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景运三十一年的秋,来得格外肃杀。金陵城的梧桐叶早早地染上了焦黄,被萧瑟的秋风一刮,便扑簌簌地落个干净,露出光秃秃的枝桠,直愣愣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把把渴血的锈剑。
《琅琊榜》·《卿本谪仙:言豫津浮生录》
文/鼎客儿
第四章 暗涌
景运三十一年的秋,来得格外肃杀。金陵城的梧桐叶早早地染上了焦黄,被萧瑟的秋风一刮,便扑簌簌地落个干净,露出光秃秃的枝桠,直愣愣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把把渴血的锈剑。
言府后园的暖阁里,却依旧是一派不合时宜的旖旎春色。
十六岁的言豫津,身量已近乎成人,穿着一件簇新的宝蓝色遍地金缠枝莲纹锦袍,玉带束腰,更显得猿臂蜂腰,风姿倜傥。他斜斜靠在一个秋香色金钱蟒引枕上,手边矮几上摆着几碟精细茶食,并一壶烫得正好的梨花白。两个新来的歌姬,一个抚琴,一个清唱,唱的是一阕温香软玉的《玉树后庭花》。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歌声娇柔,琴音靡靡。
言豫津半阖着眼,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似乎听得入神。只有侍立在一旁的观砚,偶尔能瞥见少爷那浓密睫毛下,眸光偶尔掠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如同云层后偶然泄出的电光,一闪即逝。
这三年来,言大公子“醉卧温柔乡,醒掌风月权”的名声是愈发响亮了。鸣玉坊的姑娘们以得他一句品评为荣,各大酒楼乐坊视他为座上宾,连宫里偶尔举办的宴饮,陛下似乎也乐于见到这个漂亮活泼、只谈风月不论朝政的年轻侯府子弟在场,添些轻松气氛。
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纨绔,挥金如土,笑闹随心,将“言侯府不成器独苗”这个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枚藏在紫檀木匣深处的玉马坠子,夜半无人时抚摸上去,依旧是冰凉的,带着梅岭不化的积雪的寒意。父亲言阙院中飘出的淡淡丹砂气息,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那个男人沉寂如死水的心门之外。
“停——”言豫津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琴歌立止。两个歌姬惴惴不安地望向他。
他坐起身,拈起一块芙蓉糕,却不吃,只拿在手里把玩,目光扫过抚琴的歌姬:“你这按弦的力道,轻浮了。‘流光照后庭’那一句,要的是流光溢彩,不是浮光掠影。”又转向唱曲的那个,“你的气,沉不下去,只在喉间打转,听着便小家子气。”
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玩笑意味,却让两个歌姬瞬间白了脸,慌忙起身告罪。
“罢了,”言豫津将糕点丢回碟中,意兴阑珊地挥挥手,“下去吧,换批曲子来,要……激昂些的,《破阵乐》会不会?”
歌姬们面面相觑,《破阵乐》是军中之乐,她们如何会弹唱?只得喏喏退下。
暖阁里一时安静下来,只余窗外秋风卷过枯枝的呜咽声。
观砚小心翼翼地上前斟茶,低声道:“少爷,谢家二公子派人来问,今儿晚晌‘撷英楼’有新排的百戏,去不去瞧瞧?”
言豫津未置可否,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目光却飘向了窗外。半晌,他才似笑非笑地开口:“谢弼这小子,倒是消息灵通。听说他父亲,谢玉谢侯爷,前几日在朝堂上,又得了陛下嘉奖?”
观砚一愣,不知少爷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只得含糊应道:“是……是有这么回事,说是差事办得妥当。”
言豫津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谢玉,这位如今圣眷正隆的宁国侯,当年在赤焰案中……他眼底掠过一丝极冷的幽光。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青衣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是观砚手下专司打探市井消息的伴当。
观砚会意,看了言豫津一眼,见少爷微微颔首,便快步走了出去。片刻后,他回转进来,脸色有些异样,凑到言豫津耳边,压低声音禀报道:“少爷,昨儿夜里……西城兵马司的人在甜水巷,发现了几具尸体。”
言豫津眉梢微挑,依旧看着窗外:“命案?金陵城哪天不死人?”
