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个字像三根针,轻轻扎在他的心上。他翻来覆去地看,纸片背面没有任何其他信息。那地址离这儿不远,隔了两条胡同,但他从没听老方提起过。
咱们继续上一集继续来看!
陈磊捏着那张泛黄的纸片,指尖能摸到粗糙的纤维和微微晕开的墨迹。
“始源店”。
三个字像三根针,轻轻扎在他的心上。他翻来覆去地看,纸片背面没有任何其他信息。那地址离这儿不远,隔了两条胡同,但他从没听老方提起过。
夜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灯泡微微摇晃,影子在墙上晃出一片模糊的光晕。前院面馆的卷帘门已经拉下,寂静里,能听见老方屋里传来隐约的鼾声,还有方哲在隔壁翻身的响动。
这一天太累了,文化节上的兴奋劲过去后,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但陈磊毫无睡意。
始源店?什么意思?老方还有事瞒着他?这和他刚才接过传承的庄重感格格不入,像一碗醇厚的高汤里突然出现了一颗没捻碎的胡椒。
他盯着那地址,心里猫抓似的。最终,他轻手轻脚地披上外套,揣上纸片和手机,像个小贼一样溜出了面馆。
深夜的胡同静得吓人,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远处马路隐约的车流声。路灯昏暗,勉强照亮坑洼不平的路面。他按着纸片上的地址拐进一条更窄的胡同,两边是斑驳的旧墙,有些院子显然已经没人住了,门板上贴着褪色的封条。
地址指向一个低矮的院门,木门腐朽得厉害,一把生锈的大锁挂着,但并没锁死,只是虚虚地搭着。陈磊轻轻一碰,锁就开了,吱呀一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他推开门,一股陈旧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正对着的是一间低矮的平房,窗户破了,用木板胡乱钉着。这里荒废已久,看不出任何和“店”有关的样子。
陈磊有些失望,难道只是个误会?或者是老方家更早以前的祖宅?
他借着手机电筒的光,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往里走。脚底下踢到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金属响。他弯腰去看,是一个半埋在土里的铁牌,锈迹斑斑,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面……铺”。
真是家店?
他走到房门前,门没锁,一推就开,更多的灰尘簌簌落下。屋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家具和杂物,蜘蛛网到处都是。
电筒光扫过墙壁,突然定格。
东面的墙上,似乎有一大片被铲过的痕迹,比周围的墙皮颜色要新一些,虽然也蒙着厚厚的灰。那痕迹方方正正,像原来挂着什么东西,后来被取走了。
陈磊走过去,用手抹开那片墙上的灰。
底下露出一点模糊的彩色痕迹。他更用力地擦了几下,一片被掩盖的壁画渐渐显露出来——是简单的山水画,笔法稚拙,却透着一种古早的生气。画的一角,盖着一个模糊的红色印章,他凑近了仔细看,是四个小字:“方氏始源”。
心脏猛地一跳。
这里真是老方家最开始的地方?为什么从没听他说起?为什么荒废了?
他正凝神看着那壁画,手机电筒的光无意中扫过墙角那堆杂物。一堆破麻袋和烂木板下面,似乎压着一个什么东西,形状很规整。
他走过去,费力地把上面的东西搬开。
是一个老式的木柜子,很沉,样式古旧,但用料扎实,雕着简单的花纹,锁孔的位置挂着一把铜锁,已经绿锈斑斑。
陈磊试着拽了拽,锁很结实。柜门严丝合缝,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他围着柜子转了一圈,发现背面底部的木板似乎有些松动。他用力掰了掰,一块木板竟然被他卸了下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缝隙。
他把手伸进去,摸到的不是预想的灰尘,而是一个硬硬的、冰凉的东西。
是一个铁盒子。
他把盒子掏出来,大小就像一本厚厚的字典,入手沉甸甸的,也挂着一把小锁,但锁鼻已经锈坏了,一掰就开。
盒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样东西:一本更破旧、页边卷曲发毛的账本;几张黑白照片,上面是几个穿着长衫或短褂的人站在一个面摊前,笑容模糊;还有一封信,信封已经发黄脆化。
陈磊屏住呼吸,小心地展开那封信。信纸很薄,字是竖排的毛笔字,墨迹深透纸背。
“吾儿知悉:见字如面。方氏面艺,起于此间小铺,凭一碗清汤白面立身……然时局动荡,生计艰难,不得已迁至现址……此间旧事,牵扯颇多,乃父之憾,亦吾族之秘……非万不得已,勿寻勿探,恐招祸端……唯留此柜,存吾初心,若后世子孙有缘得见,望慎之重之……”
信没有落款,只盖了那个同样的“方氏始源”章。
陈磊的心怦怦直跳。他好像无意中撞破了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秘密。老方知道这个吗?这“祸端”指的是什么?和现在来逼迁砸店的那伙人有关吗?
