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祁州的人都知道,华顺药铺忙,迟春堂更忙,风声里夹着生意和恩怨。越是生意好,越有人盯着位置不放。有人怕你强,有人想你倒,火光前后,线头全在这里。
这一夜,祁州的火把褚家的命运烧碎了。孩子没了,兄长殒命,姐妹情义被逼到血边上。
祁州的人都知道,华顺药铺忙,迟春堂更忙,风声里夹着生意和恩怨。越是生意好,越有人盯着位置不放。有人怕你强,有人想你倒,火光前后,线头全在这里。
萱萱命丧小叔之手,这一刀把一家人的未来劈成了两半。
那孩子本来有另一条道。夏叔叔早就打算把她送去法兰西,学新学,见新世面。一个小姑娘,背着书本,学西式化学、药理、管理,回来能把一家药铺盘出新章法,这不是梦,是有人愿意出手的现实安排。
韶华想得更远。她把股份分开,落在母亲名下的那份,看着像偏心,其实是留给哥哥的路。母亲迟早会把票据交给儿子,名正言顺,挡住外人话头,又能逼他担事,别再做个只会叹气的男人。
褚韶华的股权布局,不是排斥亲人,而是托母转交,逼褚韶中长成。
偏偏周燕读不懂这套。她只觉得自己被冷落,丈夫也被妹妹拿捏。话不投机,心就先冷。日子久了,讥讽像盐,越撒越咸。
柜台里那一百块,是导火索。百元在祁州能买半间小屋,也能撑起一家人半年的口粮。周燕动了心,嘴上说“借”,手里却让丈夫去“取”。她还动了药,剂量不大,却够让人困倦。至于到底是她的药起了效,还是陈母的方子先一步,没人敢打包票。
那一百块不是钱,是把褚家从悬崖上推下去的脚。
另一路,迟春堂的老易看着更狠。他知道夏家要用人,知道谁能把局面盘活,也知道谁会动他的位子。手一伸,话就递到了三寿帮头上:地址在这人这铺这门口,夜里来,稳。
三寿帮与韶华旧怨未消,动起手来不讲章法。老易只想把人拉下台,没想过火会怎么烧,血会怎么流。徒弟伙计跟着点头,心虚也压不住那点贪。
消息是老易透的,刀口也是他点燃的。
夜里风紧。屋内母女困倦,枕畔还留着孩子的笑声。陈二顺收拾了衣冠,像赴一场不该赴的局。他进了铺,手脚利落,心肠却硬冷。下一刻,世界静止,只有一声惊喘,和之后翻涌的怒。
韶华醒得迟,也狠得快。刀起刀落,她没给那个男人第二句解释。人性在极痛里不会求和。她只知道孩子没了,眼前人该付账。陈二顺倒在药箱旁,血味压过草药味。
萱萱回不来了,这不是意外,是设计之后的遗命。
火光随即起。三寿帮的人洗劫药柜,踹门,夺方子,搜账册,连房后的小门也堵死了。他们要人,顺手就把一切点了着。木梁“吱呀”叫,烟在屋顶盘旋,像蛇。
褚韶中赶到了。先前他拿过那一百块,心里有刺。此刻他看着火,没再躲。他把外套浇湿,冲进去,拽着妹妹往外走。梁子塌了,他回头撑住,给韶华让了一条缝。火把他的袖口卷着,退路已经没有。
褚韶中以身挡火,留路给妹,自此无归。
到灰散了,周燕才明白那份苦心。股权给母亲,不是把她排外,是为了把责任递到丈夫手里,又保住一家体面。她以前觉得被算计,如今她知道,是自己算错了。
钱不在了,铺子没了,亲人少了。她想求一个“重来”,世上没有。她得扛着锅盖去讨生活,空屋回声很大,谁都听得见。
明白来得太迟,代价已付清。
祁州的街口说话快,风声跑得比脚快。有人骂抢,有人骂杀,还有人替死人叹。可叹不换命,眼泪不救火。账本翻到这一页,就是一地灰。
上海成了出口。韶华离开祁州,一身简单衣裳,手里只有一点路费。到了厂门口,签了名字,领了号码牌。白日站机台,夜里睡在铁皮床。汽笛一响,耳朵疼,嗓子干。
工厂的规矩硬。出针走线,要稳要快,晚了扣钱。一个月拿到工资,先寄回老家,给母亲买药买米。余下的省着花,天冷了才敢添一件厚衣。
她没忘记药。下班后去夜校,翻书,看法文拼读,问老师西式药剂怎么配比。笔记写得密,字歪,却不松。她知道自己迟了,可惜不是白迟,迟也得追。
祁州的旧友传来零碎消息。有人被抓,有人逃了。老易在铺里强撑,上头盯着,日子不见起色。他的胆子小了,眼神也躲闪。风水轮流转,没谁能一直不摔跤。
褚韶中的名字,成了家里禁语。母亲不许哭,怕一哭就散了。等夜深了,她摸着旧衣服的缝,缝线断成乱麻。她心里明白,女儿是顶梁,梁折过一次,第二次不能再折。
周燕去找工,先是被拒,再是试用。谁都知道她的过往,不愿惹麻烦。她咬牙把脸皮放软,能学就学,能做就做。生活从来不给她预备课,直接开考。
契机本来在眼前,一个误读,把家推入深渊。
夏叔叔仍在牵线。法兰西的信件偶尔能收到,邮戳模糊,字迹清楚。那是另一种世界的门缝,一直开着,但要过去,需要时间,需要命也肯赌的决心。
三寿帮散了几次,聚了几次。新旧地盘在街巷里挤,一点小利,换一身大险。那晚的火,烧的不止一家人,烧掉的是他们在城里最后的遮羞布。
祁州的药铺行业也变了。有人开始用新设法定价,用药理学来解释方子,不再靠师傅的手感。账务也按股份走,谁投了多少,谁说几句。这是趋势,挡不住,谁挡谁被挤下去。
真相不是单一元凶,是多手串起来的链。
褚韶华的心硬在外,软在里。她在上海不谈过去,别人问,她就说忙。忙能挡住好奇,也能给自己留口气。她知道,等攒够了本事,才配回去拿回该拿的。
她给女儿写信,写了又撕。信收不到人,她却还是写。写孩子喜欢的新鞋,写她在路灯下背单词,写自己做错的,也写做对的。纸片装在铁箱里,谁也不看。
工友里有老上海,也有从乡里来的。有人劝她别太拼,身体吃不消。她笑一笑,说“不拼,心不安”。这句话轻,却重,像石头压在河底,水再急也不把它冲走。
周燕偶尔来信,问她要不要回去见母亲。她回了三个字,先别回。不是不孝,是怕再带灾。她要把风头躲过,把名字洗清,再带着新本事回去见人。
从祁州的焦土到上海的夜班,是断裂,也是接续。
有人说这是命。命有一半是自己扛的,另一半是被人推着走。嫉妒、误解、软弱、贪心,一样不少,最后都要付账。可也有人在淬火里,铸出一块更硬的铁。
故事还没完,结局也未定。有人欠的迟早要还,有人拿走的迟早要吐。等风停了,等火熄净了,再把这段翻回去看,谁对谁错,不需要喊,字里行间都会自己冒出来。
来源:好学西柚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