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转眼间，秋收时节将至，四丫的肚子也快五个月了。虽不算太大，却已能瞧出圆润的轮廓。如今她早已摆脱了孕吐的困扰，胃口反倒比从前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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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秋收时节将至，四丫的肚子也快五个月了。虽不算太大，却已能瞧出圆润的轮廓。如今她早已摆脱了孕吐的困扰，胃口反倒比从前更好了。

绣了一上午的花，快到晌午时，四丫对柱子娘说：“娘，咱今儿中午吃莜面吧，这会儿一想起来就馋得慌。”

柱子娘瞅了眼她的肚子，笑眯眯地说：“我看哪，不是你想吃，是你肚里那个小家伙馋这一口了。”

四丫抿嘴一笑：“那也说不定。从前我做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嘴。现在倒好，一旦想起什么，就心心念念的，吃不上就惦记得不行。”

柱子娘没接她的话，反倒像是直接对着她肚子说起话来：“是不是你这个小淘气在捣乱呀？把娘的口味都搅乱了。要乖乖的，别闹腾，好不好呀？”

四丫看着婆婆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笑出声：“您现在跟他说这些，他哪听得见呀！”

“那可不一定，”柱子娘笑呵呵地反驳，“我就要天天跟他念叨。说不定啊，等生下来头一声就会叫奶奶喽。”说完又俯身对着四丫的肚子柔声道：“对不对呀，小宝贝？”

四丫打趣道：“这还没出世呢，您就宝贝长宝贝短的。等真生下来，还不知道要惯成什么样子呢。”

柱子娘目光慈爱地落在四丫肚子上：“咱家的大宝贝孙子，怎么疼都不为过。”

“还不知道是孙子还是孙女呢。”四丫轻声说。

柱子娘仔细端详着她的肚子，过了会儿说道：“虽说现在还不算太大，但模样已经显出来了。老话说得好：肚子尖尖，腰窝两侧没肉是男孩；肚子圆圆，腰窝有肉是女孩。我看你这肚子，准是个小子。”

四丫听了这话，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要真像您说的那样就好了，咱们老赵家也算有后了。”

说话间，娘俩已经起身张罗起午饭。柱子娘负责生火——做莜面得先用开水和面。四丫取了个盆，到堂屋瓮里掏出四个土豆，坐在小板凳上慢慢削皮。

柱子娘一边清理灶膛里的灰，一边念叨：“柱子这趟出去也有些日子了，不知在外头过得咋样。”

四丫正削着土豆，闻言动作顿了顿：“连个捎信的人都没有，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柱子娘轻叹一声：“再等等吧。他说秋收就回来，眼看就要到时节了，应该快了吧。”

四丫扬起笑容宽慰婆婆：“柱子向来说话算话，既说了秋收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你说得对，”柱子娘点点头，“柱子那孩子，向来守信。”

说完便起身端着灶灰往外走，倒灰、抱柴火，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柱子跟着修铁路已有两个多月，里头的门道，他基本都摸清了。

起初，阎锡山打的是精明的算盘：修铁路的活儿先由那三万兵工来干。反正兵无论有无任务，都得发饷养着，他琢磨着不能让他们白吃粮，便下令调来筑路。可上头催得紧，三万人分段施工，根本赶不及进度。底下的人便提议招募民工。几经商议，负责工程的人开始招工。

那时候，不少农民早已失去自己的土地，全靠租地过活，日子本就艰难。加上徭役负担越来越重，正值用人之际，很多地方干脆提出以参加铁路建设抵充徭役。许多债务缠身的农民走投无路，只好加入筑路队伍。

为了防止这些顶徭役的人中途逃跑，登记造册时，每人都被要求填写真实姓名和住址，并明令规定：谁若逃跑，必会祸及家人。为了家人着想，再苦再累也没人敢逃。更何况，这里还发工钱，算是勉强糊口、两相抵偿的活法，大多数人也就认了。

但柱子不一样。他是自愿来的，既不顶徭役，也没登记真实信息，心里没那么多负担。更何况，他是招工处正式招来的“自由工”，虽说到时候想走也不那么容易，但终究，比旁人多了那么一线机会。

天气说变就变，几场秋风刮过，怀仁西面的工地上已然寒气袭人。

柱子他们身上衣衫单薄，抵不住骤然转冷的天，工棚里咳嗽、擤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风寒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了下来。吃饭向来是桩愁事。

大伙儿私下都说，这大锅饭“连猪食都不如”，关键还总吃不饱。柱子这些正当年的精壮小伙，正是能吃的岁数，夜里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是常事。

