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秦小姐,柳姑娘旧疾复发,少爷交代让您先歇着,成亲之事再议。」
《第七次弃我》
迎亲当日,萧景翔再次弃我而去,这是第七次。
「秦小姐,柳姑娘旧疾复发,少爷交代让您先歇着,成亲之事再议。」
听着门外小厮的传话。
我忽地笑出了声。
相伴十年。
我为他挡过毒酒、挨过刀剑,甚至将父母留下的家产尽数交予他手。
他曾允诺:「此生非卿不娶。」
可现如今,每每柳如烟只是一句心口疼,他就能在大婚当日抛下我,头也不回。
红烛燃尽时,我决定不等了。
看着窗外那人,我终是点了点头。
「我嫁。」
1
小厮传完话便匆匆离去。
喜房内独留我一人空对红烛。
「秦姑娘,萧景翔当真如此重要吗?」
窗外不知何时立着一个身影,侧身对着我。
「嫁给我,或许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那人却并不等我回答,只是像之前六次一样,碎碎念着。
看着红烛燃尽,我第一次点了点头。
「好。」
似乎没想到我能答应,那人沉默好一阵才开口。
语气中满是小心:「当真?」
却又像是怕我反悔,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句:「七日之后,登门求娶。」
看着窗外朝阳升起,我忽地释然一笑。
萧景翔回来时带着一身梅花香气。
「望舒,如烟她昨夜突然心悸,我救人心切才……你在干什么?!」辩解的话语绕了个弯就成了质问。
第七件嫁衣被我扔入火盆。
卷起的火苗烫到指尖,我也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头。
萧景翔急忙要来拉我的手查看。
却被我闪身躲开。
「柳姑娘昨夜如此凶险,你该陪着才是,何必一早赶回来?」
萧景翔只以为我在吃醋,柔声开口:
「望舒你最是心善,定能理解柳姑娘的难处。」
「昨夜王婆子强要如烟接客,她最是刚烈,若无人去救定会寻短见,我怎么忍心。」
我轻叹一声。
他七次求娶,又七次弃我而去,我早已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他又何曾想过?
「景翔,」我冷冷地开口,「大婚前夕我曾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你记得吗?」
他瞳孔收缩,才像是想起什么。
「望舒,别闹了,我们虽未拜堂成亲,但我早已把你当作我的妻。」
「如烟每每出事,她也很是懊悔,为此甚至咳血过几次,她并非有意……」
我却只是盯着盆中的灰烬,打断道:「萧景翔,若你真心喜爱柳姑娘,那我们婚约取消,我不嫁你了。」
他忽地沉下脸来,眼色冷厉:
「秦望舒,世人皆知你是我萧景翔的妻,不嫁我你还有何处可去?」
「你何时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如此善妒。」
像是察觉到自己说得有些重,萧景翔俯下身来牵住我的手,柔声道:
「你我毕竟是幼时一起长大的情分,如烟想要正妻之位我都没有应允。」
「来日如烟嫁入府中,也定不会越了你去,可她誓不为妾,我至多给个平妻之位可好?」
那副样子,仿佛是给了我莫大的恩赐。
心脏一瞬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他竟如此想我。
「当初我父亲去世,是你主动立誓,说此生定不负我。」
「若你当真喜欢柳如烟,又为何不干脆离了我迎她入府?若你不是非我不可,那我也是如此。」
「够了!」萧景翔厉声呵道。
「这次我就当没听到,七日后,如烟和你一同入门,这几日你就在屋里好好反省。」
门锁落下,我听到他和下人交代着:
「这两日就不必给小姐送吃食了,她也该受点教训。」
我的一颗心沉了又沉,直至一片死寂。
曾经那个事事以我为先,视我如珍如宝的萧景翔仿佛从未存在过。
或许早在他的目光流连在柳如烟身上时,我就该明白。
现如今,也不迟。
2
接连两日,果然无人再送来餐食。
只有厨房的小陶夜里偷偷摸摸塞进来几个糕点。
「秦姑娘,少爷只是气急了,您只要服个软,这事儿就了了。」
我又何尝不知,他只是想让我服个软,像之前一样,乖乖等着他来娶我。
但我所求,一直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八岁时,听闻我突发高热,雪夜里他偷了府里的千年人参哭着让我不要死。
十岁时,学着给我做糖人,烫得满手是泡,还傻傻的举着我心匪石的字样笑得灿若朝阳。
十五及笄之时,他牵着我的手起誓:此生非卿不娶。
……
「那柳如烟不过是个青楼妓子,少爷可能就是一时新鲜,您……」
「小陶,」她还想再劝些什么,却被我打断,「夜深了,该歇息了,多谢你的糕点。」
最终她只是叹口气,又悄悄离开了。
柳如烟来时,我正在绣嫁衣。
短短七日,来不及绣些繁复的花样。
听闻他喜爱兰草……正想得出神,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近。
「萧郎也真是,竟然忍心让姐姐亲绣嫁衣,妹妹手笨,只得寻京中最好的绣娘定制。」
一进门,她就娇笑着上下打量着我的屋子,讥讽道:
「姐姐这屋子,可真是寒酸啊。妹妹那里就有些太过华丽了,明日我定让萧郎给姐姐送来几件珠宝。」
我却并不看她,只是细细绣着手中的嫁衣,冷冷说道:
「秦家只我一个独女,不是什么猫儿狗儿都可以来攀亲的。」
