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可能是玛丽亚的缘故,舞团的人体谅她是华国人,和宁心蔷交流的时候基本用的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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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可能是玛丽亚的缘故,舞团的人体谅她是华国人,和宁心蔷交流的时候基本用的英语。
殊不知她早在高中就接触、学习过俄语了。
不过她乐于接受姑娘们的好意,就没多此一举去解释。
宁心蔷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卡玲娜。
卡琳娜还以为她听不懂,眼神无辜,实则挑衅又讥讽。
玛丽亚和她说过,卡琳娜这姑娘仗着自己有天赋,被团长看重,又有个投资人舅舅,叫安东,是舞团最大的投资商,所以她在舞团里向来飞扬跋扈。
本来她以为这次自己出演白天鹅是手拿把掐,结果被宁心蔷挤走了。
她心里不痛快很正常,宁心蔷也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对这小姑娘能忍则忍。
只是事不过三,她明里暗里还瞧不起自己华国人的身份……
宁心蔷勾了下唇,从容地走到卡琳娜面前。
在俄罗斯人面前,宁心蔷的身高不太够看,但她的气势却很足,颇有不怒自威的味道。
见她朝自己走过来,卡琳娜惊慌一瞬,又硬生生挺直腰板:“干、干嘛!”
“其实我上高中的时候学习过俄语,亲爱的卡琳娜。”
宁心蔷弯着眼睛笑,操着一腔流畅的俄语对她说道:“而且,这几次演出,观众对我表演的反馈不是很好吗?有什么疑问就说出来,我们一起交流交流好了。”
卡琳娜嘴利,面子却薄得不行,在舞室里姑娘们的笑声中,一下气红了脸。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她甩下这一句,就气急败坏地拽着伙伴走了。
宁心蔷看得好笑,摇摇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背着包,和舞室里的其他姑娘打了招呼,打算回酒店休息了。
宁心蔷从吃完中饭后练到下午六点钟,期间只休息了两个五分钟,身上的练功服被汗水打湿了无数遍。
诚然,芭蕾舞的训练枯燥又繁重,宁心蔷却在这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历经两世,什么时候的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舞团里的氛围也是轻松愉悦的,与卡琳娜的交锋都称不上棘手,顶多算些练舞的小情趣。
唯一能称上棘手的……
“日安,宁心蔷小姐。”
一道男声在她身后响起,用有些别扭的中文发音叫着她的名字。
宁心蔷耸了耸肩,瞧,说曹操曹操到。σσψ
说实话,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人的声音,只能大致类比。
她觉得他的声音有种金属的质感,是很精致、很华丽的嗓音,也……很有蛊惑意味。
宁心蔷时常想问,他怎么不去唱歌剧,这样的声音简直是老天赏饭吃,而是在芭蕾舞团里当道具师。
想着,宁心蔷应声回头。
身后的男人有着一张混血感十足的俊脸,兼具俄罗斯人深邃的骨骼和亚洲人温润的眉眼,偏偏嘴角还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头发抓得随意,穿着一件白色的双襟衬衫,黑色的西装长裤,扣子也散了两颗,露出点结实又线条利落的肌肉。
实在不是宁心蔷想打量他,而是他的一切都很显眼。
费奥多尔给宁心蔷的感觉很难形容,他有野兽般的粗犷感和野性,又有种绅士的斯文秀气。
可能也是这种矛盾感,能让舞团内外的姑娘们都为他前仆后继吧。
宁心蔷带上得体的假笑,用俄语问候道:“晚上好,费奥多尔先生。”
第15章
宁心蔷打量着费奥多尔,费奥多尔也同样打量着宁心蔷。
女人有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很亮,很冷,头发用一根木头簪子随意绾着,落下几缕在脸侧。
身形纤细,是标准的芭蕾舞演员的身量,甚至还要瘦些,细长的脖颈连着优美的肩背。
皮肤很白,晃眼得紧,像华国某种名贵的陶瓷。
她与他的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总让他体会到同一种亲切的感觉。
听了宁心蔷的话,费奥多尔回过神,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原来您会说俄语。”
说着,他走过来。
他长得实在很高,双肩也宽,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能让宁心蔷感觉到一阵入侵感。
可他的行为,其实说得上彬彬有礼,进退有度。
宁心蔷站着没动,努力让自己松弛些,冲他笑了笑:“毕竟您也会说不少中文,不是吗?”
因为有个华国人母亲,费奥多尔不止会说中文,还有个中文名字:明淮序。
第一次听玛丽亚说起他的中文名时,她还有些惊讶。
这名字文绉绉的,她总感觉以费奥多尔的气质,更时髦一些的才符合他的气质。
“的确。”费奥多尔笑,“您是要回酒店吧,请允许我送您到剧团门口,能和美丽的女士一起走一段路,是我的荣幸。”
宁心蔷其实对费奥多尔这个俊俏的道具师早有耳闻。
没接触的时候,她也发现,他和团里的姑娘们都很处得来。
甚至,每次见到他,他都是被女生环绕的。
就算面对七八个女生,他都相当游刃有余,也很会说俏皮话,经常把姑娘们逗得前仰后合。
只是不知为何,费奥多尔会对她产生兴趣。
他并不失礼,但意图明显,只是谁也没戳破这层窗户纸,见面了就说些闲话。
再加上他全身价格不菲的装扮,宁心蔷知道他应该不只是道具师这般简单。
不过,她实在没有探究的想法,自然也不想他和自己距离太近。
宁心蔷喝了口水,摇摇头,说:“不必了,想来您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见宁心蔷对自己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费奥多尔露出一个颇有兴味的笑。
他没再强求,收敛了目光,说:“好吧,那预宁您后天的演出成功。”
宁心蔷早动脚了,她头也没回,只是抬手,摆了摆手里的水瓶。
“谢谢您的宁福。”
……
宁心蔷离开后的一个多月后,远在华国的苏墨舟被大数据精准地推送了一个视频。
营销号的声音过于明显,苏墨舟本来想滑走,却把标题听完了。
【盘点那些国外著名芭蕾舞团演出中的东方面孔。】
他手指停在屏幕上,隐隐有种预感。
几个陌生的东方面孔掠过,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宁心蔷洁白晶润的脸。
她的身上是非常标准的白天鹅打扮,别在头上的翎毛都流转着温润的光泽,那演出服甚至都随着她呼吸,泛出粼粼的波光。
高洁,纯粹,美得令人屏息。
他盯着她,从头到脚,近乎贪婪。
宁心蔷凝立在屏幕中,双臂柔和地垂落,手腕微微内扣,本身仿佛就是一段无声咏叹。
弦乐如同暗流,悄然渗入,宁心蔷足尖轻点,身体如受惊般微微前倾,随即一串急促的步法。
她的双臂扬起又落下,从指尖到手臂的控制力惊人。
苏墨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乎入了迷。
不知宁心蔷是又有进益,还是因为太久没见,舞台上的她格外地摄人心魂。
一步一步,犹如踩在了他的心上。
让他心脏不受控地鼓动,有些疼,又有些上瘾。
“苏墨舟,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有人叫他,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和朋友的饭局上。
那人调笑道:“哥们几个这么重要的聚会还走神啊?苏墨舟,不自罚三杯说不过去了吧?”
