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按理说，此番林燮率部征战，大获全胜，灭了滑国，开疆拓土，立下灭国之功，可谓居功至伟。身为一军主帅，他理应满心欢喜，然而，在轻骑返京的漫漫路途之上，他却心事重重，愁眉紧锁，难以舒展。

20.密林孤儿

第一卷 晴空朗朗少年行

第二十章 密林孤儿

上回书说到：

穷途末路，玲珑坠城殉国。

大功告成，林燮率军返京。

按理说，此番林燮率部征战，大获全胜，灭了滑国，开疆拓土，立下灭国之功，可谓居功至伟。身为一军主帅，他理应满心欢喜，然而，在轻骑返京的漫漫路途之上，他却心事重重，愁眉紧锁，难以舒展。

此役战况之惨烈，令人痛心疾首！赤焰军战死三千有余，加上受伤将士，伤亡总数几近万人。自林燮执掌赤焰军以来，此番征战之伤亡，堪称最为惨重。

行军打仗，生死无常，赤焰军将士向来不惧为国捐躯。然而，若不是大梁皇帝一道道有悖常理的旨意，严令四面围城，不等大型攻城器械运抵便贸然攻城，且在凤都城中粮草未绝、军心未乱之际便不断发动强攻……赤焰军又怎会遭受如此重创？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如今只化作一个个冰冷乌黑的骨灰坛；一个个生龙活虎的热血男儿，变成了缺胳膊少腿的伤残之人。如此情形，叫一向爱兵如子的林燮，怎能不心痛如绞，心如滴血？

再者，战后之事，更是透着诡异。攻下凤都城半月之后，梁帝身边最为亲信的都总管太监高湛，率人风尘仆仆赶至军营，宣称是奉皇帝旨意，前来犒赏三军。白日里，为将士们赐下御酒，众人痛饮欢庆。然而，到了夜晚，高湛却神色神秘，向主帅林燮提出要验看玲珑公主的尸身。

高湛仅带了两名亲随前往查验，三人皆身披黑色斗篷，连脸面都遮掩得严严实实，显然是不欲他人知晓身份，行事极为诡秘。而其中一名亲随的身形，林燮看着竟颇像那个人……大梁最最尊贵的那个人！

三人进入停放玲珑公主尸体的营帐查验，耗时良久。出来之后，高湛低声传达了皇帝在他出发前降下的口谕，令林燮将玲珑公主就近葬于凤都城西北面的滑国皇陵，无需将其首级传至京城。

这道旨意来得古怪，却也让林燮暗自松了口气。此前战事胶着之时，梁帝曾传下密旨，严令林燮务必拿下玲珑公主，无论死活，首级都要送回大梁帝都。也就是说，梁帝一心要玲珑公主死，且要她身首异处！

玲珑公主最终自杀殉国，这让林燮在处置其尸身时犯了难。玲珑公主在滑国威望极高，又力战不屈，以死殉国。若让她身首异处，不得全尸，只怕会激起滑国降众的愤慨，立时就引发叛乱亦未可知。然而君命难违，两难之下，林燮只好暂且用冰块围住玲珑公主的尸身，存放于营帐之中，将此事拖延下来。

如今皇帝旨意突变，解了林燮的困局。他赶忙命人将玲珑公主安葬于滑国皇陵，还特许其妹璇玑公主及投降的滑国宗室成员前往送葬。

虽说葬礼仓促，难免显得十分简素，远不符玲珑公主一代掌政公主的身份，但好歹给了玲珑公主及滑国最后的体面，也安抚了滑国新降臣民之心，使之不致生变。

皇帝陛下与玲珑公主之间，究竟藏着何种秘密？为何要逼反滑国，又不惜一切代价，急于消灭滑国，除掉玲珑公主？

这一个个疑团，如重重迷雾，萦绕在林燮心头。他愈发觉得，当今这位皇帝，已变得陌生而可怖。他们自幼相识，曾一同在太学读书，情谊深厚，亲密无间，后来又成了姻亲。可如今，这位陛下威仪日盛，手段狠辣，叫人难以捉摸……

一路行来，但见滑国故地一片衰败之象，十室九空，残破不堪。百姓或死于战乱，或逃亡他方，不知去向，景象凄凉万分。一些土匪山贼更是趁机作乱，烧杀抢掠，使得百姓的苦难愈发深重。林燮与随行诸将，目睹此景，不禁悲叹民生之多艰，唯愿派往滑国的官员能勤勉为政，尽快恢复这片土地的秩序与生机。

林燮等人快马疾驰，风驰电掣，很快便抵达原滑梁边境。忽闻一阵儿啼之声，林燮率众人循声而去，在一片小树林中，看到了一幕令人震惊万分的场景。纵然他们皆是久经沙场、见惯生死惨状的铁血军人，此刻也不禁又惊又骇，几欲作呕。中军参将季彦卿，此前未曾直接上阵拼杀，见此惨景，终是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

但见密林中，一名男子倒卧在地，浑身浴血，头颅已被砍下，滚落一旁，沾满泥土。其双目圆睁，似含无尽愤怒，死不瞑目！右手仍紧握着一把带血的柴刀。观其身形与衣着，应是一位年轻男子。

相隔十余步的一处浅坑中，另有一具女尸。衣衫被剥得精光，碎片散落在旁。脸上与身上满是血污，腹部有一巨大伤口，血肉模糊，其中似有一小团肉块，仿若是女子腹中未足月的胎儿……

女尸旁边，坐着一个幼童。看身量，约莫两岁，从头发样式判断，应是滑族男童。其脸上脏污不堪，面目难辨。幼童正一边啼哭，一边从女尸腹部伤口中抓取东西往嘴里塞。

这对男女，想必已死去多日，血迹已然变成紫黑色。女尸腹部伤口中，更是生满了蛆虫，白花花的蛆虫在伤口中钻来钻去，啃食腐肉，而幼童往嘴里塞的，正是这些蛆虫。如此场景，任谁见了，都不免恶心欲呕，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林燮及众人稍稍镇定心神，大致推测出事情的经过。这对男女，估计是滑国的一对年轻夫妻。眼见滑国战乱纷起，为避战火，收拾家中财物，带着孩子往大梁境内逃亡。

不想途中遭遇匪盗强人，财物被劫，女子惨遭奸污。年轻的丈夫为保护孕妻与幼子，奋起反抗，抡起柴刀与歹徒搏斗。虽刺伤一两名歹徒，终究寡不敌众，不幸被杀。歹徒为泄愤，不仅砍下男子头颅，还残忍地将女子先奸后杀，甚至剖开孕妇的肚子，其行径之残忍，令人发指！

至于这个小娃娃，不知是匪徒尚存一丝良心，还是想任由他自生自灭，竟未对其下毒手。父母双亡，无人照料，这孩子本是必死无疑，却不想，他竟靠着嚼食母亲伤口中的蛆虫，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实在难以言表。

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林燮不禁想到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触动。他决定收留这个滑族孤儿。

众人将那对小夫妻就地埋葬。林燮握着孩子的小手，引导他朝着父母的坟墓拜了三拜，就此作别。可怜这稚子懵懂无知，或许觉得这个动作有趣，竟咯咯笑了起来。如此场面，实在令人心酸不已。

带着幼童行军，诸多不便。待第二日抵达梁境一府县时，林燮将孩子托付给一户人家照看，只称这是赤焰军将士的遗孤，并留下银两，以供抚养开销，约定日后再来接回。

这正是：

滑国烟消战骨寒，

皇陵掩玉意阑珊。

密林遗子多悲苦，

唯愿苍生离祸端。

欲知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来源：漱玉是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