幸而，负责他们这段打饭的老爷子心善，晓得小伙子们饿得快，舀粥盛菜时，总悄悄给柱子他们多捞点稠的。靠着这点不易的照顾，他们才勉强撑住身子。

可那些上了岁数的就难了。长期的劳累，加上吃不饱、穿不暖，身子骨早已被掏空，哪还经得起风寒？

感冒发烧成了家常便饭。病再重，也没有歇着的道理，许多人只能硬拖着病体，照常上工。

这天下午，工地正一片忙碌，突然有人惊叫起来：“快来人！有人晕倒了！”

柱子心里一紧，跟着人群冲过去。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直挺挺躺在地上，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旁边另一个老汉慌忙给他掐人中，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直掐得渗出血丝，抽搐才渐渐停下。

众人悬着的心略略放下，七手八脚将他抬到平坦处歇着。

此后几天，晕倒的事接二连三，甚至有人就此没了性命。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到了这性命攸关的当口，许多人都萌生了逃离的念头。然而，病倒的人越来越多，能上工的人手严重不足。

恰在此时，朔州一带已开始为抵充徭役而强行抓丁——想走？更是难如登天。

四丫和柱子娘又绣好了很多绣品，柱子娘准备一个人去卖这些东西，留四丫一个人在家里收拾家。

柱子娘一大早就去了镇上，把绣品送到相熟的铺子，又补了些布和绣线。

她如今是这儿的常客，和老板早已熟络，拿货价比别处便宜不少。

刚走出店门，她就撞见一队兵痞押着几个人走过。

柱子娘心里一咯噔，忙拉住身边人问：“这是咋了？犯啥事了？”

“抓去服徭役，修铁路哩。”

一听“修铁路”三个字，柱子娘没来由地心慌，追问道：“修铁路不是自愿报名吗？咋还抓上人了？”

那人压低声音：“听说那边闹风寒，死的死、跑的跑，人手不够了，上头就来这么一出。”

柱子娘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柱子的身影在她眼前直晃。她颤声问：“您知道具体情形不？”

“咱平头老百姓，哪摸得清里头的事。”

柱子娘愣在原地，像丢了魂似的。呆立半晌，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挎起篮子疾步往村里赶。

回到家，她把东西往炕上一放，对四丫说：“你看看娘买对没？”

四丫翻看了一遍：“都对着呢。”

柱子娘勉强笑了笑：“那行，娘出去一趟，你把饭做上。”

四丫看出婆婆神色不对：“娘，出啥事了？”

柱子娘哪敢跟有孕的媳妇说这些，万一急出个好歹，这个家可就更难了。

她敛了神色道：“没啥，就去你赵叔那儿问点事。”

四丫见婆婆不愿多说，便乖巧点头：“那您早去早回，我这就做饭。”

“哎，娘走了啊。”不等四丫再应声，柱子娘已转身出了门。

到了赵地主家，正遇上族长也在，二人像是在商量什么事。见柱子娘进来，便停了话头。

柱子娘局促地站在门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赵地主抬了抬眼：“你有啥事？”

“柱子两个多月前去修铁路了，”柱子娘搓着手，“今儿在镇上听说那边出了事……您路子广，能不能帮着打听打听，严不严重？”

赵地主叹口气：“柱子干啥不好，非去修铁路？那可不是人受的罪。”

柱子娘听得脸上血色褪尽，嘴唇直哆嗦。

赵地主见状，语气缓了缓：“你也别太担心。听说是些上了年纪的染了风寒，有病的、没熬住的。年轻人身子骨结实，没听说有啥大事。”

这话让柱子娘稍安了些，她又问：“柱子说好秋收就回来的……您看能回来不？”

“这可难了，”赵地主摇头，“眼下正缺人，上头哪肯放？”

柱子娘心里七上八下的，最终还是咬牙恳求：“好歹麻烦您帮着打听打听，要是能回来……就最好了。”

毕竟是本家，又是没出五服的近亲，赵地主终究抹不开面子，答应帮着问问。柱子娘和赵地主说完话后，就回了家。

四丫已经把饭做好了。

等柱子娘一进门，四丫就问道：“娘，是不是柱子哥出事了?”

四丫隐隐感觉到柱子娘去找赵地主和柱子有关。

柱子娘笑着回道：“别瞎想，没出事，我就是去打听打听，柱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四丫赶紧问道：“那您打听到了吗？”

柱子娘回道：“你赵叔说最近忙得厉害，暂时不能回来。”

来源：爱讲故事的微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