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

西瓜影视 内地剧 2025-04-10 09:01 4

摘要:拍《六姊妹》的时候,梅婷和杨晓培有时会聊起这些,有时也会把对家的种种情感加之于作品。两个走过夜路、承受过痛苦的女性,各自在家的滋养之下,慢慢找回对生活和人生的把控感,变成如今的样子:成熟、独立、有力量。因为拥有足够多的爱,便更能给予爱,于是,又有了那两个被大家

拍《六姊妹》的时候,梅婷和杨晓培有时会聊起这些,有时也会把对家的种种情感加之于作品。两个走过夜路、承受过痛苦的女性,各自在家的滋养之下,慢慢找回对生活和人生的把控感,变成如今的样子:成熟、独立、有力量。因为拥有足够多的爱,便更能给予爱,于是,又有了那两个被大家记住的「大姐」。

在社交媒体上,「小姨」曾在很长时间里是备受年轻人喜爱的符号,她意味着时尚、新潮、叛逆以及自由。相比之下,「大姐」往往和传统、包容、让渡或是控制等词汇联系在一起。

但在《六姊妹》的戏里戏外,梅婷和杨晓培重新定义了「大姐」的内涵。不是付出和牺牲就够了,也不是决绝断亲、封心锁爱便能解决一切,而是消化了生活的复杂性,依然选择爱与连接。

文|王双兴

编辑|楚明

摄影|张博然

摄影助理|王东岳

后期|Bop Studio

制片|#1105

美术|桥田

梅婷妆发|邓皓文calsito

造型|GB

寻找「六姊妹」

从江都迁徙到淮南的何家,陆陆续续生下六个女儿。从上世纪60年代到本世纪初,六姊妹被时代浪潮推着,走向各自人生的分叉路口。同时她们的命运又彼此映照,相互交织。这是一部年代剧,也是一部女性群像戏。

制片人杨晓培决定要拍这样一部关于六姊妹的女性群像戏。

「码盘子」是个漫长的过程。最初,买下原著《六姊妹》的版权后,出于「保留原著底色」的考虑,她希望这部小说的作者伊北能来担任编剧。

在此之前,伊北的小说《熟年》、《小日子》等都被拍成了影视作品。虽说,作者转编剧,几乎是顺理成章、或早或晚的事,伊北此前也接到过一些邀约,但他「一直都望而却步」。

一方面考虑到当编剧和写小说不一样,后者,埋起头写就是了,但前者,难免要面临很多的沟通和磨合;另一方面,影视项目庞大、漫长,伊北觉得这就像所有人共同上了一辆火车,一旦开始,就要奔着抵达终点去,为此,要确保相处的和睦,也要确保没有人提前下车,「所以要非常慎重,非常慎重」。

但杨晓培想叫他上火车。她向他承诺:作为编剧会有很大的自由空间,不需要对接太多人,也不会有太多人来干扰你的创作。伊北决定试一试。

剧本有了,接下来是找到合适的演员。杨晓培一边看剧本,一边在脑海里建构角色的样子。

老二是个「平淡如水」的角色,越淡越难演,她去找了此前一直想合作但没能成行的演员高露。出于对杨晓培的信任,高露都没有看剧本,就把自己「预定」给了她。

老三在那个年代很先锋,同时又爱美、有想法,杨晓培突然想起,颖儿早就看过这部小说。得知西嘻买下版权后,颖儿主动给她发消息说,「有合适的角色想着我」。两个影子在脑海里合二为一,杨晓培觉得挺合适。

受访者供图

老四是家里最聪明、学习最好的,但因为一场事故被毁容,所以身上那种深深的孤傲和深深的自卑交织在一起,杨晓培想到了在各种场合都喜欢一个人待着的吴倩。吴倩来了。

老五是个没心没肺甚至有点「虎」的姑娘,同时又敢想敢做、敢爱敢恨,杨晓培把她交给了演员曹斐然。

最难的是老六。上边的五个姐姐个性各有各的精彩,而她乍一眼看上去好像有些平凡。该找到怎样的一个演员,让大家记住她,甚至需要接受她的「恃宠而骄」,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有一天,杨晓培和平台的朋友聚在一起聊天,说起老六选角的事,对方建议:「你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啊。比如,老幺就是和姐姐不一样,长大后她发现自己没有几个姐姐出众,只能抱妈妈大腿,把妈妈给其他人的爱都夺到自己身上来。」说着便推荐了几个演员,李嘉琦就在其中。李嘉琦长得讨喜,但这些年她尝试的角色却不拘于此,非常多样,这其中的反差感常常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有张力的演员,把老六交给她,或许能收获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和高露一样,剧中父亲何常胜的扮演者刘钧同样没看剧本就来了。他和杨晓培有过一次合作,是在拍《烟火人家》的时候。那部戏杀青当天,杨晓培就和刘钧说,后面还有一部年代戏叫《六姊妹》,想约他的时间。刘钧当即就应下了。