苏墨舟没说话,收起手机,十分配合地拿起酒杯。
刚要喝,他就想起刚和宁心蔷结婚不久的时候,看他醉醺醺地回家,她埋怨又心疼的眼神。
那时是他的事业上升期,家里的醒酒汤和醒酒药,一应俱全。
他连和她做做夫妻样子的功夫都没有,她却无所察觉,仍毫无保留地爱着他。
时间也才过去两个月,他心里那种对宁心蔷不告而别的愤怒、让自己不去在意的克制,不知在何时已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点独属于她的温柔余韵。
太奇妙了,纵然她不在身边,也能给自己一种避风港的感觉。
苏墨舟摇摇头,放下酒杯,又靠上椅背,神情稍显懒散。
“不了,我爱人不让我多喝。”
桌上几人顿时嬉笑声一片:“哎哟,真难得,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妻管严?”
苏墨舟只是笑,不置一词。
桌上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海外的单子。
“西欧的清洁能源投资市场前景好得惊人,刚好德国慕尼黑的一家大公司要引入外资,苏墨舟生意做得大,肯定能吞下这口香饽饽。”
慕尼黑,正好是俄罗斯皇家舞团巡演的下一站,宁心蔷也会出现在那里。
苏墨舟点点头:“嗯,我是有这个打算。”
他是想去找宁心蔷了。
第16章
在慕尼黑表演的名单分明已经定下来,宁心蔷却发现告示栏中,《天鹅湖》里白天鹅饰演者的名字从自己变成了卡琳娜。
倒是黑天鹅的位置上还没写名字。
这个结果,宁心蔷并不意外,无非就是资本又发力了。
她是想去要一个说法、争取一下的,却在办公室门外却听见舞团投资人安东先生的助理和玛丽亚激烈的争吵。
安东先生,也就是卡玲娜的那个投资人舅舅。
“玛丽亚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带回来一个华国女人当主舞,嗬!”
助理抱着手,刻薄地冷笑一声。
“她敢说也真敢用呢,表演砸了谁负责!我们俄罗斯皇家舞团面向国外的面孔,能交给宁心蔷负责吗?”
玛丽亚怒道:“晚的专业水平毋庸置疑!网上的评价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绝对具备作为白天鹅的所有能力与素质!”
助理夸张地一翻白眼:“玛丽亚,我看你这实习工作是越做越回去了,流量要是能代表一切,我们还需要什么专业的舞者?”
助理铁了心地要敲定卡琳娜当《天鹅湖》的女主演白天鹅,在这里偷换概念。
玛丽亚被气得发抖,破口大骂。
团长则在混战中当起了和事佬:“出演黑天鹅的演员刚好伤了脚,可以让晚试试。”
宁心蔷知道,现在是自己出现的最好时机了。
她适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朗声道:“我是因为实力才受关注,还是因为运气好得了流量,这种分辨自在人心。”
“不过舞团的安排我会遵从,我尊重舞台,也尊重每一次演出的机会,所以,助理先生,您能尊重我一下吗?”
宁心蔷目光灼灼,助理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行、行啊,就先这样吧。”
事情商议结束,玛利亚和宁心蔷独处时,才双手冰凉地抓住宁心蔷的手。
在慕尼黑的演出不到一周就要开始了,这也意味着,宁心蔷要在不到一周内重新练习黑天鹅的舞步。
“要知道,黑天鹅的独舞有三十二周的挥鞭转,你的身体真的能适应吗?”
她要不说,宁心蔷都快忘了自己是生过孩子的人了。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眼神却很坚定:“我曾经也失去过舞台,我也知道有些机会要是不抓住,我可能就再没有继续跳的机会了,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信不信我?”
玛丽亚怎么会不懂这种残酷?
她被宁心蔷感染,用力地点点头:“你是我挖过来的人,我当然相信你!”
玛丽亚还有事要办,两人寒暄几句,又匆匆分开了。
宁心蔷也马不停蹄地投入对黑天鹅舞步的练习中。
一连串高强度的复杂动作后,是一个收尾的大跳,宁心蔷将动作定格,却没定住,好在靠功底和身体协调圆了回来,没有大差错。
只是,芭蕾舞太讲究整体性,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这纰漏实在致命,宁心蔷有些懊恼地想着。
另一边,卡琳娜得意地看着她,说:“晚,怎么黑天鹅的舞步练了这么多遍,怎么还跳得和丑小鸭一样啊?和总监先生说得那么义正言辞,也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快罢了!”
宁心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卡琳娜也不恼,继续挑衅道:“晚,需不需要我帮你纠正下形体和动作呀?”
宁心蔷还是不理她。
没一会儿,卡琳娜终于觉得自说自话没意思,一甩头走了。
舞室里的其他人也犹豫了一会儿,乌泱泱地跟着卡琳娜走了。
人有多现实,宁心蔷早就知道了,不算太在意。
她留在舞室里,一个人练舞,32圈挥鞭转后,她身形不稳,定点失误了。
宁心蔷垂下眼,深深呼吸,再抬眼,却从镜中对上一双深邃的、暗含担忧的眼眸。
费奥多尔不知在后门站了多久,见她看来,才关切道:“你还好吗?”
宁心蔷有些惊讶他会知道,又很快想通临时换角这样的大事,应该早就传遍整个舞团了。
她身形依旧挺拔,静静说:“我很好,费奥多尔先生,黑天鹅的舞蹈很有挑战性。”
她没说什么自己一定会做好的话,也没说什么要惊艳观众的壮志,这份认真和坚定却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费奥多尔哑然,却不由得笑了。
宁心蔷坚强,骄傲,又心平气和,倒显得他的关心有几分多余。
此时,敲门声有些突兀地响起。
重新出现的助理不再心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晚,我们合作已久的投资商点名要你过去用餐,你也不想成为舞团的罪人,让我们失去一个大投资商吧?”
费奥多尔想说什么,被宁心蔷一把拉住。
男人看着平静,实际上手腕上的肌肉和青筋都绷紧了。
宁心蔷不由得失笑,却又想起最近玛丽亚憔悴的脸色,嘴角放了下去。
她想,为了自己,玛丽亚一定背负了更多。
很快,她抬起脸,皮笑肉不笑:“当然,我会去的。”
助理趾高气扬地走了。
费奥多尔看着宁心蔷,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严肃和戾气:“你以为我会怕他一个小小的助理?”
