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案：圆心（11）

摘要：心电监护仪没有任何感情的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鸣响，迎合着氧气面罩上一阵接着一阵的浅浅白色雾气，一同昭示着这条生命还在。

心电监护仪没有任何感情的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鸣响，迎合着氧气面罩上一阵接着一阵的浅浅白色雾气，一同昭示着这条生命还在。

可是，也仅仅是还在而已。

袭击者的病房在医院里最为安静的一区，杜城和张局打了报告，安排了专人看守，医院这边也已经协调好了专门的医护人员照料，杜城低头看了看手机上刚刚拍的袭击者的照片，发进了加密的工作群，然后对身边站着的沈翊叹了口气：“只能先这样了。”

“有了照片，能查的东西也有不少了。”沈翊安抚似的在杜城手臂上拍了拍。其实，他心里的纠结并不比杜城的少。

好不容易抓到人了，调查审讯的进程却是被一句“睡着了”给亮上了红灯，这样一来，两人的心中怎么可能不屈。憋屈，却没办法。

北江本地并没有从事催眠之类研究的专家，而且查案这事儿得公事公办，医院出了初诊证明，再由张局从分局这边一层一层打报告上去，再一道一道签字盖章批下来。而且，“专家”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忙啊。

精通催眠的多少都有点天才的成分在，而又不失没个天才都像沈翊这样心甘情愿的守着北江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就算是联系到了专家，还得协调了人家的时间，看人家什么时候能过来为刑侦破案做贡献了。

专家两个字，基本上是可以和“稀有”划等号的。

看着手机里张局刚发过来的信息，「报告上交了，等信儿。」杜城只得又叹了一口气。

转头，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的玻璃窗子看着病床上沉睡的人。换了肥大的病服，却依然挡不住那男人身材的精壮。果真是练家子，难怪二十好几个人都能袭击成功，就连身手可以的蒋峰和特警队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

“李晗呢？”沈翊记得杜城刚刚接了何溶月一通电话，似乎是提到了李晗，蒋峰怎么怎么样，但那时候沈翊正代杜城跟医院和看守的警员做对接，听也没能听个真切。眼看着这边病房的安排落定，沈翊当然是要关心一下这次任务的小英雄了。

“何溶月和蒋峰送她回宿舍了。”杜城应声，见沈翊听到“回宿舍”三个字没按住挑了挑眉，直接解释道：“是李啥自己要求的。除了脖子上的瘀伤，万幸没受别的伤。就是受了点惊吓。何溶月说医嘱是好好休息两天，但带着脖子上的伤李晗不敢回家，请说是怕爸妈担心。”

沈翊闻言点了点头。也是了，先不说李晗在技侦，算是大半的文职基本不出外勤，就说现在大多独生子女家庭，哪对父母能见的自家孩子破一点点的油皮的，更何况李晗脖子上的那几乎围了一圈的瘀伤分明能看出是手指勒出的印记。

就算李家父母对警察这一职业有再多的理解，也难免心里不好受。就像杜城之前受伤住院都跟杜倾撒谎说借调出差一样的，李晗这么选择，换了谁都能理解。

只是宿舍嘛，环境多少艰苦了些，肯定是比不得家里吃吃喝喝的富足，杜城这时候也开始寻思自己这当领导的，是不是也该买点零食什么的，表示表示。

杜城和沈翊回到分局办公室的时候，一群人正围着电脑前面的谁，同盯着同一块电脑屏幕。杜城清了清嗓子，几人抬头看过来，杜城和沈翊这才看到中间被围着的是李晗。

“不是说回宿舍歇着了么？”一个两个三个都不要命是谁教的？

杜城皱了皱眉。

“我没事儿，城队。”李晗的声音还是有点哑，听动静也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动作慢悠悠的抬头冲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杜城和沈翊才看见，李晗脖子上系了一条浅粉色的丝巾，想来是用来遮挡脖子上的伤痕。

“那个，咳咳..”李晗在杜城和沈翊那如出一辙的目光里读出来的心疼，不由得鼻子酸，一瞬间眼眶就热了，赶忙咳嗽两声遮掩：“城队，根据你发回来的照片，袭击者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李晗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屏幕。

蒋峰忙前忙后的，又是倒水又是拍背，还是不是谄媚的笑笑，殷勤的不得了。

出息...