他说,他相信杨晓培对内容的判断和对市场的把握,「不会差」。更主要的是,上一次的合作非常愉快,他愿意和她一起拍作品。

刘钧至今还记得《烟火人家》的杀青宴。杨晓培非常真诚地表达了对演员们的感谢,并给每个人定制了鲜花,制作团队还专门设计了奖状,在那部剧中,刘钧扮演了「天天跳恰恰舞、特别不正经的那么一个人」,所以颁发给他的是「都市丽人奖」。在又隆重又轻松的Party中,他们结束了第一次合作,也建立了彼此的信任和连接。

杨晓培让刘钧印象很深的另一个特质,是「她码盘子的能力很强」。《烟火人家》邀请到了宋春丽、徐帆、马思纯、梁静、李小冉等等;那一年正在播出的两部爆款剧,《梦中的那片海》由肖战和李沁主演,《好事成双》由张小斐和黄晓明主演。这是杨晓培在圈内非常为人称道的能力,大家因此半开玩笑地称她为圈内最强casting(选角)。

这次也一样。决定再次合作《六姊妹》之后的那段日子里,刘钧陆续听说杨晓培为这部戏请来了哪些演员,不仅有那几个姐妹,很快,奚美娟来了,邬君梅来了,李晨来了……

就差大姐了。

大姐何家丽是这部戏的核心。用编剧伊北的话说,她是一个原点和枢纽,无论和姐妹、父母,还是和丈夫、孩子,都有一重关系需要处理,这就需要演员有足够的表演功力,同时也足够资深、足够尊重和热爱这个职业,才能把所有人黏合在一起。

后来,杨晓培把梅婷找来了。

戏里的大姐

《六姊妹》开拍前,为了更好地理解角色、成为角色,除了剧本,梅婷把77万字的原著也看了不止一遍。

颖儿说,刚到组里那段时间,收工之后,她还会和梅婷一起去逛老街,踩着淮南的土地,呼吸着淮南的空气,看当地人爱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是怎么生活的。她们去坐了轮渡——当年奶奶带着大姐,就是这么沿着淮河过来的;还去吃了淮南牛肉汤和馓子——后来也出现在荧屏上。

这些细枝末节的体验,有些被用到了戏里,更多则是「无用」的,但它们浸入到了演员的身体里,形成表演的根。

《六姊妹》讲述了一个普通家庭的故事——新中国成立后,父亲何常胜为了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带着家人从江都移居到了淮南。后来,父亲遭遇意外去世,梅婷饰演的大姐成为了一家之主,承担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看着五个妹妹长大成人。借用剧中的初恋的描述,就是「背着蜗牛壳一样的家」。

不仅是在故事里,梅婷几乎全方位地成为了大姐。

她觉得,拍戏时,大姐首先是表率。于是,她的弦儿很少松懈下来。有时明明已经拍完了,琢磨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够理想,可以有更好的表达方式,趁着置景还在,就跑去找陆毅(剧中的丈夫),「能不能陪我再拍一条?」

刘钧说,梅婷几乎是住在戏里的,经常老早就开始惦记后面的戏。有时,她见到刘钧,就说:「哎,后面那场戏怎么怎么……」把刘钧说愣了,赶紧问:「一会儿要拍这场了吗?」然后才发现,原来并没有下通告呢,只是梅婷想到了,有新的想法,就想赶紧找对手演员商量,要如何设计,如何处理。

这份认真带动着所有演员,她们愿意找她聊戏,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支持妹妹们。

在这部剧中,曹斐然扮演的老五有很多场哭戏,她有时会担心哭不出来,就去找梅婷念叨。梅婷总是保持着她一贯的温和与不疾不徐,告诉她不要太想着眼泪这件事,只要投入其中就好。然后和她一起捋了捋,找到其中的发力点。背后的逻辑和行动线清晰了,台词和情绪也便顺其自然地出来了。

颖儿也有过压力很大的时候。有一场梅婷去出租屋给她送钱的戏,对全剧来说很重要。还没拍,颖儿就开始紧张了,但越是想着必须演好,就越觉得不够理想。那期间,梅婷一直在旁边宽慰她:「别担心,放轻松。」颖儿想要重拍,她就爽快答应:「没事,我陪你拍,来几遍都行。」

当时,为了保持戏里的氛围,平日里非常亲密、经常聊起来没完的两个演员,一度故意不和对方讲话,直到那些「杀气腾腾」的画面拍完。

戏里是大姐,生活当中,梅婷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大姐。

群像戏演员众多,很多人互相之间并不熟悉,但要在很长时间里扮演亲密无间的家人。大家进组之后的第一次聚餐就是梅婷张罗的,不拍戏的、收工的能来的都来了,「很快大家就完全敞开了」。

拍戏过程中,有空的时候,梅婷还会给大家煎牛排,她回忆,以往拍别的剧时就不会有这样的动力,但在《六姊妹》的组里,总觉得作为大姐,要张罗起来,要把妹妹们照顾好。

在大姐的粘合和带动下,家的氛围一点一点建构起来了。几乎每个受访演员都会兴冲冲地聊起《六姊妹》剧组的生活气息——

大姐擅长煎牛排,二姐喜欢做烤肉,三姐爱在天冷时煮寿喜锅,四姐总能发现犄角旮旯的好吃的,跑去告诉大家从加油站的第几个胡同拐进去的第几家有好吃的早餐或是土菜馆。老五老六最小,主要负责吃吃吃,虽然嘴上嚷嚷着要减肥。

