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海岛上的风，在赵敏醒来时突然变了性子。不再是往日里裹着阳光的暖，而是带着后山山洞里那股阴寒，顺着木屋的窗缝钻进来，贴在她裸露的手腕上。她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张无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守在床边，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掌心还攥着那卷红得刺眼的锦缎，指缝里沾着干涸的
海岛上的风，在赵敏醒来时突然变了性子。不再是往日里裹着阳光的暖，而是带着后山山洞里那股阴寒，顺着木屋的窗缝钻进来，贴在她裸露的手腕上。她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张无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守在床边，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掌心还攥着那卷红得刺眼的锦缎，指缝里沾着干涸的血，是昨夜捶打石壁时蹭破的。
“无忌哥哥……”她想抬手碰他的脸，却发现手臂重得像灌了铅，刚抬到半空就坠了下去。声音也轻得像蚊子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那是昨夜强行运功杀人后，真气反噬伤了肺腑的缘故。
张无忌赶紧攥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和她冰冷的皮肤贴在一起，像两块温差极大的玉。“我在。”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别说话，我给你熬了药。”
药是用岛上最珍贵的灵芝和雪莲熬的，他守在药炉边煮了整整一夜，火都没敢灭。可他知道，这药只能补补她亏空的身子，治不了她经脉里那股盘踞的阴寒真气——就像他知道，那卷锦缎上“女子练之必绝七情”的字，每一笔都刻着她的疼。
赵敏看着他端来的药碗，乌黑的药汁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她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却带着点往日里狡黠的影子：“你都知道了？”
张无忌点头，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他想起昨夜在山洞里看到的那封信，她写“只要我不再爱你，就能变成最锋利的剑护你”，想起她每次对他笑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想起她夜里绷得像弓一样的身体，那些被他当成“诡异”的细节，原来全是她藏起来的爱。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赵敏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进枕巾，她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以前她从不这样，受了委屈会扑进他怀里闹，被他气着了会叉着腰瞪他，可现在，连哭都要藏着掖着，怕他心疼，怕他更自责。“朱元璋的玄衣卫，半年前就查到了我们的踪迹。我从父亲旧部那里拿到消息时，他们已经在沿海布了网，就等我们露面。”
她顿了顿，气息又弱了些，张无忌赶紧把枕头垫高，让她靠得舒服些。“你总说，想过安稳日子，不想再碰打打杀杀的事。我记得你说这话时，正在给我剥橘子，阳光落在你手上，暖得很。”她的声音慢慢变得温柔，像是在回忆里泡过，“我不能让他们毁了这日子。你宅心仁厚，就算玄衣卫来了，你也下不了狠手，到时候……”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张无忌懂。到时候，他要么被玄衣卫抓回应天府，被朱元璋以“前朝余孽”的罪名处置；要么为了护她，重新拿起刀剑，再次卷入朝堂纷争，再也回不到这海岛上来。而她，绝不能让这两种情况发生。
“那本《葵花宝典》，是我从元大都万卷司偷出来的。”赵敏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子，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以前她跟他商量怎么骗灭绝师太时，也总这样。“城破那天，火光照得半边天都红了，我在秘库里找到它，红锦缎包着，上面写着‘甲字第一号禁物’。我当时想，这么危险的东西，说不定以后能救急，就揣在怀里带出来了。”
她从没想过真的要练。归隐的头两年，她把锦缎藏在锦盒最底层，连看都没看过。直到半年前，玄衣卫的密探在海岛附近徘徊，她夜里睡不着，翻出锦缎，才看到后面那段针对女子的修炼法门。“‘绝七情’三个字，我看了半宿。”她笑了笑，眼里却全是泪，“我想，这有什么难的？我赵敏从来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断了情爱，换你平安，值了。”
可她错了。她以为断情是像割掉一根手指那样干脆，却没想到，每次对他动心一次，经脉里的真气就会反噬一次。第一次练完功，她回到木屋，看到张无忌在院子里晒草药，阳光落在他背上，她忍不住笑了笑，胸口就像被冰锥扎了一样疼，疼得她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后来，她开始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再跟他斗嘴，不再对着他笑，连看他的眼神都尽量变得冷淡。可夜里，他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轻声说“敏敏，今天的月亮真圆”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就是这一点点心动，让她在梦里疼得抽搐，死死抓住床沿，不敢让他听见。
