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日,石秀挑着一担柴走在街上拉去卖,忽然,他瞧见前方人头攒动,只见一个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刽子手正被一群破落户拿住手脚动弹不得。
那日,石秀挑着一担柴走在街上拉去卖,忽然,他瞧见前方人头攒动,只见一个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刽子手正被一群破落户拿住手脚动弹不得。
石秀看了,路见不平,便放下柴担,分开众人,前来好言相劝。不料,对方为首的张保毫不讲理,立即怒骂他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
石秀本是好言相劝,听了这话,当即暴跳如雷,转瞬之间便将张保颠翻在地,又打翻几个破落户。而等到刽子手追着破落户跑远时,石秀依然在路口寻人厮打。
这是石秀的初登场,寥寥数笔,他的急公好义、理智却峻急、暴戾、自尊、偏激都已展露无遗。
石秀首次出场
石秀本是金陵建康府人氏,因为日常路见不平一顿打,被人呼作拚命三郎,后来随叔父来外乡贩羊马卖,不想叔父半途亡故,他还乡不得,只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我们不知道这段经历的细节,但无疑是这段经历塑造了石秀骨子里的自尊与自卑、刚戾与偏激。
在这次路见不平一顿打之后,石秀被戴宗和杨林请去吃饭,面对两人的入伙邀约,石秀并没有纳头便拜,而是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小人只会使些枪棒,别无甚本事。如何能勾发达快乐?”
也就是,除了打打杀杀,梁山泊要如何立足呢?
戴宗告诉他的是,上了山好吃好喝,只等招安当官。
听到这里之后,石秀才叹息自己没有门路。所以说,梁山泊上希望招安的绝不只有宋江和前军官们。
随后,杨雄赶来酒店感谢石秀,戴宗和杨林趁机离去。
杨修与石秀结义
我们可以注意到一个对比,当杨雄提出要与石秀结义时,石秀当即大喜,一句没有多问就同意了,又将戴宗与杨林的邀约抛在了脑后。
我们就此可以看出,石秀本身没有什么所谓的激烈斗争意识,他不会因为杨雄是个官吏就不去救他,也不会因为杨雄是个官吏就觉得自己不配与他并列。
而另一方面,他是追求安稳生活的。
杨雄便道:“石家三郎,你休见外。想你此间必无亲眷。我今日就结义你做个弟兄,如何?”石秀见说,大喜,便说道:“不敢动问节级贵庚?”杨雄道:“我今年二十九岁。”石秀道:“小弟今年二十八岁。就请节级坐,受小弟拜为哥哥。”石秀拜了四拜。杨雄大喜,便叫酒保:“安排饮馔酒果来。我和兄弟今日吃个尽醉方休。”
杨雄丈人潘公与石秀的亡父都当过屠户,于是潘公与石秀一拍即合,重开了一家肉铺,我们可以看到,这家作坊的一切,几乎都是由石秀准备完成的,他的精细,也就不言而喻了。
潘公再寻了个旧时识熟副手,只央叔叔掌管帐目。石秀应承了。叫了副手,便把大青大绿,庄点起肉案子,水盆砧头,打磨了许多刀仗,整顿了肉案,打并了作坊猪圈,赶上十数个肥猪,选个吉日,开张肉铺。众邻舍亲戚,都来挂红贺喜。吃了一两日酒。杨雄一家,得石秀开了店,都欢喜。自此无话。一向潘公、石秀,自做买卖。
几个月后,石秀外出两天买猪,回来后发现被收了摊子,便疑心是潘巧云多想且有人搬弄口舌,于是干脆打算散了摊子回乡,避免大家面上不好看。
可石秀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在打理完清账后,对潘公说的就又变成了【若上面有半点私心,天地诛灭!】
在石秀的眼里,清白名声的重要性可见一斑,此人急于自我证明之心可见一斑,其急躁中的精细也可见一斑。
后来,石秀撞破潘巧云和裴如海的奸情,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等了一夜,磨到了日中前后才来告诉杨雄。
那么,在这段时间里,石秀在想什么呢?
