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大婶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毕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关系再亲近，也不便过多插手，否则反倒显得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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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被噎得哑口无言，终于闭上了嘴。众人都没再说什么，气氛立马就冷了下来。
张大婶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毕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关系再亲近，也不便过多插手，否则反倒显得失了分寸。
屋里一片寂静，三叔沉默地坐在炕沿上出神——眼下柱子他们不在，他得守着侄媳妇，免得她一个妇道人家受人欺负。
四丫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既怕这些亲戚开口要东西，又不敢直接赶人。她怯生生地望着父亲，眼里藏着些许期盼，希望父亲能对自己存着半分怜惜。
最后还是三叔打破了僵局，他问四丫：“你娘他们上哪儿去了？”
四丫低声答道：“去镇上瞧二柱子了。”
她刻意说得含糊，生怕说得太细，会招来大娘不怀好意的讥讽。
三叔点点头，又问道：“二柱子去镇上做什么营生？这些日子我忙里忙外的，也没顾上细问。”
四丫垂着眼帘回道：“跟着师傅学手艺呢。”说话时，她不时偷瞄三叔的神色，既怕他继续追问，又担心自家底细全被抖落出来——这年头，人穷志短，她最怕的就是在大娘面前丢了脸面。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柱子和柱子娘一进院子就瞧见了那辆陌生的驴车，柱子娘狐疑地嘀咕：“这是谁来了？”
柱子闻言快步上前：“管他是谁，进屋瞧瞧就知道了。”说着便抢先跨进了房门。
一见屋里坐着三个生面孔，柱子连忙转向四丫：“这几位是？”
四丫瞥了眼炕上的人，轻声道：“是我爹和大娘。”
随后进来的柱子娘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准是又来寻麻烦了。
经过上回那档子事，柱子倒是沉稳了许多，他不动声色地对炕上的人说道：“原来是爹和大娘，早该登门拜访二老的。”
大娘阴阳怪气地接话：“你就是四丫找的那个没出息的男人？确实该早点见见我们——说说看，怎么就把我们家这么大姑娘悄没声儿地拐跑了？”
柱子娘听见这刺耳的话，顿时把先前的顾虑抛到脑后，当即反驳道：“我原以为高门大户出来的夫人最懂规矩，没想到连我们乡下人都不如。”
四丫爹见状，连忙给大娘递了个眼色。大娘会意，撇撇嘴不再作声。
四丫爹虽没什么大本事，到底见过些世面，说起话来滴水不漏，更何况在柱子这样的庄户人面前，他自然端着几分架子。
他从容不迫地对柱子娘说：“亲家母见谅，她这张嘴向来没个把门的。不过话糙理不糙，今天你们总得给我们个交代。”
柱子镇定地问道：“您想要什么交代？”
四丫爹从鼻子里哼笑两声，慢悠悠道：“你把我闺女带走的交代。”
柱子脸上仍带着笑，回道：“您老这话可说得偏了。不是我带走了四丫，是我救了四丫。您终究是四丫的亲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您大概还不知道，四丫当时差点就没命了吧？”
四丫爹眉头一皱：“那不是她自个儿咎由自取？放着好端端的人家不肯待，非要跑。”
柱子不慌不忙，依旧平和地说：“您何不先听听四丫怎么说，再下判断呢？”
四丫爹瞥了四丫一眼，像是默许了，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行，你说。”
四丫抬起头，先望了望柱子。柱子朝她微微点头，那目光像是一剂强心针，给了她勇气。
她便将先前在富贵家里受的委屈一桩桩说了出来；为搏父亲一丝怜悯，她特意把话头往“受人欺压、活不下去”上说。
四丫爹听罢，扭头冷冷地盯着大娘：“这就是我把女儿交给你娘家照顾的后果？”
大娘张嘴正要辩驳，四丫却抢先一步，声音带着哭腔道：“爹，我们娘仨的命怎么这样苦啊……姐姐和娘死得不明不白，难道我也非得走她们的老路，死于非命不可吗？爹，我不甘心，也不想就这么认命！我逃出来，是九死一生，可至少还有一线活下去的机会，不是吗？”
她边说边掉泪，那股心酸劲儿漫开来，惹得柱子一家人都红了眼眶。
大娘虽也因娘家骗粮一事觉得有些不地道，但终究血浓于水，心里还是向着自己人，便强撑着反驳：“你红口白牙一张，说出的话就能当真？我才不信我娘家人会干出这种事！”
四丫直接反问：“您是不信他们两头讹东西，还是不信他们往死里虐待我？”
这话一出，正触到四丫爹心里对她们娘仨那份隐约的愧疚；加上眼前这一出，彻底将他的怒火引向了大娘。
