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刚把金把头那老小子抹了脖子，又在乱葬岗扒拉半天，刘彪子那货连个鞋底子都没留下。这俩可是矿上塌方的“主谋”，按说跟着他俩准能揪出游世龙。可眼下就剩俩凉透的尸首，游世龙那名字，跟坟头飘的鬼火似的，听了无数回，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高云虎攥着带血的刀蹲在金沟土坡上，风一吹，后颈凉飕飕的——脑瓜子比被石头砸了还懵。
刚把金把头那老小子抹了脖子，又在乱葬岗扒拉半天，刘彪子那货连个鞋底子都没留下。这俩可是矿上塌方的“主谋”，按说跟着他俩准能揪出游世龙。可眼下就剩俩凉透的尸首，游世龙那名字，跟坟头飘的鬼火似的，听了无数回，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这时候才想起大阔枝早前撇着嘴说的那句：“你身上一股傻狍子味儿。”合着自个儿从一开始就追错了道儿。
事儿得从矿上那场塌方说。那会儿高云虎被埋在碎石头堆里，嗓子眼呛得全是土，以为这下要交代在这儿了，是大阔枝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把他从石头缝里扒出来，拖回酒馆后院那间小柴房养伤。养伤那几天他没闲着，耳朵竖得跟猎狗似的听动静——才知道那塌方根本不是老天爷发狠，是人故意捣的鬼。
“只要矿上有人唱段戏，再喊着要吃肉饼子，不出三天准塌。”大阔枝给他换草药时，声音压得跟蚊子哼似的，“塌了就拉‘尸体’来我这儿装棺材，讹矿上一笔钱，转头再把人拉回矿上接着下井。那钱呢？游世龙、泥鳅、金把头三家分着花。”
高云虎当时就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游世龙是哪个？”
大阔枝啧了声，拿布巾擦了擦他胳膊上的脓：“鬼知道。只听说会唱戏，手指粗得跟老树根似的，不像女人的手。他一唱戏，矿上准得死人。”可转头又补了句，“但松林镇能安稳着，也靠他——日本人先前没来闹，是他罩着；前阵子皮货行老板藏抗联被日本人端了，也是他报的信。”
越说越邪门，高云虎更坐不住了。伤还没好利索，就天天盯着刘彪子——这货是给金把头跑腿的，每次运“尸体”都经他手。那天刘彪子又扛着担架往酒馆来，大阔枝瞅着高云虎眼里的凶光，赶紧从酒缸里舀了瓶烧刀子塞他手里：“别进院，院里晒着药草呢，沾了晦气不好。”
高云虎猫着腰跟在刘彪子后头，踩在泥地里没半点声响。等刘彪子蹲在野地解裤腰带的空当，他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刀子架在那货脖子上：“带老子去金沟，找金把头！”
就这么押着刘彪子进了金沟，金把头正蜷在土炕上打呼，口水都流到枕头上了。被高云虎薅着头发拽起来时，那老小子还迷迷糊糊问：“谁啊？扰老子睡觉……”“游世龙在哪？”高云虎把刀子往他脸前一戳，金把头立马抖得跟筛糠：“真不知道！我只跟泥鳅搭话……他才跟游世龙联系……”
当天夜里，金把头直挺挺地躺在炕上等冻硬，刘彪子则连个影都没了。高云虎本以为这下能摸着游世龙的边，结果还是抓瞎。
倒是大阔枝酒馆里的事，透着蹊跷。
那天有个渔翁给大阔枝送了条活蹦乱跳的鱼，泥鳅凑过来嬉皮笑脸：“阔枝姐，炖了呗，我尝尝鲜。”大阔枝眼皮都没抬：“先把欠的酒钱结了，鱼金贵着呢，不是谁都能吃的。”
结果没半个时辰，庞四海一进门——就是松林镇的警察队长，大阔枝立马堆起笑，把鱼往他手里塞：“庞老板来得巧！刚得的鱼，给您下酒正好。”塞的时候还往鱼嘴里塞了把钱，动作溜得跟练了十年似的。
高云虎那会儿才回过味来：大阔枝这酒馆，谁是真靠山，她门儿清。
泥鳅是游世龙一伙的，一条鱼都捞不着；庞四海呢？先前高云虎“失踪”那阵，镇上人都怀疑大阔枝藏了人，是庞四海一句话“查不出啥”，才没人敢找茬。要论讨好，大阔枝就对着庞四海上心。
再往深想，更不对劲。
游世龙会唱戏，一唱戏矿上就塌；庞四海呢？有回高云虎在酒馆外听见，几个掌柜唠嗑说“庞老板嗓子亮，早前还在院里哼过戏文”。而且游世龙手指粗，庞四海天天握枪，指节上全是茧子，哪像女人的手？
还有皮货行老板那事。藏抗联被日本人发现，按说庞四海这警察队长难辞其咎，可日本人愣是没动他一根手指头——除非，报信的就是他自己，早跟日本人搭好了线。
大阔枝天天在酒馆迎来送往，谁是葱谁是蒜，她能不知道？可她偏说“不认识游世龙”——合着是不敢说。庞四海是警察队长，掌着松林镇的枪杆子，她要想安稳开店，就算知道游世龙是他，也得把嘴缝上。
更绕的是，高云虎能活下来，说到底是沾了庞四海的光——若不是他罩着大阔枝，塌方那事早闹大了；连老山东找人参买家，也是庞四海在酒馆包间里搭的话。
这么一看，游世龙哪是什么神秘人物？就是天天在高云虎眼皮子底下晃的庞四海。
可高云虎攥着的刀子，突然就沉了。
他原先恨游世龙恨得牙痒痒，觉得是这货害了矿上那么多弟兄。可真要是庞四海——他一边靠着塌方谋财，一边又护着松林镇不让日本人乱来；一边给日本人报信，一边又间接救了抗联的自己。
大阔枝早前劝过他：“游世龙要是没了，松林镇也得散。”那会儿他不懂，现在有点明白了——乱世里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日本人把抗联十八个人折腾得就剩几个，这才是真敌人；游世龙呢？不过是在泥里蹚路的人，用自己的法子让松林镇多口气。
高云虎望着远处庞四海走进酒馆的背影，突然懂了大阔枝为啥说他“傻狍子”——盯着影子打，倒忘了真正要砍的是把所有人逼进泥里的狼。
这乱世里的账，从来都比矿上的塌方更乱。
来源：梦想启航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