他知道杨雄性急,在想既能捉奸成双又能避免把绯闻扩大叫杨雄出丑的主意。
石秀先让杨雄装作不知情,只和每日一般。明日只推说值夜班,三更后再来敲门,诱导裴如海从后门逃走,自己再趁机截住。
哪知次日一早,杨雄反而拆了柜子和肉案,断了石秀的买卖。石秀几乎是立刻猜到了定是昨夜杨雄醉酒,泄了口风,潘巧云反而诬告了自己。
潘巧云诬告石秀
这一次,他向潘公作别时,依然发下了自己对账目【如有毫厘昧心,天诛地灭。】
若唤作一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污名,如果没有再被步步紧逼,恐怕也就吃下这哑巴亏了。
但石秀偏是一个极端偏激而重情义的人。虽然杨雄待自己如乙骨忧太待怨灵里香,但石秀待杨雄却也跟怨灵里香待乙骨忧太一般。
为了自己,也为了杨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复。
石秀在已经关门的肉铺里等了两日,在杨雄值夜那一晚的五更,当机立断杀了裴如海和帮他偷情的头陀,还剥了衣服,暗示他们品行不端。
石秀杀裴如海
这里有一个细节是,石秀苦等了一宿都不困,反而是连杀两条人命之后才坦然入睡。
追求安稳的心早已被自我证明的恼怒所掩盖。
将了两个衣服,卷做一捆包了,再回客店里,轻轻地开了门进去,悄悄地关上了,自去睡,不在话下。
随后,蓟州府衙给出的结论是【胡道掣刀搠死和尚,惧罪自行勒死。】
这其实是石秀想引导的结论。他杀死裴如海后,“把刀来放在头陀身边”,就是想制造头陀杀死和尚的假象。
但问题是,石秀急于自我证明和偏激的一点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槽点——这俩人的衣服都被扒光了,哪有人在街上裸奔斗杀的?
当案孔目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而且头陀死于一刀毙命,肯定在裴如海之前,疑点如此之多,必然是两人相互斗杀!
衣服?废那脑子干嘛?
由此可以窥见府衙令人发指的敷衍程度。只要死者没有苦主,目暮警官来了都算结案拖沓的。
这里既展现了石秀的偏激,又体现了官府的不作为。
值得一提的是,在杨雄与石秀故事之前,刚刚讲述了铁面孔目裴宣因为秉公执法被官府构陷流放,而被号称吃人成性的强盗火眼狻猊邓飞所救,并被尊为大寨主的故事。
乱自上作,此言不虚。
杨雄听闻消息,瞧出了七八分原委,而剩下那两三分真相还要进一步问石秀个真实。
恰好此时,石秀也来找他了,两人在半路上一见面,石秀就用不容辩驳的口气叫杨雄跟自己走。
客店里,他的态度就已经从原来的沉默不语便为了咄咄逼人:
哥哥,兄弟不说谎么?
杨雄面对石秀的以势凌人,光速跪滑:我就是个**(消音),今特来负荆请罪。
真实?
兄弟说的就是真实啊!
然而,石秀远比杨雄更执着。紧接着,他拿出裴如海和头陀的衣服,激起了杨雄对潘巧云的怒火,却又在此时说,杨雄在体制内,得遵纪守法。
一个急于报复的杀人犯劝一个兼职牢管的刽子手遵纪守法,自然是阎王开大会——鬼话连篇。
然后,石秀便引导着杨雄把潘巧云和迎儿忽悠去翠屏山,四人当面对质,然后杨雄休了潘巧云便是。
对质自然是需要的,休妻也是理所当然,但为何要把地点选在一座乱坟林立的僻静荒山呢?
杨雄估计也感觉到哪里不对,连忙说没必要这么一板一眼,原委已经明了。
但石秀极其坚决的回复道:【“不然,我也要哥哥知道他往来真实的事。”】
难道只许她无理搅三分,不许我得理不饶人?