有一次收工之后,几个人难得凑在一起,就互相吆喝着去吃日料。大家发现,虽然剧中的衣服换成了私服,几十年前的置景换成了现代的日式餐厅,但只要待在一起,就还是戏里的氛围,互相之间习惯性地以角色身份相称,大姐二姐,妈妈阿奶。

阿奶的扮演者奚美娟,是主创中最年长的演员。有时姐妹们大半夜聚会,担心会打扰她休息,犹豫要不要叫。后来有人提议问问看,没想到一叫阿奶就来了,和年轻人一起玩得很开心。气氛到了,餐厅旁边有KTV设备,大家开始唱歌,奚美娟也起身,拉着剧中的孙女婿欧阳宝就跳起了舞,「哇,好优雅。」梅婷回忆,虽然奚美娟看起来瘦弱温和,但内心非常年轻有活力,那段时间,梅婷的家人来探班,儿子可喜欢她了,称呼她「奚小姐」。

不止是演员们,在《六姊妹》剧组,无论台前幕后,都有一种平等、温暖的氛围,每一个人都能被看见,每一个人都是「家」中的成员。

2024年春节,很多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是在剧组过的年,那天,除了饺子和烟花,还有让人印象很深的一幕:晚宴正式开始前,荧屏上播放了一支小短片,短片里,各个工种的工作照轮番出现。

执行制片人召培说,这个小小的设计,最初是受到演员董洁的启发。她回忆,董洁平时话很少,永远是全场最安静的那个,但有一次,她一连说了好多。

那时董洁刚刚进组,西嘻的同事邀请她一起吃饭,和主创及制片组认识一下。饭桌上,她聊起自己的经历,拍《金粉世家》的往事,还有后来的转型与直播。说着说着,董洁感慨:「其实作为演员,我们参与不同的剧集,会留下很多的影像,它们都将会是老了之后的回忆。但恰恰是每天都在一线忙着的工作人员,参与了剧作的全过程,但永远藏身在幕后,不被看到,也并没有什么影像留下来。」

召培说,很少有演员关照到工作人员的情况,那个瞬间,大家在心里「哇」了一声。也从那天开始,杨晓培经常嘱咐剧照和侧拍,多为幕后伙伴们拍一些照片。春节当天,当那支短片出现时,大家发现,无论是导演组、录音师和摄影师,还是置景与道具,都能从中找到自己。

看着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脸时,所有人共享了几分钟的感动。「每个人都会觉得在这个剧组是有价值的,所做的工作是能被大家看到的,而不仅仅服务于舞台中间的演员和导演。」这恰好和《六姊妹》的剧情形成了某种微小的互文:「我们都是普通人,但我们都坚韧而努力地活着。」大家聚在一起,被「爱」和「家」托举着往前走。

图源《六姊妹》

戏外的大姐

对《六姊妹》来说,梅婷是戏里的大姐,杨晓培是戏外的大姐。

无论是剧本创作、演员选择,还是置景细节、拍摄风格,这部剧的每一环,她几乎都亲历亲为地参与其中。陆毅说,她是会盯戏的人。曹斐然说,小到一个戒指、一个耳环她也要亲自把关,看是否符合年代、符合人物。

曾有与杨晓培合作过的导演与《人物》说起,自己入行20年,接触过很多制片人,老板们的探班时间大多是在下午三四点——上午睡个懒觉,中午吃个饭,下午带着咖啡到现场晃一晃,慰问一下大家,看一看片子,「是一个相对正常的时间规划」。但杨晓培永远是一大早就到。

西嘻公司里有一部专门的iPad,每个项目的每个剪辑版本都会以最快速度传进去,杨晓培会随时查看项目进度和情况,并标记出需要修改和调整的地方。

《六姊妹》勘景的时候,杨晓培和主创们一起去了故事的发生地淮南,小城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完全沉浸在那个故事的氛围当中了」,她当天就把拍摄地定在了那里。

为了实现理想的质感,西嘻需要付出额外的成本。制片人召培说,如果在横店拍,有优惠政策,有资源配置,有完整的产业链,很容易推进。但在淮南,所有材料要自己采买、比价,召培笑称,现在市面上沙子多少钱、木方多少钱,她了如指掌。

而且,淮南没有影视基础。施工队找来了,一沟通,在他们看来,房子建起来,就是要30年、40年甚至一辈子住在里面的,至于拍戏所需的建筑,用什么样的材料,做什么样的承重,完全没有概念;合作完成后,对方的习惯是及时拿到钱款,可是对影视公司来说,有固定的流程和机制……但最终,他们还是在淮南建了一栋楼、一个4000平方米的生活社区,以比在横店高出不止一倍的成本。

除了盯细节、做决定,更多时候,作为制片人,是在不停地解决问题。

演员们都会说起,「把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是件很难的事」。确实,群像戏难拍,难在众口难调。每个角色有自己的特点,每个演员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角色和角色之间、演员和演员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召培说,如果用一个关键词来形容杨晓培在其中的工作,就是「平衡」。

