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前传上:林燮言阙追随梁帝成国舅,林殊混成金陵小霸王

西瓜影视 内地剧 2025-08-15 13:32 2

摘要:金陵城的春,总是裹挟着一种微醺又紧绷的气息。秦淮河的柔波揉碎了画舫朱阁的倒影,也揉碎了岸上游人如织的喧嚣。这气息来自巍峨宫墙内无声的博弈,也渗入了三个少年纵马扬鞭的蹄声里。

《琅琊榜》外传之·《赤焰前尘》

文/鼎客thinker

第一章 金兰结义少年时

金陵城的春,总是裹挟着一种微醺又紧绷的气息。秦淮河的柔波揉碎了画舫朱阁的倒影,也揉碎了岸上游人如织的喧嚣。这气息来自巍峨宫墙内无声的博弈,也渗入了三个少年纵马扬鞭的蹄声里。

东宫太子萧选,眉宇间虽有皇家威仪,却也难掩少年人的锐气与明朗。他身侧,永远伴着两道如影随形的身影。

左边是林燮,赤焰帅府的少将军。一身劲装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姿,朗目疏眉,顾盼间自带一股沙场淬炼出的悍勇与磊落。他勒马的手指骨节分明,虎口处覆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正随意地搭在缰绳上,透着一股举重若轻的洒脱。

右边是言阙,言太师府的小公子,年纪最轻。面容如玉,气质清雅,那双清亮如寒潭深水的眸子,安静时仿佛能映照人心,开口时又常带三分不合年纪的锋锐与洞彻,像一块未经雕琢却内蕴锋芒的璞玉。

马蹄踏过朱雀大街平整的青石板,清脆的“嗒嗒”声在鼎沸的人声中依然清晰可辨。三人无视两旁行人或敬畏或艳羡的目光,径直奔向城外。风鼓荡起他们的衣袖袍角,也仿佛暂时吹散了宫闱中那些无形的束缚。

“驾!”林燮一声清啸,率先冲出城门,奔向郊外那片开阔的草场。萧选朗声大笑,策马紧随其后。言阙年纪小些,马术却丝毫不逊,稳稳策马并行,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如同一只优雅的鹤。

草场之上,绿草如茵,野花点缀其间。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三人身上,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言阙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一株开得正盛的桃树下。那里,几位世家小姐带着丫鬟仆妇正在踏青游玩。

其中一位身着浅碧色衣裙、眉目如画、气质温婉沉静的少女,正是他的妹妹,言家小姐言玥。

而另一位,则如同春日里最耀眼的骄阳——林燮的妹妹林乐瑶。她一身绯红骑装,未施粉黛,肌肤胜雪,笑声清越爽朗,如同山涧清泉叮咚作响,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她正与女伴追逐嬉戏,惊起几只彩蝶。

似乎察觉到兄长的目光,林乐瑶蓦然回首,隔着纷扬如雨的花瓣,视线与言阙悄然相接。刹那间,天地仿佛安静下来。

言阙只觉得心口被那明媚无邪的笑容烫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林乐瑶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如同染上了天边的霞光,飞快地低下头,无意识地捻弄着手中一枝带露的桃花,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

然而,那眼波流转间,又忍不住再次偷偷望向那白衣沉静、气质清华的言家小哥哥,眼底藏着少女初绽的羞涩与欢喜。那份青梅竹马间悄然滋生的朦胧情愫,如同初绽的桃花瓣,细腻、羞涩,带着春日特有的芬芳与悸动。

不远处,一株老槐树下,晋阳长公主萧溱潆,萧选的亲妹妹,正娴静地倚着树干而立。她身着鹅黄色宫装,气质高华温婉,如同空谷幽兰。

她的目光并未落在嬉闹的少女们身上,而是更多流连在那道挺拔如松、纵马时意气风发的青色身影上——林燮。

当林燮勒马回望,目光恰好与晋阳温婉含笑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林燮心头微动,利落地翻身下马,几步走到树下。他摊开宽大的手掌,掌心躺着一朵刚刚采摘、还带着晶莹晨露的紫色鸢尾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花朵上跳跃。

晋阳的脸颊瞬间染上了比桃花更艳丽的红晕,如同上好的胭脂晕开。她纤纤玉指迟疑片刻,终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那朵花。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仿佛从接触点蔓延至两人心间。林燮只觉得指尖一麻,晋阳更是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的慌乱与甜蜜。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默契与情愫,比任何言语都更动人心弦。

高踞马上的萧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深邃的目光扫过言阙微红的耳根和林乐瑶羞涩的侧脸,最后落在林燮与晋阳之间那无声胜有声的交流上。

然而,当他心猿意马的眼神掠过言玥精致的面容,再次定格在林乐瑶那毫无阴霾、明媚如朝阳般的笑靥上时,眼底深处闪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与强烈的占有欲。这笑容如此鲜活、如此生动,是他在深宫高墙之内、在那些循规蹈矩的贵女身上从未见过的亮色。

一种属于帝王的、对美好事物本能般的掠夺欲望,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数月后,南境边陲,瘴气弥漫的密林深处。林燮奉父命巡查南境军务,风尘仆仆。斥候急报:悬壶济世的药王谷正遭一伙穷凶极恶的悍匪围攻,危在旦夕!

