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说怪不怪,一个君,一个臣,明面上低眉顺目,心里却是刀往对方肋下送。谁先伸手?谁先露破绽?茶盏里热气没了,剩下的是彼此呼气里的寒凉。说白了,那天之后,这俩人就再没把对方当“人”看过,都是一张桌上的对手。
把皇帝变成孤家寡人:陈萍萍的最后一手
庆帝跟陈萍萍之间的君臣缘分,在叶轻眉死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你说怪不怪,一个君,一个臣,明面上低眉顺目,心里却是刀往对方肋下送。谁先伸手?谁先露破绽?茶盏里热气没了,剩下的是彼此呼气里的寒凉。说白了,那天之后,这俩人就再没把对方当“人”看过,都是一张桌上的对手。
虽然太平别院那一夜收拾得连风都找不到缝,陈萍萍把京都翻了十几年,还是摸不到一块实石。有多巧?庆帝偏偏携范建出城“打仗”,北齐就偏偏来“串门”,黑骑出营,叶重临时被调,五竹被神庙那边人用计牵开。孩子刚落地,主人的身子又弱,屋里屋外空了一圈,然后那些红了眼的刀子就进了院。事后风声一过,血迹刷掉,连木头缝里的味道都被香灰压了下去。
庆帝回京像风卷,大义凛然,把叛乱抹平,列名单,抄家、诛族,一条线往下拉,皇后太后那一房亲戚像一捆枯枝,一把火没了。看起来风光:替叶轻眉“讨个说法”。可范建心里那句“总觉得不对劲”是绕不过去的,陈萍萍也知道,真正吃甜头的人,正坐在龙椅上抖烟灰呢。
我们常说,谁在一桩事里赢得最多,谁就最值得怀疑。叶轻眉没了,叶家商号改头换面,滚进内库当了皇家的小金库;监察院从“敢朝皇帝拍桌子”的地方变成“专给皇帝干脏活”的地方;范建的手被收紧,虎卫贴到皇帝身边;五竹被打发到澹州,成了个远亲。最要命的是,自古皇权最大的刺——外戚,被一锅端,连杂草都刨干净了。你说,这扳指戴到谁指头上最合适?
陈萍萍想明白了,换了条路走。他没动杀心——不是不想,是杀不了。大宗师那层天拦着,他只能挑最毒的招:不取人命,先把心掏空。叶轻眉死在最孤绝的一刻,那他就按着这个模子做,让庆帝尝尝“活着,却没人能叫你一声亲”的滋味。
皇位的传人之争是庆帝的剧本:太子对二皇子,明里暗里比拳脚。陈萍萍往台上丢了个变数,长公主李云睿。这个人一出手,两位皇子被搅得心思全歪:一个昏庸起来,一个贪起来。陈萍萍瞄到太子那点不该有的心,他不喊不叫,顺手推了把——一场烂到骨头里的丑闻,就这么落地。接着,再引庆帝去找真相。君父看清了,怒火直冲云霄,和长公主、太子、二皇子三人,彻底撕破脸。家嘛,散架才叫“痛”。
往后的一步,他把秦家扯进来,山谷案当把刀,军门的大佬站了队。等到庆帝离京去大东山动太子,那仨在京里揭竿。不要期待输赢的戏剧性,这一台,是预演几百遍的。结局写在前头:庆帝赢得轻巧,反手在大东山上连斩苦荷、四顾剑,自己心里那个“永远的耙子”给拔了。长公主、太子、二皇子,一个个自行了断,连最后的辩白都没有机会。
只是赢过之后,屋子里忽然安静得可怕。朝里经营十几年的亲信打烂了一茬,皇室的群聊一下子就剩几个人头像。太后骤亡,皇后坠楼,长公主毒发,太子二皇子服毒,秦家那条粗绳也被砍断。身边还活着的也不暖:大皇子一直拿他当君王不是父亲,三皇子年幼,且被范闲收为门生,这孩子的心朝哪边长,说不准。
范闲这个人,就更像个刺。从前是顺手的工具,叫去哪就去哪,皇帝看他顺眼。可时间一长,这小伙子走路都有叶轻眉的影子了,权势又是一天一个样,庆帝心里开始敲鼓。京都之乱后,朝堂上清清楚楚写着:老大是庆帝,老二是范闲。这回合躲不开,谁都心里有数。
二皇子死前留了张小纸条,四个字,像钉子一样扎人眼:鳏、寡、孤、独。孟夫子当年讲的那层意思,庆帝不是不懂——无妻、无夫、无父、无子,这世间最穷的四种孤。那四个字落在眼里,像是他如今的影子,贴得死紧。
从那之后,他把目光正式落在陈萍萍身上。其实讲句掏心窝的话,庆帝从来没真信过他。叶轻眉死后,他就动手把监察院掰开来重装:派人渗进去,设个“内廷”再管监察院,做成那种“厂管厂”的套子,逼得他们互相磨。可他小看了陈萍萍。老跛子把塞进来的线全养熟了,变成自己的手指头;同时他做戏做得极致:圣旨指哪他就打哪,端茶倒水不走神,像条不挑食的老犬。庆帝又是个心高的,他骨子里看不起陈萍萍——一个瘸着腿的下臣,给点恩典,怎会不在地上打滚谢恩?