果然,次日对质,他们聊的第一个话题就是石秀的清白,这是石秀第四次强调自己的清白。
潘巧云与石秀
在讯问迎儿时,石秀直接把腰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当杨雄听完迎儿的话,怒上心头时,石秀第五次强调自己的清白,并把矛头引向了潘巧云。
迎儿说罢,石秀便道:“哥哥得知么?这般言语,须不是兄弟教他如此说。请哥哥却问嫂嫂备细缘由。”
在潘巧云认错求饶时,不等杨雄发话,石秀便迅速说道此事含糊不得,必须弄个分明。
在潘巧云交代完偷情故事后,石秀再一次逼问潘巧云诬告自己之事。当潘巧云交代完这件事之后,这场对质终于要迎来结果了。
在杀潘巧云这件事上,石秀明显比杨雄要急切的多,但在这个关头,他却选择了一个更有仪式感的手段——让更大的苦主杨雄来处刑仇人。
石秀要的,除了复仇,还有审判。
他把妖刀递给杨雄,先煽动杨雄一刀杀了迎儿。而哪怕到了生命的尽头,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潘巧云都没看透主导这场审判实际的实际是石秀。她居然还在求石秀劝一劝杨雄!
石秀也把迎儿的首饰都去了,递过刀来说道:“哥哥,这个小贱人留他做什么,一发斩草除根。”杨雄应道:“果然。兄弟,把刀来,我自动手。”迎儿见头势不好,却待要叫,杨雄手起一刀,挥作两段。那妇人在树上叫道:“叔叔,劝一劝。”
等到肢解掉潘巧云,出了一口恶气的杨雄才惊觉一个现实——该往哪儿走?
这个问题直接点明了一个事,杨雄杀人是完全被石秀牵着鼻子走而没有考虑过后果的。
那么石秀呢?
他早就想好了要去投奔梁山泊。
杨雄与石秀都是辗转南北飘落江湖的,但很显然,石秀在处理人情世故时的心机与手段都要高杨雄一头。
不过石秀对于诬告这么极端的处理方式,应该没人能学得来,哪怕你铁了心要杀人,抛开法律不谈,光杨雄这样的二愣子都不好找。
石秀大闹翠屏山
正所谓《水浒》无一处闲笔,前文说过,翠屏山乱坟林立,现在便由此引出了来盗墓的鼓上蚤时迁。
三人结伴而行,在祝家庄的酒店吃酒时,时迁偷鸡引发了冲突,在这一段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石秀。
石秀道:“不要争,值几钱,陪了你便罢。”店小二道:“我的是报晓鸡,店内少他不得。你便陪我十两银子,也不济。只要还我鸡。”石秀大怒道:“你诈哄谁!老爷不陪你,便怎地?”店小二笑道:“客人,你们休在这里讨野火吃。只我店里不比别处客店,拿你到庄上,便做梁山泊贼寇,解了去。”石秀听了,大骂道:“便是梁山泊好汉,你怎么拿了我去请赏!”杨雄也怒道:“好意还你些钱。不陪你,怎地拿我去?”小二叫一声:“有贼!”只见店里赤条条地走出三五个大汉来,迳奔杨雄、石秀来。被石秀手起,一拳一个,都打翻了。
明明是时迁偷鸡理亏在先,可偏偏店小二只是多说了几句,石秀便当即发作起来,无理搅三分。等到三人离去时,更是石秀作主,只因几句口角,便将人家店铺一把火烧了,全无前番精细。若是寻常作者如此写,只怕早就被人怒骂ooc毁角色了!