杜城和沈翊都认出来了，李晗脖子上那条丝巾，是蒋峰之前送的，李晗喜欢的不行，要么系在脖子上，要么绑在马尾辫上，总之是蹦蹦跳跳总是不离身。杜城信息的重点，也是李晗的背影和那条丝巾，只不过是因为拗着领导的形象，不能太八卦了，才没直接问出来那句“你们什么情况”。

只是，感情这个问题，旁观者再着急上火也没有用，说到底是双方自己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个人叫芮腾，三十四岁，士生士长的北江人，父母亲属都不在了。”李晗开始介绍之后，倒是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现在无业。曾经是特招的特警，还代表局里拿过不少奖。”

“怪不得跑那么快啊！也难怪峰哥..” 小强侧过脸跟小危声叨叨：“峰...峰哥...” 小强的后半句没了动静，众人转头才发现，蒋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后面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继续。”杜城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李晗也只得继续。

资料显示，那是他表现出众，在全国比赛也初锋芒，一次出任务意外受伤断送了他继续登顶的路。虽然后来伤愈归队，但已经回不到巅峰时期了，挣扎了许多年，到最后还是在二十五六岁的当口遗憾退役。

退役后的芮腾生活并不算如意，从小，他的全部精力就放在了训练上，退役之后回到社会，才突然意识到于自己而言，这个社会是有多陌生，想去学校当个体育老师什么的，由于是特招，资质不够，去做些苦工吧，膝盖上那道手术疤痕就总成了老板拒绝用人的理由。曾经的那些证书奖状奖杯，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床底下的一个盒子里，讲述着往日的荣光，诉说着今日的悲凉。

他有一个女儿，几个月前査出了脑癌。本来，女儿的降生让他的生活看似越来越好了，他也有了一份送快递的工作，妻子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份保洁的工作，三口之家租了个独单小房子住，一切都在向着越来越好发展。可女儿的病就像是泥石流一样席卷向这个刚刚脱离了风,雨飘摇的家。

办公室众人沉默了。

“那个....我们打电话去房屋中介求证了，那房子在他女儿生病后就不租了，中介看他可怜免了违约金。谷荣那送快递的工作也不干了，说是医院离不开人。”小刘继续说着，“然后他妻子公司的老板说，那女的因为孩子病了，离职都没办连夜就不要他们爷俩跑路了，估计所有的钱都交到医院了，可就这样，他还欠了医院一大笔的治疗费。

“孩子现在呢？”沈翊问。谷荣现在出了事，昏睡在医院，孩子不会没人管了吧。看杜城的神色，自然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最可疑的点就在这儿了。”李晗将投影上的页面往下滚动了一下，激光笔在屏幕上画着两个圈圈。“一个月以前，本来欠了医院好些钱的芮腾一夜之间付清了所有的欠款，而且给女儿谷馨儿办了出院，可惜的是，一周前，她的女儿被销户了，他的妻子去派出所办了死亡证明。”

“一夜之间？”杜城反问。

“对，一夜之间。”李晗点了点头：“流水我查了，现金，追不到源头。”

杜城捏了捍眉心，示意她。

没等李晗话，沈翊的问题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有钱交治疗费的话，为什么出院？不是应该继续治疗吗？”

“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李晗翻出了病例。

如果是这样，线索全断了，专家也没必要来了。

如果女儿还活着，他应该还有醒来的可能，孩子没了，他估计不会醒了。

不过，救人还是得救，努力吧。

......

好不容易找来的线索就这样断了，一时之间，大家都没了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