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扑面而来,林小夏站在单元楼下,仰头望着六楼那扇透出暖光的窗户。她攥紧口袋里的幼儿园照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照片上,女儿小糖举着手工课做的纸房子,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妈妈和糖糖的家”,边角还沾着她今早偷偷抹的草莓酱。
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扑面而来,林小夏站在单元楼下,仰头望着六楼那扇透出暖光的窗户。她攥紧口袋里的幼儿园照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照片上,女儿小糖举着手工课做的纸房子,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妈妈和糖糖的家”,边角还沾着她今早偷偷抹的草莓酱。
第三次按下门铃时,林小夏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门开了,陈默的身影先落下来,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那是她从前最讨厌的味道,如今却像根刺,扎得她鼻尖发酸。
“小夏,不是说过了吗?”陈默垂着眼,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银戒,“有话电话里说就行。”
林小夏喉头哽咽,将照片举到他面前:“小糖今天在幼儿园说,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送伞,她的爸爸却在很远的地方。”照片上,小糖的羊角辫被老师画了颗红心,“老师还问我,是不是爸爸妈妈分开了?”
陈默的目光扫过照片,睫毛微微颤动。他身后的玄关处,一条米白色的羊绒围巾搭在鞋柜上——那是上周他说“同事落下的”那条。林小夏记得,那天她来送小糖的换季衣服,正撞见陈默弯腰捡围巾,指尖在穗子上停留了三秒。
“小夏,你该明白。”陈默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像道无法逾越的墙,“我和苏晴……她下个月要调回本地了。”
林小夏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但更疼的是听见“苏晴”这个名字时,心里某个地方“咔嚓”裂开的声音。三个月前第一次来这儿时,她还天真地想着“给彼此时间冷静”,带着小糖做的南瓜饼,说“周末带孩子来吃饭吧”;半年前第二次登门,她妥协了,把当初争执的学区房房产证复印件塞进他手里,说“房子归你,我只要小糖的抚养权”;现在第三次,她连自尊都押上了,说“我不在乎你有没有新的人,只要小糖有个爸爸”。
“你总说为了小糖。”陈默松开手,后退半步,“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爸爸,是快乐的妈妈。”
林小夏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哭腔。她想起上周三暴雨天,小糖蹲在幼儿园门口等了半小时,别的孩子都被爸爸或妈妈牵着走,她抱着书包说:“妈妈,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想起昨天给小糖梳头发,孩子摸着她眼下的青黑问:“妈妈,你是不是又偷偷哭了?”想起离婚这八个月里,她每天凌晨三点起来改方案,就为了多赚点钱,好让小糖上最好的幼儿园;想起她推掉所有相亲,只因为“小糖需要爸爸”。
“陈默,你知道小糖昨天说什么吗?”她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稚嫩的童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妈妈,我不要新爸爸,我只要原来的爸爸。老师说,爸爸妈妈手拉手,小朋友就不会害怕打雷了。”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转身看向玄关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他身后的客厅,沙发上搭着那条米白围巾,茶几上摆着两副新骨瓷杯——都是他从前说“等我们老了再买”的款式。苏晴上周说,她喜欢这种带着岁月感的瓷器。
“小夏,你该往前看了。”陈默的声音放软了些,“我和苏晴……她能给我稳定的生活。”
“稳定?”林小夏突然抓起他手里的银戒,“那我和小糖呢?我们就不稳定吗?你加班到凌晨,是我给小糖喂药;你妈住院,是我跑前跑后;你说我总查你手机,可我只是怕你像上次那样,为了项目熬出胃出血!”
陈默的手猛地一颤,银戒“当啷”掉在地上。那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时买的,他当时说:“等老了,就戴着这个去跳广场舞。”现在戒指躺在瓷砖上,像颗被踩碎的星星。
“你记不记得小糖第一次喊爸爸?”林小夏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戒指,“她六个月大,你抱着她在客厅转,她突然‘爸爸’叫得清楚。你当时哭了,说‘小夏,我们要一辈子这样’。”
陈默闭了闭眼,转身走进厨房。林小夏听见抽油烟机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咳嗽——他有慢性支气管炎,一到换季就犯。从前她总说“别抽烟了”,现在苏晴大概也会说同样的话吧?
“小夏,你走吧。”陈默回来时,手里多了张银行卡,“这是我存的钱,给小糖上兴趣班用。”
林小夏没接,反而从包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儿童毛衣,袖口绣着小糖的名字。“这是小糖冬天要穿的,你收着。”她把毛衣塞进他怀里,“她前几天还说,爸爸的怀抱比暖水袋还暖。”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灭了,黑暗中,林小夏摸到口袋里的照片。照片背面有小糖用蜡笔画的太阳,红得刺眼。她听见自己说:“陈默,我不是非你不可。我只是怕小糖长大以后,问‘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的时候,我答不上来。”
门“咔嗒”一声在身后关上,林小夏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风从楼梯间的窗户灌进来,吹得照片上的纸房子沙沙响。她摸出手机,给幼儿园老师发消息:“小糖今天由我接,麻烦让她在门口等我。”
走到楼下时,银杏叶扑簌簌落了满头。林小夏抬头望了望六楼的窗户,那里的灯光已经暗了。手机突然震动,是小糖发来的语音,奶声奶气的:“妈妈,我画了新的房子,有三个窗户,一个给爸爸,一个给妈妈,一个给我!”
她蹲在银杏树下,终于哭出了声。不是因为被拒绝,而是突然明白,有些缺口,不是靠努力就能补上的。就像小糖画的三个窗户,爸爸的那个,可能永远空着了。
幼儿园的铁门在远处亮起灯,林小夏抹了把脸,把照片贴在胸口。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那是小糖去年用彩笔涂的,说“妈妈穿这个,像彩虹”。
她想起小糖常说的话:“妈妈,等我长大,给你买好多好多房子,每个房子都有爸爸、妈妈和糖糖。”
可现在,她连一个有爸爸的房子都给不了孩子。
路灯次第亮起,林小夏踩着满地银杏叶往幼儿园走。手机屏幕又亮了,是小糖的视频通话。她接起来,镜头里小糖举着画纸,眼睛亮得像星星:“妈妈你看!这是我们的新家,有太阳,有花,还有——”
“还有爸爸。”林小夏替她说完,喉咙发紧。
小糖歪着头:“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来接我呀?”
林小夏望着远处的灯火,轻声说:“因为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小糖想了想,突然笑了:“那等爸爸回来,我给他看我的新画!妈妈,你要等我哦,等我长大,给你买好多好多——”
“好。”林小夏打断她,怕自己哭出声,“妈妈等你。”
挂了电话,她摸着胸口的照片,那里还留着小糖的体温。风又起了,吹得照片上的纸房子轻轻摇晃,像在说:“再等等吧,说不定爸爸明天就回来了。”
可林小夏知道,有些等待,注定没有结果。就像她和陈默,就像小糖的三个窗户,就像所有努力却不得的渴望。
她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云遮住了大半,只剩一点模糊的光。林小夏突然想起,小糖最爱听的童话里,月亮说:“我不能照亮每一片云,但我永远在这儿。”
或许,她能做的,就是做那个月亮。不完美,却永远在孩子身边。
银杏叶还在落,林小夏踩着满地金黄,往幼儿园走去。身后,六楼的窗户里透出一点微光,像颗即将熄灭的星,却也足够照亮她前行的路。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