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乍一听像说书,可老药市的人记得真真的:民国二十七年,码头上那个背着娃、兜里只剩两块银角子的寡妇,就靠这点碎银子兑成三十五块,在华顺巷口支起一口药锅,锅边摆两大壶粗茶,谁进来歇脚都能白喝。
“35块大洋,一条命,半条街。
”祁州老人提起褚韶华,总爱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乍一听像说书,可老药市的人记得真真的:民国二十七年,码头上那个背着娃、兜里只剩两块银角子的寡妇,就靠这点碎银子兑成三十五块,在华顺巷口支起一口药锅,锅边摆两大壶粗茶,谁进来歇脚都能白喝。
三天后,她弄来一只空簸箕,抓一把甘草当签,买药的伸手一抽,抽中“当归”就送当归,抽中“朱砂”就送朱砂,小生意被活活玩成庙会。
不到俩月,整条巷子的脚夫只认“华顺”二字,连守元药庄的夏老板都派人递帖子,请她过去“合账”。
她回得更绝:“早晚叫夏元给我跑堂。
”
野心是挺提气,可野心这玩意儿,一旦摊在亲戚面前,立刻变照妖镜。
褚韶华把挣来的第一笔红利切成三块:婆婆、亲娘、伙计,一人一份,自己留空名。
她以为这是在还情,结果婆婆转头把地契押给赌坊,亲娘褚韶中拉着嫂子周燕,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先是想把她嫁给六十七岁的盐商填房,后又闹着“闺女家的铺子就该娘家人管”。
伙计们跟着起哄,半夜搬货,白天喝茶,柜台里空得能跑老鼠。
她这才明白,分钱不是积德,是递刀子。
情场上更狼狈。
夏初——那个当年被她爹拆散的初恋——突然回来,穿西装、梳油头,说要在天津开分号,带她母女远走高飞。
褚韶华动了念头,把账本往宋萍怀里一塞,订了去天津的船票。
消息漏到陈家,陈母把茶杯一摔:“铺子姓陈还是姓褚?
”陈二顺半夜端着一碗黑药汁摸进房,说是“喝了就能再怀一个,拴住你”。
萱萱冲进来,小脑袋一撞,药碗飞起,瓷片划了陈二顺的颈动脉,血喷了帐顶。
陈母哭喊抓着门框往外爬,一头栽在石阶上。
两条人命,一夜间把华顺招牌染成暗红色。
祁州人后来都说,那一晚的药香里混着腥甜,风一刮,整条巷子都像在咳嗽。
火还没灭,土匪又添一把柴。
三寿帮几十条人影翻进陈宅,抢完细软泼煤油,火舌卷到屋脊时,褚韶华正抱着萱萱的小棺材在河边烧纸。
她回头看天,半边火光半边月亮,像有人拿刀把夜空劈成两截。
第二天,陈家只剩几段焦梁,夏初的火车票被烧出一个洞,正好把天津两字烫没了。
她坐在灰烬里笑,声音比哭还难听:“欠我的,都拿命还了,可我还得活着。
”
老药市的人后来算过,褚韶华犯的错,随便拎一条都够普通人死三回:把亲情当股权,把爱情当退路,把对手当空气。
可他们也承认,没有这三错,就没有今天祁州姑娘嘴里那句“咱要赚就赚褚大娘那份硬气”。
政策吹风、电商下乡,外地药商扛着直播架涌进来,喊“全网最低价”。
年轻人问她怕不怕,她磕了磕旱烟袋:“怕啥?
我三十五块都敢掀棋盘,现在顶多再掀一次。
”
有人劝她聘职业经理、签股权协议,她摆手:“写字据要是有用,我娘就不会卖我。
”隔天却自己跑去找县里的女律师,说先立遗嘱,再补章程,“省得我死了,这群饿鬼又啃娃的骨头”。
当晚她把老账本翻出来,在最后一页写了一行小字:人情留一线,日后好捅刀。
写完拿红笔圈上,像给旧时代盖了个血戳。
祁州药市依旧天不亮就开市,雾气混着川芎味,踩上去又湿又滑。
褚韶华戴着白头巾杵在门口,看灯一盏盏亮起。
她没再说过要让谁当跑堂,只叮嘱新来的女学徒:“分钱记得给自己留七成,剩下的再谈良心。
”姑娘们齐声笑,笑声撞在青石板上,像当年那碗黑药摔碎的声音,却比它脆生得多。
来源:乘风破浪的可乐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