“救人!”林燮没有丝毫犹豫,星夜点齐亲兵,火速驰援。药王谷外,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匪徒们如同疯狂的野兽,挥舞着刀枪冲击着谷口简陋的防御。谷中药师弟子多是文弱之人,虽有拼死抵抗之心,却力有不逮,伤亡惨重。

“杀!”林燮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身先士卒,手中长枪如出海蛟龙,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入敌阵!枪尖所向,匪徒纷纷惨叫倒地。亲兵们紧随主帅,如同虎入羊群,瞬间撕开了匪徒的包围圈。

激战过后,谷口尸横遍野,血腥气浓得化不开。林燮甲胄染血,脸上也溅上了几滴敌人的血珠。他巡视战场,目光锐利如鹰。在谷外那条被鲜血染红、蜿蜒流淌的小溪边,一堆乱石后,他发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衣衫褴褛,几乎无法蔽体,脸上糊满了泥污和干涸的血迹,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她瘦小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像一片秋风中的枯叶。

然而,让林燮心头一震的是,即使恐惧到如此地步,她依旧死死地护着身下一位重伤昏迷、须发皆白的老药师!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崩了口的采药镰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那双从污秽中露出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却又燃烧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绝望的倔强光芒!仿佛只要有人靠近,她就会用这小小的镰刀做最后的挣扎。

“别怕。”林燮的声音刻意放得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高大的身影蹲下来,为她挡住了刺目的阳光和身后那片血腥的修罗场。

他解下自己沾满征尘和汗水的披风,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武将身份不符的轻柔,小心翼翼地裹在女孩瑟瑟发抖、冰凉的身体上。

那厚重的、带着成年男子体温和独特气息——汗水、皮革、铁锈混合的味道——的披风瞬间包裹了她,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

女孩猛地一颤,惊恐地抬头,撞进一双沉稳如山岳、却又带着温和暖意的眸子里。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强大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药王谷谷主素天枢在弟子的搀扶下走来,看着女孩,长叹一声:“林帅,这孩子叫阿静,是附近山民的孩子。爹娘都死于去岁的一场大疫,孤苦无依,被谷里收留。她性子沉静,手脚麻利,跟着学了些辨识草药、处理简单伤患的本事。这次…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谷主的话语充满了悲悯。

林燮的目光停留在阿静那双清澈却深藏巨大创伤的眼睛里。那里面不仅有失去至亲的悲痛,更有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本能。这份坚韧,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弦。他仿佛看到了战场上那些即使重伤也不肯倒下的士兵。一种同类的气息,让他做出了决定。

“素谷主,”林燮转向谷主,声音坚定,“此女与我林家有缘。谷主若不介意,我想带她回金陵。林府尚缺一个懂药理的医女,定不会亏待于她。我林燮,以赤焰帅府的名誉担保。”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谷主看着林燮真诚的眼神,又看看惊魂未定却似乎对林燮生出莫名依赖的阿静,最终含泪点头:“如此…也好。阿静,跟着林帅去吧,那里…或许能给你一个安稳。”

阿静就这样懵懂地,带着满身伤痕和一颗破碎的心,跟着这位如山岳般可靠、给她带来莫名安全感的将军,离开了满目疮痍、遍地血腥的药王谷,踏上了前往那座传说中无比繁华却又无比陌生的帝都金陵的漫漫长路。

马车摇摇晃晃,她蜷缩在角落,紧紧裹着那件还带着林燮气息的披风,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林燮递来的干粮和水,她总是怯生生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像一只随时准备逃走的惊弓之鸟。

林燮也不多言,只是默默地将车内最舒适的位置让给她,夜晚宿营时,总吩咐亲兵在她简陋的帐篷外多加一盆篝火,驱散南境湿冷的夜寒。

阿静透过车帘缝隙,望着外面不断变换的景色,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却也隐隐生出一丝对“家”的模糊期待。

时光荏苒。萧选登基为帝的日子终于到来。那是一场极尽奢华与威严的典礼。

金銮殿上,年轻的梁成帝身着十二章纹玄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冠冕,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贺。山呼“万岁”之声如同海啸,震彻云霄,仿佛连殿宇的金顶都在随之颤动。

典礼之后,是盛大的宫宴。琼浆玉液,珍馐美馔,丝竹管弦之音靡靡悦耳。达官显贵,皇室宗亲,济济一堂,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

阿静作为林燮带回的医女义妹,换上了林乐瑶特意为她挑选的浅碧色新衣,安静地侍立在林府女眷身后不起眼的角落,低眉顺眼,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如同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从未见过的皇家气象,只觉得那些璀璨的灯火、华丽的衣饰、虚伪的笑容,都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当内侍总管那尖利而拖长的声音,穿透喧闹的丝竹与谈笑,清晰地回荡在宽阔的殿堂之上时——

“陛下有旨:册言氏女言玥为皇后,赐居正阳宫,母仪天下!册越氏女雨婷为贵妃,赐居昭仁宫!册林氏女乐瑶为宸妃,赐居关雎宫——!”

“宸妃,林氏女乐瑶!”

这最后几个字,如同晴天霹雳,骤然炸响在原本喧闹的殿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林乐瑶手中捧着的、刚刚由宫女斟满的琉璃酒盏,“哐当”一声脆响,坠落在地!晶莹剔透的琉璃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琼浆玉液四溅开来,染湿了她华美的石榴红宫装裙摆。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若非身旁的晋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几乎要当场软倒在地。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明媚如春水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随即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哀伤!她难以置信地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御座,仿佛想从那张熟悉的脸上寻找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龙椅上的人,神情威严,目光平静无波。

巨大的恐慌和无助瞬间攫住了她。

她几乎是本能地,目光穿透喧嚣的人群,死死地、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求救信号,钉在了言阙的身上!那眼神,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声的控诉与哀鸣:为何会这样?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不救我?

