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永熙二十六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才十月末，金陵城已落了第一场雪。不是往年那种细碎的雪沫子，而是鹅毛般的大雪，一夜之间便将整座皇城染成素白。

文/鼎客儿

永熙二十六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才十月末，金陵城已落了第一场雪。不是往年那种细碎的雪沫子，而是鹅毛般的大雪，一夜之间便将整座皇城染成素白。

萧景睿推开窗时，窗台上积了寸许厚的雪。冷风卷着雪片扑进来，打在脸上凉丝丝的。他今年十九岁了，身量已完全长成，穿着月白色的锦袍站在窗前，眉眼温润如玉，只是眼底深处总凝着些化不开的沉静——那是过早见识过生死离别、人情冷暖后留下的痕迹。

“大公子，”侍女在门外轻唤，“侯爷请您去前厅，说是有客。”

景睿应了声，系好披风走出院子。雪还在下，庭中那株老梅却已结了花苞，点点红萼在白雪中格外醒目。他驻足看了片刻，想起很多年前，林殊曾说过最喜欢梅花——“冰天雪地里还能开得这么好，有骨气”。

可林殊已经死了四年。赤焰案也过去了四年。时间能冲淡很多事，却冲不淡心里的那个窟窿。

前厅里坐着两个陌生人。主位上是谢玉，客座上则是一老一少。老者约莫五十许，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穿着寻常的青布棉袍，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少年十七八岁模样，眉目英挺，正襟危坐，腰间的佩剑样式古朴。

见景睿进来，谢玉难得地露出笑容：“景睿，来见过周老前辈。这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沧浪剑’周玄清周大侠，这位是他的高足岳秀泽。”

景睿执礼：“晚辈萧景睿，见过周老前辈，岳兄。”

周玄清打量着景睿，眼中闪过赞许：“好，果然如江湖传言，温润如玉，气度不凡。”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老朽此来，是受卓鼎风卓大侠所托。卓大侠说，景睿公子已过弱冠，该出去游历游历，见见世面。天泉山庄三月后要办‘试剑大会’，广邀天下少年英豪，卓大侠想请公子前去观礼。”

景睿心中一动。这些年他虽常与卓家走动，但多是年节时的礼节性拜访，从未真正踏入江湖。谢玉对此一直不置可否，只说“江湖莽撞，非世家子弟该涉足”。

果然，谢玉开口道：“周老前辈好意，本侯心领。只是景睿身为谢家长子，又得陛下赐姓，出入江湖恐有不便……”

“侯爷此言差矣。”周玄清抚须笑道，“景睿公子是‘两姓之子’，既为谢家嫡长，亦是卓家义子。江湖儿女最重情义，卓大侠既开口相邀，公子若不去，反显得生分了。况且，”他看向景睿，“老朽观公子气度，沉稳中自有锋芒，正是该出去闯荡的年纪。江湖虽险，却最能磨练心性。”

这话说到了景睿心里。他抬眼看向父亲：“父亲，儿子……想去。”

谢玉沉默片刻，最终点头：“也罢。你既想去，便去罢。只是要记着身份，莫要失了体统。”

景睿心中一喜，却听谢玉又道：“让谢弼与你同去。他也十四了，该见见世面。”

这话让景睿的笑意淡了几分。他知道，父亲这是不放心他单独与江湖人接触，要让谢弼跟着监视。可面上还是恭敬应下：“是，儿子会照顾好弟弟。”

送走周玄清师徒后，谢玉将景睿留下。

“江湖不比侯府，鱼龙混杂。”谢玉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你记住，你是萧景睿，是陛下亲封的两姓之子。一言一行都代表谢卓两家。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心里要有数。”

“儿子明白。”

“还有，”谢玉顿了顿，“离那些江湖人远些。尤其是……与赤焰军有关的人。”

景睿心头一紧。四年了，父亲还是不准他提“赤焰”二字。可他知道，江湖上至今还有人为赤焰军鸣不平，称“梅岭冤案”。这些传言他偶有耳闻，却不敢深究。

“儿子记住了。”

退出前厅，雪已停了。阳光从云层缝隙漏下，照得雪地耀眼。景睿站在廊下，望着远方的天空，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期待。

江湖。那个林殊曾说过的、鲜活的、辽阔的江湖。

他终于要踏进去了。

三个月后，春寒料峭的二月末，景睿带着谢弼启程前往天泉山庄。

马车出了金陵城，沿官道向南。这是景睿十九年来第一次真正离开金陵。他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逐渐变化的景色——城郊的农田刚返青，农人在田间忙碌；远处的山峦青黛色，烟岚缭绕；路边的野桃花开了几枝，粉粉嫩嫩的。