她无奈道:“可是,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舞蹈演员。”
费奥多尔无言,只得一路送她到饭店楼下。
“至少让我待在楼下。”男人的语气不容置喙,“这样你一有危险就打我的电话,我能很快出现。”
出于安全考量,宁心蔷点头答应。
毕竟去不去是态度问题,怎么用餐,是她的个人问题。
于是,宁心蔷穿着白色的长裙,施施然地出现在了订好的饭店包厢里。
这次的排场很大,不像什么专门解决投资舞团的问题,倒像是另有重大安排,让她来当花瓶的。
她打量着周围环境,包厢里的男人目光也无一落在她身上。
百闻不如一见,新晋女芭蕾舞者果然气质非凡。
宁心蔷早就习惯了这些好奇的、打量的、轻蔑的,甚至油腻猥琐的目光,对内保持敏感的方法就是对外麻木。
她笑容得体地在舞团最大的投资商身边坐下了,“安东先生,久仰大名。”
宁心蔷从容地和人搭了一圈话,才发现桌上最要紧的客位始终空悬。
安东也算俄罗斯有头有脸的投资商了,到底是谁排场这么大,能让这些大佬毫无怨言地等待?
正想着,包厢的门开了。
在餐厅侍者恭恭敬敬的话语中,宁心蔷抬起眼。
而后,她对上了苏墨舟那双熟悉的眼睛。
第17章
宁心蔷根本来不及躲闪。
她感觉几乎是一瞬间,苏墨舟就在包厢那么多人中,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这么多年,宁心蔷再没见过第二双。
她的身体中像有电流穿过,麻了一阵,连呼吸都几乎窒住。
不知道是慌,还是怕。
包厢中的老总们纷纷起身迎接苏墨舟的到来。
客气的问候,或是谄媚讨好,“苏总年轻有为”“久仰大名”诸如此类,此起彼伏。
苏墨舟应付其中,行为得体,游刃有余。
宁心蔷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感觉他的目光像有实质一样,紧紧粘黏在她身上。
安东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宁小姐,还不快和苏总打个招呼。”
宁心蔷终于抬起头,重新看向苏墨舟。
离开两个多月,宁心蔷很少想起他,总以为自己都快忘了苏墨舟长什么样子。
再见面,也能够心平气和。
可真正看见他,宁心蔷的脑海里掠过很多。
——冷漠逼她签署离婚协议的样子,不为所动,玩味又冷淡的样子……
记忆中的每一个苏墨舟和眼前的他重合了,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哪里变了。
一样的是,都叫她反感。
宁心蔷轻轻吸了口气,站起身。
一旁的老板又生怕她说错话得罪人一般,提醒道:“宁小姐,这位是来自华国的投资商,苏墨舟先生。”
宁心蔷轻轻颔首:“苏总,您好。”
苏墨舟也没想到,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对视的那一眼,宁心蔷的抗拒太明显,之后就一直装没看见他。
思念几乎有了实质,变成一团火,几乎要把他的胸膛给烧穿。
现在,她还是被别的男人提醒,才站起身,不情愿地和他打招呼。
苏墨舟头一次体会到,一种强烈占有欲。
他盯着宁心蔷,话却是对安东说的。
“安东先生,我的妻子为何会在你的身边?”
安东也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会被年轻他这么多的人盯出一身冷汗。
他对苏墨舟的夫人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却跑去跳芭蕾的事情早有所耳闻。
只是没想到,他的夫人,正是眼前这个外甥女的眼中钉,宁心蔷。
宁心蔷也没想到苏墨舟会这样说。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鲜少带她出席公众场合。
她连他的朋友们都没见过,更遑论被他用妻子的身份对外介绍。
前世,人人都称苏墨舟和纪媛初恋难忘,再续前缘,而忘了七年前嫁给苏墨舟的宁心蔷。
想着,宁心蔷心里愈发不是滋味,酸酸胀胀的,急需一个出口才舒服。
安东擦了一下额角不存在的冷汗,连忙毕恭毕敬地请着宁心蔷,坐到苏墨舟的身边。
“苏总见谅,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宁女士是您的妻子。”
宁心蔷真是讨厌极了这个地方,又在她不情不愿的时候,将她置于尴尬的境地。
甚至,应对苏墨舟,要比刚刚应付屋里那一群男人,会令她更难以忍受。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坐过去只会让场面更加失控。
宁心蔷只好在苏墨舟身边落座。
她和他完全没有肢体接触,可他的气场太强,只是简单地坐着,都感觉到有冷风侵袭。
宁心蔷是苏墨舟妻子这事曝光,包厢里失礼的目光都收敛了。
苏墨舟也不知道吃错了哪门子的药,当真开始帮她夹菜盛汤,表现得无微不至。
宁心蔷却莫名想起费奥多尔,他和姑娘们表演华国流行热梗逗乐的样子。
那句话该怎么说来着,应该是:不管你是谁,都给我从苏墨舟身上下来。
宁心蔷无端笑了,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苏墨舟的服务。
此时,众人都开始说她与苏墨舟如何如何般配。
再平常不过的恭维话,却让坐在苏墨舟旁边的宁心蔷更加如坐针毡。
之后,包厢里终于开始说起她听来生涩的专业名词。
宁心蔷在苏墨舟身旁假笑了一会儿,便借由身体不适,躲了出去。
她来到走廊,拿出手机,打算和等在下面的费奥多尔报个平安。
包厢的门却突然开了。
宁心蔷下意识地看过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是苏墨舟。
她实在意外,一时没收回看他的目光。
怔愣间,苏墨舟已经走到她身前,自然地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哪里不舒服?”
第18章
宁心蔷没想到他会这样,轻颤了一下,往旁边退了一大步。
像只受惊的兔子,苏墨舟想,这样才比较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宁心蔷。
看着她眼中难掩的惊疑,苏墨舟轻轻一哂:“果然是装的,你还真会骗人。”
他的口吻像亲昵的调笑,宁心蔷从没听过。
她不知道苏墨舟到底想说什么,选择沉默。
面对她的疏离,苏墨舟敛了笑,点燃了一根雪茄。
“宁心蔷,你走得那么义无反顾,好像抛下家庭,就能畅通无阻地走康庄大道……”
宁心蔷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苏墨舟吐出一口烟,接着说:“没想到看着光鲜亮丽,也逃不过要陪酒吗?”
苏墨舟这人也真是有本事,每次和他说话,宁心蔷都觉得胸闷气短,憋得慌。
她一时又惊又怒,丝毫没察觉到苏墨舟话语间的哀怨。
只觉得这人冷嘲热讽实在刺耳。
他侧头,朝宁心蔷看去,雪茄上猩红的光也在他眼里烧开一个洞。
对上他的视线,宁心蔷还想后退,但逼着自己不要露怯。
她何尝不知道,这场对男人们来说再正常不过的饭局,她出现了,她就会变成一个附庸。
她也对这种做派鄙夷至极,但又不是她心甘情愿成为一个被展示品。
苏墨舟没少出入过这样的酒局,是见怪不怪的既得利益者,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评判她?
