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日,《沉默的荣耀》热播,刚看完《沉默的荣耀》,心绪依旧难以平复。剧中两个男人的命运轨迹尤其令人扼腕:情报官员余骁男为红颜知己屡次破戒,最终踏入死局;位高权重的蔡孝乾耽于情爱,最终信念崩塌,铸下大错。表面看来,他们似乎是“败在了女人身上”,这古老的论调几乎要脱
近日,《沉默的荣耀》热播,刚看完《沉默的荣耀》,心绪依旧难以平复。剧中两个男人的命运轨迹尤其令人扼腕:情报官员余骁男为红颜知己屡次破戒,最终踏入死局;位高权重的蔡孝乾耽于情爱,最终信念崩塌,铸下大错。表面看来,他们似乎是“败在了女人身上”,这古老的论调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沉下心来,那“红颜祸水”四字却如鲠在喉——这看似顺理成章的结论,何其不公,又何其懦弱!
无独有偶,几乎在同一时间,关于杨振宁先生与翁帆女士婚姻的种种窥探与揣测,再度如暗流般在舆论场泛起。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执拗地掠过两位当事人近二十年的相知相守,却总试图在年龄的差距与容颜的对比间,挖掘出一套符合世俗想象的、“红颜”与“名利”的庸俗叙事,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这超越常规的情感。
这““红颜祸水”和“红颜”与“名利”的庸俗窥探与揣测,就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撞开了我心中那扇幽暗的历史之门。
我总想着,那被千古议论的“红颜”二字,剥去后世附会的所有香艳与罪孽,最初该是何等纯粹而秾丽的光景。是春日里最暄妍的一抹桃色,是白玉杯中荡漾的琥珀光,是幽暗历史长廊中,偶然点亮的一盏琉璃灯。它本身,是静默的,无言的,只是一道风景,一种存在。可偏偏,人世间总有无尽的尘埃,要附着于这光明之上。于是,当一份婚姻仅仅因为妻子的年轻与美丽,便被轻易地套入“祸水”式的想象,被预设了不纯的动机与悲剧的结局时,我们便悲哀地看到,那顶名为“祸水”的荆冠,在现代社会不过是以更“文明”的方式,再度扣上了那如云的青丝。
这真真是人世间最不公的案。那滋生祸事的根苗,何尝在那如花的容颜本身?而在那些投射而来的、失了清明与尊重的眼神里,在那些自己内心喧嚣着欲望与偏见,却反过来要纯洁者自证清白的逻辑里。是看客们自己先预设了情感的虚伪,待到发现无懈可击时,便只能以持续的恶意揣测,来维系自己那套狭隘世界观的不坠——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信念崩塌与处事失当?他们让一段纯粹的私人情感,无端背负了沉重的公众审判,这本身,便是当代一场无声的“祸水”冤案。
我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那一片漠漠的黄沙……飘向了那玉门关外,一个名叫昭君的女子的命运。汉宫深深,她或许也曾对镜理过妆,镜中的容颜,是连自己也要惊叹的。可帝王的笔,是那样轻率,只因不肯贿赂,便轻易地污损了画中的真色。这首先,便是男人的昏聩与不公。及至边关烽烟再起,满朝文武,那些食着君禄的男儿,可曾有一人,愿效仿卫霍,再立不世之功?没有。他们想到的,仍是那个被画工污了容颜的女子。用她一人的远嫁,去换取帝国的片刻安宁。她走了,带着一身红颜,走向那“胡天八月即飞雪”的荒凉。她的琵琶声,能引得南飞的大雁坠落,却唤不醒一个王朝已然僵化的脊梁。她成功了,边关得以太平,这功绩,自然记在天子的圣明与国策的英武上。可若她失败了呢?若那单于依旧寇边,汉室依旧蒙羞呢?那史官的笔下,会不会悄然多出一句“妇人干政,其计失当”?那朝堂之上,会不会有人窃窃私语,说这塞外的女子,终究是心怀异志?你看,功成,她未必是首功;事败,她却极可能是祸首。这其间幽微的、预设的罪名,便是那“祸水”的阴影,虽未落下,却始终悬着。
再望向那一片烟水迷离的江南,那在马嵬坡下香消玉殒的玉环。霓裳羽衣曲的繁华,是她谱写的么?渔阳鼙鼓的动地声,是她招来的么?开元天宝的盛世,是一个帝王和他的臣工们共同铸就的;而它的倾颓,怎就成了一个女子“婉转蛾眉马前死”的结局?玄宗爱她的容颜,爱她的丰腴,爱她的艺术才情,这爱,本是私域的。可他忘了,他是一个皇帝,他的私欲,若凌驾于国事之上,那蠹虫,便是从他自己心头开始蛀蚀的。是他,先怠慢了朝政,宠信了奸佞,使得武备废弛,藩镇坐大。
待到六军不发,将士们怒目而对时,这位曾经开创盛世的英主,可曾有过半分担当?可曾对他的将士们说,此朕之过也,与一女子何干?他没有。他选择了“赐死”。用三尺白绫,缢杀那段他曾经视若生命的爱情,也缢杀了所有的罪与罚。从此,史书上便可大书“女祸误国”,而玄宗皇帝,反倒成了令人同情的、被美色所迷的悲剧人物了。那华清池的水,至今犹温,可曾洗得清这“祸水”的污名?那红颜,真真是“祸水”么?抑或是男人失了担当后,最苍白、最残忍的一块遮羞布?
