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第一篇中,姐夫唯一一次出场,是在英惠割腕时救下了英惠。姐夫毕业于美术大学,十几年来一直在从事绘画和摄影创作,虽然也曾发表过一些作品,但总体上入不敷出。多亏了英惠的姐姐努力经营着一家化妆品店,夫妻俩的经济状况才宽裕了起来,还在首尔买下了价格不菲的公寓。他们有个
《素食者》的第二篇题为《胎记》,叙事的角色切换为英惠的姐夫。
在第一篇中,姐夫唯一一次出场,是在英惠割腕时救下了英惠。姐夫毕业于美术大学,十几年来一直在从事绘画和摄影创作,虽然也曾发表过一些作品,但总体上入不敷出。多亏了英惠的姐姐努力经营着一家化妆品店,夫妻俩的经济状况才宽裕了起来,还在首尔买下了价格不菲的公寓。他们有个儿子,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
自从英惠在姐姐家里割腕,已经过去了两年时间。尽管英惠的家人一再哀求,英惠的丈夫还是和她离了婚,并说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英惠的姐姐一直接济着独居的英惠,此时很担心妹妹的处境。她请丈夫去英惠的住处看看,问问妹妹是否愿意来自己的店里上班,平时也好有个照应。英惠的姐姐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丈夫一直默默关注着英惠。就在两年前救下英惠的那天下午,英惠的姐夫坐在闷热的出租车里,刚换下的衬衫握在他手中,散发着英惠的血腥气。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曾经创作过的所有作品都令他晕眩、反胃。他一时间筋疲力尽,感到人生乏味不堪,不可忍受。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创作出什么作品。
直到前一年的冬天,英惠的姐夫居然又鬼使神差地因为英惠找回了创作的灵感。那是个非常古怪的时刻,英惠的姐夫看着自己儿子身上的胎记,随口问了句,胎记不是长大就会消失吗?英惠的姐姐漫不经心地答道,谁知道呢,英惠的胎记直到二十岁还没褪呢,是拇指大小的绿色的胎记。突然间,姐夫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一对皮肤上绘满了彩色花朵的男女拥抱在一起。当他把这幅画面转移到素描本上时,他认出自己笔下的那个女性无疑就是英惠,并且无可替代。
情节推进到这里,禁忌的氛围已经呼之欲出了。接下来,我会略去一些不适宜转述的细节,只呈现叙事的骨架。简单来说,英惠的姐夫在和英惠接触了几次后居然大胆地提出请她帮自己完成那幅人体彩绘的作品,而英惠也没有拒绝。在看到自己周身画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朵后,英惠似乎恢复了生命的活力。她和姐夫一起完成了作品的拍摄,在结束后仍然舍不得洗去身上的颜料。正在这时,英惠的姐姐却意外地闯入了他们的拍摄现场。在姐姐看来,姐夫和英惠显然犯下了极其有违伦常的大错。姐夫见到妻子,自知过去的生活已被自己亲手毁掉,却只是呆呆地望向阳台,在那里,英惠正浑身布满绚烂的彩绘沐浴在晨光中,仿佛一株金灿灿的向阳而生的植物。
《素食者》的第二篇《胎记》至此落幕。单看情节,这似乎是个有些不堪的家庭伦理故事。但韩江想要传达的深意远超情节的表象。为了说明这一点,我需要对姐夫这个人物稍做些补充。姐夫可能是全书中复杂程度仅次于英惠的角色。作为男性,他和英惠的前夫截然不同。英惠的前夫是个极其庸俗又自我中心的人,他对英惠心理的复杂变化完全不感兴趣,也缺乏理解的能力。在他眼中,英惠只是个功能性的存在,在满足他生活所需的同时又不给他添麻烦,是个因平平无奇而合格的妻子。而在姐夫眼里,英惠却透露出一种超凡的灵性,好像“树木未经修剪过的野生力量”。英惠姐夫对英惠的欣赏起初还比较单纯,只是出于艺术家对事物中优美本质的觉察。可是在妻子提到英惠的胎记后,姐夫看向英惠的视线里却突然掺入了欲念。
这种欲念固然有庸俗的肉体欲望的成分,可是韩江的书写却明确地指向了另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就要通过象征来理解了。英惠的胎记像什么呢?一个拇指大小的绿色的胎记,正像是一片树叶。当姐夫第一次看到英惠的胎记时,他在心里想道:“这让人联想到太古的、进化前的或是光合作用的痕迹,与性毫无关联,它反而让人感受到了某种植物性的东西。”在创作彩绘的过程中,他惊讶地发现英惠虽然拥有年轻女子的美好身体,但那却是一副完全排除了欲望的躯体,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如阳光般璀璨的虚无感。至少在他忘情地投入艺术创作时,姐夫短暂地从英惠身上捕捉到了一种远超凡俗的纯净的美。也正是这种美对他致命的吸引,竟令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家庭,直到面对着妻子震惊而绝望的脸才如梦初醒,这又是姐夫残忍和幼稚的地方了。
让英惠的姐夫心驰神往,也让英惠默许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同一种东西。那么,它是什么呢?散落在全书各处的符号碎片开始拼成一幅有意义的图景:树叶般的胎记,开满全身的花朵,姐夫在她身上感受到的“树的力量”,英惠站立在阳台上,有如进行光合作用般舒展的身姿……所有这一切都指示着一个植物的世界。从拒绝吃肉开始,至少在精神上,英惠正在逐步蜕变为一株植物。这是一种疯狂吗?英惠究竟为何如此呢?
来源:净如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