言阙手中的白玉酒杯,在同一时间应声而落,摔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粉身碎骨!清冽的酒液泼洒出来,污了他一尘不染的雪白锦袍下摆,如同在他心口泼下了一盆污血。

他霍然起身,动作之大带得身后的椅子都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素来清冷沉静、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此刻因极致的愤怒和锥心的痛苦而扭曲!那双清亮如寒潭的眸子,此刻赤红一片,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他死死地、几乎是目眦欲裂地瞪着高踞龙椅之上的萧选!少年时纵马同游的意气风发,桃树下那惊鸿一瞥的心动,那些未曾言明却心照不宣的默契与情愫…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帝王权力,碾得粉碎!背叛!这是赤裸裸的背叛!他视为挚友、倾力辅佐的君主,竟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夺走了他心之所系!

林燮的拳头在宽大的袍袖下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他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即将择人而噬的雄狮,凶狠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几乎要将那高高在上的御座连同上面的人一起洞穿!

他无法相信,他视若珍宝、从小呵护长大的亲妹妹,竟然被自己效忠的君主、视为兄弟的萧选,以这样一道轻飘飘的旨意,如同对待一件物品般强行纳入了后宫!

这是对林家的侮辱!更是对他林燮的侮辱!巨大的屈辱感和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晋阳长公主脸色也瞬间煞白,她第一时间紧紧抓住了林燮紧绷如铁的手臂,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之中,眼中充满了对乐瑶的痛惜、对林燮的担忧,以及对这突如其来变故的惊骇。

整个宴席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丝竹声不知何时停了,所有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或惊愕、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地投向林府和言阙的方向。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御座上的梁帝萧选,却仿佛对下方汹涌的暗流和挚友眼中碎裂的情谊浑然未觉。他微微侧过头,对着身旁新册封的、脸上带着得体微笑的皇后和难掩得意之色的越贵妃说了句什么,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然而,那笑意落在言阙、林燮和所有知情人的眼中,却是如此的冰冷刺骨,充满了帝王不容置疑的掠夺、占有,以及对他人情感的漠视!

他早已觊觎乐瑶的明媚鲜活,登基为帝,掌握至高权力,便迫不及待地将这朵不属于宫墙的野花采摘,纳入自己的园囿,视为禁脔。至于言阙的感受?林燮的愤怒?在帝王的欲望面前,昔日的兄弟情谊与少年情愫,皆是可以牺牲的代价。

阿静站在角落,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乐瑶姐姐瞬间灰败绝望的脸,看着言阙公子眼中碎裂的痛苦与熊熊怒火,看着义兄林燮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暴怒,还有晋阳长公主眼中强忍的泪水。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这看似尊荣的册封,背后竟是如此冰冷残酷的掠夺与伤害!权力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狰狞地展现在她面前。

宸妃林乐瑶被接入深宫,赐居关雎宫。宫室华丽,雕梁画栋,却空旷冰冷得如同巨大的牢笼。失去了自由的林乐瑶,如同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

她常常独自倚在窗边,望着宫墙外四四方方的、被切割成块的天空,眼中再无昔日桃树下的明媚光彩,只剩下化不开的轻愁与寂寥。她变得沉默寡言,食欲不振,身体也日渐消瘦下去。

不久,宸妃被诊出怀有身孕。这消息并未给她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增添了几分忧虑。

阿静作为林燮安排入宫的医女,被指派专门照料宸妃的身体起居。她尽心尽力,每日熬制温补的汤药,轻声细语地开解。她的沉静和细心,如同无声的溪流,给了宸妃些许慰藉。

“阿静,”一次喂药时,宸妃看着窗外飞过的孤雁,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你说,这宫墙外的桃花…可还开着吗?”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瘦削单薄的肩膀不住地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阿静连忙放下药碗,轻轻为她抚背顺气,触手之处尽是嶙峋的骨感,心中酸楚难言,只能柔声道:“娘娘,春天总会来的,桃花也总会再开的。”

梁帝依例来看过几次,赐下不少贵重补品,叮嘱几句,便匆匆离去,更多时间依旧流连在越贵妃的昭仁宫。

照料身怀六甲、情绪低落的宸妃,以及后来照顾新生婴儿萧景禹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了阿静肩上。她衣不解带,日夜守护,熬红了双眼,人也清瘦了不少。

一日深夜,梁帝在越贵妃处饮宴,微醺之后乘步辇回寝宫。路过关雎宫时,瞥见偏殿窗棂透出昏黄的灯光。他一时兴起,命人停下。透过半开的窗,他看见阿静正独自守在小火炉旁,小心翼翼地照看着药罐。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沉静的侧影,她专注地扇着炉火,不时用布巾垫着揭开盖子查看药汁的浓稠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未施粉黛,眉眼温顺,在摇曳的烛光下,那份专注和沉静,竟有种别样的韵味。

梁帝醉眼朦胧,只觉得这身影与宫中那些浓妆艳抹、争奇斗艳的妃嫔都不同。他随口对身边的内侍道:“这医女…倒有几分颜色,收了罢。”轻飘飘一句话,如同命运之神随意拨动的一根琴弦,便定下了阿静未来的轨迹。

一纸诏书,阿静被正式册封为静嫔。她离开了关雎宫,迁入了位置偏僻、陈设简朴的芷萝院。院室虽小,却被打理得异常洁净,常年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安宁的草药清香,这是阿静唯一能给自己创造的一点熟悉感。

不久,静嫔诞下皇七子萧景琰。怀抱这团温软的小生命,听着他细弱的啼哭,阿静那颗在深宫中始终惶恐不安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落点。

她给幼子哼唱药王谷的古老歌谣,歌声轻柔,带着对故乡遥远的思念。幼子的体温熨帖着她冰凉的心。

在这深似海的宫墙之内,她就像一株被强行移栽的草药,只能在这方寸之地,努力向下扎根,汲取微薄的养分,用尽全部心力,护住怀中这唯一的幼苗。景琰的存在,是她在这冰冷宫廷中唯一的暖光与希望。