再回到《沉默的荣耀》这部剧情,余骁男与蔡孝乾的悲剧,根源何在那位名叫阿玲的女子或那位小姨子?不,根源在于余骁男自己身为情报官员,却将私情凌驾于铁律之上,是他自己先后两次在关键时刻“失了底线”;根源在于蔡孝乾自己早已被奢靡生活蛀空了信仰,是他自己先“丢了信念”,那份不合时宜的柔情,不过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对手最易攻击的突破口。是他们自身的懦弱与不周,亲手将所爱之人变成了为自己罪行顶罪的“祸水”。
而剧中最有力的反证,恰是吴石将军。同样身处漩涡,同样有妻子相伴,但因其信念如磐石般坚定,处事周正严密,吴太太便成了他最可靠的战友,能在危难时刻传递关键信息。同是“红颜”在侧,为何一则成“祸水”,一则成“臂助”?这其中的分野,全在于男人自己立身是否正,信念是否坚。
所以,红颜从不是祸水,让“红颜”成“祸水”的,从来都是那些自己先乱了方寸、失了担当的男人。
古远的钟声渐渐沉寂,而现世的尘埃,依旧在日光下飞舞。这“红颜祸水”的古老戏码,又何尝不在我们身边,换了一副面孔,悄然上演着?那一切的兴亡,一切的悲欢,一切的罪与罚,其答案,从来不在女儿们的胭脂色里,而在男儿们的肝胆中。
你看那职场之中,一位姿容出众的女子,若晋升得快了些,流言便如苍蝇般嗡嗡而起,总有人意味深长地揣测,她那能力之外,是否另有“资本”。若她与某位男性上司因工作稍有亲近,那便是她心术不正的铁证。而那位可能确实心存不轨、行事不公的男性上司,反倒常在舆论中隐了身,成了被“诱惑”的、把持不住的可怜人。这岂非又是同样的逻辑?男人自己立身不正,信念摇摆,却要让那“红颜”来承担品行不端的恶名。
再看那寻常巷陌,家庭之内,这样的故事也屡见不鲜。丈夫在外事业受挫,回到家中,不反省自身能力的欠缺或时运的不济,却将一腔怨气,发泄在妻子身上。怨她不够“旺夫”,怨她牵绊了自己的精力,甚或,只是怨她今日的妆容不合心意,成了他失败的由头。他将自己的无能与懦弱,化作指责的利箭,射向那最亲近的人。那曾经被他赞美的“红颜”,此刻便成了他失败的最佳注脚,成了他赖以维持可怜自尊的“祸水”。
你看,这古今的镜鉴,何其分明,又何其可悲!古代的君王将相,将江山之失委过于一个无法自辩的女子;今日的碌碌之辈,则将职场之败迁怒于一位优秀的同僚。那顶名为“祸水”的帽子,不过是从“倾国倾城”换成了“别有用心”,其内核,依旧是失败者为自己寻的那方体面的遮羞布。这《沉默的荣耀》,荣光的本是那些在偏见与困境中依然坚韧前行的身影;真正该沉默的,应是那千百年来不曾进步的、推诿责任的懦弱灵魂。
由此看来,古今何异?那顶“祸水”的帽子,从未真正消失。它从史官的笔底,从诗人的吟咏中,飘散下来,化入我们呼吸的空气里,成了一种顽固的、近乎本能的思维定势。它让一些男人在失败时,总能寻到一个外在的、柔弱的归因;它也让一些女子,在追求美的天性与实现自我价值时,不得不怀着一种莫名的、原罪般的警惕。
然而,我要说,那抹胭脂,原是心头血啊!
它何尝愿意与“祸水”相连?它本应是生命力的勃发,是造物主最慷慨的赠予。如同玫瑰的娇艳,何尝是为了刺伤攀折的手?它只是尽情地绽放着它自己。是那采撷的人,自己心术不正,用力过猛,被花刺划破了皮,却要反过来咒骂花朵的锋利。这是何等的荒谬!
让“红颜”成“祸水”的,从来不是那抹颜色本身,而是投向它的,那些失了清明、乱了方寸的眼神;是拥有它的,那些怯于承担、惯于委过的灵魂。是男人的贪婪,男人的懦弱,男人的昏聩,男人的自私,共同将一泓清泉,搅成了浑水,然后,指着那被搅动的波纹说:“看,这就是祸乱的根源。”
所以,何时我们才能真正地看清?何时那些立于权力、责任之位的男人们,能在失败降临时,坦然地直面自己的内心,说一句“此我之罪也”,而不是惶惶地四顾,寻一只替罪的羔羊?何时,那历史的、社会的聚光灯,能不再那样偏执地打在“红颜”之上,而是照亮那些真正关键的、握有决断权的身影与其内心的蠹虫?
那悬念,或许终有解开的一日。那便是当“红颜”只是红颜,可以安然地明媚,可以坦然地盛放,而无须再背负那莫须有的“祸水”之名的时候。那便是当每一个男人,都能恪守自己的信念,周全自己的处事,即便招来祸事,也能挺直脊梁,一力承担,而让女人们,永远不必再来背这沉重的黑锅的时候。
到那时,我们回望历史,再看那些故事,或许才会真正地明白:马嵬坡下,泥土中掩埋的,不是祸水,是一段被牺牲的爱情;玉门关外,风沙里呜咽的,不是功绩,是一个被辜负的女子。而那一切的兴亡,一切的悲欢,一切的罪与罚,其答案,从来不在女儿们的胭脂色里,而在男儿们的肝胆中。
由此,我们更应确信……红颜非祸水,懦夫自毁之;那抹胭脂,原是心头血!
来源:小哥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