“不是寻常命案,”观砚声音更低了,“那几个人……身上带着江湖印记,像是……江左盟的人。死状极惨,都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言豫津执杯的手顿住了。江左盟?又是江左盟。
数月前巷口那场针对蓝衣汉子的围杀,那汉子拼死护住的密信……虽然后来他命人暗中追查,线索却断得干净利落,仿佛从未发生过。但“江左盟”这三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至今未平。
他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划过:“西城兵马司?那不是欧阳忌的地盘么?他怎么说?”
“欧阳大人封锁了消息,只说是一伙流匪内讧。”观砚道,“但小的打听到,发现尸首的更夫说,隐约听到打斗声时,瞥见一个穿着禁军服饰的人影从巷子另一头飞快离开,只是天色太暗,没看清样貌。”
禁军?
言豫津的心猛地一沉。江湖帮派厮杀,怎会牵扯到禁军?是有人栽赃,还是……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嗤笑一声:“禁军?怕是那更夫夜里眼花,看错了也未可知。罢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无趣得紧,没得污了耳朵。”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告诉谢弼,今晚的百戏,少爷我赏脸去了,让他备好最好的席面和酒水。”
“是,少爷。”
撷英楼今晚果然热闹非凡。三层高的戏台张灯结彩,表演幻术、杂技、角抵的艺人轮番上场,引得楼下散座和楼上雅间的看客们喝彩声不断。
言豫津与谢弼、廖廷杰等人坐在二楼视野最好的雅间,面前摆满了美酒佳肴。谢弼兴致极高,指着台上一个表演“吞刀”的杂耍艺人,大声叫好,又回头对言豫津道:“豫津,你看这玩意儿,可比你府上那些软绵绵的曲子有意思多了吧?”
言豫津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手里晃着酒杯,笑道:“是有点意思,不过也就是博个眼球罢了,比起真正的武艺,差得远了。”
“武艺?”廖廷杰凑过来,“说起武艺,你们可知道,江左盟那位梅宗主,据说身子骨弱得风一吹就倒,可手下却网罗了不少江湖奇人异士,武功高强者大有人在。前些日子他们在江左地界,跟那个叫什么‘金雕帮’的起了冲突,啧啧,那场面……”
“江湖草莽,逞凶斗狠,有什么可说的。”谢弼不以为然地打断,“我说廖兄,你近来怎么老提这江左盟?莫非也想弃文从武,去混江湖了?”
廖廷杰讪讪一笑:“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听个新鲜。”
言豫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楼下熙攘的人群,淡淡道:“江湖再大,也大不过王法。这些人,闹腾得再厉害,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他话音落下,雅间内静了一瞬。谢弼和廖廷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今日的言豫津,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恰在此时,楼下一阵更大的喧哗响起,一个新的节目开始了,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言豫津借口透气,独自走到雅间外的回廊上。夜风带着凉意拂面,稍稍吹散了些酒气。他倚着栏杆,俯瞰着楼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大堂,眼神却渐渐沉静下来,如同结了薄冰的湖面。
江左盟的人死在金陵,现场可能出现过禁军的人影……欧阳忌急着掩盖……谢玉圣眷日隆……
这些零碎的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在他脑中盘旋。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这金陵城的地下缓缓张开。而那个远在江左、神秘莫测的梅长苏,他的触角,似乎已经悄无声息地探了进来。
他,言豫津,是该继续做那个懵懂无知、沉溺声色的纨绔公子,冷眼旁观?还是……
袖中,那柄短剑冰凉的触感再次传来。他轻轻握紧了拳头。
就在他沉思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楼下散座角落,一个戴着斗笠、身形瘦削的青衣人,正默默起身,放下茶钱,悄然无声地汇入离去的人流,消失在门口的夜色中。
那人的背影,寻常无奇,混在人堆里毫不起眼。
但言豫津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青衣人起身时,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极快地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芒,那形状……像是一块特殊的令牌。
那令牌的样式,他似乎在某个极其隐秘的渠道,见过类似的图样——与江左盟有关。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转身回到了喧嚣的雅间内。
“来来来,谢弼,刚才那吞刀的没意思,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叫上来!今晚不醉不归!”
他大声笑着,仿佛依旧是那个只知享乐的言大公子。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刹那,他望向窗外沉沉夜色的目光,深处已燃起一簇幽暗的火苗。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一卷 第四章 终】【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提醒:凡对本文标题、图片、内容,进行抄袭搬运洗稿者,一经发现,立即举报!
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