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它无声无息地落下,将朱门绣户与陋巷寒窑都覆成同样的素白,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世间所有的不堪。秦般若站在暗香阁最高处的轩窗前,看着雪花一片片扑在琉璃瓦上,积成十二年前滑族王庭那样的厚度。
《琅琊榜》外传之《红袖般若·殊途谋》
文/鼎客儿
雪,是金陵城最温柔的刽子手。
它无声无息地落下,将朱门绣户与陋巷寒窑都覆成同样的素白,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世间所有的不堪。秦般若站在暗香阁最高处的轩窗前,看着雪花一片片扑在琉璃瓦上,积成十二年前滑族王庭那样的厚度。
“姑娘,誉王府的轿子到巷口了。”
侍女璎珞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可秦般若听得出那软糯下的紧绷——就像她袖中那柄淬了“朱颜醉”的匕首,锦缎包裹的锋刃时刻准备饮血。
她缓缓转身,镜中映出今日的妆容:远山眉描得比平日长三分,斜飞入鬓的弧度暗合滑族祭祀时的图腾;口脂选的是“朱雀泣”,据说取自前朝贵妃舌间血的色泽。这套妆容她练了整整三个月,每一个细节都要恰到好处地勾起誉王对生母玲珑公主的追忆——那个同样来自滑族,同样死在最美年华的女人。
“更衣。”
四个侍女应声而入,捧着今夜要穿的衣裙。她选了那件月白底绣银线曼陀罗的曲裾,裙摆展开时,暗纹在烛光下流动如泣。这是璇玑师父临终前给她的图样,说曼陀罗在滑族古语中叫“彼岸之眼”,能看见世人心底最隐秘的欲望。
临出门前,她照例要去偏殿上香。不是供的佛祖菩萨,而是一尊玄铁所铸的滑族战神蚩尤。神像脚下的紫铜香炉里,积着十三年来从未断绝的香灰。
“今日要去誉王府赴宴。”她拈起三支迦南香,火星在昏暗中明灭,“若他应下私炮房之事,便是我们收网之时。”
香柱突然爆出个灯花,炸开的香气里,她恍惚又看见永熙七年那个雪夜。十岁的她躲在密室中,透过气孔看见父王的头颅滚落在台阶上。鲜血融化了积雪,那抹红一直渗进汉白玉的肌理,成为她此后无数噩梦的底色。
“姑娘?”璎珞轻声提醒,“轿子候久了,怕誉王府的人多心。”
她收回思绪,最后检查袖中的密报。江左盟近日动作频频,梅长苏那个病弱的谋士,竟在不知不觉间剪除了她三个最重要的眼线。最棘手的是,她至今查不出此人来历,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团迷雾。
誉王府的暖阁与外面像是两个世界。
地龙烧得极旺,空气中浮着龙涎香与酒气混合的暖腻。秦般若解下白狐裘递给侍从,露出的月白曲裾让满室喧嚣静了一瞬。
“秦姑娘今日这身打扮,倒让本王想起母妃年轻时的一幅画像。”誉王从主位起身相迎,这是其他幕僚从未有过的礼遇。他今日穿着绛紫常服,金冠上缀着的东珠在灯下流转着诡丽的光泽。
秦般若敛衽为礼,目光扫过席间众人。太子党的谢玉称病未至,倒是刑部尚书齐敏带着新纳的舞姬坐在角落。那舞姬鬓边别着朵红梅,正是红袖招上月安插的暗桩。
“殿下谬赞。”她声音不高,却让所有窃窃私语都停了下来,“妾身怎敢与玲珑公主相提并论。”
她在誉王右下首的锦墩落座,这个位置向来是谋士之首的象征。对面坐着刚投靠不久的术士童路,此人自称能观星象断吉凶,此刻正盯着她裙摆的曼陀罗纹样出神。
酒过三巡,话题转到年关的官员考评。誉王突然将酒盏重重一放:“谢玉这老狐狸,竟把江南漕运的差事塞给了吏部张维。”
秦般若执壶为他续酒,袖中密报的边角擦过腕间皮肤:“张尚书的长公子前日在百花楼为个歌姬争风吃醋,失手打死了安南贡使的侄子。”
满座皆静。贡使案被谢玉压得密不透风,此刻从她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连誉王执杯的手都顿了顿。
“消息可确凿?”
“那歌姬是红袖招的人。”她微微一笑,“安南贡使此刻就在城南驿馆,等着明日早朝叩阙鸣冤。”
暖阁里顿时响起一片谄媚的赞叹。唯有童路阴阳怪气地开口:“秦姑娘的手段自然高明,只是莫要忘了,陛下最恨后宫干政,姑娘虽无名分,终究是常出入宫闱的人...”
这话恶毒至极,暗指她与誉王有苟且。席间气氛霎时凝固。
秦般若却不恼,只从果盘里拈起颗冰葡萄:“童先生可知,你家乡那座贞节牌坊昨夜塌了?”她指尖稍一用力,葡萄紫红的汁液滴在雪白丝帕上,“听说守碑人从地基里挖出三具婴孩骸骨,都是童氏宗族未序齿的私生子。”
童路脸色瞬间惨白。他当年正是靠着族中贞节牌坊得的孝名,才被地方官举荐入京。
誉王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个秦般若!当浮一大白!”他亲自执金壶斟了杯葡萄美酒递来,眼底的欣赏毫不掩饰。
她欠身接过酒杯时,听见他极低的声音:“散席后留步。”
更漏指向子时,宾客陆续告辞。
秦般若被引到誉王府书房后的密室。这里不设窗户,四壁都是书架,唯有一幅《滑族雪山狩猎图》悬在正中。画中骑白马的女子回身射雁,侧影与玲珑公主有七分相似。
誉王已换下宴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绾着。他站在巨大的沙盘前,上面插着代表各方势力的小旗。属于太子党的红旗已越过泗水,直指金陵。
“谢玉要在私炮房囤积火硝。”他抓起一把红砂,任其从指缝流泻,“说是制作烟花,可年关时节,哪需这许多?”