「你!」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秦氏独女又如何,秦家早就没了。往后我为妻,你为妾,还不是要低我一等?」说着她拿出一枚玉佩,炫耀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正妻之位是我的,萧郎的爱是我的,就连你送给萧郎的定情信物,也是我的。」
看着她手中的玉佩,我怔了怔。
那是十五岁及笄时,父亲送我的玉佩。
萧景翔求了很久,我才给了他,当时他欢喜得见人就炫耀:「这是舒儿与我的定情信物!」
现如今,却被他用来讨人欢心。
我站起身来,伸出手。
「还我。」
她却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玉佩落地,应声而碎。
「哎呀,妹妹不是故意的,姐姐不会怪罪吧?」
眼见她面目愈发狰狞,下一秒却落下泪来,看起来我见犹怜。
「妹妹不是故意要与姐姐争抢,可如今妹妹有身孕,只求姐姐给我一条活路。」
我皱眉上前一步,正想开口。
「秦望舒!你要做什么?」
萧景翔一脚将我踹翻在地。
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手掌也渗出鲜血。
我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萧景翔眸光闪烁,下意识就要来扶我。
柳如烟却嘤咛一声:「萧郎,烟儿的肚子好痛,我们的孩子……」
他立马转身抱起柳如烟,眼神冰冷地看着我:
「秦望舒,你最好祈祷烟儿没事。」
破碎的玉佩被他踩在脚底。
如同我那颗被他反复践踏的真心。
指节攥到发白。
我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萧景翔,还有四日,我与你再无瓜葛。
3
本以为萧景翔会再次把我关在屋内。
第二日他却让小陶送来一包酥糖。
「秦姑娘,少爷一直惦念着你,路过点心铺,还给您买了最爱吃的酥糖。」
小陶笑着把酥糖推到我面前。
幼时萧景翔常带我出府游玩,可父亲担忧我们安全,并不会次次应允。
终于在一次偷溜出府时,我们被人伢子绑了。
黑暗的地窖中是萧景翔拼了命地和那群人缠斗,我们才逃了出来。
我大病一场,背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
明明是他断了腿,我却哭成了泪人。
萧景翔疼得龇牙咧嘴却掏出一个酥糖塞到我的嘴里:「望舒吃糖,吃糖不怕。」
婚约也是那时定下的。
可现如今。
或许,我该和他说一声……为着之前的情谊。
想着,我拿起酥糖走向萧景翔的院子。
找到萧景翔时,他正在仔细地画着什么,听到响动,急忙用宣纸盖了起来。
见来人是我,他愣了一下,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还未等我开口,他就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
「昨日是我不好,望舒。可从前你最是大度,从不和我置气,我也是气急了。」
他轻柔地拉起我的手,想查看昨日的伤口。
我默默抽回。
他却也不气,反而勾起唇角,从我手里拿过酥糖。
「听烟儿说你在绣嫁衣?你的嫁衣我已吩咐下人去做,和烟儿一样是城中最好的那个铺子。」
「这几天你就好好歇歇,仔细别伤了眼睛。」
说着他捻起一块酥糖递到我的嘴边,却被我按住手腕。
我定定地看着他。
「萧景翔。」
萧景翔愣了一下。
从我来到萧府,就一直唤他「景翔」。
下一瞬,他歪着头凑近我,嘴角含笑:「嗯?」
「若你当真要娶柳如烟,那便放我离开吧。」
笑意消散,萧景翔眸光骤然紧缩,咬着牙说道:
「秦望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才的话,你还是我的妻。」
可我只是重复了一遍。
哗啦一声,桌子上的酥糖被他扫落在地。
「萧郎,后山的那个土包太碍事儿了,我叫人平了搭了秋千,你快陪我……」
「呀,这是怎么了?」
柳如烟拿着一束小花走了进来,面露惊讶地看着一地的狼藉。
萧景翔喘着粗气,满眼怒气。
可我已顾不得,只是趔趄着扑到柳如烟面前,掰着她的肩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手上的花哪来的?」
「你说你平了什么?」
「你说啊!说啊!」
萧景翔猛地将我推开,把柳如烟护在怀里。
「你疯了吗!」
我不顾身上的疼痛,只是红着眼盯着柳如烟手中的花。
她害怕地往萧景翔怀里缩了缩:
「不过是几朵小花而已,姐姐喜欢,我就让给姐姐。」
随手就把花砸到我的脸上,花枝在脸上划下细小的口子,泛着细密的疼痛。
我只是颤抖着手去捡那些花,顾不得手上再次开裂的伤口。
萧景翔让人把柳如烟安顿好后才皱着眉赶回来。
看我如一座石像般蹲在原地,他俯下身来将远处的一朵花捡起,放在我的手中。
苦笑一声。
「我竟还比不过一朵花。」
而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萧景翔,那是我爹的衣冠冢。你我亲手埋下的,你竟然也忘了吗?」
他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却终是一言不发。
「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放过我吧。」