宁心蔷心里激烈得不行,说起话来却很冷静:“苏总,利用资源,适应环境,我并不觉得可耻,做生意如此,跳舞也是如此,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安东先生是我们舞团最大的投资商。”
“毕竟,苏总,我和您结婚两年,还为您生了一个孩子,我也没有得到在国内剧院演出的机会。”
“你没有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去争取?”
苏墨舟也没想到,宁心蔷对他的影响力竟大成这样,几句话就将他的从容搅得天翻地覆。
他喉结滚动,走过去,想碰她的脸。
“是我失言了,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宁心蔷只觉得莫名其妙,别开头。
“是你先不把我当人的,我顺着你的话说,你却不乐意了?”
“还是说,你把我当你的所有物,只能你说我,我连自嘲都没有资格?”
苏墨舟的手凝在半空。
宁心蔷的话尖锐得像一把刀。
她也越来越能用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手段,将他的心肝扎得生疼。
分明自己就是来找她的,也打定了她要什么就给她的主意……
怎么见了她,说句话就能把气氛搞成这个样子?
宁心蔷要是知道苏墨舟在想这个,只会不为所动地呛一句:因为我们八字不合,你克我。
不过,再见面,她真觉得苏墨舟很怪。
他什么样子都行,最好和她没关系,就不该是这样。
什么样呢?就好像对她情根深种。
重逢时的惊恐和不适散去,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宁心蔷只想冷笑。
“苏先生,苏夫人,打扰了。”
不知何时,安东先生也从包厢里走出来。
“苏夫人,本人为外甥女对您的不敬,诚挚地向您道歉。”
安东就怕苏墨舟为了夫人睚眦必报,找机会把他挤出合作者行列,在利益面前,他一贯能屈能伸。
“我可以通知舞团,将白天鹅的表演位置还给您。”
第19章
这话一出,苏墨舟立马看向安东,目光沉冷。
苏墨舟这才确定,宁心蔷出现在饭局,果然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被临时换角了。
“不必了,安东先生。”宁心蔷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她不吃嗟来之食,尤其不吃苏墨舟的。
况且是安东自己要给卡玲娜撑腰,现在又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真令人不齿。
“我跳黑天鹅的事情,舞团里已经定下了,并发布了告示,作为舞蹈演员,我没有利用特权出尔反尔的打算。”
她仪态很好,气质端庄,一双水眸看来的时候,优雅又凌厉。
“安东先生,苏总是一名优秀的商人,讲究的是互惠互利,您不必想着从我这里入手,没有用。”
一句话一石二鸟,面前的安东面如土色,苏墨舟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清楚,宁心蔷还在说宁家资金周转不过来的事情。
那时的苏墨舟说,宁家想要他帮忙,宁心蔷作为宁家的女儿,就要拿出可以交换的价值。
他说,相夫教子,这就是她的价值。
现在他还这么想吗?
好像不了。
只是苏墨舟没想到,当时他刺向她的那句话,如今正中自己的眉心。
宁心蔷有一副通透的琉璃心肠,也相当记仇。
他垂眼看向身旁的女人,她更瘦了,面容柔美,双眸明亮而坚定。
与从前那个前瞻后顾的宁心蔷大相径庭。
恰好,宁心蔷也朝他看来,目光坦坦荡荡:“苏总,您说是吧?”
苏墨舟敛了心神,回道:“是,合作的事情还会有进一步的规划,安东先生不必焦急。”
宁心蔷还想说什么,又听苏墨舟说:“我妻子身体不适,我先带她走了。”
安东连连点头。
宁心蔷和苏墨舟一起下了电梯,两人一路无言。
出了饭店门,宁心蔷便匆匆要走。
今天的饭局已经打乱了她的训练计划,还有不到一周她就要上台跳黑天鹅的舞步了,没时间继续和苏墨舟纠缠。
苏墨舟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和脸色都很沉:“我送你。”
宁心蔷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必,有人在等我。”
“晚!”此时,费奥多尔从路边的车上下来,朝宁心蔷匆匆走来,“你没事吧。”
他抓住她的肩膀打量,见她全须全尾的才安心。
宁心蔷笑得有几分无奈:“我没事。”
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陌生的混血男人,完全夺走了宁心蔷的注意力。
而且她还完全没在意,和这人已经超过了安全的社交距离。
嫉妒几乎要烧空苏墨舟的理智,他不由得紧紧攥住宁心蔷的手腕。
“心蔷,他是谁?”
费奥多尔也应声看向苏墨舟,眼神中带了些只有彼此能察觉的敌意。
宁心蔷意识到自己的身边还有个苏墨舟的同时,也有了新一轮的震惊。
其实现在想来,结婚的那几年,她与苏墨舟根本说不上亲昵。
就连称呼彼此,都几乎是连名带姓,或是没有称呼。
“这没有告知你的必要。”
苏墨舟攥着她的手腕没松,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是吗?那我们还可以谈谈,我们的婚姻。”
第20章
费奥多尔的出现给苏墨舟造成了危机感,宁心蔷很清楚,但她现在不想和他谈这个。
两人在异国他乡,要离婚也没办法,谈论这种事情,只会浪费时间去纠缠。
况且,她面对苏墨舟,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抗拒。
“这件事情,我们有机会了再讨论吧,现在我要走了。”
苏墨舟几乎被她气笑。
“她不想和你聊这个,先生,请您放手。”
费奥多尔嘴上客气,手上却稍稍用力,使了个巧劲,将苏墨舟和宁心蔷的手分开了。
苏墨舟始料未及,宁心蔷则很快被费奥多尔带上了车。
“宁心蔷!”