这种平衡从剧本围读时就体现出来了,演员偶尔会对角色有不同的理解,但这也意味着,会影响到其他演员的表演方式甚至戏量;进入拍摄期,需要平衡的事情同样无所不在,有人更适应A组的拍摄模式,有人则更适应B组的拍摄模式,但共处于同一场戏,必然要选出一个最优解;有时还会涉及群戏的重拍,这个演员没有发挥好想要再来,但另外的演员可能觉得演得很好,再来达不到刚刚的状态……

很多时候,这些都需要杨晓培出面来沟通和协调。召培说,杨晓培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和风格,真诚、直接,从不藏着掖着。她不会站在老板的位置上要求演员怎样做,而是作为一部剧共同的创作者,去完成共同的工作。这不仅仅是凭借与演员关系好就能实现的,更需要她足够了解剧本,足够了解演员,足够了解角色,才能给出最可行、最中肯的建议。

受访者供图

杨晓培有一个和所有演员共同的群,对于完成「平衡」后的各种问题,她都会随时保持跟进;到组里探班时,也会逐一去演员们的房车上,问他们感受如何。

影视行业充满不确定性,制片人大多数时候在扑火和去扑火的路上。作为一个不停地解决问题的人,需要专业,更需要果断。在过去的很多个时刻,她都是在跟时间赛跑。

2020年,《千古玦尘》的筹备期正赶上疫情,团队无法随时关注服装的生产制作,直到开机前二十多天,演员才开始试装,那天,因为对服装的品质不满意,女主的三十多套造型一套没留,全部被杨晓培推翻,用仅剩的时间重新来做——制片组后来直接住到了工厂里。

2022年《梦中的那片海》同样因为疫情的缘故,经常面临停机,5月,300吨的玻璃都已经搭好了,杨晓培果断决定拆卸打包,转往横店,凌晨四五点,集装箱装车出城;到第二天下午,剧组300多号人全部到位。果然,原本的拍摄地很快「静默」了,而擦线转场的《梦中的那片海》得以继续拍摄。

2023年拍摄的《焕羽》也有过同样的「经典时刻」,因为剧组管理一片混乱,杨晓培临时换掉了整个制片团队,第二天早上10点,新的制片团队「整个平移过来」,没有耽误一分钟。

这一次,《六姊妹》合作结束后,陆毅说:「我觉得在我的视角看来,就是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好像再难的事情她也可以搞定,给人非常强的信任感。」

伊北也有同样的感受。早在剧本创作阶段,他就感觉到了杨晓培的能量,像一颗随时存在的定心丸。

那三年,他要把几十万字的小说改编成几十集的电视剧,还要随时关心外面疫情的情况;要承受巨大的体能考验,也要承担不确定性带来的心理压力。但期间,伊北只要去西嘻,杨晓培老远看见他,就会像小孩儿似地打鸡血:「北北,我们明年做一部大剧!」

诸如此类的小事都给了伊北很多鼓励。作为前端的创作者,对于一部剧的制作,有太多不可把控的事情。在要不要编、怎么编之外,还有会不会拍、怎么拍、拍得怎么样,以及更后面的会不会播、在哪儿播、播得怎么样。

「剧本写出来别人不拍的,这种情况也会有。」伊北说,「但是如果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人在这儿提着,你自己也会有信心。」

后来,无论是开机还是动员会,乃至拍摄过程中,大家都总能看到那个永远笃定的杨晓培,她把「一定要做一部好作品」的心气传递给了所有人,高露说:「所有人为了一件事去努力的时候,是非常动人的,那种力量也是无限大的。」

再后来,这部剧杀青,演员们互相告别,之后又进入新的剧组里。《六姊妹》进入后期阶段,杨晓培依然亲历亲为地在盯。召培说,《六姊妹》是一部天选的台播项目,合家欢,电视收视率一定不会低,但「如何在网络端打出来」,需要做很多努力。

那段时间,杨晓培自己每天监播、跟进数据,甚至具体到如何做片花、如何找宣传点,一直盯到全剧播完。

从筹备、拍摄,到制作、播出,《六姊妹》前后花了五年。这五年,西嘻也从一个初创的影视公司,逐步成长至行业头部内容公司。

西嘻成立于2020年,那一年的关键词,是影视行业的「寒冬」,互联网公司的「降本增效」,以及疫情。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适合创业的时机。但西嘻仍旧在那一年出现了,公司logo上写着巨大的「X」,是西嘻的拼音,也代表了未知与无限的可能性。

五年后,《六姊妹》顺利上线,西嘻也带着《似锦》、《焕羽》等新作品,迈入下一个五年。

静水流深

《六姊妹》播出后,很快收获了各个年龄层观众的喜爱。很多人被剧情吸引,也有很多人在感慨老戏骨们的演技。这一点,见证《六姊妹》诞生的幕后工作人员们也有同感,这部群像戏让大家非常直观地感受到,好演员在一起,是能够互相激发的。

剧中有一场戏,是一家人终于分到了房子,原本的拍摄方案是摄像机跟着常胜夫妇,然后把门打开,参观每一个房间。走完戏后,饰演爸爸的刘钧和饰演妈妈的邬君梅在休息室准备,马上就要开拍了,两个人突然想到:「刚刚的拍法会不会太常规了?干脆别进去得了。」