时光如白驹过隙。或许是出于对林家失去一个女儿的补偿,亦或是为了安抚手握重兵、在北境威望日隆的林燮,巩固君臣关系,梁帝终于下旨,将晋阳长公主赐婚于赤焰主帅林燮。

赤焰帅府再次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之当年林燮妹妹入宫时的压抑气氛截然不同。大红的绸缎挂满了府门庭院,宾客盈门,贺喜之声不绝于耳。

林燮身着崭新的大红喜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他看向凤冠霞帔、面若芙蓉、在喜娘搀扶下款款走来的晋阳,眼中柔情似水,仿佛要将她融化。他伸出手,坚定而温柔地执起晋阳的手。

晋阳抬起眼帘,回以他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容,那笑容里盛满了理解、支持与终于得偿所愿的幸福。她低声道:“燮哥,我在。”千言万语,尽在这三个字之中。这笑容,是照进林燮心中因妹妹遭遇而积聚多年阴霾的一束最温暖、最明亮的光。他紧紧回握她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然而,当林燮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喜宴的角落——言阙独自一人坐在稍远的位置,自斟自饮,身影在喧嚣中显得格外寂寥落寞——他紧握着晋阳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用力。那紧握的手泄露了他心底深处无法抹去的沉重。

喜宴的喧嚣,掩盖不住深宫吞噬乐瑶青春与欢笑的死寂,也冲不淡挚友言阙因心上人被夺而留下的永恒情殇。权力的阴影,如同新娘喜服上那些繁复精美的金线刺绣,华美耀眼之下,是冰冷而无法挣脱的束缚与伤痕。

静嫔(阿静)也带着已能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景琰回府省亲。小小的景琰穿着喜庆的小袄,好奇地看着满堂晃动的红色人影和喧闹的声音,跌跌撞撞地扑向晋阳那华丽繁复的裙摆。

晋阳笑着弯下腰,温柔地将景琰抱起。景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晋阳发髻上那只展翅欲飞的金凤步摇,发出咯咯的笑声。静嫔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热闹的人群,望向那远处被宫墙分割的天空时,心中却无声地叹息。这看似圆满喜庆的姻缘,从一开始,就缠绕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沉重与遗憾。

金陵城的繁华之下,命运的巨轮已开始加速转动,发出令人隐隐不安的碾轧之声。而新的生命,新的希望,也在这暗流涌动中悄然孕育。

第二章 金陵城的小霸王

赤焰帅府的喜庆红绸尚未褪尽颜色,新的生机便迫不及待地降临,为这座因宸妃入宫而长久笼罩着淡淡阴霾的府邸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晋阳长公主经历了一场艰难的生产后,终于迎来了她和林燮期盼已久的长子。

当那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产房的紧张与寂静时,守候在门外的林燮,这位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铁血主帅,竟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

他从稳婆手中接过那个被柔软锦缎包裹着的、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婴儿时,手臂僵硬得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动作笨拙而小心翼翼。他凝视着怀中幼子紧闭双眼、兀自啼哭的小脸,素来刚硬如铁的轮廓,在那一刻柔和得不可思议,眼底翻涌着初为人父的巨大喜悦、无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内室里,晋阳长公主疲惫至极地靠在枕上,脸色苍白,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然而看着丈夫怀中的孩子,她的脸上漾开了温柔满足、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笑意。

“燮哥,”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带着生产后的虚弱,“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林燮的目光从爱妻脸上移回怀中的幼子,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星辰大海。他沉思片刻,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父亲对儿子最深沉的期许:“就叫‘殊’吧。林殊。愿他卓尔不群,天赋异禀;亦愿他明辨是非,知世路之殊异坎坷;更望他能守心中之赤诚,不为外物所移,不负此名!”

林殊——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烙印,带着父亲的祝福与隐隐的宿命感,降临在这个注定不凡的孩子身上。

林殊的降临,不仅点亮了林燮和晋阳的世界,更成了整个赤焰帅府,乃至整座金陵城最耀眼的存在。尤其是那位居于深宫、已白发苍苍、被所有人尊称为“太奶奶”的太皇太后。

林殊的降生,仿佛给这位历经沧桑、看透世情的老人注入了新的活力与寄托。她不顾年高体迈,隔三差五便摆驾出宫,只为看看她的“小殊儿”。

太奶奶对林殊的宠爱,到了毫无原则、令人咋舌的地步。林殊尚在襁褓,她便抱着不撒手,慈祥的目光须臾不离,连喂奶换尿布都要亲自盯着。等林殊能摇摇晃晃走路了,他便成了慈宁宫的常客,甚至比住在东宫的皇子们更得这位老祖宗的欢心。宫里的奇珍异玩、精巧点心,流水似的往林殊面前送。太奶奶的库房,简直成了林殊的私人宝库。

这毫无底线的溺爱,如同肥沃的土壤,滋养着林殊天性中那份骄纵与不羁。他继承了父亲的英挺轮廓和母亲的精致五官,小小年纪便粉雕玉琢,聪明绝顶,反应奇快。然而,在太奶奶无微不至的羽翼庇护下,这份聪明很快转向了如何“利用”这份特权。

“太奶奶!爹爹又凶我!”三岁的林殊迈着小短腿,炮弹一样冲进慈宁宫温暖的内殿,一头扑进太奶奶香气馥郁的怀里,小嘴一瘪,眼圈瞬间就红了,长长的睫毛上立刻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控诉着林燮因为他把书房里一方御赐的、价值连城的麒麟镇纸砸了喂鱼——虽然鱼没吃到——而训斥了他几句。

“哎哟,哀家的心肝儿!宝贝小殊儿!”太奶奶心疼得不行,立刻用布满皱纹却温暖的手紧紧搂住小团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都带了颤音,“不哭不哭,有太奶奶在,看谁敢凶我们小殊儿!一方破砚台罢了,碎了就碎了,哀家库房里多的是,明儿就让人送十方更好的来!林燮那个混小子,回头哀家替你狠狠骂他!”

