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俞乐山出狱那天,手里攥着一张被磨得发毛的鸡蛋票,站在县法院门口,没哭也没笑,只是盯着天上飘的云看了十分钟。
俞乐山出狱那天,手里攥着一张被磨得发毛的鸡蛋票,站在县法院门口,没哭也没笑,只是盯着天上飘的云看了十分钟。
他不是因为自由激动,而是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卖鸡蛋了——这事儿在1978年能判三年,现在连个警告都没有。
他不是坏人。
当年为了养活怀孕的曲芳菲,偷偷拉了三十筐鸡蛋去邻县换粮食,被举报“投机倒把”,关了三年。
那会儿谁家没偷偷摸摸换点东西?
粮票、布票、煤球票,都是命。
可偏偏他运气差,赶上运动风头最紧那几年,成了典型。
他没偷没抢,没骗没坑,就是想让老婆孩子吃上一口热饭。
可法律不看这个,只看条文:私卖国家统购物资,罪名成立。
他坐牢那三年,曲芳菲带着刚生下的女儿雪竹,住进了村头废弃的磨坊。
没人敢收留她,因为“投机倒把”的男人,女人孩子也沾污名。
雪竹五岁那年,母亲病死,临走前攥着她的手说:“你爸叫俞乐山,他不是坏人,他只是太想让你活下来。
”这话没人信,连村里小学的老师都摇头:“你爸是罪犯,你不能报名。
”
雪竹没上过学。1977年恢复高考,她偷偷去报了名,政审卡在“家庭主要成员有刑事犯罪记录”这一条上,档案被直接退回。
她没闹,没哭,只是把准考证撕了,烧了,灰撒在母亲坟前。
她后来去城里当了保姆,每天擦地板、洗衣服、带孩子,手上的茧比老树皮还厚。
她从不提自己姓什么,从不说自己是谁的女儿。
她不是不想认,是没人敢认。
俞乐山出狱后没找过她们。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怕连累她们。
他回村后第一件事,是去磨坊看了看,门锁已经锈死,窗纸破了七个洞。
他在门口蹲了一夜,天亮时把身上最后五块钱,换成一斤红糖,悄悄放在门缝底下。
他以为没人知道,可雪竹后来在打扫时发现了,那包糖,她留了二十年,没舍得吃。
2020年,国家开始清理历史冤案,像俞乐山这种“投机倒把”案,只要证据充分,一律撤销原判。
他接到通知那天,蹲在自家院里,把那张鸡蛋票又摸了一遍,然后对着墙上的老照片说:“你妈要是还在,该多高兴。
”照片是雪竹十岁时偷拍的,背面写着:“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是她唯一一张有他身影的相片。
他没去见雪竹。
他觉得自己没脸见。
他自学了会计,开了个小杂货铺,每天五点起床,晚上十一点关门,赚的钱全存着,一分没动。
他不知道雪竹在哪,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他只知道,她没上过学,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没穿过一件新衣裳。
他攒钱,不是为了养老,是为了等哪天她找上门,能给她买一套房子,让她不用再看人脸色。
2023年,暖暖——雪竹的女儿,一个大学历史系教授,出版了一本书,叫《被遮蔽的童年》。
书里没骂谁,没控诉谁,只是把日记、医疗记录、政审档案、鸡蛋票、糖纸,一张一张摆出来,像拼图一样,拼出一个被时代踩碎的人,和一个被沉默掩埋的家。
她没写父亲是谁,只写:“我妈妈一生没怨过谁,可她没活过四十岁。
她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俞乐山’三个字,字迹歪歪扭扭,像画出来的。
”
这本书火了。
有人骂她揭旧伤疤,有人夸她勇敢。
可没人问:如果当年那张鸡蛋票不被举报,俞乐山是不是就能在家陪女儿长大?
如果当年政审别那么死板,雪竹是不是就能进考场?
如果当年法律能看一眼人情,而不是只看条文,会不会少一个母亲早逝,少一个女儿沉默一生?
现在,俞乐山的案子被正式撤销,法院发了书面通知,说“原判适用法律错误,依法予以纠正”。
他拿着红头文件,走到镇上的邮局,给暖暖寄了一张汇款单,三千块,没留姓名。
他不知道她收不收得到,但他知道,这钱不是补偿,是道歉。
他这一生,没做过一件对的事,只做了一件对的事——没让女儿饿死。
可问题是,法律能撤销一个罪名,能撤销一个人的半辈子吗?
能撤销一个母亲死在磨坊里的冷清吗?
能撤销一个女孩,一辈子不敢说自己是谁的女儿吗?
你告诉我,当一个父亲,用三十年的沉默和三千里外的一张汇款单,来还一个女儿的童年,这算不算赎罪?
还是说,这不过是历史欠下的债,被一个普通人,用命还了一半?
你要是生在那个年代,你会选沉默,还是选站出来?
来源:悠闲书签iuCQg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