一拍即合。跑去找导演讨论,导演都懵了:「不进去看房子,上哪儿看?」两个演员赶紧解释,就当钥匙还没拿到,就迫不及待去看了,围着房子,从墙缝往里看,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于是,后来反复出现在剧中人回忆中的片段出现了:墙缝里露出两张欢喜的脸,镜头拉远,两个人蹲在地上勾画户型图。身旁就是未来的家,新的日子即将在此处徐徐展开。

剧中还有一个情节,是爸爸何常胜出意外去世,在讨论由哪个女儿顶替他的工作时,老四和老五吵作一团,对着爸爸的遗像争执、哭喊,其他家人也被卷入其中,房间里充斥着叫声和眼泪。

剧本只写到这里,但在一片混乱中,奚美娟饰演的阿奶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颤抖着声音和嘴唇说:「我才不要你们去顶我儿子的工作呢,我要他回来……」

所有人被震在原地,眼眶通红。后来全剧播出,这一幕也成为很多观众抽纸巾、擤鼻涕最频繁的桥段。

演员们说,在浓郁的创作热情和表演氛围之下,每个人都生活进了《六姊妹》里,他们作为另一个时空的他们,和角色一起活了几十年。

剧中有一张经常出场的大长桌,由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放在老房子的客厅里。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大群戏,都是在这里拍的。

图源《六姊妹》

曹斐然说,拍戏时,拍其中一侧,另一侧的演员不会入镜,只需要坐在那里搭一搭词就好了。

但有时候,因为老戏骨们表演功底太强,而且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故事里,拍着拍着,对面的演员们「像看电视剧一样,就看进去了,甚至忘了搭词」。曹斐然边说边笑。

在这样一部时间跨度大,演员多的群像戏中,大姐作为主角,与所有人都有大量的对手戏,承担着粘合整个大家族的职能。伊北说,梅婷最见功力的地方,不在于那种有爆发力的、激烈的场面,而是那些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对各种人物关系的细腻的拿捏。他形容,梅婷的表演是静水流深的。

刘钧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他说,有时观众更容易因为对角色的好感喜欢一个演员,但从专业角度讲,演员只是「完成」了,观众便会觉得演技太好。相比之下,大姐这个角色并不好演。「她没有光芒四射的、完美的人设,同时也没有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经历,所有的特质都是普通人的特质,是市井的,生活的。对我们演员来说,这种角色往往是最不好演的。」

但梅婷做到了,她把大姐演出了生活的质感,「像一杯水一样,可能别人觉得太淡了一些,但是你喝着喝着会发现,其实生活就是这样,慢慢流淌,人生百味。」刘钧说。

无形之中,梅婷也带动着对手演员进入了那样的氛围里。高露记得,有一集她在剧中的丈夫卫国生病,去世前大姐来看他,高露要对着梅婷说出台词:「姐姐他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那天,刚一开机,甚至镜头都尚未拍到梅婷,高露就发现,「她眼圈已经红得不行了」,高露心里一软,伸手抱住了大姐。这也是剧本里原本没有的设计,在这些时刻中自然地流淌了出来。

拍到三十几集时,大家都已经五六十岁了,高露有一场发火的戏,开机,她和梅婷站在一起,「我都没有看她,就只是她给我的那种感觉、一个气息,我就知道,行,我要往上冲了。」聊着聊着,高露在电话那边笑起来,她说,演员在对手戏中互相推着迸发出的火花,是这一职业中很动人的礼物,而它的前提,是彼此无条件的信任与默契,她们都很珍惜。

梅婷说,和角色共同生活的那几个月,她本人也和家丽一起背负了很多,后来,大姐打了老六,妈妈和阿奶都在说她,但她就像那几十年里的大多数时候一样,无处发泄,也不能发泄,只能自己扛着。

后来有一场戏,是家丽带着光明(老二的儿子,也是作者伊北的原型)去爬山,站在山顶,大姨和外甥说,以后要靠你自己了。说完,两个人一起朝着山与湖大喊。

成片后出于剧情和容量的考虑,这个片段被剪掉了,但在那个瞬间,无论是梅婷饰演的家丽,还是家丽外壳之下的梅婷,所有在心中积蓄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宣泄。

关于家的故事

3月中旬,《六姊妹》的团圆宴在北京郡王府举办,这天,杨晓培把父母也接到了现场。女儿在台上发言的时候,杨妈妈坐在台下,举着手机,录下了全程。

杨晓培太忙了。她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每周在不同的城市飞来飞去,每年也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于是很少能和家人相聚。

以前,爸妈只知女儿很忙,至于都在忙什么,没有概念。后来只要有机会,她就把他们带到工作场合,既创造一些难得的相聚时间,也借机让父母了解自己的工作状态,甚至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

几乎每个春节,杨晓培都是在剧组里过的。去年,她把爸妈和姐姐一家三口都接到了《六姊妹》剧组,和几百号人一起吃饺子。小外甥在读高中,李嘉琦还特意拉着他一起拍了祝福视频,发到年级群里,所有同学激动得「炸了」。一个热闹的大年夜,老人和孩子都很开心。

