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菜市场的排骨摊前，我捏着块带脆骨的肋排发愣。摊主大姐敲了敲案板："姑娘，就这块吧？刚卸的货，可新鲜了。"我应了一声，手却鬼使神差摸向围裙口袋——从前建国总说，买排骨得挑带点肥边的，炖出来汤浓。

菜市场的排骨摊前，我捏着块带脆骨的肋排发愣。摊主大姐敲了敲案板："姑娘，就这块吧？刚卸的货，可新鲜了。"我应了一声，手却鬼使神差摸向围裙口袋——从前建国总说，买排骨得挑带点肥边的，炖出来汤浓。

"妈妈，我饿。"小满拽着我衣角，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粉色发绳松松垮垮挂在发梢。那是上周建国接她时系的，他手笨，扎了三次才勉强成型。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本该我接孩子，可超市临时调班，我连早饭都没顾上给她买。

"先去幼儿园垫垫饼干。"我拎着排骨往幼儿园走，路过小区门口的早餐铺，玻璃上"老陈早餐"四个歪扭的字还在。半年前离婚那天，我摔门时他正蹲在铺里给客人端豆浆，蓝布围裙前襟沾着星星点点的豆浆渍。

"小芸，真要离？"他追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酱牛肉，油星子渗进围裙布料里。那是他跑山东长途特意绕路买的，我当时嫌他"就知道带吃的，日子又不是过家家"。

"离！"我抹了把眼泪，"结婚七年，你跑长途的时间比在家还多。结婚纪念日？你连我生日都记不住！"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小满周末我接。"

现在想来，那半块酱牛肉的油香，大概早渗进记忆里了。

离婚第一个月，我才知道超市收银员的班有多难上。早班五点半到岗，晚班要熬到九点。小满上幼儿园得七点前送到，我只能把她塞进托管班，自己攥着热乎的包子边跑边啃。那天她烧到39度，托管班老师打电话时，我正给顾客装鸡蛋，手一抖把秤砣砸在脚面上。

"阿姨，小满吐了。"老师的声音让我脑子"嗡"地一响，眼前突然晃过建国的脸——从前他跑长途再累，也要绕到幼儿园，把小满抱在怀里贴贴额头，说"咱闺女没发烧，好着呢"。

我蹲在超市后巷给建国打电话，手直哆嗦："建国，小满...发烧了。"

他在那头急得直喘气："你等着，我二十分钟到！"

后来他开着货车冲进小区，车轮子碾上了花坛都没停。我抱着小满往医院跑，他举着外套在后面追，后背的汗把衬衫浸得透湿。急诊室里，他举着吊瓶，我给小满擦脸，他突然说："小芸，要不...别闹了？"

我没接话，却看着他粗糙的手指给小满掖被角。那双手曾在撞了护栏缝七针后，举着碎成渣的酱牛肉说："没事，就是给你带的肉没保住。"

第二个月，小满趴在我耳边说："妈妈，我想爸爸做的糖醋排骨。"我咬着牙把她送到建国租的小房子，一推门就闻见糖醋味。墙上歪歪扭扭贴着小满画的全家福，爸爸的脸被涂成藏蓝色，她说"像爸爸货车司机的制服"。

"妈妈你看！"小满举着沾糖渣的手扑过来，"爸爸给我做排骨啦！"我这才注意到，建国系着我去年买的碎花围裙，锅里还炖着萝卜汤。他抬头看见我，笑了笑："你胃不好，喝点汤？"

我喉咙发紧。从前我总嫌他只会带吃的，现在才发现，他每次跑长途，后备箱里总塞着我爱吃的酱牛肉、小满念叨的草莓，还有给我妈买的降压药。

"建国，"我搓着衣角，"要不..."

他打断我："小芸，我上周考了短途货运资格证，以后每天能回家。"他指了指厨房，"报了烹饪班，老师说我刀工有进步。"又从冰箱里掏出个保鲜盒，"这是你爱吃的糖蒜，我腌了半个月。"

糖蒜的酸甜味钻进鼻子，我突然想起从前总说他"笨手笨脚"，却没注意到他把我的话都记在小本本上。

转折来得比我想象中温柔。那天接小满时，正撞见建国蹲在地上给她系鞋带。小满穿着我买的粉色运动鞋，鞋带散成一团，他粗粗的手指捏着鞋带，系了三次才歪歪扭扭打了个结。

"爸爸真棒！"小满扑进他怀里，他笑着把她举过头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我突然想起离婚前那个暴雨夜——我发烧38度，他在电话里说"马上回来"，结果三小时后只发来张酱牛肉照片，配文"高速封路，怕你饿"。

"小芸啊，"隔壁王奶奶拎着菜路过，"建国这孩子，现在天天陪小满写作业，比我家那儿子贴心多了。"

我站在楼道里，看着他们爷俩的影子叠在一起。建国抬头看见我，愣了愣，把小满放下来："进来坐会儿？"

茶几上摆着小满的作业本，旁边压着张便签，是建国的字迹："小满会背《咏鹅》啦，奖励草莓两颗。"他倒了杯热水推过来："其实离婚那天，我翻遍手机找结婚纪念日照片，结果全是小满的视频。"他点开相册，里面有我去年生日偷偷拍的切蛋糕视频，我当时嫌他拍得丑，抢过手机就删了。

"我报了夜校学物流管理，"他指了指书架上的书，"以后不用总跑长途了。"他顿了顿，"小芸，我知道以前亏欠你们。可日子不是电视剧，没有那么多浪漫桥段。"

我突然明白，不是他没变，是我太贪心。从前总觉得婚姻该像偶像剧里那样，有鲜花有惊喜，却忘了日子是锅熬了七年的汤，要慢慢炖，才能尝出肉香。

现在我蹲在菜市场，手里的排骨滴着血水。摊主大姐递来纸巾："姑娘，咋哭了？"我抹了把脸："没事，想起个傻子，总给我带酱牛肉。"

"妈妈，爸爸说今晚来接我！"小满拽着我衣角，"他还说要做可乐鸡翅，用我上次画的菜谱！"我摸摸她发梢的蓝色蝴蝶结——那是建国新给买的，说"像货车司机的制服，耐脏"。

回家路上路过"老陈早餐"，玻璃上多了张新便签："今日特供：酱牛肉，限量三十份。"字迹还是歪歪扭扭的，像极了他第一次学写菜单时，我在旁边笑他"比小满的算术本还丑"。

你们说，如果我早明白日子不是电视剧，是不是就不会蹲在这菜市场哭？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