小二哥正待要叫,被时迁一掌打肿了脸,作声不得。这几个大汉,都从后门走了。杨雄道:“兄弟,这厮们以定去报人来。我们快吃了饭走了罢。”三个当下吃饱了,把包裹分开腰了,穿上麻鞋,跨了腰刀,各人去枪架上拣了一条好朴刀。石秀道:“左右只是左右,不可放过了他。”便去灶前寻了把草,灶里点个火,望里面四下焠着。看那草房被风一扇,刮刮杂杂火起来。那火顷刻间天也似般大。
按照个人理解,石秀最注重清白名声,但江湖本不是处处讲规矩的地方,在他的眼里,吃只鸡就吃了,赔钱就行,你奈我何?可小二却得理不饶人,指着鼻子唾骂他偷鸡/而偷窃又是江湖鄙视链底端的行为,所以石秀恼羞成怒破防了。于是,他性格中偏激的一部分迅速扩大化。
而且这里也从侧面说明,石秀真干了坏事,是不会藏着掖着的。
待到宋江一打祝家庄时,石秀又恢复了冷静,毛遂自荐先去探路。
在打下祝家庄后,宋江与吴用本着“祸不及的前提是惠不及”的超前思想,打算连坐祝家庄所有村民,洗荡村坊。
然而在探路时受过村中钟离老人的恩惠的石秀确劝说宋江村中也有许多这样的好人,促使宋江不仅没有屠村,反而分给了祝家庄每户一石粮米。
另外,搞笑的是,梁山泊撤军之后,祝家庄乡民麻溜地给祝朝奉家拆作了白地,貌似比梁山泊还要恨他们许多。
至此,杨雄、石秀、时迁终于上了梁山泊。
施蛰存曾写过一篇意识流同人短篇《石秀之恋》,通过心里剖析创作了一个对潘巧云爱而不得便毁掉的石秀。
但原作里的石秀显然是毒唯杨雄的纯爱战士。
哦,也可以说是裴如海把杨雄牛了,石秀把潘巧云牛了。
总之纯爱战士和牛头酋长狂喜。
考虑到大闹翠屏山和三打祝家庄发生在冬天,起于石秀的一把火,那就给这个故事起个副标题叫《燃冬》吧。
后来,卢俊义离开梁山泊回到大名府之后,杨雄、石秀去探听消息,在从燕青口中得知卢俊义将要被处斩时,杨雄带了燕青回去汇报,留石秀在大名府打探消息。
结果石秀刚到大名府,就遇到在卢俊义处斩。他秀从酒楼一跃而下,拽着卢俊义杀出一条血路,却因不认识路被捉了。
坏消息,卢俊义处斩的罪名是通匪+杀公差,虽然他都没干过,但石秀这一出劫法场,彻底坐实了卢俊义通匪;好消息是,由于俩人真的是强人,梁中书怕得罪梁山泊,反而吩咐下去把他俩在牢里好吃好喝地供起来了。
乱自上作,可笑之极。
梁山泊大聚义时,石秀被确认为天慧星下凡,此人之慧,当为市井之慧。
在征讨方腊时,出现了一个极其迷惑的情节,在渡江之前,石秀与阮小七奉命探查焦山敌情,来到江边,杀了一家老小,夺头一只快舡。
这件事毫无前因后果的描述,只能根据随后两人来到焦山寺后,寺主知道他俩是梁山泊好汉,留他俩在寺中宿食推测这户人家大概率跟燕青遇到的陈将士一样是吕师囊在江北的眼线。
两人在焦山寺闻说张顺立了功,便起了争强之心,主动请缨去攻打沿海一带。
杭州之战时,李俊、石秀先登涌金门有功,还生擒守将了吴值。
石秀的下一个目标,名叫昱岭关。
石秀自始至终带着底层人当中的那股血性,杨雄、钟离老人对他好,他就十倍百倍地报答回去;潘巧云、酒店小二得罪了他,他就要杀人放火。
至于潘公,在石秀眼里估计只是杨雄的赠品。
《三国志》说法正当权后【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石秀大抵便是这样的人了。
石秀对于自己的名声有一种极端的在乎,他总是在自我证明,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的人品,证明自己的能力。
由这两期的乙骨忧太与石秀,我又联想到了前段时间热播的《以法之名》中的律师程子健。
程子健也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追求自我证明的人,对陈胜龙的义气、对李砚心的纯爱都是为了自我证明。
他决定保陈胜龙就是因为陈胜龙认可了他的能力,而他实际是知道是非黑白的,只是不在乎,甚至非常自以为是地以犯罪来证明自己的优秀。
而最后李砚心那几句话实际是在告诉他,她、他的父母——所有以他为骄傲的人都因为他入狱而蒙羞了。
自我证明的失败,比杀了他还难受。
正如乙骨的纯爱宣言主要是为了利用里香的力量,程子健坦白也不是因为真的深爱李砚心,石秀为杨雄拚命更主要的也是为自我证明。
我们可以注意到纯爱战士、仗义屠狗辈、小镇做题家为他人的动力归根结底更多的在于自我证明,或者说是一种自恋。如果拿一个直观数据说明这点,那依然是里香惨烈的人气和乙香cp聊胜于无的商业价值。
来源:影之时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