“我以为我能撑到玄衣卫被解决掉。”赵敏看着屋顶的木梁，声音轻得像要飘走，“昨天他们来的时候，我本来想把他们引到后山，在山洞里解决，不让你沾血。可他们围住你，那刀要刺向你后心时，我……”
她没忍住。看到那把淬了毒的刀离他那么近，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冲出去，用那门邪功杀了他们。每杀一个人，她都能感觉到经脉里的真气在疯狂冲撞，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碎。可她不能停，只要能护着他，疼点算什么？
直到最后，她用两根手指夹住那把弯刀，听到精钢断裂的声音时，真气终于冲破了她的经脉，一口血喷出来，她才觉得眼前发黑——但她没倒下，她得撑着，让他看到她没事，让他以为她还是那个能跟他并肩的赵敏。
张无忌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傻丫头，”他的眼泪落在她的头发上，烫得她脖子一缩，“你怎么这么傻？你以为我想要的平安，是用你的感情换来的吗？没有你，我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赵敏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受了伤的小猫。“我不想你再为我冒险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以前在中原，你为了我，跟明教闹僵，跟武当为敌，甚至差点被朱元璋算计。我不想再让你因为我，失去你想要的日子。”
那天下午，张无忌抱着赵敏，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海风又变得暖了，吹着院子里的兰花，花瓣落在他们身上。赵敏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听他讲以前的事——讲他在冰火岛的日子，讲他跟小昭、蛛儿、芷若的过往，讲他当上明教教主后的身不由己。
“其实，我早就想过，就算玄衣卫不来，我们也不能在这岛上待一辈子。”张无忌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很温柔，“我想带你回武当，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想带你去蝴蝶谷，看看胡青牛前辈种的草药；想带你去大都，看看你以前住过的王府……这些地方，我都想陪你去。”
赵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是暖的。她知道，张无忌在想办法，想救她。可她也知道，那卷锦缎上没写解法——女子练了这门功夫，一旦动情，真气就会和心脉缠在一起，要么绝情活下来，变成没有灵魂的傀儡；要么带着感情死去，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夜里，赵敏又开始疼了。这次比以前更厉害，她蜷缩在床上，身体抖得像筛子，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她怕吵醒张无忌，怕他看到她这副样子，更心疼。
可张无忌怎么会睡熟？他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把自己的九阳真气一点点渡给她——虽然他知道，九阳真气和阴寒真气对冲会让她更疼，但他不能看着她疼得死去活来，哪怕只能减轻一点点痛苦，他也愿意。
“无忌哥哥，别……别渡气了。”赵敏睁开眼，脸色白得像纸，“疼……但我能忍。”她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很亮，“你听我说，我有个办法。”
张无忌赶紧凑过去，耳朵贴在她嘴边，生怕听漏一个字。
“后山的山洞里，我藏了一瓶‘断情散’。”赵敏的声音很轻，“是我用岛上的草药配的，吃了之后，就能断了七情六欲，真气就不会再反噬了。”
张无忌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赵敏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温柔。“不行！”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不要你变成没有感情的木偶！我要的是那个会跟我斗嘴、会跟我撒娇、会抱着我喊‘无忌哥哥’的敏敏，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你！”
“可我要你活着。”赵敏看着他，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死了，玄衣卫还会来，你一个人，应付不了他们。我变成那样，至少还能护着你，还能陪在你身边——就算我不记得你了，就算我对你冷冰冰的，只要我还在你身边，就好。”
她知道断情散的代价。吃了之后，她会忘记所有跟他有关的事，忘记他们在岛上的日子，忘记她对他的爱，甚至忘记自己是谁。她会变成一个只会武功、没有感情的工具，可那又怎么样？只要能护着他，只要他能平安，她什么都愿意。
张无忌死死咬着牙，眼泪掉在她的手背上。他想拒绝，想告诉她，他宁愿跟她一起面对玄衣卫，哪怕死在一起，也不要她变成那样。可他看着她疼得扭曲的脸，看着她眼里那股“只要你好，我什么都愿意”的坚定，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知道，她做了决定，就不会改。
