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六个人，一条命，松林镇连狗都不敢乱叫的冬夜，云虎被活埋那口气憋到第三分钟，土腥味混着血往肺里灌，他脑子里只剩一句：得活，得把兄弟们带出去。

六个人，一条命，松林镇连狗都不敢乱叫的冬夜，云虎被活埋那口气憋到第三分钟，土腥味混着血往肺里灌，他脑子里只剩一句：得活，得把兄弟们带出去。

活埋他的鬼子走了，雪盖住脚印，像啥也没发生。

云虎自己扒开冻土，指甲全翻，爬进镇口那家破酒馆的地窖，老板娘大阔枝没问一句，直接扔给他一床发黑的棉被和半碗高粱酒。

福庆是三个月后拖着一条瘸腿摸回来的。

劳工营的汽油库炸了，他和汤德远趁乱钻沟子跑，一路啃树皮、喝雪水，到镇口那天，棉袄烂成条，看见云虎第一眼就骂：你咋还没死？

骂完抱着人哭，鼻涕糊了云虎一脖子。

大阔枝给他们弄来良民证，纸是黄的，戳是萝卜刻的，盖下去那一下，她手抖得比他们还厉害。

她说：你们要是再被抓，我就得陪你们一起掉脑袋。

说完转身去灶间，给他们下了两碗疙瘩汤，里头漂着猪油渣。

云虎伤好得差不多，在镇东头支了个山货铺，门口挂俩干松塔，暗号。

福庆天天来砸场子，今天嫌蘑菇潮，明天骂鹿鞭假，吵得街坊探头。

其实他就是怕，怕云虎真把枪埋了，把血晾了，安安心心当个掌柜。

鲁排长隔几天夜里来一趟，不进屋，蹲门口抽旱烟。

汤德远有次想走，鲁排长把烟锅往鞋底一磕：想走就走，别回头，回头就得认命。

汤德远没走，第二天把山货铺的门槛修高了半寸，说防耗子。

淘金窝那边天天死人，鬼子把劳工当柴烧。

福庆夜里做噩梦，梦见自己还在矿道里，醒来就去踹云虎的门，非说听见鬼子摩托。

云虎披棉袄陪他蹲门口，一人一口烧刀子，喝到东边泛白。

大阔枝的闺女偷偷在后院埋了三杆老套筒，用油纸包着，上头压腌菜缸。

她十岁，说将来要跟他们上山。

福庆逗她：小丫头片子，枪都扛不动。

她回：扛得动，就能少死一个叔叔。

山货铺第三年，来了个戴狗皮帽的陌生人，买松子，付钱用的是抗联的旧铜板。

云虎把铜板扣在柜台上，转了三圈，当天晚上，六个人凑齐，锅包肉就一盆，酒管够。

福庆端着碗突然说：要是这回回不来，记得把我埋高点，能看见镇口。

后来？

后来他们走了，山货铺的松塔没人换新的，风一吹就掉。

大阔枝把闺女送山里读书，自己守着空铺子，每年冬天在门口挂一串红辣椒，像等人。

仗打完了，镇口立了块碑，刻了六个名字。

福庆没死，回来那天穿的是鬼子呢子大衣，兜里揣着一把松子，全瘪了。

他蹲碑前，一粒一粒摆整齐，说：哥几个，咱没丢人。

战争把人碾成渣，可渣里还能长出松树苗。

来源：聪明的咖啡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