杨晓培自小就很独立,一路读书、实习、进电视台,然后又辞职、留学、加入SMG,到后来离开体制内,加入柠萌,创办西嘻,每一步都是自己做决断。父母是知识分子,尊重和支持女儿的一切选择,杨晓培自己也早早地意识到,成长注定是一条和家人渐行渐远的路,只能尽可能地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同一时空之下,梅婷则正在另一条路上远行。她从小开始学舞蹈,并在90年代初进入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后来为了自己喜欢的表演,退伍考入中央戏剧学院,又退学选择去拍电视剧。和杨晓培一样,梅婷也是个独立、有主见的女孩,她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寄宿,之后的许多年里,在自己选定的路上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与家人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

杨晓培和爸妈、姐姐有个四人的微信群,和所有家人群一样,平日里,大家会在里面发各种小视频和小作文。杨晓培将它置顶,但是静音;她会看每一条消息,但很少说话。

在这样的生命阶段,已经不再需要来自父母的物质支持和情感陪伴,家人更多地变成了一种精神上的牵绊,只要想到他们,就拥有了生活的力量和支点,「特别累的时候会觉得,快到过年了,再熬一熬,就能和他们在一起了。」

曾经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家人给予了很强的力量。那时还是创业之初,杨晓培一度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黑暗期」,作品和个人生活被全方位围攻,她连续一个礼拜没怎么睡觉,原本126斤的体重掉到了97斤。

其间她突然收到了姐姐发来的消息,说:「你最近还好吗?身体好吗?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梦见你一个人往一条很深的巷子里走,我在那里哭着叫你,但你就是不回头。」

杨晓培回复说:「挺好的,没事。」这是她一贯的习惯,报喜不报忧,所有艰难和辛苦都不会跟家人倾诉。但家人的存在永远能提供抚慰,「你知道在2000公里外有一个人,她跟你血脉相连,没人知道你不好,但她能感应到。」

对梅婷来说也一样,家人们的爱和托举,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滋养。

梅婷在《六姊妹》剧组拍戏时,爱人正在拍摄《逆行人生》,不忙的时候会到淮南探班;女儿在拍《好东西》,中间有两天休息时间,就跑来找妈妈;儿子在北京上学,放假时也被爷爷奶奶带到剧组过。

剧集播出后,一家人一起追剧,经常在不同的剧情出现时,七嘴八舌地喊起来。一会儿老公说:「拍这个的时候我在妈妈那儿!」一会儿女儿说:「拍这个的时候我在妈妈那儿!」儿子在旁边插话:「我也在我也在!」老公说:「你没在!」终于等到新的场景,儿子扬眉吐气:「这段我在!」

来自家人的无条件的爱,对梅婷来说是很珍贵的人生体验,在这种最紧密、最不一样的亲密关系当中,她在跟随孩子们的成长进入更广阔的世界,也在成为更丰富的自己。

以前,梅婷也曾因为工作与家人有过两难的情绪,渐渐地,她开始更珍惜和享受当下。在家待得久了会告诉自己,别焦虑,也别想工作的事,难得有这么长时间,安心陪家人;出去工作时间长了也会跟自己说,别想家,也别自责陪伴的缺失,拿出这段时间,就好好工作。何况,一个热爱自己的工作并为之努力的妈妈,同样也在带给孩子力量。

不过,和所有人一样,人生行至中年,生活的獠牙便逐步展露。在杨晓培为创业路上的种种困难伤神的时候,梅婷也正为生活的「失控」而无措。

关于孩子,女儿和儿子都「还蛮天使的」,养育的棘手阶段基本已经过去了,但教育的问题悄悄来了。

那些事情具体而琐碎。有时听班主任说起孩子调皮,要去告诉他调皮可以但是不能影响别人;有时收到老师的消息说起孩子参与玩坏椅子的事,要去嘱咐他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以前开家长会,梅婷夫妇是那种可以提前退场的家长,因为去找老师,听见的反馈都是「小孩表现很好」,但现在,时不时也会成为那种「害怕收到老师邮件」的家长。

人生到了下有小、上有老的阶段。2023年的一个早晨,梅婷刚醒就接到电话,说母亲突发脑出血,正在被120送往医院。那天原本是父母外出回京的日子,梅婷早就给他们订好了机票,准备去接机,结果还没收到对方登机的消息,就先接到了发生意外的通知。

梅婷赶紧订机票赶过去,这边的女儿刚到机场,那边的母亲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明明分开之前还很健康、很有活力,出事前一天甚至去种了五棵树,但再见面就是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

这给梅婷带来巨大的冲击,「一开始完全不能接受」。

那一次,母亲在外地住了一个月院,渐渐恢复了意识;回到北京又住了四五个月,做康复理疗。虽然看上去一切都在好起来,但自此之后只能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母亲住院期间,梅婷每天往医院跑,有时白天在医院陪床,晚上回家休息,但没多久又觉得不放心,就又开车跑过去,看到母亲已经睡了,再长途跋涉地开回家。那一年,她和爱人几乎推掉了全部工作。