她抬起眼,威严甚至带着怒意地扫向后面跟着进来、一脸无奈又强压着怒火的林燮,“多大点事?孩子懂什么?你小时候比小殊儿还皮呢!爬树掏鸟窝,打碎你祖父心爱的琉璃盏,哪样少了你?如今倒来凶哀家的宝贝!出去!别在这儿吓着小殊儿!”

林燮看着在太奶奶怀里偷偷瞄自己、眼里哪里还有半点泪光、反而带着狡黠得意的小儿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在军中令行禁止、说一不二的林大帅,此刻在老祖宗绝对的护短权威面前,所有的军威和父亲的威严都化作了无可奈何的叹息。他只能躬身应是,憋着一肚子气退了出去。

有了太奶奶这座无坚不摧的靠山,林殊在金陵城的名号迅速响亮起来——

“金陵小霸王”。

他带着一群年龄相仿的勋贵子弟,如同脱缰的小马驹,在帝都横冲直撞。

今天掏了御花园锦鲤池里最肥硕、梁帝最喜爱的那条红鲤,美其名曰“给太奶奶炖汤补身子”;明天拔了礼部尚书王大人耗费数年心血精心培育的十八学士名品茶花,插在自家花瓶里,只因“姑姑(宸妃)喜欢”;后天又不知从哪个倒霉的宗室子弟手里“赢”来了新得的西域汗血宝马,骑得风驰电掣,在朱雀大街上留下一路惊呼和鸡飞狗跳。

每一次闯祸被揪回帅府,林燮板着脸,军棍还没举起来,太奶奶的凤辇必定“及时”驾到。小霸王立刻化身受尽委屈的小可怜,躲在太奶奶宽大的凤袍后面,只露出一双湿漉漉、仿佛受了天大冤屈的大眼睛。太奶奶心疼得直掉眼泪,对着林燮就是一通数落,最后总能成功地把犯了错的宝贝疙瘩护在羽翼之下,顺带再赏赐些稀罕玩意“压惊”。

久而久之,林燮也彻底没了脾气,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大错——比如伤人、涉及朝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然而,太奶奶这尊大佛也不是时时都在。每当老祖宗凤体欠安或宫中事忙,无暇出宫庇护时,林殊闯了祸,便有了新的、同样坚固的“避风港”。他像只滑溜的小泥鳅,总能第一时间找到他的“静姨”——静嫔阿静所在的芷萝院,或者直接奔向宸妃姑姑的关雎宫。

关雎宫虽华丽,却总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宸妃林乐瑶早已褪去了少女时代的明媚张扬,眉宇间总凝着一丝化不开的轻愁。唯有对这个酷似兄长的侄子林殊,她眼中才会燃起真切的生机和毫无保留的宠爱。这宠爱,或许掺杂着她对自己身不由己的宫廷生涯的寄托,也饱含着对宫墙外自由天地的向往。

当林殊因为打碎了越贵妃心爱的、据说来自波斯的琉璃盏,或者捉弄了某个仗势欺人、对静嫔和景琰不敬的小太监,被气急败坏的人追着跑进关雎宫时,他便会像只受惊的小鹿,一头扎进宸妃怀里,小脸蹭着姑姑带着冷冽梅香的衣襟,哼哼唧唧地撒娇告状:“姑姑,他们欺负我!”

宸妃必定会将他牢牢护在身后,对着追来告状的宫人或嫔妃——多半是越贵妃派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威仪:

“他还是个孩子,懂什么?东西坏了,本宫赔你就是。至于那些不长眼、冲撞惊吓了本宫侄儿的奴才,拖下去,杖责二十,撵出宫去!”

她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梳理着林殊跑乱的头发,看向怀中侄儿的眼神,充满了近乎偏执的维护。这份维护,是她在这深宫之中,唯一能自主行使的权力和情感宣泄。

宸妃不仅袒护,更对林殊寄予厚望。她深知兄长林燮军务繁忙,教导儿子有时难免失之严厉或疏漏。于是,她郑重其事地将林殊的文武教养,托付给了自己的儿子,皇长子祁王萧景禹。

此时的祁王萧景禹已开府建邸,年近十七。他比林殊年长整整九岁,早已褪去了孩童稚气,身姿挺拔如修竹,眉目间继承了母亲的清丽与父亲的沉稳,气质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渊渟岳峙的威仪。他聪慧过人,学识渊博,在朝堂上已展露头角,深得群臣赞誉,是公认的、未来大位最有力的继承者。

对于母亲将这个“混世魔王”交到自己手上,景禹没有半分推诿,反而欣然接受,眼底带着对幼弟由衷的喜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任感。

“小殊,过来。”景禹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带着长兄特有的威严。他亲自为林殊开蒙,从握笔姿势、识文断字,到讲解《论语》、《孟子》中的微言大义。他教导的方式与太傅们刻板的训诂不同,往往引经据典,结合史实与当下时局,深入浅出,让枯燥的经义也变得生动有趣。

林殊虽然顽皮,但天资之高,远超常人。他思维敏捷,悟性奇高,往往一点就透,甚至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连景禹都为之惊讶的、角度刁钻而犀利的见解。景禹看在眼里,欣慰之余,教导也更加用心。

武艺方面,景禹并未假手他人,而是亲自带着林殊在宫中开阔的演武场练习基本功。从最基础的扎马步、练拳脚,到学习简单的枪棒招式。景禹自己文武双全,教导起来一丝不苟,却又极有耐心。