他叫她,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此时,苏墨舟清晰地感觉到——
刚刚充斥自己全身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变成了一种痛意,飞快地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
等驶入车流,宁心蔷才打破了车里的安静。
“费奥多尔,请原谅我的隐瞒,也将你卷入了我和我丈夫之中,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那是一段不太美好的经历,所以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起。”
费奥多尔没显出意外,专注地开着车。
“我能猜到。”
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没有行李箱,没有作任何准备,就孤身一人到了俄罗斯?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宁心蔷的时候。
姑娘们说舞团里来了个华国女人,他没多在意,第二天的早晨六点就在舞室遇到了她。
宁心蔷刚好拉完筋,直起身,一张素白的脸撞进他的眼睛。
她神情懒散,明显没睡醒,可看到有人,就换了个相当友善的表情,用尚有些生疏的俄罗斯语和他说:“早上好。”
他也回她早上好,礼貌地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宁心蔷下意识地摇摇头,又很快不太好意思地问他这附近哪里有超市或者商场,她很缺日用品。
这之后,费奥多尔就不自主地多关注了宁心蔷一些。
久而久之,他就发现宁心蔷和他母亲一样,有种多看一会儿,就能让人静下来的魔力。
发现自己对她那点不同于常人的情感时,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你知道啊。”宁心蔷愣了一下,又笑了,“也是,我刚来的时候,有点太局促了。”
“没有。”费奥多尔接得很快,声音又很快平下去。
“我没有和你说过,我母亲也是背井离乡到了俄罗斯,只是,她是因为爱情,因为一个不会善待她的男人。”
“她什么都没准备,甚至,可以说对那个男人和他的家族一无所知,我稍微长大了一点,就开始劝她离婚,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交付一生。”
“可惜,她说财产的问题太复杂,她生下了我,不愿意让我陷入身无分文的境地。”
费奥多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可能是觉得,在这样一个密闭的,只有自己和宁心蔷两个人的空间里。
很适合诉衷肠。
宁心蔷兀自沉默了,费奥多尔母亲的事情让她唏嘘,也让她突然想起苏思源,那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他。
她又觉得不会,毕竟上一世,她是看着他长到能跑能跳的样子的。
一个女人当了母亲,考虑的事情就很多。
出来这么久,她其实还是觉得对苏思源多有亏欠。
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所以很能理解成长时没有妈妈的感觉,所以前世,她一直都想给苏思源最完整的母爱。
可惜……
但说到底孩子就像一张白纸,容易被外界塑造。
在她心里,苏思源和苏墨舟到底是不一样的。
宁心蔷叹了口气:“她很爱你。”
“是。”费奥多尔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这次巡演结束,回到俄国之后,我要离开舞团了。”
第21章
宁心蔷愣了一下。
费奥多尔是她在舞团里唯二的朋友,她相当意外,也很不舍。
宁心蔷压下心里不知名的酸涩,眨眨眼睛,轻声说:“好突然,但是宁你一切顺利。”
费奥多尔没看她:“有你的宁福,我想会的。”
……
插曲一过,宁心蔷又投入紧张的练习中。
因为演出人员的调整,时常要正式排练。
平心而论,卡琳娜的白天鹅跳得不错,但还是不如宁心蔷。
团长和艺术总监时常看着宁心蔷的身影叹息。
黑天鹅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完全不亚于白天鹅,甚至更要爆发力,经典的三十二圈挥鞭转尤其考验舞者对足尖力度的控制。
宁心蔷的力道则太收着了,像个含蓄骄矜的小公主,而少了那种属于黑天鹅的妖冶妩媚。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灵魂。
但从零开始到现在,她的动作踩点已经称得上标准,到了能上台的程度。
只是完全不能代表宁心蔷本身的水平。
要说卡琳娜的白天鹅能达到八十分,那宁心蔷的黑天鹅就只能到七十五分。
其实配角略逊于主角是很正常的事,但她们清楚,这场演出本可以继续看到一位满分的白天鹅。
除了这种小落差,宁心蔷还有来自卡琳娜的麻烦。
应该是安东告知了卡琳娜的缘故,卡琳娜不敢再招惹她,但暗戳戳的奚落仍没少。
等宁心蔷跳完一段,她和那群小姐妹会聚在一起低低嗤笑,宁心蔷看过去,那群人又没了动静。
“丑小鸭”的俄文宁心蔷都要听腻了。
四天多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正式演出的那天。
后台,宁心蔷化好了妆,略有不安地站在边缘。
费奥多尔已经布置好台上的道具,匆匆赶来问候她:“第一次登台跳黑天鹅,紧张吗?”
宁心蔷摇了摇头:“还好。”
卡琳娜将一切看在眼里,暗暗瞪着宁心蔷,气得牙痒痒。
这个华国女人扮成黑天鹅,瞬间就变了种气质。
甚至黑色与她身上的某种气质契合,有种精致又冷郁的感觉,叫人挪不开视线。
费奥多尔那个家伙,竟特意跑来关照她。
一旁的小姐妹注意到卡琳娜的情绪不对,说道:“你忘了她跳得什么样子了,待会上台也只会丢脸。”
她竟然忘了宁心蔷平时是什么表现。
舞台上,只有技术才是真的,卡琳娜安下心,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上了台。
卡琳娜的白天鹅赢得不少叫座。
看完第一幕,现场观众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惫了,难免会注意力不集中。
甚至现场还出现了些交流声。
第二幕开场,帷幕拉开,现场仍是昏暗。
轻快活力的音乐从轻到重地推出,一道追光投下,一道曼妙纤细的身影踩着轻盈的舞步,缓缓出现。
她的腰身被修饰得极细,修长的手臂轻抬,足尖亦轻盈抬起,直至举过头顶。
原地小跳后,她转着圈到了舞台中央。
而后,她稳稳定住动作,微笑着转过头。
黑天鹅的额饰下,是一张精致冷白的脸。
嘴角勾着肆意薄冷的浅笑,明艳得极具冲击力。
坐在第一排的苏墨舟瞳孔震颤,不由得站起身。
这就是在舞台上的宁心蔷。
第22章
苏墨舟不是没见过宁心蔷跳舞,一开始看她,他只有一种美则美矣的稀松感。
正是这样,前不久,他才被宁心蔷跳的白天鹅惊艳。
而这次的黑天鹅好像比白天鹅更适合宁心蔷,有种惊人的冲击感和张力。
亮相之后,伴奏加入鼓点,就像岸边热闹起来。
宁心蔷随着音乐而动,妩媚多变,足尖小跳着,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从湖底徐徐游出,婀娜又从容。
台下的赞叹声也很快变成抽气声,然后瞬间安静了。
接着,黑天鹅开始模仿白天鹅的舞步引诱王子。
宁心蔷身着黑裙,将白天鹅的纯洁模仿得淋漓尽致,体态轻盈,步法清新,只是骨子里却是妖冶的,太具吸引力。
即便坚定高尚如王子,也成了裙下之臣。
每一位观众也都身临其境,不止目光,连呼吸都被抓住。
这一段,宁心蔷的舞步基本和卡琳娜的是重合的。
可作为黑天鹅,宁心蔷将动作处理得更为细致,观众一眼看出,两者的基本功、表现力,以及细腻程度,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卡琳娜在后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的宁心蔷,胸口起伏不断。
她几乎气得发晕,宁心蔷哪还有一点排练时生疏的样子,已经完全盖过了身为白天鹅的她的风头!
就像,黑天鹅假扮白天鹅那样,游刃有余、以假乱真。
卡琳娜的手紧紧揪着幕布,心里的妒火烧得旺盛。
只要她再稍稍用力,帷幕边的布景道具就会砸下去,毁掉宁心蔷的演出……
卡琳娜刚动了动,一双大手就像铁钳一样,静静地攥住了她的手。
她心下一惊,猛地回头,看见费奥多尔正冷冷地看着她。
卡琳娜立马红了眼眶:“我没有要……!”
费奥多尔皮笑肉不笑:“团长找你调整之后台上的舞步了。”
卡琳娜匆匆跑走。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柔和舒缓的音乐结束,高亢的交响乐猝然推进。
王子上当了,观众也被宁心蔷扮演的黑天鹅蛊惑。
四周黑暗,唯一的一束光打在她的头上。
宁心蔷快速旋转起来,从头到足尖的直线为轴,匀直细长的双臂舒展。
挥鞭转中,她几乎没有移动半分,动作快而不乱,踩点精准。
有观众失声道:“整整三十五圈,比传统的挥鞭转还要多上三圈!这也太厉害了!”
