是这句话。景宣觉得累。
“母亲,儿臣在江南亲眼看见,百姓因为贪官污吏,差点种不上地。那是他们的命啊!”
“百姓的命是命,咱们的命就不是命吗?”越贵妃眼泪下来,“宣儿,你想想,若你倒了,母亲怎么办?绮儿怎么办?永宁怎么办?咱们娘仨,能有好下场吗?”
这话戳中软肋。景宣无言以对。
“母亲,让儿臣想想。”
“没时间想了!”越贵妃抓紧他的手,“景禹现在权势滔天,六部他占了三部,朝堂上大半官员看他脸色。你若再得罪言阙,就是孤立无援!到时候他若想动你,谁能拦得住?”
景宣看着母亲焦急的脸,忽然问:“母亲觉得,皇兄……真的会动我吗?”
越贵妃一怔,随即冷笑:“天家无父子,何况兄弟?宣儿,你太天真了。当年你父皇和几位皇叔争位时,哪一个是手软的?景禹现在不动你,是因为时机未到。等时机一到……”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都懂。
【第十一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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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