他翻看那本旧账本,前面的记录都是些日常开销和收入,蝇头小楷,工工整整。翻到后面几页,字迹开始凌乱,记录的内容也变得奇怪,出现了些看不懂的代号和数额较大的不明支出。最后一页,写了一半,戛然而止,只剩下大片晕开的墨点,像是书写的人遇到了极大的慌乱。
照片上的面摊,依稀能看出如今老方面馆的影子,只是更简陋。合影的人里,有一个年轻人的眉眼,依稀有老方的轮廓。
陈磊把东西小心翼翼放回铁盒,揣进怀里。他把木柜恢复原状,杂物重新盖好,尽量抹掉自己来过的痕迹,然后悄悄退出了这个荒废的院子。
回到面馆后院,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毫无睡意,怀里的铁盒像一块烧红的炭。
早上六点,面馆照常开门。老方起得稍晚,被方哲扶着出来,坐在柜台后他那张专属的旧藤椅上,看着陈磊和方哲忙活。
陈磊和面、熬汤,动作一如既往,但目光总忍不住往老方那里瞟。老人今天似乎格外沉默,眼神偶尔放空,望着窗外熙攘的胡同,不知在想什么。
方哲倒是干劲十足,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跟陈磊商量:“昨天文化节效果真好,好几个美食公众号要来采访。我觉得咱们可以趁机做点推广,甚至…开个分店?”
陈磊没接话,把揉好的面用湿布盖好。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方哲碰碰他胳膊。
“没事,有点累。”陈磊低下头,去切葱花。
上午的忙碌间隙,陈磊泡了杯浓茶,端给老方。
“师傅,喝茶。”
老方接过来,吹了吹气,呷了一口,眯起眼。
陈磊站在旁边,犹豫了很久,状似无意地开口:“师傅,我昨天听胡同口王大爷闲聊,说咱这片儿以前还有家别的手工面馆,也挺有名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没做了…”
老方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老王头年纪大了,净记些糊涂账。没有的事。”
“他说好像就在旁边那条死胡同里,叫什么…源记还是什么…”
“哐当!”
老方手里的茶杯盖子没拿稳,掉在柜台上,摔成两半。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襟。
陈磊赶紧拿抹布去擦。
老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老人的手干枯,力气却大得惊人,指尖冰凉。他盯着陈磊,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面点刀:“你听谁胡说的?哪儿有什么源记?没有!”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警告。
陈磊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显露,连忙点头:“我就随口一问,估计王大爷真记错了。”
老方死死盯了他几秒,才慢慢松开手,喘了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浑浊,挥挥手:“忙你的去,别听风就是雨。”
陈磊转身去拿扫帚打扫碎片,后背能感觉到老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沉甸甸的。
中午快打烊时,店里没什么人了。方哲出去联系采访的事,只剩陈磊和老方。
老方突然说:“小陈,你过来。”
陈磊走过去。
老方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把小小的、样式古老的黄铜钥匙。
“这把钥匙,你拿着。”老方把钥匙放进陈磊手心,合上他的手指,“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说是能开个老柜子。但我从来没找到过那柜子。你…脑子活,以后要是有缘碰上,就打开看看。”
陈磊握着那把还带着老方体温的钥匙,手心里全是汗。那把钥匙,和他怀里铁盒上坏掉的锁孔,大小形状几乎一样。
老方知不知道他已经去过了?这话是试探,还是真的托付?