秦般若走近沙盘,从袖中取出一面银旗插在私炮房位置:“殿下的黑骑近日在郊外演练,不妨‘误伤’几个谢玉的亲兵。”她指尖划过沙盘上的河道,“至于这些火硝...前朝曾有贡船在胭脂河起火,烧了半座皇陵。”
誉王瞳孔微缩。胭脂河上游正是皇陵所在,若在此刻出事,太子监修的河工便是首罪。
“你要将事情闹大?”
“不是妾身要闹大。”她转身看向那幅狩猎图,“是谢玉自作孽。我们不过添一阵东风,让该烧的烧得更彻底些。”
他沉默良久,忽然问:“般若,你入我府中几年了?”
“十三年又四月。”她答得毫不犹豫。
“这十三年来,你为我殚精竭虑,可曾有过后悔?”
密室里只闻铜漏滴答。她看见他映在墙上的影子微微晃动,像极了无数个深夜,他独自在此徘徊时的孤影。
“妾身记得永熙九年元宵,殿下带妾身去看花灯。”她避开话头,从怀中取出个褪色的同心结,“那晚朱雀大街人山人海,殿下为护着妾身,被挤丢了御赐的玉佩。”
誉王怔怔看着那枚同心结,金线已经发暗,末端两粒相思豆却依然鲜红如血。
“那晚你说,滑族覆灭前,上元节的灯火能连亮三昼夜。”他声音有些哑,“你还说,有朝一日...”
“妾身说,有朝一日要重建那样的盛世。”她将同心结收回贴身处,布料下匕首的冷硬硌在心口,“殿下当时说,会陪我看见那一天。”
窗外传来巡夜梆子声。誉王突然抬手,似乎想触碰她鬓边的步摇,最终却只拂过架上的兵书:“私炮房的事,依计行事。”
回暗香阁的马车里,秦般若一直闭目养神。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让她想起很多年前,璇玑师父带她离开滑族废墟时的马车。那时她紧紧抱着一只鎏金香炉,炉灰里藏着父王最后一封信。
“姑娘,到了。”璎珞掀开车帘,寒风裹着雪片卷入。
暗香阁看似是寻常绣庄,实则是红袖招在金陵的中枢。秦般若穿过前厅,径直走进地下密室。四壁的卷宗架高耸入顶,每只檀木匣都标着朝臣的名字。
“童路不能留了。”她取下标着“童”字的木匣,里面厚厚一叠都是他贪赃枉法的证据,“把这些抄送三司,留副本给太子太傅。”
璎珞应声要去,又被叫住。
“等等。”她抽出最底下那页纸——那是童路与梅长苏门生飞流在茶楼密会的记录,“果然如此...”
烛火噼啪一跳。她将纸页凑近灯焰,火舌迅速吞噬了墨迹。看来江左盟早已盯上童路,今日宴上的发难不过是个试探。
“梅长苏...”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从暗格取出一卷画轴。展开是幅江南烟雨图,题着苏东坡的《定风波》。这是梅长苏入京当日,派人送给她的“见面礼”。
画中垂钓的蓑笠翁,仔细看竟有几分像她失踪多年的兄长。而题词的墨香里,掺着滑族皇室专用的月麟香。
“他到底是谁?”指尖抚过画卷上“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字句,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这种被人看穿底牌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璎珞端来安神茶时,见她对着幅地图出神。上面用朱砂标出的七个点,正是红袖招最后的核心暗桩。
“童路既叛,城南的驿馆要弃了。”她朱笔一圈,“让惊蛰组接手安南贡使的事,务必在明早朝会前拿到谢玉灭口的证据。”
“那...梅长苏那边?”
秦般若走到窗边,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幽蓝的冷光。
“给江左盟送份谢礼。”她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就挑...前日缴获的那批滇南翡翠吧。”
璎珞倒抽一口气:“那批翡翠浸过‘相思引’...”
“既然苏先生这么爱操心,”她关窗掩去满地清辉,“就让他尝尝夜不能寐的滋味。”
三更梆子响过时,秦般若仍在密室书写密令。烛台积了厚厚一层烟泪,就像她永无止境的筹谋。偶尔抬头,能看见墙上挂着的滑族牛角弓——那是她及笄礼时,誉王亲手所赠。
“姑娘歇歇吧。”璎珞又来换茶,“誉王府刚传来消息,殿下歇在书房了。”
笔尖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她想起今夜誉王提及“后悔”二字时的神情,那里面有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或许童路有句话没说错:她终究是常出入宫闱的人。而宫闱深处,最容不得的就是真心。
她重新铺开一张纸,开始勾勒私炮房周边的地形图。每一道墨痕都是棋子,每一条标注都是杀机。当晨曦透过气孔洒入密室,图纸已布满朱砂标记,像雪地里溅开的血。
璎珞送来早膳时,看见她倚着卷宗架小憩,手中还握着那枚褪色的同心结。烛火将熄未熄,在她睫毛下投出两道疲惫的青影。
窗外,新雪又落了下来。
【第一章完】【未完待续】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作品,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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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