林殊的根骨极佳,悟性更是惊人,一套拳法看景禹演示两遍,便能像模像样地打出来,动作迅捷有力,隐隐已有大家风范。景禹要求也越发严格。

“腰要沉!力由地起,发于腿,贯于腰,达于指尖!气息要稳!再来!”景禹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殊咬着牙,小脸上满是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衣领。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韧劲。他崇拜这位如同高山般可靠又温和的长兄,景禹的每一句肯定,都让他雀跃不已,练得更加卖力。祁王府的演武场,成了林殊磨砺锋芒的第一个重要场所。

在关雎宫,林殊的光芒,不可避免地投射到另一个经常出入此地的小小身影上——皇七子萧景琰。

景琰是静嫔阿静所出,比林殊年长两岁。他继承了母亲沉静的眉眼和轮廓,性格却意外地带着一种执拗的耿直和憨厚。因为静嫔与宸妃交好,景琰也常在关雎宫走动。他与林殊年纪相仿,自然成了玩伴。

然而,两个孩子的心性却天差地别。林殊是太阳,耀眼、炽热,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带着一股天生的领袖气质和不安分;景琰则像一块沉默的璞玉,温吞、实在,甚至有些过于老实,总是默默跟在后面。在景禹教导林殊时,景琰也常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看着、学着。他学得认真,但性子使然,进度远不如林殊那般耀眼。

当林殊因为贪玩或偷懒,把景禹布置的功课或习武任务丢到脑后,被景禹发现追问时,那个低着头,小脸憋得通红,最后闷声闷气地说“是我没做好”、“是我想偷懒”的,十有八九是景琰。林殊会躲在景琰身后,冲长兄眨眨眼,做个鬼脸。

景禹心知肚明,看着景琰那副老实认错的样子,再看看林殊那狡黠的小眼神,常常是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也只能无奈摇头,板着脸训斥几句了事。景琰替林殊背的“锅”,数不胜数,成了关雎宫里一个心照不宣的“传统”。

可奇怪的是,这对性格迥异的表兄弟——林殊称静嫔为姨,与景琰便以表兄弟相称——感情却出奇地好。

林殊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比如从宫外淘来的精巧机关鸟,或者父亲从北境带回的奇特兽牙,第一个想分享的必定是景琰;在外面“闯荡江湖”得了什么好吃的点心,也总要揣一块回来,偷偷塞给景琰。

景琰则像个小跟班,也是林殊最忠实的护卫。林殊带着他那帮“小弟”在宫苑或世家园林里“行侠仗义”——通常是路见不平,教训一下其他欺负弱小孩子的纨绔,但有时也难免演变成恶作剧——,遇到真正的硬茬子或者对方人高马大时,总是景琰第一个冲上去,哪怕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也要死死护着林殊周全。他话不多,但那份沉默的守护,如同磐石般可靠。

林殊的“小弟”队伍日渐壮大。

首当其冲的便是宁国侯谢玉与莅阳长公主萧玉妍之子萧景睿。这孩子身世离奇,乃是莅阳长公主当年与南楚质子宇文霖情之所至的产物,后来被谢玉设计强娶,在混乱中出生,被梁帝赐了国姓,成了两姓之子。景睿继承了生母的俊秀和生父的温雅,心地纯善,性格温和得近乎怯懦,常常是金陵城里其他跋扈宗室子弟欺负的对象。

其次是言阙的独子言豫津。豫津继承了父亲年轻时的好相貌,唇红齿白,伶牙俐齿,性子跳脱飞扬,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可惜身手实在稀疏平常。最后是谢玉的次子谢弼,年纪最小,有些胆小,总是跟在哥哥景睿后面。

这三个难兄难弟,没少被那些真正的纨绔子弟围追堵截,抢走新得的玩意或是被按在地上起哄嘲笑。直到有一次,他们被几个大孩子堵在御花园假山后,眼看又要遭殃,恰逢林殊带着景琰“巡视领地”经过。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林殊清亮的声音带着一股天生的威势响起,瞬间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那几个大孩子回头一看是“金陵小霸王”,脸色顿时变了。林殊的名头,在金陵城同龄人里可是响当当的“凶名”,不仅因为他有太奶奶撑腰,更因为他身边总跟着那个能打又死心眼的景琰。

林殊抱着手臂,下巴微抬,眼神睥睨,小小年纪已有睥睨之态:“欺负我罩着的人?问过小爷我了吗?”他身后的景琰默默上前一步,虽然没说话,但那沉默的身形和紧握的拳头,自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散发出来。

那几个大孩子互相看了一眼,终究不敢招惹林殊和他身后那个出了名能打、不怕死的景琰,悻悻地放了景睿三人,灰溜溜地跑了。

从那天起,萧景睿、言豫津、谢弼便成了林殊身后最忠实的“跟屁虫”。他们看林殊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崇拜。林殊带着他们掏鸟窝、斗蟋蟀、在皇家猎场边缘“探险”,偶尔也真的“行侠仗义”教训一下其他欺负人的坏孩子。景琰总是沉默地跟在林殊身侧或身后,像一道最可靠的影子,也像林殊手中最坚实的盾牌。

当云南穆王府的霓凰郡主穆霓凰随父亲穆深老王爷进京朝觐时,林殊的“小霸王”生涯迎来了最绚丽的色彩。

霓凰是云南穆王府的掌上明珠,比林殊小两岁。她一身火红的骑装,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飞扬,带着南境特有的明媚与野性,如同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瞬间点亮了沉闷的宫苑和那些规行矩步的勋贵子弟聚会。