他不敢问,只能紧紧握住钥匙:“哎,我记住了,师傅。”
老人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靠在藤椅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下午,方哲兴冲冲地回来,说约好了两家媒体。他还拿回一份招商手册:“看!新区那个美食城招商,条件不错!咱们要是开分店,这位置绝了!”
陈磊看着手册上光鲜亮丽的图片,又看看眼前这间充满烟火气息的老店,心里乱成一团麻。
晚上打烊后,陈磊又一次拿出那个铁盒和那把钥匙。钥匙插进铁盒的锁孔,严丝合缝。但他没有打开,只是看着。
方哲洗完澡出来,看他对着个破铁盒发呆,凑过来:“这什么老古董?哪儿翻出来的?”
“没什么,旧东西。”陈磊把铁盒盖上。
方哲也没多问,擦着头发继续说分店的事:“我觉得机会真好,爸那边我去说。老店你守着,新店我跑。肯定能成!”
陈磊抬起头,看着方哲充满干劲的脸,突然问:“方哥,你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那些人就盯着咱家这店不放?又是砸又是抢的?这胡同里又不是只剩我们一家。”
方哲愣了一下,擦头发的动作慢下来:“…不是说了吗,拆迁利益大,咱们店位置好。”
“位置好?”陈磊摇摇头,“比咱们位置好的多了去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陈磊张了张嘴,那个荒废的院子、铁盒、信上的“祸端”在他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老方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他不敢轻易开口。
“我也不知道,”他最终说,“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方哲拍拍他肩膀:“你就是想太多。现在咱们有名气了,正好趁热打铁。等我爸身体好点,我跟他说。”
夜深了。
陈磊躺在床上,听着隔壁老方沉重的呼吸声和方哲轻微的鼾声,眼睛盯着天花板。
他悄悄起身,再次拿出那封信,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反复看那句“此间旧事,牵扯颇多,乃父之憾,亦吾族之秘……非万不得已,勿寻勿探,恐招祸端……”
“祸端”……这两个字像幽灵一样盘旋着。
还有信里提到的“时局动荡,生计艰难,不得已迁至现址”……是因为什么不得已?
那个账本后面奇怪的记录又是什么?
他感觉自已摸到了一条深埋多年的线头,只要轻轻一拉,或许就能解开很多谜团,但也可能扯出更多未知的、危险的东西。
第二天,方哲果然迫不及待地跟老方提了开分店和接受采访的事。
老方坐在藤椅里,闭着眼听,直到方哲说完,才慢慢睁开眼。
“采访,可以。分店,”老方吐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方哲急了,“爸!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咱们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小胡同里!”
“我说不行就不行!”老方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这店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什么分店!胡闹!”
“您怎么这么固执!”方哲也提高了声音,“守着这破店有什么前途!您看看陈磊,他都有本事把梅花面做出来,咱们有能力走出去!”
“正因为小陈有这本事!”老方喘着粗气,手指发抖地指着陈磊,又指向方哲,“你!还有你!都给我安分点!别惹事!”
“开分店怎么就是惹事了?”方哲完全不理解。
“我说是就是!”老方情绪异常激动,猛地站起来,身子晃了晃,“你们…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听着,老老实实守着这家店,哪儿也别想去!谁再提分店,就…就给我滚!”
这话太重了。方哲脸色瞬间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陈磊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老方。
老方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冰凉,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颤抖:“小陈…你听话…别学他…别出去招摇…咱们就守着这儿,安安生生的,行不行?”
陈磊看着老人惊恐的眼神,突然明白了。
老方不是在阻止他们发展,他是在害怕。
他在害怕那个“祸端”。
陈磊把老人扶回椅子,给他倒了杯热水,看着他慢慢平静下来。
“师傅,”陈磊蹲下身,平视着老方,“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老方捧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洒了出来。他避开陈磊的目光,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这时,面馆虚掩的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一张陌生的、戴着墨镜的脸朝里面飞快地扫了一眼,目光在陈磊和老方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门轻轻合上,仿佛从未被推开过。
老方猛地打了个寒颤,杯子从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他脸色惨白,看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他们又来了…”
来源:娱乐小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