「萧景翔,我求你。」
4
醒来时我被萧景翔抱在怀中。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着。
大手却无意识地轻柔拍打着我的后背,轻声哼唱着什么。
这光景太过宁静,让我一阵恍惚,仿佛最近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可四肢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和他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梅香,却无一不在提醒着我,都是真的。
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萧景翔的脖颈。
下一瞬就对上他受伤的眸子。
「望舒,你竟恨我至此吗?」
心口一阵绞痛,我哑声问道:
「萧景翔,我累了。如果你还爱我,就放过我好不好?」
他眸光闪动,满眼的痛心与偏执。
「你休想。」
「秦望舒,你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你是我的!」
「你与我,本就该是天生一对。」
他神情眷恋地抚摸着我的鬓发。
「三日之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只是麻木地、呆滞地坐着,仿佛一只木偶。
门锁再次落下。
隔绝了屋外的光,我们也再无可能。
……
明月高悬时。
赫连昭来接我了。
刚一见面,他就将我拥入怀中,像是要嵌入骨血一般。
我听到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头顶传来:
「抱歉,我来晚了。」
这些天的委屈瞬间汹涌而来,我终于忍不住蜷缩着呜咽出声。
外边梆子声响起,月光下赫连昭向我伸出了手。
「舒儿,跟我走吧。」
「好。」
5
「废物!烟儿不清楚你们也不懂事儿吗!」
萧景翔一脚踹翻跪在地上的下人。
焦躁地在书房踱步。
他不是不知,爹爹的衣冠冢对望舒有多重要。
可烟儿毕竟怀有他的骨血,也不是故意破坏。
想起昨天烟儿伏床哭泣的样子,又忍不住一阵心疼。
望舒虽无错,可最近却是越发不懂事儿了。
至于衣冠冢,虽然如今只寻得片缕,这次给伯父建得气派一些便是了。
「少爷,绣阁的两件嫁衣送来了,请您过目。」
小厮将衣物呈上来时,萧景翔只是摆了摆手。
「让烟儿先挑一件喜欢的,余下的一件等大婚当日再给她送去。」
既然秦望舒要与他置气,那便让她知道,这萧府之中可依靠的到底是谁。
——
赫连昭将我安排进一处院子。
这时我才想起刚才的拥抱,有些窘迫地红了脸。
世人皆传四王爷残暴不仁、心狠手辣,活像个阎王。
可看着眼前人,传言似乎并不可信。
前路如何,如今我也很是茫然。
不知是否会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爹爹,女儿……是不是冲动了。
似是看出我的不安。
「就算你不愿嫁我也无妨,等了七次,再等七十次我也是愿意的。」
「以后你若有心悦之人……我,会给你自由。」
说罢,他让下人拿上来一个雕花木匣。
「打开看看?」
盒子里装着一套已经有些破旧的衣物。
衣角处分明绣着一个字——秦。
我顿时红了眼眶。
抬眼看着他,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可安心了?」
他却不等我回答,轻轻为我拂去肩头不知何时沾上的落花。
仿佛曾做过千百遍。
6
院子里的人,性子都极好。
小棠和秋月两个小丫头更是每天围着我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小姐小姐,你可不知道,咱们王爷买下这个院子真可谓是千挑万选啊。」
「谁说不是呢,太大不行,太小也不行,花草太多不行,太少也不行。哎哟,王爷自己的府邸都没这么上心。」
赫连昭倒是在那日将我送来后,便不见了踪影。
想是朝堂之事繁忙。
我也会用自己做的绿豆酥哄着她们多和我说一些赫连昭的私事。
小棠总是眯着眼睛吃得像只馋猫一样。
「娶了小姐,咱们王爷的苦日子可算到头了。」
我才知道,他幼年丧母,父亲也战死边关,自己更是被奸人所害,几经生死。
「王爷幼时有一次陪老王爷下江南查贪污之案,被当地的奸人联合匪徒扔进江中,听闻是遇到了一个贵人相救,才侥幸活了下来。」
朝堂凶险,比之商场有过之无不及,想起他额角那一抹伤痕,我不由得有些担忧。
可心中忧虑还未积攒,秋月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小姐,您快跟我来!」
说着拉起我就往院子里走。
「秋月,是王爷出了什么事吗?」
我心中泛起不安。
可刚踏进院门,这不安便悉数消散了。
三进的院子里摆满了箱子。
「秦小姐,这是王爷为您备下的聘礼和嫁妆,请过目。」小厮奉上一张单子。
我心底颤了颤,才犹豫着接下。
「绸缎三十二匹、银饰百枚、古法点翠十担、南洋海珠百枚……最后是一件苏绣金丝嫁衣。」
他竟如此用心,如此细心。
这份情,我又该如何……
外边传来一阵嘈杂,打断了我的思绪。
「萧府后日娶亲!凡到场贺喜者皆赏纹银二两!」
外边一队人敲锣打鼓地走过。
后日,就是大婚之日了。
来源:优雅的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