直到有一天,卷宗放了十几册在案上,里面堆的事,带着火:太子与长公主的那桩事,京都叛乱背后伸出来的手,悬空寺、雪谷那两次刀影,甚至连三皇子遇险都往他头上扣。没有一样拿得出铁证,可每一样都够人死上十遍。庆帝那口气堵着:被欺骗的不甘,君王的自尊被踩了个脏脚印。
他没急着下刀,先试一试谈判。摆出宽厚的模样:天下人都说你这样那样,我是不信的;但风声太大,总要个交代。你要是都认了,以前的功劳摆出来,这事我压得下去,大家都好看。陈萍萍笑了,那笑像钩子。他说,我认也可以,你把那一夜的底也掀开,我们换个干净。庆帝心里一算,值不值?不值。他最完美的一次手笔,拿出来换这点破事儿?不换。他还是皇帝,路多得是。
于是他放了个局,拿高达开刀。大东山那一役,虎卫像草被一剑扫平,高达逃了,躲到达州找了个小娘子,过起“装没事”的日子。按常理,逃兵交给刑部处理,贺宗纬盯着这口锅,还想借机揪范闲的头发。可庆帝把案子一转,成了另一桩“狩猎”。调了内廷和十三衙门的高手几十人,另派史飞率三千六百近卫急行军,搞得声势像要拔一个诸侯的城。目标却不是斩人,而是“赶”。高达被逼着往外跑,跑到一条必经的路上——那条路,会碰见谁?陈萍萍的车队。
史飞手里有两道纸,一道写给天下看的:追逃兵;一道是只对他眼睛开的:除了陈萍萍,别留活口。看出味道没有?救不救高达,都是坑。若救,便是抗旨;不救,范闲必然破釜沉舟去救,到时候师徒站两边,皇帝坐山观虎斗。下一环,围住监察院的车队,劝降不成就下死手。若抵抗,就是谋反,名正言顺;若不抵抗,车队血流成河,陈萍萍系上麻绳回京。史飞呢,不过是个被推出去收手尾的人,将来是不是也会被收拾,一点不好说。
这盘棋,点子密。偏偏陈萍萍从远远的尘烟里,看了一眼就懂。他没有装看不见,把高达塞进车里,遮得严严的。然后请史飞过来说话。换别人,这时候要么像头牛就撞,要么拔腿就跑。他却抬一抬眼,指指山那边。史飞顺着看过去,眼睛缩成针尖:黑压压的一片马队——黑骑。按法度,这队人马不该超过一千,可那片灰云一样的马背上,数下来足有四千。
“你要的证据在这里。”陈萍萍的意思很简单:我私养重兵,够不够?你回去这么说,陛下的旨意也算办得清楚。你要真动手,监察院这边死不了几个,你那三千多今天就交待在这山风里了。我不走,我自己跟你回京说话,省得你背将来那口黑锅。老将军那一刻心里是有点松的。站在刀刃上的人最知道退一步是什么恩情,他扑通跪下,磕得山石都响。
庆帝听到这结果,脸色难看。他在脑子里排演了一万种情况,唯一没想过陈萍萍会自己回京“谈心”。不过没关系,他还觉得手里牌足。卷宗、秘密军队,这两样撂桌上,怎样都能把人定在刑架上。到时候旧情翻两句,仁德摆一摆,再抬手落锤。
他连话都准备好了。大东山上,和范闲对过那一套:我做的这一切——改制、推新政、修路、禁宦权、扶商、修水利、办报……都是照叶轻眉的想法。范闲听了眼泪都掉了,认爹认得真诚。可陈萍萍不是范闲。他跟那位女子一起推过门,摸过那些纸上的字。他知道叶轻眉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样,也知道庆帝心里又是什么样。皇帝这套冠冕的话还没落地,就被他一句一句拆开。遮羞布撕破,人就只剩一张脸,还是红了又白的那种。
怒火上来,庆帝要他受最难堪的死:要让他在世人眼前被扒得精光,连“尊严”两个字都没处摆。陈萍萍却早就把棋走到后面去了。他的轮椅扶手里藏着一支短管喷子,叶轻眉留下的火种,铁砂与钢珠一同喷出,火药味在御书房里炸开,窗纸跟着颤。衣角裂开,龙袍斜斜挂着,他以为的“凡人武器”终究还是碰到了那具不凡的身体——庆帝后退一步,身上带伤,却并非致命。他掐起一截碎瓷,反手划出一道冷光,陈萍萍胸口血涌。更狠的,是他逼毒:不让他这样安静地死,非要把人往回拽,让他在羞辱里一寸寸烂。
可死活的选择权,陈萍萍早放下了。他还有一张牌,最重的一张——把自己的死,变成范闲的火。范闲一直在笑着行孝,笑着让步,笑着于规矩里找生路,说到底,是为了护那几位老人的命。庆帝若斩了陈萍萍,等于告诉他:你身边的人,我一个个都能动,动得光明正大。就算他们没威胁,我也能编出威胁。线就此绷断,弯成了刀。
这场对弈很残忍,像两只老兽在荒野里啃彼此的骨头。陈萍萍以死换局,他明知道结局,也还是坐着那张破了皮的轮椅进来,把话说完,把枪打响,再把命交出去。他在最后的气息里大概是想笑的——你以为你拿住了我,可我拿住了你的未来。
朝堂上的议论风一阵阵,街巷里的酒又热起来,御书房的门被关了又开。范闲会怎么走?他会不会像年轻时那样义无反顾?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庆帝从那天起,站在高处的时候更冷了一层。手握天下,抬眼处,却没有一个可以叫名字的人。
有人说他是赢家,赢到最后只剩自己。有人说陈萍萍输了,输了条命。可如果有天夜里风从山口吹过来,吹动了宫墙上的灯,庆帝或许会听见那句话在风里回头:陛下,终有一日,你会在空荡里看着江山,心却落不到任何地方。你拾起的,都是权;你丢掉的,才是人。
来源:灿烂海浪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