挥鞭转后,宁心蔷稳稳定点。
撕下温柔假象的黑天鹅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态与凌厉,是极具惊艳的完全体。
她目光落下,一双眼又冷又亮,精准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苏墨舟。
苏墨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宁心蔷掠夺走,心如擂鼓。
两人无声对视。
剧场短暂的安静,又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宁心蔷的动作干净利落,实在让人痛快。
舞剧最后,王子识破黑天鹅的诡计,救下了白天鹅。
在属于宁心蔷舞台的最后,她虚弱地伏在地上,头向上仰着,扯出一条脆弱又流畅的弧线。
舞台的灯光打在了她的侧脸,半明半昧,一半是摄人心魄的诡异美丽,一半是急速掠去的生机。
观众无一不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全都站起身来,热烈地鼓起掌来。
苏墨舟旁边的人和他搭话:“跳得太好了,我看芭蕾舞剧头一次有想哭的感觉……”
苏墨舟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很好。”
他以前真的错了,宁心蔷的确是遨游的天鹅,他却要把她困在家里。
无异于逼她引颈自戮。
这一瞬间,他几乎想冲到舞台上去,告诉宁心蔷。
——他真的后悔了。
第23章
黑天鹅太过惊艳,观众看着最后白天鹅和王子拥抱在一起,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落在卡琳娜的耳朵里,就像一记有力的耳光,火辣辣地提醒着她。
她的位置是偷来的,连宁心蔷跳的黑天鹅都比不过,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想着想着,卡琳娜脸上的火烧到心里。
都怪宁心蔷,明明会跳黑天鹅,却装出一副笨拙的样子!
为了降低自己的警惕,她怎么那么会装,连团长都骗过了!
而后,众人上台,鞠躬谢幕。
看见熟悉的黑天鹅,台下的掌声愈发热烈。
下了台,卡琳娜只感觉自己像被打回了原形,而宁心蔷却被重新簇拥,又恢复了众星捧月的姿态。
她不能接受,怒不可遏地冲到宁心蔷面前。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抢我的风头!”
舞剧结束,观众都是在讨论宁心蔷的黑天鹅,哪里还有她卡琳娜跳的白天鹅的事情!
宁心蔷笑而不语。
她的确有故意的成分,满足自己扮猪吃老虎的恶趣味。
但说到底,如果卡琳娜的白天鹅跳得足够好,还有她什么事呢?
毕竟,舞台上讲究的是实力啊。
玛丽亚不知何时来了,抱着肩站到宁心蔷身边。
“怎么会呢,晚专注自身,倒成了和你作对?说起来,白天鹅不是你舅舅帮你抢去的吗?技不如人,怎么还找起别人的麻烦了。”
宁心蔷没工夫和卡琳娜争,下了台后一直没看见费奥多尔,让她莫名有些不安。
趁着玛丽亚在,她从人群中溜走了。
她卸了妆,换了衣服,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盘住头发,拎着演出服去了道具室。
这次,她的演出服是费奥多尔亲手调整过的,所以在舞台上格外好看。
于情于理,她都该去好好感谢一下。
只是,宁心蔷在道具室里找了一圈,没看见人。
她心里突突直跳,有了某种预感。
宁心蔷拿出手机,拨出费奥多尔的电话。
听筒里,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说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费奥多尔好像提前离开了。
道具室里处处有他的气息,可带来那股芬芳的人已经不见了。
明明也才相处几个月,她为什么会这么失落……
宁心蔷深吸一口气,走出去,缓缓关上了道具室的门。
再抬头,一束热烈到极致的红色玫瑰花递到她眼前。
宁心蔷屏息凝神,心跳扑通直跳。
她抬起眼,透过鲜艳的花瓣,看见熟悉的脸。
是苏墨舟。
宁心蔷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骤然平静下去。
她面前的苏墨舟自然没错过她的所有反应。
从期待到失落,全都一清二苏。
她以为他是谁?那个油嘴滑舌的俄罗斯男人吗!
可他生生压下了怒火,沉声道:“心蔷,我一直在等你,亲口给我一个交代。”
宁心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苏墨舟这人,向来把握主动权,只吩咐、只安排,从来不可能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上。
可这次。
宁心蔷心里突突一跳,这种改变意味着什么,她隐隐明白。
只是,他的爱于她来说,已经是一种负担。
“嗯,苏墨舟,我们离婚吧,回了中国就离。”
第24章
宁心蔷没想到,苏墨舟根本没放弃。
他好像不用忙国内的公务一样,跟着舞团的巡演飞。
总在她排练时坐在观众席,或者是在她训练之后,遣人跑腿送来一束热烈的鲜花。
只是,宁心蔷一看见玫瑰,就想起自己离开华国那天,他亲自送给纪媛的那一束花。
果然是玫瑰送谁都热烈,她想。
每次收到,她都递给新来的道具师,让他做成之后的舞台道具。
正式演出苏墨舟更是不会缺席。
他雷打不动地亲自送上一大束花来,在媒体上留下很多两人的合照。
就像对那天的一种补偿。
从不明说拒绝还是接受,只一意做着能让自己达到目的的事情。
于是苏墨舟不开口说两人婚姻的事情,宁心蔷也装作看不懂他的意图。
像他之前一样,贯彻着不拒绝不回应不负责的三不原则。
……
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为期半年的巡演终于结束了。
巡演从年中到年尾,众人回到俄罗斯的时候刚好是圣诞假期。
玛丽亚作为舞团行政总监的预备役,拉着宁心蔷和她一起参加了一场舞会。
这舞会的排场很大,听玛丽亚说,是俄罗斯有名的斯拉夫科夫家族举办的。
是百年名门,为了拉舞团赞助,玛丽亚说自己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才拿到的邀请函。
舞会上,玛丽亚周旋社交去了。
宁心蔷坐在休息区,无所事事。
她发现玛丽亚根本用不着自己,不知道非要让自己跟来干什么。
比起待在这种场合,她还是更愿意在宿舍里,泡杯热可可,看看电视,再洗个热水澡。
周围忽然静下来,宁心蔷有预感般地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站在宁心蔷刚刚见过一眼的斯拉夫科夫家族的家主身边。
竟然是费奥多尔。
男人西装笔挺,表情冷峻,扫向众人的眼神无波无澜。
这和舞团里跟姑娘们打趣逗乐的费奥多尔,根本不像一个人。
家主向众人宣布:“费奥多尔·明·斯拉夫科夫,我的儿子,将成为家族继承人。”
全场掌声雷动,恭喜的声音此起彼伏。
宁心蔷有点愣,也跟着鼓掌。
而后,那个万众瞩目的费奥多尔先生,竟一步一步从楼上下来,缓缓走到了——
她的面前。
“这位美丽的华国女士,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他这样说,声音悦耳依旧。
宁心蔷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只能在众目睽睽下,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费奥多尔手上。
两人滑进舞池。
宁心蔷脸上挂着笑,却用力掐了一下手下紧实的肉。
“亲爱的费奥多尔先生,没想到你来头这么大?”