第二天清晨，张无忌去后山的山洞里，找到了那瓶断情散。瓶子是用海边的贝壳做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敏”字，是她闲时刻的。他拿着瓶子，站在山洞里，看着地上她练功留下的痕迹——那些被她指尖划出的裂痕，还带着淡淡的阴寒气息，像她藏起来的疼。
回到木屋时，赵敏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床头，脸色比昨天好了些。她看到张无忌手里的瓶子，笑了笑：“拿来了？”
张无忌走过去，把瓶子递给她，手还在抖。“敏敏，”他的声音哽咽着，“你记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我会每天给你讲我们的故事，讲你怎么跟我斗嘴，怎么跟我一起归隐，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赵敏接过瓶子，拔开塞子，里面是白色的粉末，闻起来没什么味道。她看着张无忌，眼神里全是温柔：“无忌哥哥，谢谢你。这辈子，能遇到你，我不后悔。”
她仰头，把粉末全倒进了嘴里。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粉末下肚的瞬间，赵敏的身体猛地一颤，她闭上眼睛，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张无忌赶紧扶住她，能感觉到她身体里的阴寒真气在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冲撞。可他也能感觉到，她看他的眼神，在一点点变冷——那种熟悉的、空洞的、没有感情的眼神，又出现了。
过了一会儿，赵敏睁开眼。她看着张无忌，眼神陌生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是谁？”她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一丝温度，跟以前那个娇俏的赵敏判若两人。
张无忌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他还是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我是张无忌，是你的夫君。我们住在这座岛上，过着安稳的日子。”
赵敏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从床上下来，动作利落得像以前一样，却少了那份鲜活。她走到院子里，看着那些兰花，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以前她最喜欢这些兰花，每天都会用小银剪修剪，可现在，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像在看一堆无关紧要的草。
张无忌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陌生的背影，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知道，他的敏敏，暂时“不见了”。但他不灰心，他会每天给她讲他们的故事，讲她练《葵花宝典》是为了护他，讲她写那封信时的心疼，讲她吃断情散时的决绝。
日子一天天过去，玄衣卫再也没来过。赵敏每天都会在后山练功，她的武功越来越高，身法越来越快，却再也不会对着他笑，再也不会叫他“无忌哥哥”。她会在他做饭时，安静地坐在旁边；会在他练功时，站在一边看着；会在夜里，躺在他身边，身体不再冰冷，却也不再靠近他。
有一天，张无忌在院子里晒草药，赵敏站在他身边，突然开口：“你每天讲的故事，我好像有点印象。”
张无忌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那里不再是完全的空洞，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真的？”他的声音激动得发抖，“你记得什么？记得我们在岛上摘桃子吗？记得你给我泡的茶吗？”
赵敏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就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慢慢回来。”
张无忌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他知道，他的敏敏，在慢慢回来。就算需要很久，就算要等一辈子，他也愿意等——因为他知道，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欠她的，要用一辈子来还。
海风又吹过来，带着阳光的味道，裹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张无忌拿起一株晒干的草药，递到赵敏手里：“你看，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艾草，说用来泡脚安神。以后，我每天给你泡，好不好？”
赵敏接过草药，指尖碰到他的手，没有像以前那样躲开。她看着手里的艾草，眼神里的光亮又多了一点，轻轻点了点头：“好。”
虽然只是一个字，虽然声音还是淡淡的，但张无忌知道，这是一个开始。一个属于他和赵敏的，新的开始——就算她忘了很多事，就算她还没完全变回以前的样子，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他还能陪着她，就够了。
毕竟，他的敏敏，从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她答应过要护他平安，就用最决绝的方式做到了；而他答应过要陪她找回记忆，就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等她回来。
来源：博学孔雀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