穆王府与赤焰帅府是世交,渊源深厚。霓凰对这位名满金陵的“小霸王”哥哥充满了好奇。

在皇家马场,当她在围栏外,亲眼看到年仅十岁的林殊驯服了一匹连成年骑手都难以驾驭的烈性小马驹时,那份震撼无以言表。那匹通体乌黑、鬃毛飞扬的烈马暴躁地嘶鸣、尥蹶子,试图将背上的小人甩下来。

林殊小小的身体在马背上辗转腾挪,如同黏在了上面,动作矫健如幼豹,眼神冷静而锐利。他时而伏低身体紧贴马颈,时而猛地勒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以高超的技巧和惊人的胆魄,最终令那桀骜不驯的畜生喷着响鼻,俯首帖耳,乖乖停下。

“林殊哥哥!你好厉害!”霓凰的眼睛瞬间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清脆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如同发现了一块稀世珍宝。她从小在军营长大,最是崇拜真正的勇士。

林殊勒住马,看着马下那个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像盛满了星星的红衣女孩,心中第一次涌起一种奇异的、不同于和景琰他们玩闹时的感觉。他利落地跳下马,将缰绳塞到霓凰手里,扬眉一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和自信:“想学?我教你啊!”

霓凰用力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从那天起,林殊的身后,除了沉默的景琰和三个“跟屁虫”,又多了一道如影随形的火红身影。

霓凰聪颖,学什么都快,性子又爽利,很快成了林殊最得意的“徒弟”和最投契的玩伴。他们一起骑马、射箭——虽然霓凰力气还小,拉不开硬弓——、在林府和穆王府暂居的驿馆之间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洒满了路径。景琰依旧沉默地跟在旁边,看着他们策马扬鞭的身影,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太奶奶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次盛大的宫宴后,她特意将穆深老王爷、林燮和晋阳长公主召到跟前,一手拉着林殊,一手拉着霓凰的小手,笑得合不拢嘴:“哀家看这两个孩子,投缘得很!一个是我们大梁未来的帅才,一个是穆王府的掌上明珠,珠联璧合!不如,就由哀家做主,给他们定下婚约,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笑。林燮与穆深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欣慰。晋阳长公主看着儿子和英气勃勃、明媚爽朗的霓凰,更是满心欢喜。

林殊和霓凰尚不懂婚约的深意,只觉得能一直在一起骑马玩耍是极好的事,两张小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太奶奶金口玉言,这桩娃娃亲便就此定下,为两个少年少女的未来,系上了一根无形的红线。

林殊并未在金陵的温柔富贵乡里沉溺太久。作为赤焰帅的继承人,他注定要走上父辈的道路。

十二岁起,他便开始随父亲林燮前往北境赤焰军中历练。第一次穿上特制的小号赤焰军服,站在巍峨军营辕门前,听着震天的操练声、战马嘶鸣声和兵器碰撞的金铁交鸣,林殊脸上顽劣嬉笑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庄重的肃穆和对力量的敬畏。他跟在父亲身后,巡视营房,观摩操练,学习军规,甚至开始参与一些低烈度的边境巡逻和剿匪行动。

军营的生活艰苦而严苛,与金陵的繁华安逸截然不同。林燮对儿子并未因年幼而放松要求。严寒酷暑,风霜雨雪,林殊都必须像一个真正的士兵一样去承受。

他曾顶着零下几十度的刺骨寒风在哨岗上站岗,冻得小脸发紫,手脚麻木;也曾在烈日炎炎的校场上一遍遍练习枪法,汗水浸透衣衫,手掌磨出血泡,结成厚厚的茧子;更经历过真实的短兵相接,感受过刀锋擦身而过的寒意和战友流血倒下的冲击。

然而,他骨子里的倔强和天赋,在军营的铁血熔炉中得到了最好的淬炼。他进步神速,无论是骑术、箭法、枪术,还是对战阵的理解、临敌的机变,都远超同龄人,甚至让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刮目相看。

军中一年,林殊脱胎换骨。那个带着几分骄纵之气的“金陵小霸王”渐渐沉淀下去,眉宇间开始凝聚起属于军人的沉稳与锐气,眼神也变得坚毅深邃。

也是在这一年,他结识了当时在赤焰军前锋营短暂历练、以天生神力、勇猛过人而闻名的蒙挚——后来成为禁军大统领——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蒙挚对这位少帅的坚韧、聪慧和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还与黎纲、甄平、列战英等后来江左盟的中坚力量有过照面,只是彼时年幼,并未深交。

真正与他建立起深厚袍泽情谊的,是聂锋、聂铎兄弟以及卫铮这些赤焰军中的青年将领。他们在一次次的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中,结下了用鲜血凝成的、坚不可摧的情谊。

军中历练的间隙,林殊回到金陵,便会被送到另一位重要的人物身边——名满天下的大儒,曾担任过祁王萧景禹老师、如今已致仕荣养的黎崇老先生府上。

黎老先生的府邸位于城郊,清幽雅致,满室书香。老先生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目光睿智如海,仿佛能洞察人心。他对林殊的喜爱不亚于太奶奶,但教导方式却截然不同。在黎崇这里,没有无原则的溺爱,只有对学问和道德近乎苛刻的追求,以及对天下兴亡的深沉关怀。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黎老先生的声音苍劲有力,在静谧的书房中回荡。他教导林殊的,不仅是经史子集,更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是士人的风骨与担当,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宏愿。他欣赏林殊的锋芒与锐气,更着力于打磨其心性,引导其志向,告诫他“刚极易折,慧极必伤”的道理。

林殊在黎崇座下,如同海绵吸水,展现出令人惊叹的领悟力和思辨能力。他能在黎老剖析历史兴衰、评点古今人物时,提出自己独到而犀利的见解;也能在讨论兵法韬略、天下大势时,结合自己在军中的见闻和实战经验,提出让黎老都为之颔首的策略。

黎崇曾抚着长须,对前来探望的林燮感叹:“此子,文可安邦,武能定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其锋芒锐气,若能善加引导,当为国之干城;若失之偏颇,恐…”后面的话,黎老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深沉的忧虑。

他看到了林殊那耀眼天赋背后,潜藏的如同宝剑般锋利无匹的巨大能量,以及这能量一旦失控或被引向歧途,可能带来的毁灭性风暴。

时光飞逝。当林殊十五岁生辰刚过不久,一个消息震动了朝野:赤焰主帅林燮,正式向朝廷奏请,以其子林殊为赤焰军少帅!