后来恢复拍戏了,梅婷也会在工作间隙上网给母亲买生活用品。一边是艺术和创作,一边是尿不湿,两件「特别四六不靠的事」同时出现在生活里,让她有点恍惚。和爱人感慨时,对方说,其实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由别人来做。但她总觉得,「我能为妈妈做一点事,心里会很踏实」。

现在回想起人生的上一个10年,就像活在真空里,「孩子没什么麻烦事,老人都很健康,我都怀疑生活能一直这么美好吗?」而这一个10年,似乎不得不面对生活更粗粝、更残酷的一面。

这次拍《六姊妹》,梅婷再次遇到老朋友邬君梅。两人都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聚在一起,话题和感慨都很多。

上次两人合作拍戏的时候,邬君梅带着母亲、梅婷带着父母一起去了趟温哥华。那时候三个老人还在一起玩呢,一晃再相聚,邬妈妈和梅妈妈都因生病住了院。

梅婷说,她用了很长时间承受和消化这一切。逐渐也意识到,痛苦、对抗和焦虑都没有意义,只会自我消耗,试着去接受一切意外,更平和,更勇敢,一个一个解决问题。她能感受到,生活和责任,正把自己变成一个更强大、拥有更多生命体验和生命能量的人。

有一天,梅婷要去见制片人和导演,她想着提前修一修发型,显得精神一点儿。没想到,头发还没剪完,就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母亲好像癫痫了。万一是癫痫,可能会诱发脑梗,她赶紧让家人叫120,然后自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幸而不是癫痫,是发烧。她和家人一起把母亲安抚下来,准备好所有住院所需的物品,然后陪她打上点滴,等来床位……安顿好一切,和制片人约好的见面时间已经到了。家人们都说,「小梅你快去吧,没事。」母亲因为发烧没法正常沟通,但她想,母亲要是清醒着,肯定也会说,「小梅你快去吧,没事。」

那天,梅婷自己开车往城里赶,一路上五味杂陈。有对母亲的担心,有家人带来的感动,也有自己从家与爱中汲取的能量。

她一路压抑着情绪,没哭,但在心里感慨:「好像我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她想,「以后要把这种能量传递给我的女儿。」

在3月中旬的《六姊妹》团圆宴上,杨妈妈很开心见到了梅婷,散场前,特意叫上爱人和女儿一起来拍合影。西嘻的同事在旁边拍了几张花絮,并感慨说,那一幕看上去很像一家人:两位老人,一双姐妹。

「姐」的感召

这些来自创作者们对「家」的感受,最终被放在故事里,于是有了《六姊妹》。戏里,姊妹之间在互相支撑;戏外,女性对女性的托举与感召也正在发生。

春天,在《人物》的拍摄现场,梅婷和杨晓培再次见面了。《六姊妹》杀青后,梅婷进到新的组里,正在昆明拍摄电视剧《好好的时代》;杨晓培也投入到后期制作的工作中,同时还在跟进公司的其他项目。

相聚的机会不算多,趁这次一起拍摄,化妆和换装的间隙两人一直在聊天。聊各自的工作,聊《六姊妹》播出后的成绩和遗憾,也聊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比如春节之后上涨的体重、发型、自行车、小锅米线……边聊边笑,甚至聊到压根忘了看镜头,摄影师忍不住调侃着抱怨:「记得还有个我呢啊!」

比起演员和制片人,或者工作伙伴,她们看上去更像朋友和姐妹,不仅处于同样的人生阶段,而且有同样的热情和能量。

梅婷说,杨晓培对她最大的影响,是格局和心胸。杨晓培说,梅婷身上最让她歆羡的,是柔软和平和。这也符合很多人对她们的印象,一个坚硬,一个温和,一个风风火火,一个不紧不慢。但差异之下又有共通的部分,是「力量感」。

在《六姊妹》幕后,两个大姐的力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妹妹们。

晨曦是个九零后女孩,一年多以前加入西嘻,作为《六姊妹》责编,在组里承担剧本的修缮和飞页的修改工作。她发现,在江湖传言的标签(比如脾气很大的女老板、杀伐果决的女强人)之外,杨晓培还有很多其他的样子。

今年是晨曦入行的第八年,最初那几年,迷茫感如影随形,喜欢影视,误打误撞地进入影视行业,但并不确定要朝着哪个方向走。现实的压力也在萌生,「家人会觉得学已经上完了,参加工作了,是不是要考虑个人问题了」。

加入西嘻之后,老板杨晓培让她看到了女性身上的力量和可能性。无论是对创作的热情,还是对未知的探索欲,「会觉得她身上有无限可能,然后就会希望说,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有无限可能」。晨曦说,「那种影响更多是一种潜移默化,你看到她,感受到那份能量和活力,就会不自觉地被传染,投入到创作中,很快兴奋起来。」

投入到具体的事情中,将她从「拧巴」的状态里拉了出来。一个剧本一个剧本地跟,「从文字到影像的转变过程,我自己把它称之为一个奇迹,我会觉得我在参与每一个奇迹的发生,这让我很兴奋」。