谢弼很兴奋，十七岁的少年对什么都好奇，不停地问东问西。

“哥哥，江湖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有飞檐走壁的大侠，有劫富济贫的好汉？”

景睿笑着摇头：“我也不知。等到了天泉山庄，你亲自看看便知。”

他其实也有些忐忑。虽然读过许多江湖轶事，听过许多传说，但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他心里也没底。只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里有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某种比侯府高墙内更真实、更自由的东西。

行至第三日，官道旁出现一片竹林。时值午后，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光影，风吹过时沙沙作响。马车忽然停下，车夫在外禀报：“公子，前面路被拦住了。”

景睿掀帘望去，只见竹林前横着几根粗大的断竹，三个黑衣汉子持刀立在路中。为首的是个独眼大汉，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独眼大汉刚开口，旁边一个瘦子就打断他：“大哥，这没树，是竹子。”

“闭嘴！”独眼大汉瞪了他一眼，转向马车，“总之，要想过路，留下买路钱！”

竟是遇上山贼了。

景睿正要下车，谢弼却抢先跳了下去，少年意气风发，指着山贼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拦路抢劫！”

独眼大汉哈哈大笑：“小娃娃口气不小！看你细皮嫩肉的，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兄弟们，拿下！”

三个山贼扑上来。谢弼虽学过些武艺，毕竟年纪小，又缺乏实战经验，几招下来就落了下风。景睿见状，拔剑下车——他用的是一柄普通青钢剑，剑法却是卓鼎风亲传的天泉剑法，讲究的是灵动飘逸。

剑光一闪，如泉水激流。景睿身形飘忽，剑尖点向独眼大汉手腕。那大汉惊呼一声，手中钢刀差点脱手。另两人见状围攻上来，景睿剑势一转，化作漫天剑影，只听“当当”两声，两人的刀都被挑飞。

“好剑法！”竹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赞叹。

一个青衫人缓步走出。那人约莫二十五六许，面容普通，却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他腰间悬着一管洞箫，手中握着一卷书，看起来像是个游学的书生。

“几位好汉，”青衫人声音温润，“看这位公子的剑法，应是天泉山庄一脉。天泉山庄的‘试剑大会’在即，诸位在此为难卓大侠的客人，恐怕不妥吧？”

独眼大汉脸色一变：“你……你是何人？”

“在下苏哲，一介游学书生。”青衫人微笑，“不过恰巧与卓大侠有过数面之缘。若诸位肯行个方便，在下愿作保，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如何？”

山贼们面面相觑。独眼大汉看看景睿的剑，又看看气定神闲的苏哲，最终一咬牙：“算我们倒霉！走！”

三人捡起刀，狼狈逃入竹林深处。

景睿收剑回鞘，向苏哲行礼：“多谢苏先生解围。”

苏哲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的神色，快得让景睿以为是错觉。“公子客气了。敢问公子可是前往天泉山庄？”

“正是。在下萧景睿，这是舍弟谢弼。”

“萧景睿……”苏哲轻声重复这个名字，笑了笑，“果然人如其名。在下也要去天泉山庄观礼，若不嫌弃，可结伴同行。”

景睿欣然应允。不知为何，他对这位苏先生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马车重新上路，苏哲骑马跟在车旁。两人一路交谈，景睿发现苏哲学识渊博，经史子集、兵法医术、江湖轶事，无所不知，且见解独到，往往三言两语就能点破要害。

“苏先生游学四方，可曾去过北境？”景睿忽然问。

苏哲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去过。多年前的事了。”

“听说北境风光苍茫壮阔，与江南大不相同。”

“是不同。”苏哲望向北方，眼神悠远，“那里天高地阔，风如刀，雪如席。但也……埋了太多忠骨。”

这话说得轻，却重重砸在景睿心上。他想起林殊，想起赤焰军，胸口一阵闷痛。

“苏先生可曾听说过……赤焰军？”他试探着问。

苏哲沉默良久，久到景睿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可最终，那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听说过。那是一支……很特别的军队。”

“他们说赤焰军谋反……”

“他们说。”苏哲打断他，转过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公子信吗？”

景睿怔住了。四年来，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告诉他“赤焰军是逆党”，所有人都要他“忘记林殊”。可眼前这个陌生人，却问：你信吗？

“我……”他喉咙发紧，“我不信。”

苏哲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欣慰，有痛楚，还有很多景睿看不懂的情绪。“不信就好。有些事，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是真相。要用心去看，用心去听。”

马车驶过一片溪流，水声潺潺。景睿看着苏哲的侧脸，心中那种熟悉感又涌了上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七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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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