分明没多痛,费奥多尔却做出吃痛的表情,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不敢和我来往了吗?”
这让宁心蔷找到了熟悉的影子,安心许多,玩笑道:“倒不是,还请您原谅我之前的失礼。”
舞会过了半程,两人溜到露台上。
宁心蔷半开玩笑道:“原来你那么着急离开,是为了继承家产吗?”
在几支舞曲后,宁心蔷想起了被刚刚的震惊冲散的,费奥多尔不辞而别时的失落。
费奥多尔正色,又嗫嚅片刻,才说:“晚,我是为了我的母亲,也为了你。”
第25章
宁心蔷重新怔愣:“为了我?”
“嗯,上次你被安东指名参加饭局,我无能为力,我很难过……”
可能是心理剖白太难为情了,费奥多尔一个油腔滑调,爱说俏皮话的人,在她面前手足无措起来。
宁心蔷承认,这种成就感真的很让人上瘾。
但,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表情郑重。
费奥多尔也被她轻易止住了动作。
宁心蔷认真道:“我不需要谁保护,费奥多尔,我只需要有人能支持我。”
“不要让谁成为束缚自己的理由,我不会这样,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费奥多尔,不用想太多,别人没有要求过的责任,你不用去承担,就算有人要求,你也可以选择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这回怔愣的人变成了费奥多尔。
他下意识握住宁心蔷在自己脸庞的手,缓缓道:“我……会的。”
……
圣诞假期回来后,是舞团的庆功宴。
而这夜之后,宁心蔷也要回到国内的舞团继续发展。
她很早就做好了决定。
庆功宴上,苏墨舟也出现了。
他最近好像很忙,没什么时间来“骚扰”她,只是雷打不动的一束示爱的红玫瑰。
宁心蔷根本没机会告诉苏墨舟,这样很土,真的很土。
今天也一样,他盯着她,和团长喝了几杯酒,又匆匆走了。
真是铁了心地要来刷存在感。
饭菜正式上桌,团长满面红光地大声宣布:“姑娘们先生们,让我们恭喜玛丽亚,正式成为皇家舞团的行政总监!”
宁心蔷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就不由得热泪盈眶,用力鼓掌。
为了玛丽亚,也为自己。
上一世,她只能仰望玛丽亚的故事,仰望这个她涉入过,又离开的芭蕾舞领域。
而这一世,她成为亲历者,还和曾经只能从新闻里听到的玛丽亚成了朋友,又为她的事业添砖加瓦。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玛丽亚就醉了。
她抱着宁心蔷大哭:“晚,你能不能不走!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宁心蔷也有些微醺,摸着玛丽亚的头发冒出一句文绉绉的话。
很快她意识到什么,换了口吻:“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如今的我,也不会再让你特意寻找,才能看到我的踪迹了。”
半年前,玛丽亚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不会再被埋没了,也决不允许自己被埋没。
玛丽亚看着她坚定的模样,眼泪流得更凶了:“好,到时候我再把你挖过来给我卖力气。”
卡玲娜也扭扭捏捏地蹭过来。
她可能是从翻译器里学来的一句中文,冲她说得蹩脚:“宁心蔷,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毫无气势,倒是逗笑了宁心蔷。
卡琳娜被她笑得恼羞成怒,用力跺着脚走了。
宁心蔷看着身边的人,嘴角的笑意没有下去过,这日子真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宴会结束,宁心蔷作为少数几个清醒的人,扶着醉鬼回了各自的房间。
做完这些,不知为何,她想出去走走。
刚出门,一月的凉风一吹,就醒了神。
寂静的风中,安静地停着一辆车。
西装革履的费奥多尔靠着车身,电话刚被他举到耳边。
看到宁心蔷,他又把电话收了起来,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宁心蔷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他来找她了。
没有别的,只有一个带着几分疲惫和几分落寞的他。
第26章
宁心蔷走过去,感觉自己飘在云端。
费奥多尔垂眼看她,有些可怜兮兮的:“晚,你是不是要回华国了?”
宁心蔷很想说谎安慰他,但还是坦白:“是的,我订的明天的飞机。”
费奥多尔哑然。
他今天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说辞,想让她为了自己留下。
可看到她,他又想起上次她说的“不要让谁成为束缚自己的理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握住面前人的手腕,有些生硬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晚,我们还会再见的。”
“嗯,华国很美。”
宁心蔷点点头,她的头发摩挲在费奥多尔的西装上,沙沙地响。
费奥多尔心脏鼓动,分明没喝酒,却感觉自己有些晕。
“我母亲也这么说,她说,如果可以,替她回华国看看。”
费奥多尔放开了她,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弯着,笑着看她。
宁心蔷重新凑近了,伸出手,又十分真诚地抱了抱他。
“费奥多尔,如果你来华国,一定要来找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就像她无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心里的悸动。
费奥多尔愣了,也轻轻回抱了她。
“我会的,晚。”
这个拥抱比刚刚的要轻柔自然,却又一样的严丝合缝。
因为太紧密,高宁心蔷太多的费奥多尔,得微微弯下头才行。
他微长的发蹭在她的颈间,像只大狗,有点痒。
宁心蔷独自一人登上了华国的飞机。
她实在不想面对告别的场面,选择了不告而别。
这时,她好像有些想明白了费奥多尔之前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愿意与她当面告别。
如果相见的日子遥遥无期,就留给未知的生活给予惊喜。
……
回到华国的舞团,宁心蔷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半年前还对她避之不及的同事们,变得异常热情。
宁心蔷再一次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也感觉时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
但最终,她未置一词,只是微笑接受。
一天的训练结束,宁心蔷打算提前走,因为她还要去物色新的房子。
刚到门口,她就听到纪媛的哭腔:“阿舟,你走了好久,我……好想你。”
才过去半年,宁心蔷发现自己竟然就能对纪媛和苏墨舟的亲昵毫无反应了。
她脚步顿了一瞬,打算绕路走。
苏墨舟无比冷淡的声音响起:“纪媛,之前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放开我。”
纪媛没放开他,眼泪掉得更厉害:“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宁心蔷了?”
这是令宁心蔷有些尴尬的问题,可下一瞬,苏墨舟的回答将她钉在原地。
“是。”
纪媛的骄傲不再允许她再低声下气。
她准备离开,拉开门的时候,撞上了外面没来得及躲闪的宁心蔷。
纪媛眼里的眼泪没有停,有些哀怨地看着宁心蔷:“宁心蔷,这回是你赢了。”
宁心蔷迅速回神,拉住她的手腕:“我赢了?我赢了什么?赢得了一个男人的爱吗?”