他气得脸色发青，狠狠瞪着她：“回家再跟你算账！你爹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舒坦！”
在那个“妇为夫纲”的年代，大娘就算心眼再多，到了这地步，也不敢再吱声了。
日头一落，天色便暗了下来。三叔见眼下没什么事，便起身说要回家。柱子娘赶忙跟到堂屋，压低声音道：“他三叔，麻烦您再留一留吧。万一晚上有个什么不周不备的，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还得靠您拿个主意。”
三叔听了，点头应道：“行，那我先回去跟你三婶言语一声，马上就过来。”
柱子娘这才松了口气：“好，那你快去快回。”
送走三叔，柱子娘便转身张罗起晚饭。或许是白天精神紧绷，四丫今日的害喜竟意外地轻了些，轻得几乎可以忽略。
她刚要下炕帮忙，就被柱子娘拦住了：“快别动，你身子不舒服，好生歇着就是。”
一旁的四丫爹听见，抬眼问道：“身子咋了？”
柱子接过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四丫有身子了（怀孕了）。”
四丫爹的声音顿时扬了起来：“怀孕了？”
四丫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四丫爹没再说话，只沉默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青黄不接的当口，家里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招待客人的。唯一算得上好东西的，就是过年时剩下的一块野猪肉。
柱子娘一直舍不得吃，又怕放坏了，便仔细地用盐腌了，封在坛子里。
此刻，她从那坛中取出一块腌肉，反复搓洗掉上面的盐粒，放入锅里加水煮上。待肉香慢慢溢出，她便用这汤打底，又将家中所剩不多的高粱面与一点白面掺和在一起，和成面团，利落地做了一锅红面擦尖。
在这光景里，一碗热腾腾的肉汤面，已是一顿难得的待客美味了。
众人饭后围坐闲聊，四丫爹率先开口：“我这次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看看这死丫头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家，二来，也得按正经婚嫁的规矩，把该走的程序走完。”
大娘立刻在一旁帮腔：“没错，彩礼是少不了的！”
柱子不慌不忙地接过话：“您说得在理。不过，彩礼我其实已经给过了，不但没少，只怕还多给了些。”
四丫爹顿时提高了嗓门：“你啥时候给的？我怎么不知道！”
柱子语气平和：“钱是还给富贵家了。他当时从您那儿拿走的可不少。四丫从富贵家出来，我连本带利替您填了那个窟窿，这不就等于是我把彩礼送到您手上了吗？”
四丫爹急着反驳：“可我那份也被要回去了啊！”
这时，三叔悠悠插话：“亲家，那是您和老丈人之间的纠葛，是你们两家的私事，跟我们这边可就扯不上关系了。”
大娘还想争辩：“不管怎么说，这彩礼你们必须得给！”
三叔毫不退让，直接亮出底牌：“既然这样，要不还是请我们族长来评评理？上次和富贵家爷爷的事儿，就是这么解决的。”
四丫爹一听“族长”二字，顿时想起老丈人上次吃瘪的情形，心里一虚，连忙挤出笑容：“这点小事就别惊动族长了，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
大娘见自家男人这般怂样，气得直瞪眼，可想到自家理亏，终究没再吭声。
次日一早，四丫爹和大娘便收拾东西，匆匆告别四丫，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到家，四丫爹越想心里越憋屈，一股火气蹭蹭往上冒。
他扯过大娘，非要她去娘家把当初那份彩礼讨回来。大娘心里跟明镜似的——进了她娘家人口袋的钱，哪还有往回要的道理？
任凭四丫爹骂骂咧咧，她只是低着头不吭声，死活不肯去。自打那以后，这两口子之间，再不像从前那样掏心掏肺了。
四丫爹也算彻底看清了老丈人家的嘴脸，心里那点念想，彻底断了。
再说四丫这头。送走爹娘后，她脸上一直挂着掩不住的笑意。柱子瞧见了，笑着打趣：“你爹他们都走了，你还乐呵个啥？”
四丫仰起脸，眼里亮晶晶的：“这事儿总算彻底了结了，我心里踏实。”
她顿了顿，语气格外认真：“柱子哥，谢谢你。”
柱子挠挠头，憨憨一笑：“谢啥，你是我媳妇，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这人就认这个死理儿。”
四丫没料到他突然说这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正好柱子娘从旁边走过，听见了便打趣道：“都成亲多久了，还在这儿腻腻歪歪的。”
柱子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嘿嘿笑了。
来源：爱讲故事的微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