奏章中历数林殊在军中历练的功绩,对其才能、胆识、以及对赤焰军魂的深刻理解给予了高度评价。梁帝萧选虽对林家有所忌惮,但面对林燮的奏请和林殊在北境军中积累的声望,亦知难以驳回,最终欣然允准。

册封少帅的典礼在北境赤焰军大营举行,场面庄严而盛大。

十五岁的林殊,身披特制的、闪烁着寒芒的银色少帅轻甲,在万千赤焰将士如同赤色海洋般肃立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向点将台。阳光落在他年轻而轮廓分明的脸上,褪去了全部稚气,只剩下锐利逼人的英气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坚毅。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肃立的、如同赤色海洋般的军阵,眼神坚定如磐石,仿佛能穿透风沙,直视远方。

林燮身披主帅重甲,神情肃穆,将一柄通体乌黑、剑鞘上镌刻着烈焰纹路、象征着赤焰军传承的佩剑,郑重地交到儿子手中。那柄剑,沉重,亦承载着千钧的责任与荣耀。

“接剑!”林燮的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校场。

林殊单膝跪地,双手高举,稳稳接过佩剑。当他站起身,将佩剑悬于腰间时,台下七万将士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少帅!少帅!少帅!”

声浪如同实质的洪流,直冲云霄!那一刻,他是当之无愧的赤焰少帅,光芒万丈,风头无两!整个金陵城乃至大梁,都在传颂着他的名字,少年英雄,国之栋梁!

然而,在这耀眼的光芒之下,那些潜藏在帝国肌理深处的暗影,也在权力的滋养下悄然滋长,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帝国的根基。

夏江,凭借其狠辣的手段、缜密的心思和对帝王心思的精准揣摩,早已坐稳了悬镜司首尊的位置。他将悬镜司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爪牙遍布朝野,成为悬在百官头顶最锋利、最令人恐惧的那把刀。

他与滑族遗孀、精于阴谋算计、心怀复国之念的璇玑公主的勾结,在隐秘的角落悄然进行着。璇玑公主在金陵建立红袖招,着力培养得意弟子秦般若,提供滑族残部的信息和人脉,夏江则利用悬镜司的权力为其提供庇护和便利,两人各取所需,编织着阴暗的罗网。

谢玉,也凭借着在几次边境冲突中——尤其是在针对滑族残部的清剿中——立下的军功,被梁帝封为宁国侯,与林燮并称为大梁的“护国柱石”,地位尊崇。

然而,林燮的赫赫战功和赤焰军的威名,始终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他对权势的贪婪和对林燮的嫉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他渴望取代林燮,成为大梁军中第一人。

而祁王萧景禹,这位众望所归的皇长子,以其卓越的政绩、开阔的胸襟和对朝政弊端一针见血的洞察力,赢得了群臣发自内心的拥戴和百姓的爱戴。

他主张宽刑省赋、整饬吏治、广开言路,尤其是他多次在朝堂上直言,认为悬镜司权力过大,行事酷烈,凌驾于法度之上,已沦为夏江铲除异己的工具,主张裁撤或将其纳入法司管辖。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深潭,在朝野引起巨大波澜。梁帝对此态度暧昧不明,既欣赏祁王的才干,又对裁撤自己耳目之事心存疑虑。而端坐于悬镜司深处的夏江,听闻此言后,只是阴鸷地笑了笑,眼中寒光闪烁,杀意已生。

祁王虽未被正式册立为太子,但在天下人心中,他已是未来天子的不二人选,这更让夏江感到了致命的威胁。林燮的军功、祁王的威望、言阙的清流影响,这些都成了夏江和谢玉眼中必须清除的障碍。

金陵的春日依旧明媚,秦淮河的水波依旧荡漾着繁华的倒影。

十七岁的赤焰少帅林殊,最后一次站在赤焰帅府门前。他回望母亲晋阳长公主含泪的双眼,那眼中有不舍,有担忧,更有无言的嘱托;父亲林燮重重地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沉声道:“此去梅岭,多加小心。记住,你是赤焰的少帅!”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他看向一身火红骑装、眼中强忍着担忧却闪烁着骄傲光芒的霓凰;看向沉默寡言、眼神却无比坚定的景琰;又看向眼中满是崇拜与向往的景睿、豫津、谢弼。

“等我回来!”林殊朗声一笑,那笑容依旧带着少年的飞扬,却多了几分沉稳与担当。他翻身上马,身姿挺拔如标枪。

银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马蹄踏起烟尘,汇入赤焰军出征的滚滚铁流之中,奔向遥远的北方边境——梅岭。

他并不知道,此一去,便是烈火焚天,故园成灰。他更不知道,当他再次踏上金陵的土地时,将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赤焰少帅,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面目全非、名唤梅长苏的阴诡谋士。

命运的巨轮,正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轰然转向。

【上部完】

本文为《琅琊榜》同人衍生小说,人物设定取自原著,故事情节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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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鼎客thin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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