“爱情和生活可不是舞蹈比赛,我也不想通过一个男人赢你,这很可笑,我们要通过男人来比个高下,这很可悲。”
纪媛没想到宁心蔷会这样说,愣住了。
为了一个有妇之夫伤害她的朋友,她从没想过。
可她就是这么做了,伤害也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心蔷。”纪媛低声叫她。
“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第27章
宁心蔷嘴抿紧,摇摇头:“我不知道。”
纪媛表情哀哀切切,也只能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回头看了身后的苏墨舟一眼,匆匆离开了。
苏墨舟朝她走来,语气和眼神都很沉,像是要把她印刻进心里。
“心蔷,实话说,我不想离婚,一想到你不和我一起生活,我就无法忍受。”
“你可以接受和纪媛再成为朋友的可能,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宁心蔷面对他,就感觉自己像个木头,目光很空,心也很空。
历经两世,她对苏墨舟说不上爱,也说不上有恨。
而那些还残存的不甘,早都已经被连根拔起,痛感淋漓。
痛觉会让记忆变得很清晰,所以苏墨舟怎么对她的,她不可能忘记。
“苏墨舟。”宁心蔷听见自己叫他。
“其实,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你。”
苏墨舟也没有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从宁心蔷嘴里说出来,杀伤力竟这么大。
心痛的感觉几乎叫他窒息,深深呼吸了好几下,他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和宁心蔷分别的那两个月,苏墨舟已经从无所谓,到了发现自己是装作无所谓。
最后,那种不舍的情感让他妥协承认,和宁心蔷一起生活,他是感到幸福的。
谁能不对幸福上瘾?
所以他能忍受这段时间她的冷落和冷漠,甚至,忍受她和另一个男人举止亲密。
他可以一直忍受,直到她回到他身边。
可她却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他。
苏墨舟有点呼吸困难,艰涩地说:“心蔷,我可以改变,可以让你继续跳舞,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们会很幸福的。”
宁心蔷轻轻摇了摇头:“苏墨舟,那是你的幸福,不是我的。”
“你和纪媛的事情,其实我早就不介怀了,我们都追求爱,所以我可以理解。”
“你可以因为爱纪媛放弃我、放弃我们的婚姻,我也会因为你不爱我而离开你,这很公平,不是吗?”
“我爱的是你,心蔷。”苏墨舟向前一步,想抓住她的肩膀。
“心蔷,我们到底怎样才能回到以前。”
多么真心剖白的一句话,却来得太晚了。
宁心蔷躲开他的手。
“那天,纪媛跳《胡桃夹子》,我提前出了剧院,然后发现这次的演出真是万人空巷。”
“纪媛的巨幅海报就挂在最中间,绚丽夺目,我想回家,但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
前世的她在想,为什么苏墨舟不爱她。
这一世的她不想再问一个原因,她只在想,她为什么不能离开。
可她选择放手了,那个逼她离婚,要娶纪媛的苏墨舟,却说他爱的是她。
这究竟算什么?宁心蔷真的分不清楚。
说到最后,宁心蔷的视线已经模糊。
可她还是定定地看着苏墨舟,告诉他,自己的答案绝对不会变化。
“你不是非我不可的,苏墨舟,我不会接受婚姻中的任何游离,我们真的结束了。”
“我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第28章
此时此刻,苏墨舟终于明白了爱是什么。
爱是剥去利爪,心甘臣服,尊重她的选择。
两人很快去了民政局,开始了为期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
之后,宁心蔷去了之前两人住的别墅收拾东西。
苏墨舟不在,但是苏思源在。
还是之前那个月嫂在照顾苏思源,看到宁心蔷,她很惊喜:“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宁心蔷笑着朝她点点头:“嗯,一直都辛苦你了。”
月嫂还想说什么,又看见她房里收拾出来的大包小包,说不出话了。
这时,本来安分待在她怀里的苏思源突然闹着要下来。
宁心蔷看着,什么也没说。
八个月的苏思源扶着墙,亦步亦趋地朝她走来。
柔软的身体扑在她的腿上,宁心蔷不由得蹲下身。
她虚虚地环着苏思源,没接触,只是不让他摔倒。
宁心蔷说:“我要工作,陪不了你,你继续跟着你爸爸吧。”
苏思源歪着头,努力消化起这句话。
片刻后,意识到这是宁心蔷不要他的意思,瞬间就眨出几颗豆大的眼泪。
他小声地哭起来:“妈妈,妈妈!”
宁心蔷被他哭得心酸,起身想走,却被一只小小的手抓住裤腿。
力道很小,却让她走不动路了。
苏思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这种感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宁心蔷不再克制,稳稳地抱住苏思源。
月嫂看得也有些难受,劝道:“你走的那些天,苏先生很难过的,我想他已经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
宁心蔷没搭话。
她讨厌这种“驯服”的过程。
这段婚姻,分明她什么也不想要,只想离开,最后却好像成了她用手段故意引起苏墨舟的注意一样。
她只想到当宁心蔷,而不是什么苏夫人、思源妈妈。
她有得选,也不想妥协,就算苏墨舟以后会尊重自己,她也再也不想重新成为他的妻子。
待在他和苏思源的身边,只会让她一遍遍地想起上一世的悲惨。
这种阴影,她不知道怎么自洽,所以避免接触。
那是另一种已知的深渊和可能性,她不想一生都生活在提心吊胆,和规避坏结局的经营中。
苏墨舟匆匆从公司赶回来,正好碰上拉着行李箱出门的宁心蔷。
他想说的话来来去去,最后变成了:“有空多来看看吧,思源他很想你。”
宁心蔷点点头,说:“好。”
……
三十天后,宁心蔷和苏墨舟去了民政局,领了正式的离婚证。
至此尘埃落定,她和苏墨舟可以是亲人,但不会再是爱人。
而当天下午,宁心蔷在剧院演出了半年前没能实现的《吉赛尔》。
她身着半透明纱裙登场,足尖始终不触地,以“豆脚跟”完成了连续小跳与旋转,动作轻盈如飘雪。
她的双臂时而舒展如天鹅,时而蜷缩如枯枝,表情空洞却透出哀怨,每一步都似在空中留下透明的轨迹。
宁心蔷的舞蹈还是那样动人心弦。
台下掌声不断。
最后,当晨曦刺破舞台,宁心蔷饰演的吉赛尔的虚影消失。
男主演跪在地上,凝视空无一物的墓碑,舞台仅剩一缕白纱随风飘散——
就像宁心蔷多年的爱恨,终究迎来了结束和释怀。
“晚!”
出舞团门的时候,熟悉又悦耳的声音出现在宁心蔷身后。
费奥多尔穿上了她所熟悉的休闲装,捧着一束鲜花,微笑地看着她。
两人分明只有一个来月没见,宁心蔷却感觉,已经过了好久。
只是,这个男人还是一样英俊得引人注目。
“费奥多尔,看来我们都自由了。”
她笑起来,义无反顾地奔向人生新的可能性。
来源:喜喜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