如今,迷茫感不会再出现了,「社会时钟」也不再生效,对晨曦来说,自我的价值体系越来越完整、坚固,就很少为外在的评价标准而动摇了。

高露也有同样的感受。「她对工作的态度,对我们演员的真诚,包括她希望每一个人都好的那种愿望,怎么说呢,那种状态很神奇,也很有带动性,让人天然地信任她。」她描述杨晓培身上的那种力量,「女人一旦认真起来,那种魅力的散发很吸引女人。」于是,整个《六姊妹》剧组都弥漫着一股气息:为了热爱的事情,笃定,专注,倾尽全力。

受访者供图

来自女性与女性之间的吸引与带动,发生在杨晓培和同事之间,发生在制片人和演员之间,同时也发生在演员和演员之间。

生娃后复出的这几年,梅婷回到演绎事业中,她出现在各种复杂的角色背后,演过精神病人,演过大反派,还因为一个切掉自己绿色指甲的镜头频频上热搜,网友开玩笑地说「梅婷狠起来比冯远征还要吓人」,如今一转身,又变成了克制又包容的大姐。

表演只是露出冰山一角,水面之下更多的,是一个演员经年累月积蓄的能量。不经意的流露,瞬间的迸发,乃至整个人站在那里的状态,都是岁月冲刷和世事打磨的痕迹。她让年轻演员们看到了人生沉淀下来的魅力。

曹斐然今年30岁,有时难免会焦虑,人生步入新的阶段,是不是要更努力、做得更好?她在梅婷身上得到了力量,「觉得女性什么时候都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无形中,也更确认了过去对于表演这件事的理解,不必把演员视为吃青春饭的职业,「什么年龄就演什么样的角色,年轻的时候演校园剧,慢慢长大可以演一些现实主义题材的剧,把演员当成自己一辈子的职业」。

话剧《春逝》,讲述了两个女科学家互相支持的故事,其中,一位科学家说起,在一百多年前的欧洲,性别观念尚有禁锢,在科学界,女性科学家很少。但即使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法国物理实验室里的女性数量却远远高于其他国家,因为,她们看到了居里夫人。

事实上,一个女性对另一个女性的影响,不只是技能上的指导、情感上的支持,她的存在本身,便能让人看到多一种可能性,她的状态本身,便是一种感召。

在这样的互相影响之下,《六姊妹》剧组呈现出一种强烈的女性特质,她们并非是刻板印象中的样子,嫉妒、雌竞,或者琐琐碎碎和婆婆妈妈,而是真诚地欣赏对方、赞美对方,用曹斐然的话说,「能看见对方的处境,也能看到对方的闪光点」,然后互相鼓励着,一起做事情、一起搞事业。

开机120天后,《六姊妹》的故事接近尾声了。最后一段重场戏是在老房子里拍的,也是大部分演员的杀青戏。蹚过六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艰难的日子过去了,动荡和无常渐渐平息了,家人之间的裂痕也终于消弭了,最后,六姊妹和妈妈一起回到即将拆迁的家中,围坐在茶几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地翻看老照片。

坐在沙发上,妈妈宣布卖掉了酱菜方子,她从口袋里掏出六张存折,每人一份,紧接着说了那句让很多观众印象深刻的台词,「财聚人散,财散人聚。有今生,无来世」。

曹斐然说,那天,手和手牵在一起后,她抬头和每一个姐姐对视,摇摇曳曳的烛火里,每一双眼睛都噙着泪。

同一时间,戏外的大姐也没闲着,杨晓培早就找好了餐厅,就等着和大家一起吃杀青宴。她希望能有一个小小的仪式,就像所有人一起,为共同的事情打一个标记。但等来等去,始终没有动静。

晚上8点,包间和鲜花都已经布置好了,而人还都在组里忙着,戏也没有拍完的苗头。她和她们聚在一起开会,讨论拍摄的细节。

夜里10点多,小城的夜生活早就落幕,餐厅也要关门了,但杨晓培在监视器前看到,戏里的姐妹们依然在讨论怎么表达更好。她让同事把饭菜运到剧组里,然后「把整个制片组全部撒出去」,弄些可以自己制作的食物回来。

那场戏拍了很久,戏里戏外都被裹上了浓重的感情。大姐梅婷回忆,大家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拿着原著,一直在看有没有什么台词可以搬回来——有创作的兴头,同时也有一股隐隐约约的不舍,「不想拍完」。

受访者供图

11点,在继续。12点,还在继续。直到凌晨1点多,终于打板。火炉架起来了,肉是西嘻的同事们自己串的,牛肉汤也煮好了,大家聚在临时布置起来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有很多《六姊妹》的记忆。它做过剧中的社区,当过拍海报的场地,改成过临时看片室,也存放过道具和设备,甚至还被布置成影楼,大姐和大姐夫的婚纱照就是在这里拍的。这天,黑布挂到墙上当壁纸,它又变成了杀青宴的餐厅。

毛坯墙环绕着巨大的餐桌,西餐风格的桌布上放着烤串、鸡爪和花生毛豆,在简陋与隆重、精致与混搭之中,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饭。

一部由姊妹们一起创造的、关于姊妹的戏,正式杀青了。

来源: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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